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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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你换好衣服,擦着微湿的头发,一出门就看到一对兄弟彼此对峙。

    亚伦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毛病,你开门时差点没打开,他蹲在前面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你握着门把轻轻顶了他两下,他才后知后觉地让开。

    “失礼了,闻鹊姐,”亚撒反应很快,金眸看向你,温和解释道,“亚伦已经处理好伤口了,我是想上来问您,要不要也下去检查一下。”

    “我记得您身上也有伤?需要再处理一下吗?”

    “啊,好的。”你同意道,“麻烦您特地上来告诉我。”

    “能帮上忙就好,请跟我来。”

    亚撒带你去医护室的路上,亚伦沉默地跟上你两步,金眸认真地打量着你,过了片刻,开口问道。

    “哪里有伤。”

    你没听清,“嗯?”了一声。

    “不是受伤了么。”他抿紧唇,顿了顿,“哪里,谁干的?”

    “哦,没什么大事。”你随口安慰了他一下,没安抚住,见他金眸一眨不眨,仍然在意这件事的模样,你只好将掌心里的两道伤口给他看了一眼。

    “你看,划伤而已。”

    “不,”亚伦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便确认道,“是撕咬伤,起码有撕咬的痕迹。”

    “”你沉默,这孩子怎么该笨的时候不笨,这时候这么敏锐。

    “是弗朗茨?”看着你的神色,他确认道。

    “算跟他有点关系吧。”

    你收回,没问亚伦之后要采取什么行动,也没什么替弗朗茨隐瞒的意思,本来就是他做错事了不是么。

    医生替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亚撒和亚伦都在你身边,你觉得只是道伤口而已,被这两人郑重地观摩有些奇怪,想了想,你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那个”

    亚撒首先意会,颔首示意后便提着亚伦离开,你松了一口气。

    “老实一点。”

    一到门外,亚撒便摘下了刚刚那副极力维持的亲和长兄的面具,颇有些头疼地按住还是想往室内窜的弟弟,“闻鹊姐都差明了,你现在还进去干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恼人。”

    年轻的红发alp人在心不在,他的金眸一直定定地望向房门处,不相干地回了一句:“她受伤了。”

    “所以?”亚撒挑眉,垂眸看了他一眼,亚伦身上还有些没处理的伤,然而这些即使算是伤的伤口都比那位女士的伤看起来要更加可怖,本人却浑不在意。

    不能不管,他想——先看看亚伦对那位到底什么态度,等拿稳这子的想法后,再让闻鹊姐帮忙也未尝不可。

    “”红发少年沉默。

    在兄长的注视下,亚伦最后也没能吐出半个字。

    这次并非是他有意和兄长作对,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有些心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出口的。自从昨天得知自己突然被看守起来与“她”有关之后,从白天到黑夜,少年凭借着一腔涌动的热意和无所顾忌的孤勇,没有想过后果,没有思考过这样莽撞会不会带来更糟糕的事情,他只是冲动地做着能想到的一切,想尽办法来到“她”的身边。

    打晕兄长派来的看守人员后,他曾在心底对那人默默道歉,同时也顺带着对远在天边的亚撒道歉,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要让他心安理得地待在原地,对她的状况视而不见,那还不如直接废了他。

    从皇家到目的地,一共几十公里的路,几乎横跨半个片区。

    一路上,年轻的alp满脑子想着“她”的事,丝毫不觉疲累和恐惧。

    路过那家熟悉公寓楼下的便利店时,他瞥到

    里面的牛奶多了一排——他提过的牌子也上架了,下次亚伦想,如果她没有生他的气,还让他跟着来这里,下次他可以请她喝。

    花坛边,亚伦路过那里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他好像还撕坏了她的衣服,没有道歉。

    一想起这种事情,少年麦色的面孔便不由得微微浮现出点红晕,他加快脚步,似乎要把那些难堪尴尬的记忆物理抛在脑后,却在一瞬间加快速度后又放慢步伐,不舍得、留恋般地想从记忆里掏出更多和她相处的细节。

    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在一个拐角处看到熟悉的宾馆,亚伦的脚步稍顿一下,便埋头继续前进,只是在跑远后,他挫败地揉了一下自己凌乱的红发。

    就算一路上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回忆,十几分钟左右过去,和她的大部分事便也回想完了,大脑空白一会儿,少年便不厌其烦地开始想下一轮,仿佛感觉不到腻烦。

    反正自从从她身边回到军校后,亚伦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是这么消磨过来的,他没感觉到有什么。

    但在学校,在训练场,亦或者宿舍,总有杂音、旁人的喧闹和呼吸声,然而昨晚,在那一场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行进在黑夜里的旅途中,那总是烦扰着他的所有声音都不存在了,静谧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

    想见她。

    心跳声在年轻的胸膛里轰鸣,到最后,亚伦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她还好么?

