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意义上的一通折腾后,晚饭终于开吃。

    热气蒸腾，空气中是番茄清香和麻辣牛油的辛辣气味，鸳鸯锅中沸腾的汤汁翻滚,水泡在汤面爆裂炸开。

    二十几种食材排列整齐,从鲜牛羊肉到蔬菜和各种菌菇，应有尽有。

    怀芷将最后一碟牛肉丸放在桌上,正想去叫人，就听见玄关处传来开门声，秦楠和饶漫两人裹挟着微寒的晚风进屋。

    秦楠抱着一大箱水，发红的耳根在冷白皮的衬托下仿佛要滴血,眼底藏蕴着未褪的浓浓情/欲,唇角的咬伤更是扎眼。

    反倒饶漫,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薄唇微微肿着，神态悠闲。

    见状,怀芷不禁笑着调侃道：“怎么这么久，你们俩是去打架了么。”

    “问出了点高中的事情,然后稍微深入交流了一下。”

    “和我比吻技,秦少还是差点火候，”饶漫伸勾了下秦楠的下巴，跟逗狗似的,然后命令道,“傻站着干什么，把东西送过去。”

    秦楠从进屋起就闭口不言，闻言，也只抬头默默看了饶漫一眼，顺从地将东西放在桌角边上,弯腰拎出几瓶水，往锅里倒。

    甚至在火锅开吃后，男人都没怎么再开口，始终紧贴着饶漫坐，每看到她喜欢吃什么，就使劲往锅里放。

    要么就乖巧的坐在她旁边剥龙虾，剥好十几只后，再放进她碗里，眼巴巴地等着饶漫吃。

    怀芷在对面看得一脸震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常年流连于风月场所、身边女人不断的秦家少爷，会亲为爱人剥虾煲汤。

    她很少八卦，见此，也忍不住和旁边的江凛咬耳朵：“秦楠这是改邪归正了？还是他以前就喜欢饶漫啊。”

    “不清楚，”江凛将番茄汤里的刀削面和牛肉夹出来，再把瓷碗放在怀芷面前，淡声道，

    “不过秦楠高中给饶漫写过情书。”

    “”

    “还有情书的事？刚才怎么不，”饶漫喝了点酒，微醺的神情倦懒，修长指尖把玩着高脚杯，皮肤在灯下白的晃眼，“又害羞了么。”

    “江总，”秦楠今晚不知被好兄弟“背刺”了多少次，后牙磨的隐隐作响，“我可拜托您，少两句吧。”

    江凛唇角微勾，十分大度地微微颔首，算作同意。

    这段饭四人吃的像是强行搭伙，每边的两人都自成结界，江凛和秦楠又时不时拌嘴两句、互相揭短，要不是饶漫和怀芷还在，很可能会当场吵起来。

    后来，饶漫喝到尽兴处，又忍不住谈起她准备自导的作品，非要拉着怀芷看剧本，嘴里念着这个角色与她有多适合。

    “女主角身上的韧劲和不服输的生命力，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定了，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了你写的——”

    秦楠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眼眸间满是兴奋不已，双颊泛起微红，唇边残余着些许红酒渍，不自知的魅惑勾人。

    “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去，”秦楠起身，从旁边衣架上拿起饶漫的过膝风衣，走到她身边，低声道，

    “饶漫，我们回家。”

    “回家？”

    饶漫皱着眉抬头看人，略有些失焦的眉眼望着秦楠，半晌后勾唇轻笑，饶有兴致地问：“回家干什么呢。”

    秦楠垂眸看潋滟黑眸，喉结微滚：“干什么都行，都听你的。”

    “好啊，那就回去，”饶漫从男人中拽过自己的大衣，随意将长发拢在耳后，笑眯眯地和怀芷道别，

    “先回去了，剧本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好，我会好好考虑的，”怀芷不放心地跟着起身，几次想提出送饶漫回去，又怕是自己多事，“要不我送你——”

    “我送她回去，你们俩别多事。”

    秦楠先她一步开口，他从沙发上拿起饶漫的挎包背上，在玄关处等人慢吞吞将鞋穿好。

    结果饶漫半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秦安俯身拦腰抱起来。

    只听一声惊呼，失去重心的饶漫反应不及，突然被人搂住抱着，下意识地甩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在下一刻，响彻整个客厅和厨房。

    “”

