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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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撒偶尔会陷入困惑,当年那个听话的弟弟,不用招便主动凑上来粘着人不走的亚伦,是什么时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孩子曾经在他面前也会露出笑容。带着全身心的信赖,笑着叫“哥哥。”

    然而不知不觉中,他现在和亚伦的交流已恶化到了不用命令式的语气就无法让他听到耳中的地步,即使如此,亚伦的回复也大多浓缩成“啊,嗯,好。”之类的单字,而且从来不直视他的目光,单单只是敷衍地示意自己听到了而已。

    困惑归困惑,亚撒近几年时常会进行反思,隐约知道症结所在。他想与亚伦静下心来谈谈,可因工作繁忙等原因,加上亚伦有意无意的回避,竟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

    而今年,这尚还没来得及维护的兄弟关系又出现了新的裂痕。

    “是指,阿诺德那件事是么?”

    对待帮助你许多的莱德家兄弟,你不会再为被迫牵扯进他们琐碎的家常而感到困扰,这会儿耐心地坐到他身边,询问道。

    “是,因oeg保护法的规定,即使真相水落石出,我们也无法澄清。”

    “但你们有法庭那里的证明,起码能避免一些后续的影响,但为什么亚伦还是被第一军校退学了?”

    你看向青年alp的目光,亚撒对你轻轻摇头,语带无奈:“这件事本来可以操作,但舆论发酵得太严重,加上亚伦在校期间,确实有着诸多逃课斗殴,违反纪律的问题。”

    “加上这些,所以才会被劝退?”

    “是。”

    你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一刻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亚伦当时的情绪,不由得轻声道:“这很过分。”

    一码归一码,如果亚伦真的因违反纪律被劝退,那么也应该等到这件事风波过去之后再清算,然而第一军校在阿诺德事件余波未消时开除亚伦,很难是不是想要通过这样的借口维护学校的声誉。

    阿诺德被“家暴”的事几乎整个联邦都在关注,不意外他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么,您现在是要怎么做?”你若有所思地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上您的吗?”

    亚撒微微颌首,承认道:“我的确想请闻鹊姐帮忙劝一下亚伦,他很听您的话,我想,如果您出面的话,我会有会和他好好谈谈以后的事,还有”

    你疑惑地看向他。

    “我想向亚伦道歉。”他。

    “是因为哪件事?”

    你因军团长的坦白而稍稍惊讶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亚撒听了这句话有些失笑,双放松地交握起来,金眸专注地看着你,道:“连在您的印象里,我都已经对亚伦做了许多过分的事,看来我这个兄长当得很不称职。”

    “没有没有,”你连忙难为情地否认,声音有些迟疑,“我只是觉得,您对待亚伦确实很严格,有时候您的确可以改变一下做法。”

    “是指哪方面?闻鹊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比如,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您在和亚伦的意见产生分歧的时候,可以采取更温和的做法”

    想起亚伦的断腿,你默了默,视线的余光瞥到这位军团长修长有力的掌,以一种尽量委婉的措辞提醒他道。

    你还是看不出来这么刚正守礼的人为什么能下这么狠的

    “咳,您是指他的腿伤?”亚撒回忆了一下,随后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沉思着做出解释,“那时我不清楚你们关系进展如何,在您已经对他表现出了戒备的情况下,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要去见您,我便觉得他顽固不化。”

    “总之,是我的错。”

    “您也是为了帮助我,关系

    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处理好的,这话您也过。”你站起身,道,“您提的这件事,我会找会和亚伦,只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听我的话。”

    “您愿意帮助我,就已经让我十分感激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将你送到楼梯口,似乎是不确定亚伦会不会又在你的门口守着,你们便十分默契地在这里道别。

    “对了,闻鹊姐。”你转身时,亚撒又压低声音,唤住你,“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你,望你不要介意后天是亚伦的生日,我想,您在这里的话,那天他的心情应该会不错。”

    “生日?”你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意识到什么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那天我想办法和他提一下这件事。”

    “咳,麻烦您了,那天我会早点回来。”

    你看着面前这沉稳严肃,不放心地皱紧眉,仿佛将什么要事交到你中般的军团长——实际上也只是苦于处理不好兄弟关系的哥哥而已,你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嗯,那我和亚伦等您回来。”

