142、晋江文学城独家
走哪个方向都被挡的夏枢不得不停下脚步,怒视着元州:“让开。”
元州心道弟的脾气可真大,脸上却笑嘻嘻的,将怀中的书往前送了送:“我瞧着你在学医上挺有天赋,这些书都是我阿娘的记,送给你看看。”
夏枢扫视着他的表情,见他貌似挺真诚,不是在讽刺自己是蒙古大夫,收起了拳头,但还是横眉拒绝道:“不要!”
元州笑道:“我阿娘可厉害了,里面有各种稀缺草药的记录,还有许多解毒治病的法子,特别是治眼疾的法子就有十几种呢。”
夏枢顿时迟疑。
褚源燕国公夫人是毒医圣,随心之毒的最初配方也是出自燕国公夫人之,如果燕国公夫人记中有稀缺草药记录,那未必没有随心之毒解药所缺药引子的记录。
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枢扫了一眼那厚厚一摞医书,眼睛转了一下,心想要不找个借口,快速地把医书翻一遍,再扔给他他骗人?
元州见他动心,赶紧加了一把火:“你要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自己看看,看完觉得我骗你了,可以把它们还给我。
夏枢:“”
他打量元州的神情,怀疑他是不是发现自己过目不忘的事了?
只是打量半晌,对面都是笑眯眯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夏枢虽然一直秉持着能占元州便宜就占,不占白不占的原则,但这个时候,元州敞开了让他占便宜,他又禁不住有些心虚。
人太要脸了,为难的就是自己。
夏枢为自己一时的要脸深感遗憾,咳了一声,故意板着脸道:“那倒不必,你先自己的条件,我能换就和你换。”
“倒也没什么条件。”元州见他上道,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地明了在这儿截人的原因:“只要你不被那瞎子忽悠的团团转,跟着他瞎折腾,这些都是你的,而且,要是还想要更多的话,我就写信让大哥把燕国公府里面所有的医书都运过来,全送给你。你想帮他治眼睛,需要什么,不管是药材还是银钱,只要你开口,我这边都会带着禁军们全力配合”
“不必了,我不会答应你。”夏枢立马沉着脸打断他的话。
他看着元州,脸上露出讥笑:“随心之毒是你们燕国公府和永康帝联下给褚源和他堂弟的,拿燕国公府的医书来跟我讲条件,以为我会为了治好褚源的眼疾,答应你们任何条件我呸!”
他怒道:“我就是看着褚源一辈子当瞎子,也不会让他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你们宰割!”
“褚源不过是想保护封地的老百姓,关心挂念他们的生存,想让他们生活好一些,你要举报就去举报,我们没什么怕的,就不信你包括你身后的燕国公府能把我们怎么样?想让我们当提线木偶?做你们砧板上的鱼肉,我告诉你,一辈子都不可能!”
完,他便猛推了一把元州,气冲冲地往前走。
“你非要跟着他自找死路吗?”元州见他固执己见,气的头都要炸了,几步拦住他,怒道:“把流民们都带过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吗?路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到封地还敢一出又一出地搞事,真以为我是泥巴捏的,没脾气啊!老老实实地待在封地,养尊处优地生活,不好吗?”
夏枢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他:“怎么算不老实?”
“我们一没对老百姓们赶尽杀绝,二没对老百姓们敲骨吸髓,怎么就不老实了?”夏枢怒道:“不把流民带过来,让他们一路上饿死、冻死,逼不得已落草为寇,祸害其他地方的百姓吗?”
“安县这个情况,你看看那些役夫劳力,若不重新规整,你叫他们全逃进山林里,变民为匪,等着你去剿匪定邦吗?”
“你有你的保皇策,我们也有自己的利民计。”夏枢冷硬道:“你看不惯尽管去举报,你没资格要我们按你的要求生活。”
“我是为了你好!”元州不过他,怒道:“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
“我不知道好歹?你是为我好?”夏枢指着自己胸膛,都气笑了:“这话,你亏不亏心啊!”
他道:“世仇存在,你恨褚源,褚源也恨你,但看看你们两人或者两府做的事!”
“褚源明知道有仇,明知道你们权力越大,他的处境会越糟糕,但面对着李朝江山社稷,他还是希望燕国公府一脉不被打压,能重新掌兵,以免将来万民被异族铁蹄践踏,他相信燕国公府的门楣,相信你们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可实际上呢”
夏枢深吸了一口气,怒道:“你眼前安县的百姓,路上的灾民,哪一个不是处于水火之中?可是你做的是什么?”