    秦楠躲都懒得躲，不偏不倚地挨了这个巴掌，冷白肤色的左脸上，清晰印着五根指头留下的痕迹，连眉头都没皱。

    他像是对痛感毫无察觉，只是腾出，将饶漫松开的大衣领口拢好，臂收紧将人搂紧，低声再饶漫耳边威胁道：

    “再乱动，等下回车上就收拾你。”

    这会饶漫已经摘下了身上的收音麦，她本来就不在乎有没有镜头，闻言冷冷笑了一声，抬环住秦楠脖子。

    毫不留情地，重重咬在他刚结痂的嘴角伤口，挑衅笑着：

    “好啊，我看看你怎么收拾。”

    “”

    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只能零碎听见几句拌嘴，怀芷在门边观望着，想等两人安全离开再回去，玄关处的门就被人关上。

    “不用担心饶漫，秦楠搞不定她的。”

    江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身上还穿着做饭时的围裙，颀长身形在投灯照射下打落光影：“晚上凉，再披件薄毯吧。”

    “好，谢谢。”

    怀芷从江凛中接过薄毯，她吃饱喝足后容易犯懒，索性就没骨头似的倚着立柜看人，心中无限着感叹上天不公。

    五年时间，已经足够久到让她从不洗脸都满脸胶原蛋白、到现在随便一罐护肤品都价值五位数。

    江凛却好像一点都没变，和五年前相比丝毫不变。

    送完保暖薄毯后，男人就十分自觉地走到餐桌边，将满是油渍的锅碗收到洗池边。

    怀芷指尖把玩着薄毯的细穗，看着江凛忙碌的背影，不紧不慢道：“这么晚了，前男友还不走吗。”

    洗池边的男人背影一僵。

    “我先把碗洗了。”

    怀芷不为所动，走到他身边轻飘飘道：“家里有洗碗呢。”

    “我想再去看看煤球。”

    “煤球已经睡了。”

    “好吧，”江凛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放在碗筷冲净，抬眸对上怀芷双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

    “明天要出差了，我想再多看看你。”

    怀芷心中轻叹口气。

    江凛这个人，最近真的是越发粘人了。

    “时间很晚了，江总慢慢回家想吧，”怀芷垂眸，看着江凛不知何时松开的领口扣子，莹白的指了下镜头，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收敛一点。”

    让他来家里吃饭，以及男人进门前她对镜头的话，已经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这是她在随心下，能迈出的最大一步。

    江凛看出怀芷言语中的抗拒，也不再勉强，默默将剩下的碗筷洗干净，再依次放进洗碗。

    然后脱下围裙放在一边，准备离开。

    看着男人在门边换鞋，偌大别墅眼见着空荡下来，莫名的，怀芷又有些后悔，刚才着急忙慌地喊人走。

    于是她开口问道：“要回去了？”

    “嗯。”

    江凛低眼将车钥匙丢进裤带，推门离开，身影很快隐没在无边黑夜中。

    半时前还热闹嘈杂的房间，现在重归寂静无声，怀芷抱着煤球，疲惫地歪在沙发上，她拿起遥控器，百般无聊地调高音量又静音。

    煤球似乎并不喜欢忽大忽的声音，毛绒绒的前爪一掌拍在遥控器上，细长的尾巴甩在怀芷背，叫了几声表示不满。

    “你又看不懂电视，还不让别人看哦”

    怀芷看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遥控器上，好气又好笑的放弃争抢，拿出给怀游发消息。

    怀芷：回家了吗？现在在干嘛呢

    很快，怀游就回复道：“在家，辅导姜棠功课。”

    辅导姜棠功课？

    对闺蜜姜暮的侄女还有印象，怀芷疑惑道：“你辅导她功课？到这么晚吗？”

    怀游：嗯

    怀游：她睡着了，我在等她醒

    “”

    不知道为什么，怀芷莫名从弟弟这句话里，看出点宠溺。

    不过想起姜棠那次来家里，总是甜甜笑着的软糯模样，也确实像是所有人都会疼惜的孩子。

    怀游对她多关心照顾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

    怀芷：好的，时间很晚了，你送棠棠回去不方便，需要的话，姐姐喊人送她回家

    怀游：好，谢谢姐

    怀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弟弟聊天，觉得无聊就准备起身去洗漱，丢在沙发上的震动两下，聊天界面跳出新的消息——