    你道。

    一从皇家出来,你的精神便松缓下来,即使今天已经睡了一下午,一挨枕头,你还是迅速地陷入了梦乡。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参与了一场关于兄弟间矛盾的谈话,你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有关艾尔,亦或者是那个人的梦。——你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时光,和薛放关系好起来后,你曾在那样的重迫下得到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鹊。”

    “鹊。”

    沉重的躯体被温柔的水流向上托起,你恍然从梦中惊醒,失神的眼眸盯紧面前托着下巴笑看你的黑发少年。

    十六七岁的少年alp,头发凌乱,双插兜,仗着年纪的优势显现出散漫悠闲的帅气,他俯身走过来,伸出一根指头在你眼前晃了晃,像是逗弄发呆的猫咪一样,好笑问你:“怎么有人看书看着会发起呆啊?这书很难吗?”

    “不算难。”

    “让我看看,如何走近alp的内心,-2岁这是什么啊?!”

    你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你明明在很正经,很认真地填补着自己薄弱的地方,为了这次回家不再让父母为你和艾尔的关系担心——起码他在别别扭扭贴贴你时你不能再逃走了,于是你一本正经地答:“是我处理和弟弟关系的辅助工具。”

    “你有个弟弟?还是alp?啊不对哪有人要看这种书和弟弟处理关系的,亲人不都是自然而然地相处的吗?”

    “不可以吗?”

    他看着你,然后举着双被你困惑的眼神打败,有些脱力地抚着额头,轻声呻/吟:“不,也不是不行。”

    薛放叹过气之后,一撩衣角,潇洒地在你身边两米处坐下:“不过这里有个现成的alp,给你个会,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趁现在问,趁着免费随意问吧!”

    你看他得意洋洋的面孔一眼,觉得不太靠谱,但还是很给这唯一的朋友面子,合上书道:“我想弄清楚他在想什么。”

    “嗯?具体。”

    “我和艾尔就是我的弟弟,我们的关系从就不上好,可能是因为我这边处理得不行,因为我身上病症的缘故,很抗拒和他接触,现在还在努力改正。”

    “嗯嗯,好孩子好孩子,正在努力改就好,你弟弟肯定也知道这回事,不会怪你的。”

    薛放双抱臂,闭着眼点头安慰你,你有些犹豫,咬了咬唇,接着轻声下去:“然后,我想好好和他交流对话,但是”

    “但是,”你纠结地看向薛放,几乎有点像是求助的眼神,“他总是贴上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

    ”

    薛放怔了怔,睁开一只眼瞥瞥你,随后又赶紧闭上,怕再看就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他煞有其事地握拳咳了一声,分析道:“那你们的关系确实有点奇怪,你和弟弟没有多少交流,但是他却喜欢和你肢体接触,你讨厌他这样。”

    你点了点头。

    “父母会调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父亲他们,会管一点艾尔,然后只会让我努力,我知道他们很想让我和艾尔的关系变得正常,但是”

    “k,明白了。”薛放比出个势,安慰你道,“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这么纠结。”

    “什么意思?”

    “反正你在学校里嘛,和他也接触不到,既然想和他先从对话修复关系的话,每隔几天打个电话什么的,一下身边的事,再聊聊天,慢慢就可以了。”

    你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薛放,你还从没有想过这样去做,也许是你的潜意识里还在抗拒着和艾尔交流的缘故,你下意识地排除掉这些主动会和他有所接触的选项。

    但是,这样做好像也——

    你抱紧怀里的书籍,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听到薛放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终端。”你看着他,认真表明道。为了保持学校效率,父母和艾尔给你买的两个终端都被你放在家里了。

    “还当是什么事”薛放看你一眼,嘟嘟囔囔地从口袋里掏出终端,扔到你的膝盖上,“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打个电话吧,让我也见见你弟弟什么样。”

    “”

    “不用担心,”薛放蒙着眼都知道你的顾虑,拍拍胸脯道,“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没事,去吧。”

    尾音碎裂。

    世界天旋地转。

    你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薛放年轻的脸庞化作雨丝烟雾消融在窗外的风景中,外面还在下雨,你将指尖点上冰冷的车窗,那丝凉意仿若顺着指尖游走侵入进你的肺腑,你禁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你的身上也有许多水,眼睫都变得沉重潮湿,你伸拢紧肩上的外套,将自己埋在雪山冷冽微苦的气息里。

    你感到一丝微微的安心。

    “”霓虹摇晃,在前座男人的金发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他侧身,薄削锋利的唇线微微张合,你却什么都听不到。

