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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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报道日最后一天,五名军官向你辞别。

    “事情解决,这几日多有叨扰了,这次顺利解决还都是闻鹊姐的功劳,我们不胜感激。”

    你没记住名字的领头军官真挚地向你脱帽道歉,其他几名军官见状,也纷纷按着长官的动作来。

    “没关系,这几日也辛苦你们了。”你站在门边,礼貌回应的同时看了一眼时间,跟平常上班的时间差不多,一会儿应该能赶上班车。

    见他们道完谢没有立刻离开,你疑惑地看向他们:“还有什么事?”

    “呃,是这样,”领头军官高高大大地俯视着你,刚正毅然的面孔带上了点你无法理解的赧然,他瞥了身边乖乖站军姿的里昂:“里昂她姐那边还是缺人所以他还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接这份工作方便的话请留下联系方式!”

    优秀的肺活量让军官的话语毫无衔接地涌你耳朵里。

    里昂抬头,震惊地看着他脸不红气不喘撒谎的长官。

    “谢谢,我还是不考虑了。”

    你们之前遇见亚伦都是通过特定暗号联系,此时任务结束,暗号便也作废,你没有想和他们继续交往的打算。而且再过两日你就该和合作公司的负责人见面了,此时正是你事业上的关键节点,换工作也不会挑在这时换。

    “请问还有其他问题吗,”你提醒了他一句,“没有的话,谈话就先到这里吧,我该出发了。”

    他怔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你身上,随即让开了道路。

    你再次了一声谢谢,看不出异样地迎着他们的目光走向地下站台。

    但上车后,你便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抽疼的眉心,有些忧愁地开始思考之后要做的事。

    昨晚你不明白亚伦那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提出那样的要求,每周来见你?为什么?

    你的初步猜测是可能因为他的父亲和兄长都不在身边,而且自己那样做想必也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缺少长辈关爱的时候,所以目前得不到长辈爱护的他移情到了你身上?

    恕你无法接受。

    你当然拒绝了,但看他那时默不作声的样子就知道不可能简简单单放弃,你权衡之后,暂时安抚住他,随后便发信息寻求外援。

    亚撒莱德在午休时给你回电,你接起后,对方首先表达了感谢,随后告诉你他已经知晓这件事,后续会阻拦亚伦再增添给你其他麻烦。

    “只是,我有一件事想要询问闻鹊姐,”他沉吟着,颇含兄长关怀意味地问道,“你是怎么与亚伦相处,又如何看待亚伦的?他现在似乎十分信任你,也很依赖您所做下的决定。”

    “他已经完成报道了么?”你问了一句。

    “是,我从校方那里接到消息,他确实已经完成报道续,今天恰好是最后一天,十分感谢您的劝与帮助。”

    “那他其实很听话,”你给出了刚刚问题的答案,“至于相处模式,你也知道我和亚伦最开始就是施暴者和被害者的关系,只是他后来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我们达成了一种相对的平衡。”

    “我们互相都有掣肘对方的东西,这反而会维持那道线,如果你是想要询问我和你弟弟是如何处好关系的话,建议你从这点入。”

    同样都是有幼弟的人,你察觉到这位年轻又才能出众的兄长话中隐藏的意思,他沉思片刻,低沉地询问你:“平等交流很重要,您想要传达的是这个意思?”

    “是。”

    “如果这样能使亚伦听从一些劝导的话,未尝不可做一些尝试。”他隐有笑意,夸赞你道,“闻鹊姐,谢谢您的教导,听起来您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嗯,我家中

    也有一个弟弟。”

    “哦?你们的关系想必很好。”

    你沉默了一下,否认道:“不,我是个不合格的长姐。”

    通讯器静默一刻,亚撒莱德耐心地等着你接下来的语句,察觉到你没有解释的**后,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反过来宽慰你:“无碍,闻鹊姐,我一直认为家人之间是最需要磨合的一种关系,就算彼此相处几十年,但却无法心意相通的亲人也大有人在。”

    你有种错觉,好像你与他在教养弟弟的问题上找到了某种共鸣。

    也许是因为亚伦去报道的缘故,这位你曾在报道和电视上数次见过,冰冷而不苟言笑的亚撒军团长的语气都轻松淡然了许多,甚至带着笑意与你聊起这些话题,就像是从家庭琐事中暂且脱身出来的普通人。

    “是,在他面前,我会有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你,“他的性格很好,也很优秀出众,但我做不到和他平等交流,一旦我有对他放软态度的迹象,他就会”

    艾尔就会怎么?