“你看到褚源收容他们,看到褚源想深入了解安县百姓,努力治理他们,你就威胁他要举报他!”夏枢讽刺道:“到底是谁不识好歹,你到底是为了谁,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不过是想借着会打压褚源,稳固自己在永康帝心中的地位罢了。枉褚源相信你们燕国公府一脉的为民之心,到底是他高看你们了。”
“你胡什么!”燕国公府一脉忠魂容不得半点污蔑,元州这下是真的怒了:“我燕国公府自先祖开始,镇守南地上百年,死的死,亡的亡,至今只剩一支”
“那是前辈们的事,和你这一代有什么关系!”夏枢呛道。
“褚洵都知道不能躺在先辈的功劳簿上,一心抗争,想去北地当兵,你高官厚禄加身,享着先辈荣耀,做的事却和先辈们无半点相似之处,你还有脸拿先辈们话?我看你还是心一点儿,不得哪日你先辈们就瞧不过眼了,半夜托梦揍你这个不肖子孙。”夏枢巴拉巴拉一顿狂喷,嘴巴极毒。
“你!”元州气的脖子粗红,脸青黑,人都快要背过气了:“你才不孝!”
连燕国公府都骂,先辈们都敢大咧咧拖出来事儿,这弟真是
元州气的恨不得吐血:“我打压他又怎么了?是他该!”
“不二叔和褚琼的血海深仇,他身上只有一半姓褚的血脉,我就揭过去了。就我阿娘和弟,若不是因为他,阿娘何至于会死,弟何至于流落在外,多年受苦?”元州眼眶通红:“我没打死他都是我心慈软。”
“他那个时候才四岁,不要把”夏枢想不要把锅都扣褚源头上,但话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你弟还活着?”
传中的天命皇后,褚源的娃娃亲
他打量元州,眼神怀疑:“你们不会是把那可怜的双儿偷偷送永康帝后宫里去了吧?”
元州:“”
这下他真的是噎死了!
半晌,他拍着胸膛,终于缓过来气,怒道:“我们又不会卖双儿求荣!”
要不是考虑到永康帝太过迷信宏远和尚的话,他早就不顾大哥和阿爹反对,把夏枢认回自己家了,哪至于现在日日被怼的怀疑人生。
元州也是一肚子委屈,他道:“阿娘拿命换的弟,那是我们的心肝宝贝,他要是不乐意的话,就是天王老子想娶他,我们都不会同意。”
“这还差不多。”夏枢终于看他顺眼了一点。
他心里突然有些沉甸甸的,不出来的难受,抿了抿唇,他放柔了声音:“你你阿娘拿命换的弟,是怎么回事儿呀?”
夏枢从没有阿娘,他听着元州提起他阿娘,就有些羡慕,也有些难过。
到这个,元州顿时又来了气:“还不是褚源背后的淮阳侯府狼子野心,心思诡谲,听信那假和尚的胡言乱语,为抢弟,给阿娘下了药。”
夏枢没明白这里面的逻辑,元州解释道:“阿娘就是医术高,她要是吃药解毒,弟必死无疑,阿娘盼弟盼了好多年,她打算先生下弟再,只是因为中毒,她的身子越来越差,最后生弟的时候,到底没有挺过去。”
元州别过脸,不想让夏枢看到他眼眶中的泪:“她临死前还交代我和大哥要好好照顾弟”
只是一觉醒来,弟没了,阿娘也没了。
弟什么都不知道,元州不怪他,但元州做不到忘记仇恨。
他能容忍褚源在他眼前晃荡,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要再让他看着褚源争权夺利,他无法平静。
阿娘当年就死于这些人争权夺利之,元州为了弟不杀褚源可以,但他怎么可能让褚源在权斗中得偿所愿?