    会不会生气。

    受伤了怎么办?

    更多衍生的想法像是破茧化出的蝴蝶一样不断涌现,翅膀的振动令人心神发痒,几乎让他感到窒息般的难耐。

    到了之后反倒没怎么样,就算受了点伤也无所谓,对拼点的军校生而言一次实战模拟受的伤都比这要重得多,但是在路上,亚伦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把自己折腾了个够呛。

    这会安定下来,你是松了一口气,找回了平日的状态,然而亚伦却和你反过来,就像是失去安全感那样,一看见医生出来,他就迈开双腿,一米九的高个患得患失般本能地往你身边凑。

    你疑惑地抬眸,和后面跟着进来的亚撒对视一眼。

    “怎么又蹲在这里了。”人家哥哥就在这,一看亚伦又一言不发地在你旁边找了个位置呆着,也没什么事要做,你有点无奈地跟他搭话,“起来吧,对了,你的伤”

    “他的伤还没处理完,但亚伦固执不用,麻烦闻鹊姐劝劝他。”

    亚撒臂弯还搭着风衣,长身玉立地往那一站便有种上位者的气度,金眸坦然地向亚伦的方向虚指一下示意,你怔了怔,明白过来状况。

    你知道亚伦这孩子脾气是真的倔,但他这时候还跟兄长做什么对啊?

    “去处理伤口吧,”毕竟也算是为了你受的伤,你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准备起身,“我去叫医生过来。”

    “没事,”看你要离开,他恹恹地摇头拒绝,“不用,伤而已。”

    “处理一下总归好点,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他没话,你和他僵持了短暂一会儿,亚撒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其实觉得亚伦这会儿已经算是妥协了,怎么,外人来管果然比自家来管更有效么?

    “算了,你伤在哪里,我来帮你处理一下。”想着应该也是伤,你开始观察四周有没有药箱。

    亚伦瞬间抬头,金眸有点受宠若惊的茫然,他反射性地用护在胸前,想起什么,又看了旁边的亚撒一眼。

    他这次出声得很艰难:“不用。”

    “怎么不用?哪怕先消个毒。”你找好了棉签和酒精,还有外伤用的药膏,催促他:“好了,脱衣服。”

    亚撒边看边将风衣拢在肩上

    ,随后双抱臂,金眸平静,俨然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

    自从亚伦上初中后,他就不愿意再让外人随随便便观看或者碰到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医生也得费一番周折除开他个人某些青春期的隐秘心理外,作为长兄,亚撒隐约对另一个理由有所感知。

    亚伦时常因意外卷入各种各样的争斗,不论自愿亦或者非自愿,那些alp之间的斗殴都在他身上留下了诸多疤痕。

    虽然打架的时候疯得比谁都厉害,但亚撒想,他的兄弟也许很在意那些疤痕。

    在你强势的步步紧逼下,亚伦显然有些为难,他按紧自己的衣服,没拧过你,被你扒下大半,露出狰狞伤疤交错的结实脊背。

    看着上这件他新换的衣服,你随口问了句:“对了,我外套呢?”

    “”

    他刚刚一直套在头上带回来,现在换了件新衣服就没影了,不过一件外套也不算什么大事,看他低头沉默,你想着也许是丢到哪里了,便一笔带过:“没事,丢就丢了吧。”

    亚伦紧了紧指骨,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里的绷带刚换过新的,你稍显别扭地拿着药和棉签,开始分辨他的背上哪些是需要处理的伤口。

    “我来吧,闻鹊姐。”

    亚撒只是需要确认亚伦对你的态度,当然不可能让作为客人的你为难,他缓步走近,略带制止意味地俯视了一眼看上去既纠结又期待的兄弟,用行动告诉他适可而止的道理。

    “啊,可以吗?”你看看他,又看看身前不知道为什么垮了一点的亚伦。

    “嗯,您去休息就好。”