    声音蓦然停滞,你有些茫然。

    他会亲亲密密地黏上你,会得寸进尺地从你这里得到爱抚与承诺,更会肆无忌惮地拥抱你。

    他不会再把你当做长姐——你从几年前,甚至从他还很,你离家上学时就发现的这件事,如果没有家庭那道束缚,艾尔对你的态度将变得毫无底线。

    你知道艾尔一直是不同的,等他再长大一些,也许他连家庭都不会再放在眼里,他是那个人的儿子而艾尔又什么都知道。

    你有些无法想象那一天的来临。

    “就会得寸进尺,”男人补上了你未完的语句,轻而笃定地道,“您这样做也有道理,不能溺爱幼弟,维持长姐长兄的威严十分重要,必要时能代替长辈的威势,严格规训他们不会误入歧途。”

    “啊”刚刚注意力不集中,你的声音还带着些茫然,“您很严格。”

    “因为亚伦时常不听我的话。”他,“只能采取这种办法,不过我会牢记闻鹊姐的提醒,尝试与他平等交流。”

    “那么我的请求就麻烦您了,我最近的工作很忙,而亚伦目前也更要专注于学业,我恐怕无法招待他。”

    话题回到正轨,你再次提醒他。

    “我明白,我也不会纵容亚伦再与别人带来麻烦,如果他不听您的劝阻,我会采取措施,请闻鹊姐放心。”

    措施?是指与亚伦彻夜谈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服他么?刚刚对方才表明会和幼弟平等交流,你难免想到这种过于温和的层面上——但这没办法阻止亚伦吧

    “麻烦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做呢?”你怀抱着不太信任的心情问道。

    “如果他不听劝阻,再有来见您的打算,”这位年轻的军团长并无停顿,冷淡有礼地向你承诺道,“我会打断他的腿。”

    你:“”

    “alp的恢复能力是好,但这种伤也暂且能阻止他肆意妄为,所以请您放心,这件事由我来把控。”

    “这几日多有打扰,那么闻鹊姐,再次感谢您的帮助。”

    对方再次秉守礼节地道谢,挂掉电话后,你还有点回不过神。

    总之,好像知道亚伦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了,你想。

    既然军团长做出承诺,对方的威信使你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开始全身心筹备起两日后与另一位订单负责人的见面。

    认真算起来,第一军校为期十天的入学考试也快要接近尾声也就是你在与那笔订单交接的三日后。

    第一军校因为其严格的选拔制度,考试完过几天才会出成绩,随后才会报道,比皇家军事学院要晚上不少——

    到时你还得留出空余时间,再招待一下艾尔的同学们。

    为了不使事情堆在一起,你开始加班加点地处理起工作。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周日下午,你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提前预定好的一家咖啡馆。当你抱着文件刚踏入门内,迎面便遇见了一位面熟的人。

    这是位西装革履的bet,他突然拦下你,神色有些拘束和紧张:“这位姐,您好,我们上次见过的,您还记得吗?”

    是那个和罗兰一起在咖啡馆中遇见的,一直缠着你要联系方式的人。

    如果不是环境和人物都太熟悉,你还真想不起来他,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轻声拒绝:“抱歉,我并不认得您了,现在我还有要事,能请您让开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联系方式而已,姐。”不知下次还会不会有此偶遇,他执着地拦着你的去路,“麻烦您了,就给一次,请给我一个会!”

    你微微侧身,冷淡地躲开了他向你伸出的臂:“请您自重。”

    “您又要报警?”他恳切地注视着你拿出终端的动作,“请不要这样做,自从上次见面后,我一直在挂念”

    “挂念她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啊大叔?”

    一声轻浮的笑声从对方身后传来,随即bet的肩膀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男性掌牢牢按住,任凭bet怎么挣扎也逃不开他看起来轻松有力的压制。

    你在这时为了留存证据拍下照片,换来好心人睁大眼睛,咂舌的一句:“喂不是吧?你这样连我也拍进去了,显得我也是可疑人物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会向警方解释。”你。

    “哇,你还真是”

    他像是有点不知道该什么,干脆不住地笑起来,梨涡浅浅浮现在颊边,却丝毫无损他健气阳光的气质。

    领结打得歪歪扭扭,高大体魄撑得一身西装满满当当,像只不注重礼节的巨型犬一般,alp悠悠哉哉地将臂搭在旁边颤抖的bet肩上,俯身看向你,眼眸满含笑意。

    视线像是陡然穿过了阳光虚幻的投影和将近十年的光阴,你仿佛听见气泡浮到水面上的碎裂声在日光下响起。

    “老同学,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呀。”他。

    “领结没打好。”你无视了青年的叙旧,视线被他领口处令人瞩目的打结法吸引,平淡地评价道,“第一次打领结么?你没把自己的指缠进去真是难得。”

    “哇怎么第一句话是这个?”薛放睁大眼睛,悲愤地拍了拍下的肩膀,差点让bet脸色苍白地直接跪下去,“就不知道夸我点好吗?你看我这发胶用的,再看我这身西装和这双皮鞋——”

    你微眯眼眸,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打量起来,青年一头本来毛糙的板寸被发胶固定成整齐的板寸,西装似乎买了几号,而皮鞋在你的注视下,bet为了挣脱对方的控制,不心踩了他两下,直接在洁净的鞋面上留下了一双极为鲜明的脚印灰。

    你沉默一下,不确定地出声询问:“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夸你?”