他最讨厌这些皇家血脉之间的权力斗争了。
毫无人性可言。
元州心里一直看不起褚源这些人,若是可以,他自然愿意远远地逃到南地或北地边城,带好他的兵,守好李朝的城,管他皇城里面斗成什么鬼样,但他没有资格去选自己想要走的路。
他们这些武将之后,全都得待在永康帝眼皮子底下,不想站队皇子,就得忠诚保皇,没有独善其身的法。
他得此会,带兵来到封地,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到底,元州只希望弟能远远地避开那些权力斗争,做一个闲散王妃。
但显然,褚源并不打算做闲散王爷,他想去谋求更高的东西。
这无论如何,元州都忍不了。
夏枢不知道元州的心理纠葛,他摇了摇头:“不褚源当时才四岁,就淮阳侯府,也没有给你阿娘下药的理由。反而是你们”
夏枢看着元州:“褚源的眼睛”
“他眼睛与我们无关,是有人偷翻了阿娘那些被封存起来的医书,他出事之后我们才知道家里可能有内鬼。”元州打断了他的话:“我承认当年花灯节,看着万家灯火,别人阖家欢乐,就我家爷三相对无言,一时没忍住,就把他敲晕扔到了野外,我不怕他知道,还扔了一块身份牌子到他身上,告诉他就是我做的,但后续的绑匪和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我甚至怀疑是他瞎编,污蔑我们燕国公府”
“他没有。”夏枢道:“我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两个绑匪是燕国公给了几万两银票,要报他偷你们家双儿的仇,褚源还从未听过燕国公府有个双儿褚源后来和我,燕国公不是那样的人,若真下,肯定是朝堂上堂堂正正下,不会背地里使阴损段,所以他怀疑是有人意图杀他,嫁祸给燕国公府。”
夏枢想想元州扔身份牌子的操作也是无语,若不是褚源没事,且心胸宽广,燕国公府不得就被套进去了。
元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当年年轻气盛,不管不顾,现在想来,确实非常不妥。
但凡褚源出事,他们就洗不掉嫌疑了。
他皱眉:“褚源当真没怀疑过燕国公府吗?”
“没有,若是有,他元宵那日早拿着你的身份牌子事了,你以为你还有会到这里吗?”夏枢非常生气。
元州一时有些怔然。
夏枢见他似乎有些动摇,再接再厉道:“褚源遇到伤害都能清醒地分析是你们燕国公府被陷害,你淮阳侯府为给褚源争权夺利,给你阿娘下药,抢你家双儿,你就没想过是旁人诬陷吗?”
他道:“但凡淮阳侯府有这种心劲,何至于这几十年过得如此窝囊。”
“那还不是因为褚琼死了。”元州回过神,冷笑道:“你以为褚琼和老淮阳候活着的时候,天下只识淮阳候,不识李朝皇室,是传言吗?”
夏枢无法反驳褚琼和老淮阳候的野心,也无法反驳淮阳侯府的势大,因为那是褚源和褚洵都承认了的。淮阳侯府的这些人想奉褚源为主,必定是做过些什么,但夏枢不觉得他们会蠢到给燕国公夫人下毒,还抢人家的双儿。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的:“他们没有理由要把燕国公府变成敌人。”
元州却嗤笑一声:“男人们为了权势疯魔起来什么都干的出来。不给我阿娘下药的人与淮阳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抢我家弟的,就是褚琼的亲信长随,你身边丫鬟红棉的阿爹,死在北地边城时,里还抓着我家弟襁褓外的包被。”
着,元州的眼就又红了起来:“求娶我家尚在娘胎里的弟,被我阿爹拒绝,就恼羞成怒,杀害阿娘,抢走弟”
元州看着眼前的弟,没想到兜兜转转,弟还是嫁给了害了阿娘的罪恶之源,越越心梗,最终脸色铁青地道:“褚霖是聪明人,所以我希望褚源也学聪明点,你不要跟着他瞎胡闹了。”
来去,又回到了最开始。
夏枢虽然有所触动,连最初敌对的火气都消散了不少,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你是人,我和褚源也是人,你有自己的活法,我们也有自己的活法,你干涉不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听你的,你省省力气吧。”
他道:“你想举报就去举报,想监视就监视,我们不拦着你,毕竟血海深仇在,你有任何敌视我们的理由”
“我没有敌视你。”元州怒道。
夏枢冷静地摇了摇头:“我虽然不明白你口头上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但有一点儿很明确,你敌视褚源就是敌视我。”
元州顿时五脏六腑都不舒服了,气道:“你和我”
夏枢摆了摆,平静道:“像你的,燕国公府先辈们付出那么多,给南地安稳,才让南地至今如此富庶。我身份低微,高攀不上燕国公府,但我愿意继承淮阳侯府,继承无数其他先辈们的遗志,和褚源一起在有能力自保的前提下,力所能及地为百姓们做些什么。我们没能力镇守边关,在铁骑下护一方百姓,但在自己的封地,我们希望能带领百姓们过上好生活。我们两个志向一致,你打压他,和打压我也没什么分别。”
元州:“”
元州心绞痛的死去活来,他想你出身并不低微,也没有高攀不上燕国公府,但夏枢却给了最后一剂药:“定国的志向并不是躺在先辈们的功劳簿上大侃特侃,而是要看实际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燕国公是怎么教你的,但这点儿他真的很失败。”
元州:“”
他直接整个人都死了!