    “那交给您了,我这里是有些不方便,上刚换过药。”

    “我明白。”亚撒接过你里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蘸着药水的棉签精准地从那些伤口中挑出来新伤。

    你在旁边围观这位冷峻贵气的军团长熟稔地帮亚伦处理这些伤势,感到有些意外,他看上去早已做过千百次那般熟练就是你觉得alp天生不会收力,那力道有点大,戳得亚伦都嘶了好几声。

    等处理好亚伦的伤之后,你回房处理了一下信息。

    终端发来消息的大部分都是公司的上司和同事,薛放只有两三条趣事的分享——你们一周只需要见一次,他知道你工作忙,平时也不会主动打扰你,于是这三天过去,居然没什么人发现你身处困境。

    父母那边跟薛放差不多,倒是昨天打来了一通电话,你没有接到,一会儿你打算回过去,也不打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免得他们担心。

    还有,艾尔也打来了一通电话?

    你犹豫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离他开学还没满一周,应该不是周日回来没见到你这个原因才打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担心他在学校有什么意外,你抱着疑惑拨通回去,无人接听。

    父母那边也许知道情况,你拨通了父母的号码,这次很快便被接起了。

    接起电话的是父亲,她正好在家,见是你打过来的视频,连忙把正在忙碌的母亲也叫了过来,再次见到家人,你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知道这时不能流露出一点异常,你忍下心底的酸涩,笑着和他们了会儿话。

    “嗯,”你,“今年如果不是太忙,我就回家。”

    艾尔上学离家,军校的节假日也短,你担心父母没人陪在身边会觉得寂寞,承诺过这件事后,你便担忧地问起艾尔那边的情况。

    “噢,放心,不是艾尔出问题了。”父母笑着宽慰你,你终于有些放下心来,“是一个比赛,艾尔这回不是入学考考了第一名吗?他们教官破格他跟着学长一起参加,一年级里好像就他一个人能去。”

    “那很好啊,有

    什么比赛吗?”

    你想,艾尔打电话过来想必就是来和你这件事,你一直知道他很优秀,也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父母回忆了一下,显然记不太清:“什么联赛?全称很长,鹊你回来可以再问问你弟弟,上次他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还担心你呢。”

    “嗯,好。”

    “年底有空记得回来啊,但鹊,也不要太累着自己,我们什么时候都能见,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通话快结束的时候,他们好像每一次都会这样不厌其烦地叮嘱,明明很想见你,却又怕打扰到你的工作,言语间总是充满了恳切的矛盾。

    你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再次答应道:“我会记得的,谢谢爸妈。”

    通话结束,你在房间里微怔了一会儿,随后微叹口气,疲惫地将自己埋在被枕间。

    不知不觉,你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擦黑,你躺在床上缓了缓,直到腹中传来鲜明的饥饿,你才迟钝地翻身下地,去洗漱了一下,随后推开房门。

    又没推开。

    你用了点力气,门口蹲坐的人才像是迷迷糊糊被弄醒了,顺从地让渡出力气,让你将门打开。

    丝毫没意外地看到斜躺在你门边的亚伦,你无力地轻叹一声,出门时敲了敲他的红毛脑袋:“起床,下去吃饭。”

    “你怎么不回房睡,一会儿受凉怎么办?”

    听到你和他话,亚伦眯起金眸,掩去了个哈欠,含糊地否认:“不会,热。”

    “有暖气也不是你睡在走廊上的理由。”

    “喜欢。”

    他像是完全清醒过来,对你的回复咬字清晰,简单干净,你微怔了一下,错开和亚伦那双金眸对视的目光,略显复杂地:“这样,那你的喜欢还挺奇怪的。”

    你们下到餐厅,晚餐早已在餐桌上备好,亚撒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难得地没有处理公文和那些文件,反而悠闲地看起杂志。

    “下来了,休息得如何?”

    听到脚步声,他将里的那本如何与青少年alp对话的书籍折好标记,放在边。

    “托您的福,睡了个好觉。”

    “您辛苦了。”他轻叹一声,站起身,金眸又移向你身后默默跟过去的亚伦,“你呢,亚伦?走廊睡得比床上舒服多了是么?”