    薛放羞愤愈加,气得差点跳起来:“可恶,臭老头,你必须跟我去警局!”

    为这种事送对方去警局当然不可能,你们在咖啡馆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你坚持让警察跑一趟来调解问题后,他们也只是对bet进行了口头训诫便作罢。

    “也就是,”再次平静地坐到咖啡店里,已经是两个时后,你无言地看着对方桌上摊开的与你这份内容大差不差的文件,“你就是这次的负责人么?”

    “啊,是吧。”他直直盯着你,“我也没想到你就是合作工作的负责人,还挺巧。”

    “

    你爸用这么大的单子来磨练你?”

    “他是想磨练我一下来着,但毕竟我以前也对这些没兴趣,他也怕做不好,”薛放笑嘻嘻地拿出终端,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推过来,你看到了上面“通话进行中”的字样。

    “所以现在是有人在背后默默支持我的,请理解一下哈。”

    你:“”

    怎么有人谈生意都需要场外指导,但想到是薛放能做出的事,你也不奇怪了。

    “那还什么,”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谈合作吧。”

    “不不不,那我们还是叙旧好了!”他连忙夺过来终端,摁灭通话,期期艾艾地看着你,那么大的个子做起这个表情居然一点也不违和,“好久没见了,我们近况吧,或者那时我离开以后你怎么”

    察觉到你的表情逐渐冷淡,垂下眼眸,俨然一副对这个话题抗拒的模样,他挠挠头,有些察觉到什么,但出去的话无法收回,只得忐忑又讨好地唤了你一声。

    “鹊。”

    你顿了顿,有些恍惚地怔然了一下。

    “以后,”在薛放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你面无表情地开口,“劳烦请叫我全名,还有记得保持距离感,不然我会感到不适。”

    “你身上恐惧症的缘故?”他轻皱起眉,静静地看着你。

    “嗯。”

    “是不是,那之后又因为什么变严重了?”

    “”

    你专注地将视线移向窗外干净整洁的街道,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傍晚,你拒绝了薛放送你回家的提议,同往常一样选择乘坐地下列车。

    从车站到家中这一段路上你还在想合作的事——既然对象是薛放,你觉得这次合作很有可能谈下来,一是因为之前认识,你接触他比接触别的alp会更自然点,二则是因为,如果你的感觉不出错的话,你觉得薛放可能对你怀有歉意。

    如果不是这次的合作关系重大,被他父亲耳提面命过,你觉得他甚至能傻乎乎地跑过来送给你这笔订单,只要你想要。

    算了,为了不使老人家心脏病发作,你还是不要流露出这种意向比较好。

    今天本来是你的单休日,谈工作浪费了这难得的一天,你在心中默默叹气,想着回家就洗漱收拾早点休息,希望不要出什么别的意外。

    ——解释一下,你不想出现的“意外”指的是作为平凡会社人时常会有的痛苦经历,比如在休息日突然收到加班通知,或者在睡觉前突然接到上司电话要求立刻起来更正文件。这几天正常的生活已经让你快要淡忘那一段不寻常的经历,但眼前一头红发却又将你从普通的日常中猝不及防地拉了出来。

    你看着眼前身穿白金翻领外套,内衬是整洁衬衫与马甲的红发少年,脚下踏着黑色长靴,像是中古世纪贵族骑士们的风格——这明显是皇家学院的校服。

    作为上等阶层大少爷们的聚集地,这一身服装完美地让你不曾从亚伦莱德身上感受到的贵族气质此时领悟得七七八八。

    你没心情欣赏他的新衣服,有些头疼地停下脚步,隔着一些距离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想起军团长的承诺,你觉得alp的话果然不能信。

    见你停下脚步,亚伦倒也没靠近,丝毫不顾及一身昂贵的衣服染上脏污,他像只无精打采的猫科动物一样靠在路边,抬眸观察着你。

    “你和别的alp出去了。”少年做下论断。

    他是狗么。

    你没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了你两眼就看出异常来的,亚伦见你不回复,看了你半晌,又默默无言地移开目光。

    “我是来见你的。”他。

    “所以呢?”

    他又不话了。

    不清楚他是闹别扭还是怎样,总之你没什么与这个年龄难搞的青少年打好关系的想法,揉揉眉心,你干脆向他告别:“那现在见到了,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下。”

    你怎么会听他的话,不加快脚步就不错了,然而你没预想到亚伦也有自己的杀锏,他幽幽抛出的下一句话让你停下了步伐。

    “我腿断了,”他平静地告诉你,“麻烦听一下我的求助,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