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蒙尘的回忆,母亲的遗物……
饮酒之际,慕容泽不着痕迹地望向苏慕辰。见他神色有些恍惚,就连端着酒杯的都不由得停顿一下。
方才被他训斥过的厮尚在门口候着,慕容泽又冲着他吼道:
“来人啊!酒喝完了都没点眼力见吗?还不继续看酒?”
厮身子一抖,又匆忙离开了。
慕容泽这才不动声色地冲苏慕辰道:“苏兄,依我看,这伊春坊哪儿都好,特别是这的姑娘,哦,还有那个林妈妈,对她头的姑娘也算好的简直没话。
弟弟我在边关也是见着不少好东西的。
瞧瞧这旁边架子上的瓷器。这桌上烛台就没有一件是次的。还有红羽姑娘床头那面铜镜底座,以弟弟拙见,这大概是象牙雕刻出来的吧?”
“贤弟好眼光。”苏慕辰称赞一声,似是将方才内心的不愉淡忘一般。
听二人这么一,苏令仪轻轻动了动身子,用眼角余光去看向一侧的梳妆镜。
果真是用瓷白的象牙雕刻的。
原先她只顾着隐藏身份,其他的事她根本来不及去多想。
现在仔细一看,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可随便拿出一件去贱卖,怕是都要几百两银子了。
褥子上的花纹隐约看得出来用的是金丝秀的,床帷用的是不知道何处淘的纱,她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感兴趣,除了知道价值不斐,剩下的全然不知。
又挪了挪身子,又看到了床边柜上放着一个青白色的花瓶,上头插着一两支刚刚修剪过的梅花,花瓣开得甚是明艳,甚至花萼下还带着一节晶莹的白色冰霜。
显然是新鲜采折。
而就这样一个的东西,看得她心头一惊。
那花瓶可并不普通,瓶身呈晶莹剔透的青白色,质地清透,色泽莹润。虽比寻常花瓶要上不少,可就这个东西,那却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玉打磨而出。
这等有价无市的珍宝,就是北境皇室内,怕也找不出几个能和这个玉瓶媲美的东西。可却出现在一个青楼花魁房内的柜子上
她还记得慕容泽过这伊春坊乃是苏家暗中的一个据点。
难不成,这红羽就是关键人物?或者据点头头?
正当苏令仪暗暗猜测红羽同苏家关系匪浅之时,这插着梅花的玉瓶,却在她脑海深处,一个很微的角落里出现了。
蒙尘的记忆突然出现,苏令仪神情一阵恍惚,随后就被震惊所代替。
她就这个东西怎么越看越眼熟,这个花瓶在原身母亲的屋中,她就看到过!
那时原身年岁尚,平日她爹苏录又时常拘着她学各种琴棋书画,连母亲的面都甚少见。
她既恐苏录的威严,又渴望得到母亲的疼爱。所以时常在母亲院子门口徘徊。只盼能看上母亲一面。奈何她每次都被身边的嬷嬷发现,最后被拉回去抄书。
后来有一日,她听母亲喜欢花,就带着鲜花在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去找母亲。
难得能和母亲见面,原身很是开心,兴高采烈地把花朵放到母亲的中。等待着母亲的夸奖。
那时已经是深夜,苏母尚且病着,也没有什么精神,可她不忍破坏女儿的好意,还是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吩咐嬷嬷去库中拿了一个不大的玉瓶,将她采摘回来的鲜花放在床头。
还笑着:能一睁眼就看到她送来的花,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
原身听完母亲温柔的声音很是高兴,当即跟苏母约定,每月十五都会给她送鲜花。
苏母答应了。
可就在送花的第二天,府中便传出噩耗。苏母在第二日子时已病死在床榻中。
没多久苏录就听知道原身半夜偷溜去苏母的房间,气得拿出家法抽了原身十下鞭子,将苏母病逝归咎于是她身上煞气太重才被克死。
苏母会病倒的根本原因是岳潇潇在岳家待遇不公却无人主持公道,可最后病逝却成了原身的过错。
她失去一个女儿的苦痛,被人为嫁接到另一女儿的身上。
原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又怎么会懂这些?又怎么会明白那不过是大人逃避自身罪责的借口?