    江凛：在忙吗

    江凛：我的大衣落在衣架上了，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

    怀芷抱着煤球在沙发上转过身，视线正对上衣架上的黑色披风，犹豫片刻，起身穿好外套出门。

    春寒料峭，裹着青草气味的晚风拂面，怀芷揣着外套刚出门，就看见停在正眼前的迈巴赫，车窗摇下，露出男人锋利的半张侧脸。

    江凛听见开门声，立刻迈着长腿下车走来，高瘦的身形挡在怀芷眼前，不仅遮去了大半月光，还有微微刺骨的凉风。

    男人接过她中的风衣，怀芷只觉得肩上微沉——原来是江凛将风衣披在了她身上。

    过大的风衣有些臃肿，怀芷觉得自己像被粽叶捆的糯粽子，不怎么开心地吸吸脖子，轻声道：“外面好冷，你拿了外套快走——”

    话音未落，她的腰就被一只坚实有力的环住，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向江凛的方向带。

    眼前视线昏暗，后背最后抵在质地柔韧的驾驶座上，男人的稳稳托着腰不让她滑下去，黑压压的身影不断向下倾压，在狭的空间里带来无限压力。

    混杂着的窒息感接踵而至。

    “车里已经开好了暖气，”江凛将怀芷放在车上坐好，看着她被冻红的鼻尖，心里更觉得可爱，低低笑一声，“还冷么。”

    “知道外面冷，还让我下来。”

    低笑声落在耳边，腰间接触的皮肤触感灼热，怀芷被撩拨的双颊发红，抬去推不断靠近的紧实胸膛，偏头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唔——”

    伴着丝丝寒气的雪松幽香卷席而来，薄唇被封，本就稀薄的空气被无情夺走，前一刻还衣冠楚楚的人突然放弃伪装，蛰伏的野兽来势汹汹。

    巨大的体型差下，怀芷自然抵挡不出，她侧坐在位置上，面对着江凛，身上裹着他的披风，整个人被完整圈在他怀中。

    逐渐缺氧下，她被亲的晕晕乎乎，软绵的身体找不到着力点，最后只能妥协，双环住男人脖子。

    随后，就感觉江凛的唇向后退了半寸，又沉沉笑了一声。

    “现在没镜头了，不用再收敛了。”

    男人醇厚沙哑的声音字字砸着鼓膜，臂越来越用力，怀芷被他抱的腰都隐隐作疼，几次以为江凛要将她活剥生吞。

    “明明才刚分开，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他低声同她下着温柔蛊，“宝宝，我能亲你吗。”

    怀芷：“”

    你亲都亲完了，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看着怀里的姑娘水眸缱绻，没忍住又再她唇边落在眷恋深吻，耐心诱哄着：“或者，可以对我一句，你也想我吗？”

    “江凛，”后背突然抵住一个坚硬物体，怀芷突然想起什么，瞳孔微缩，猛地向后退了退，随即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麦还在身上。”

    “没关系，”江凛才不在意这些，他现在恨不得两人的关系昭告天下，闻言，眼底甚至兴奋地闪了闪，

    “他们要是爱吃狗粮，就让他们一次性吃个够。”

    -

    接下来的录制中，怀芷除了每天要在别墅留宿，其他的工作和生活都和平常一样无二。

    就连她特意询问过导演的带妆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用”。

    不过她后来一想，节目本身的看点，或许就是艺人看似光鲜背后的生活，当然是越真实越有看点。

    于是到直到第六天，她已经能视家里的摄像头为无物，清晨顶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睡眼惺忪的就直接出来。

    昨晚她拍杂志拍到深夜凌晨，今早七八点的时候接到了经纪人电话，样片已经剪好了，并且她本人已经审核过，并没有恶意剪辑。

    此时正值中午，她正坐在餐桌边，看南夕刚发来的消息：

    南夕姐：看了原片我才知道，这剧目的制作方居然是星洋娱乐，好家伙

    南夕姐：当时毕导来找我就觉得奇怪，我看他就是江凛的客，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个综艺，趁和你公开

    怀芷嘴里咬着面包，困到眯着眼睛打字：“是就是吧，也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她也在节目里，也了不少模棱两可的话。

    南夕：你知道最骚的是什么，是送片的副导演告诉我，你和江凛后来在车里那段对话，是江凛本人特意祝福过，必须要保留的

    南夕：现在他在我这的形象，就是只开屏的花孔雀，哪怕是冲着路人，都要得瑟的抖抖身上的羽毛

    怀芷：“”