    看来亚撒明显劝过,但没劝住,你装作没听到兄弟俩的对话来到位置上,而亚伦在你身边落座。

    他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菜品,一声不吭。

    亚撒看他这样,似乎觉得神经又有些抽疼,他隐忍地曲指抵按了一下眉心,才最后来到餐桌边坐下。

    莱德家应该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吃饭时,你蓦然将什么事联系在了一起,怔然出口问道:“亚撒先生,您知道即将要举办的联赛吗?”

    “是,您有什么疑问吗?”

    亚伦也将目光看了过来。

    一是因为艾尔,二是因为你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和埃德加的对话中,他也提起过军校联赛在即的事情——冠冕堂皇地扣上为了不让团队协作受影响的幌子让亚伦过去受难,是为了清除之前留下的积怨,其实怎么样你心中一清二楚。

    你回忆了一下,将埃德加的话复述给桌上的二人听,出乎你意料的是,亚伦作为被迫害的当事人一点情绪都没有,看你一眼,发现你也没有生气之后便埋头继续吃饭。

    亚撒停下餐叉,用餐巾擦拭唇角,负责任地担起向你解释的义务:“您指的应当是联邦三年一度的军校联赛,全联邦共几千所军校一同参加,分为单人,多人,甲对战等多科项目,对于alp学生们而言,是非常具有含金量

    的赛事。”

    “目前联邦内的军校大部分是四年或五年制,所以三年一次的军校联赛多数是让二年级以上的学生们出战,事关学校的荣誉,他们也更倾向于让磨砺的更出色的学生应战,至于您的弟弟被破例允许参加,可见确实素质过人,天赋出众。”

    对方的话得很漂亮,你有些不好意思:“嗯,他是很优秀,不过还需要锻炼。”

    “可否冒昧问一下您弟弟的姓名?”

    你将艾尔的名字告诉他,亚撒眉宇间略微沉凝了一刻,随后缓缓松开,看向你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今年入学联邦第一军校的艾尔?我对他有印象。”

    “咦,是吗?”

    “没想到他会是您弟弟,之前我以为”到这里,亚撒适时地用餐巾轻掩唇角,略微阖眸道,“抱歉,我的意思是,您有一位优秀的兄弟,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你有些惊讶地看着亚撒,你记得很清楚,艾尔备考时还和你过喜欢亚撒的出题风格,现在连考官这么高的评价都得到了你顿了顿,随即真情实意地回复道:“艾尔听到您这样评价他,一定也很高兴。”

    “闻鹊姐笑了。”

    客套了两句,你还有放心不下的事情,看了一眼身边埋头吃饭的亚伦,你问道:“皇家表示他们是为了更好迎战联赛,才来挟制亚伦,但如果真的如您所,他们会受到那样的处分的话”

    “请放心,今年这些人已经被剔除了联赛名单。”

    “不过,虽然他们人品低劣,但实力上确实可圈可点,”亚撒沉思着,以教官的视角公正评判,“今年皇家元气大伤,那么团体赛冠军想必也没有悬念了。”

    “是指会是联邦第一军校是么?”你猜测道。

    亚撒温和地肯定道:“是,您的弟弟既然在这次出战的队伍里,捧回奖项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关键只在于,他能为自己的团队带来什么,又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到专业的领域,亚撒身上充满了令人信服的气质,你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好摇摇头笑道:“看他自己吧,这是属于他的路,只能自己来走了。”

    你们在聊起联邦军校时,不知亚伦是不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他眉眼毫无情绪,不在意地沉默着,仿佛那所学校和他已经没什么干系。

    饭后,正打算回房的你被亚撒隐晦比出的势拦下,你看了一眼牢牢跟着你的亚伦,有些困扰,但看亚撒也在皱眉沉思,你只好叹了口气,唤住他:“亚伦,你先上去吧,我在楼下透透气,缓一下心情。”

    “能陪你么。”

    “我自己待会儿吧,抱歉。”

    这孩子有时候意外的听话通透,盯了你一会儿,他缓慢地“哦”了一声,随后有点踉跄地上楼了。

    你这才发现,他的腿其实还没痊愈。

    “怎么了,亚撒先生?”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你才下楼找到亚撒,看到这位军团长里那本如何与青少年alp对话的杂志时,你微怔了一下,心里突然觉得他也很不容易。

    “是有件事。”亚撒放下里的杂志,略含歉意地请求你道,“需要麻烦闻鹊姐帮一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