只当母亲是因为自己而死。默默地忍着苏录抽过来的鞭子。
在苏录撒完气后,原身也被抽个半死不活,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一病便是半年。
许是看到病恹恹的原身,苏录就会想起病逝的苏母,就将她锁在婉仪苑里,丢给那位照看她的苏嬷嬷后便不管不顾。在府中声称不想见到她。
可苏家毕竟是个盘根错节的名门望族,每个和苏家有关系的人,都会成为苏家壮大的一步棋。
苏录再不耐,再不想看到苏令仪,也不会让她彻底变成一个废棋。
正因为知道这点,苏嬷嬷并不敢真的在吃穿用度,以及教养问题上作贱她。
但是人会变通啊!
这漂亮的玫瑰花不能折枝,却没不能用水泼弯她枝干,强行让她沾染地上的泥泞吧?
身体上的伤害不能有,那精神上的折磨和绝对掌控,她总是要满足自己的。
毕竟能让尊贵的千金姐听下人的吩咐这种好事儿可不多见。
每当苏嬷嬷觉得原身“不听话”的时候,她都会特意带她出门走两圈。给这朵室内的玫瑰见见什么是大雨滂沱,什么是大水瓢泼。
直到原身带着满眼恐惧,用微弱的声音向她求饶,苏嬷嬷这才会心满意足的带她回来。
苏嬷嬷这养的段对一个孩子来基本上是毁灭性的打击。
困在高塔上的公主,怀揣着一颗向纯粹的心向往自由。
以为自己放下长发,等待着她的是美好的生活。
可真当她垂下发丝,踏入的不是草地,走向的不是只有不过是挂名的真实人间,实则却是别人亲为她量身打造的专属地狱囚笼。
在见识到所谓的自由只会给她带来一身污垢后,她就失去了迈出婉仪苑大门的勇气。
更不用塔内还有她爱慕的先生会时常给予她安慰。
这就让她更不想让离开这座牢笼。
最终心甘情愿的自锢高塔。
而母亲的面貌、还有她亲采摘的花朵以及那个的花瓶,早就伴随着年幼时受的十个鞭子,成狼狈的记忆。
变得模糊不清。
最终在脑海的一角被她忽略不见。
当这抹回忆再度从她识海的角落被调动出来。
那个玉瓶让苏令仪的鼻头猛地发酸。一抹惭愧,和愤怒顿时涌上心头。
这酸涩的情感,并不来自于她。
而是来自一个忘却母亲临终前慈祥笑容的女孩。
不知不觉间,眼泪打湿了枕头。
苏令仪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天魔混战里头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就想旁观看个热闹而已,毕竟别人的人生再痛苦,于她来都像是一场慢放映的电影。
也许会有人觉得她冷血。明明那个女孩那般可怜,而她这个霸占者却对她的过往嗤之以鼻。
但不管别人怎么,这种情感她并不想感同身受。
太过痛苦的回忆只会约束自身。
何况禁锢原身的是,苏家那群人又不是她。
她承载着别人难以想象的阴暗过去,一步步走到如今,其中诸多不易不足为外人道也,自己本身就够苦了,自觉没必要大度到再将别人的痛苦记忆一并承担。
她是苏令仪,但她不是那个苏令仪。
愿意帮那个苏令仪她报仇,夺回一切,算是仁至义尽。要她接纳那些,懦弱的,甚至要人同情的记忆,却是她不愿的。
奈何这个回忆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只知道走程序的器。
你想要看二回目的东西?
不好意思,你走完一回目了吗?你的b打通关了吗?
b不打通关,二回目剧情不走完,想要奖励不给哦!
此时,苏令仪脑海中不断重现那夜苏母温柔的话语。这让她很是无奈。外头两人在谈些什么,她早就听不进去。
自己脑子劈着南辕北辙的大叉。都快要将她撕裂成两半了。
一半脑子陷入悲愤之中。
感慨着自己忘记老妈长啥样很不孝,懦弱逃避现实忘更是罪大恶极,还痛恨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大哥在没有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把她母亲的遗物送给一个风尘女子。
另一半却在理性地看待这个花瓶。
思考着苏母的花瓶怎么会落到红羽的头,她在这盘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和苏家有什么样的关联?
感性和理性,各占据天秤的一端。
最终,还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不清,摇摆不定的天平还是偏转了头。
她无奈的将红羽身份之事放在一旁,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
有句俗话她还蛮喜欢的——正因为理性,所以人才称之为人。
既然现在没办法冷静,那就只好先让感情沉淀下去。
也好过变成没有理智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