    怀芷：第一期节目是中午十二点上线是吧，那不是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南夕：你居然才反应过来，先给导演发条消息感谢，再转发下官博的宣传片

    “节目导演”

    嘴里碎碎念着，怀芷从几千人的微信中翻出联系人，简单寒暄两句后，表达了对节目组工作人员照顾的感激，最后希望自己的“晚到”没有增添太多麻烦。

    导演很快回复道：怎么会耽误，你的片段是最先剪出来的

    怀芷：？

    刘导：光是那天的晚饭，就够一整期节目的素材了；剪辑和后期，是一刀都不敢剪掉的精彩程度

    刘导：您能来救场我们就很感激了，没想到还给节目组带来这么多热度，实在是太感激了

    刘导：还有江总，江总还特地派人来看成片，告诉我们不用避讳他的镜头

    “”

    导演的兴奋之情溢于字句之间，还三句不离感谢江凛，怀芷扶额轻叹口气，登录微博准备转发预告片。

    然后就被数量过于惊人的私信和艾特淹没。

    作为当红的流量花，她每周能收到的私信也有上万条，但还从没有一次像这样，私信多到都出现了卡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本以为是字句太久没营业，积压的数量太多，可当她认真看时，发现平日表白的画风完全变了：

    现在全都变成一片尖叫：

    姐姐姐姐，那个男人看着好渣，但是你们俩在一起好甜我呜呜呜呜

    我的怀宝，你和江凛真的吗qaq不要哇

    我就我嗑的p是真的！！快！给我锁死！！明天就结婚！！！

    求求了姐姐，能不能下次和江总一声“想他”！

    “”

    节目还没播出，她和江凛居然都有cp粉了？

    从私信区中艰难退出去，怀芷从最新关注中找到节目组官博，很快就明白了cp粉原地拔起的原因。

    不愧是几年长青的老牌慢综艺，光是一分半钟的短片预告，就完全将她和江凛之间的性张力，展现的淋淋尽致。

    画面开头是夜幕低垂，美如画的闪烁星空下，是她裹紧衣服从房门跑出去，纤瘦的臂挎着件男人的风衣。

    晚风将她的脸冻的红彤彤，像是橱柜里精美的瓷娃娃。

    跑到草坪前停下，画面里的怀芷将衣服拿下，想递给背对镜头的男人，粉嫩的薄唇轻抿，埋怨道：“外面好冷，你拿了外套快走——”

    像是在抱怨，但语气却字字嗔怒，比起生气，倒更像是情侣之间无意识地撒娇。

    于是下一秒，怀芷里的披风就落在肩头，然后被高瘦的男人轻松地单抱起，稳稳放在驾驶座上。

    随后镜头再次拉远，满天星河下，银月洒落在翠绿草坪，而这样深忧静美的画面后，是背景音两人窸窸窣窣对话。

    先是怀芷一道短促的叮嘤声：“你收敛点。”

    “现在没镜头了，不管用再收敛了。”

    “宝宝，我能亲你吗，”沙哑性感的男声摩挲，反复刺激着耳膜，每一句都像是在哄骗，“或者，可以对我一句，你也想我吗？”

    几秒的无声沉寂后，响起怀芷微弱的声响：“江凛，我麦还在身上。”

    随即是男人的低笑声：“没关系，他们要是爱吃狗粮，就让他们一次性吃个够。”

    画面和声音戛然而止，漆黑的屏幕只可见怀芷倒映的脸。

    然后是黑底白字，幻灯片一般放映。

    先是问怀芷的问题：——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画外音里，是她的轻笑声：“和我刚分的前男友？”

    怀芷听到这没忍住勾了勾唇，她能看出节目组在这里的用心，也不得不感叹后期剪辑的魅力。

    眼看着进度条已到末尾，正准备关掉时，画面离再次出现另一个问题：

    ——她对于你，意味着什么？

    怀芷看着问题微微愣怔。

    这个问题是在问江凛？

    晚饭那天江凛就没过几句话，怎么也能被剪辑出，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氧气吧，”尾音略长，回答的男人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许久后才缓缓道，“待在身边实在太久了，久到让人会忘却她的重要。”

    “可只要离开片刻，就会即刻窒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