怼完人的夏枢也没有多开心。
他没有回去找褚源,而是找到了正盘腿坐在荒原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时不时吆喝几声,放着牛群的猫儿。
“枢哥哥,你好像很不开心呀。”猫儿吐掉狗尾巴草,凑到他跟前,眼睛骨碌碌转地打量他。
“猫儿”夏枢双臂抱膝,有些茫然:“你想不想你阿娘呀?”
“想呀。”猫儿没有半点儿犹豫地回答。
他摸了摸胸口的链子,上面缀着三个铁盒,分别放着他阿爹、阿娘、阿奶的骨灰,猫儿怕人嫌晦气,从来都没拿出来过,此时他也没拿出来,只悄悄地摸了摸,笑道:“阿娘肯定也想我。”
其实他记事儿的时候,爹娘已在饥荒中去世了,阿奶带着他艰难地讨着饭,用一粒粒米把他养大,虽然不记得阿娘,但他印象里阿娘都是温柔的。
“枢哥哥,你想你阿娘了啊?”猫儿非常善解人意,眨着忽灵灵的大眼睛,为夏枢排忧解难。
“嗯。”夏枢点了点头,有些难过:“我有点儿对不起阿娘。”
猫儿惊讶:“为啥这么呀?”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找到你阿娘了?”
夏枢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猫儿,阿娘会不会觉得我不孝?”
猫儿还没过八岁生辰,对枢哥哥语焉不详的表述,他自然猜测不到更多,想都没想就道:“不会哒。”
“为何?”夏枢问他:“我觉得我做的事,阿娘肯定会反对,而且而且”
他有点儿不出来,艰难道:“我不知道阿娘是不是间接地被我喜欢的人伤害了。”
这些纠葛对猫儿来太复杂了,不过他自就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不用怕啦,阿奶也反对我做的事,但我不觉得有错,就继续做啦,阿奶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我不孝呀。”
夏枢愣愣的抓了抓脑袋,一时竟觉得有些道理:“好像也是啊!”
“但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夏枢心情很糟糕,还是很犹豫。
“你也不知道”这对猫儿来根本不是事儿,他侧身抱住夏枢,和先前夏枢安慰他一般,拍了拍夏枢的背,故作成熟地安慰道:“等以后知道了再啦,咱不冤枉人。”
夏枢:“”
就好像整的挺明白。
“枢哥哥”安慰完人,猫儿扒拉住夏枢,央求道:“你以后教我医术和武艺吧。”
夏枢思路清晰之后,心情就好了些,问他:“为何要学这两样?”
“因为我就只剩夏叔和你对我好啦。”猫儿扒拉着指头,理所应当地道:“夏叔帮我给阿奶挖坑下葬,还给阿奶买棺材,把我带回家,那日我到你家就决定了,要一辈子孝顺夏叔。夏叔先前生了好大一场病,你差点儿没银子给他看,所以我要学医术,等学好了,就好好给他看病,不叫他像阿奶那样病死。我还要保护你,不要让旁人欺负你,以后打架我都和你一起打。反正我要快点儿长大,不想再这么的,什么都来不及做,对我好的人就全走啦。”
着,猫儿的眼睛里已氤氲起了眼泪。
可能是夏枢提起阿娘,他也有些想亲人了,不由得就了许多话。
夏枢心里暖暖的,摸了摸猫儿的脑袋:“好,都教你!”
猫儿不好意思地用胳膊擦了一下眼泪,笑着趴到夏枢怀里:“枢哥哥,我好喜欢现在的生活呀。”
他心里还有一句,若是阿奶还在就好啦。
只是知道阿奶在枢哥哥这里并不讨喜,他没有出口,只蹭了蹭夏枢的胸膛,开心道:“我要多学些东西,努力干活儿,每天都填饱肚子。”
夏枢低头瞧着他长了肉,依旧瘦的可怜的身子,以及脸颊上,上尚未消退的冻伤伤疤,鼻子突然一酸:“好。”
若是以后确定真是褚源间接害死了他阿娘,他会去和阿娘道歉、赎罪。
现在没确定,那他就和褚源一起努力吧。
左右人生短暂,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活着一日就干一日自己想做的事吧。
剩下的,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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