    “我很好,”你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茫然,停顿之后,笨拙地道谢,“谢谢您,阿尔先生。”

    “您一直在帮助我,真的很感谢。”

    “我有和人好好相处,咦?艾尔吗他,嗯,他也是。”

    抱着想要报答对方的心理,或许这位先生这么帮助自己,本就是因为自己和艾尔生活在一起的缘故,血缘这种东西始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你能理解。

    “阿尔先生,您是想要了解艾尔的事么?”你鬼使神差般问道,“我可以”

    你已经在和艾尔修复关系了,你从没如此庆幸过自己的决定,你可以帮到阿尔先生的忙,可以告诉他许多关于艾尔的事。

    你的声音被男性alp含笑温润的嗓音所截断,恍惚间,你看到他对你摇了摇头。

    他那时的回复,是什么来着?

    你茫茫然在回忆的海洋里四处捞寻,却一无所获。

    莫名地、你感到一丝头痛欲裂,直觉不能再想下去——你不愿再回到那段时光,那分明是充满了引诱和欺骗的陷阱。

    但你无法制止痛苦的思绪四处逸散,梦境连环相扣,牢牢将你禁锢在其中,你从喉间发出细细的喘息,满头冷汗地将眼眸聚焦,终于得以看清面前焦急无措的人影——仍旧是高中时期的薛放。

    “鹊,鹊怎么样?”

    “你怎么会来?”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像是被设定好程序那样,你照着记忆里的台词念下去,“不是要转学了么,怎么还有空过来管我的事?”

    “不去了。”他握上你的肩膀,将制服领口轻轻拨开,这其中没有任何情/色的味道,你平静坦然地任由白皙的肌肤暴露在他眼下。

    血痕和淤肿扭曲地蜿蜒着,渗出血丝,还没有做任何处理。

    “是,那个混蛋?”他不忍再看下去,紧紧搂着你,声音都有些发颤。

    “没事了,没事了,”薛放神经质地一遍遍低声重复着,“我哪里都不去,我陪着你。”

    你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薛放的悲愤和怒意,像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来自多年后的看客,薛放的身影消失之后,你迎着日光,平静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事实上,那时的你也十分平静。

    你以为的援,实则是造成这一切的祸根,幸而在他直接的,或者那些间接的逼迫下,你每一次都会反抗,受伤的经验积累起来,竟成为了你脱困的主要助力。

    你至今记得拿起花瓶砸向那人头颅的触感,血液溅上地面,你第一次意识到人体是如此脆弱,也如此韧性强大,他流了那么多血,可却还在笑着对你招,唤你到他的身边去。

    “鹊,不要任性。”他,“过来。”

    你感到汹涌的恶心。

    那次之后,他再也没出现在你面前,你毫无差点过失杀人的罪恶感,倒是秉承着遵守法律的好态度去报警,也去自首过,那人的消息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杳无回音,你没有受到任何传唤或惩罚。

    这之后,仿佛在谁刻意的授意下,你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薛放转学,欺凌你和追求你的人渐渐不见踪影,你日复一日地认真完成着自己的学业,偶尔放假回家时,你听到父亲和母亲困惑地交谈,那位先生好久没跟他们联络了,只是每月依旧会打钱来,钱比起之前给得更多,这让他们有些不安。

    其实不用这样也可以,父亲叹息,我们是真心把艾尔当做自己的孩子看的,要是能联系上,就拒绝掉这笔钱吧。

    艾尔的身世在家中不是什么秘密,在他时候还会回避一下,长大之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那位先生在艾尔懂事之后便时常跟家里联络,父母似乎因为这点认为,艾尔不会在家中久留,迟早是要被接回去的。

    但等艾尔一直在家中长大成人,也没有见什么人来接他的迹象,他自己也毫不在意,乐在其中地做闻家的幼子。

    金发蓝眸的少年alp渐渐长大,比之时候更甚,他甜甜蜜蜜,更加亲近坦率地对待你,你高中时对他的亲近仿佛给了他信心,就算之后冷淡下来,他也认为是你学业繁忙的缘故。

    你没有做任何解释。

    在父母面前,你竭力维持着正常,去和他对话,去和他交流,去抚摸他。私下却常常因此崩溃大哭。

    你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心里越知道不能去迁怒,那股愧疚和疼痛就愈发漫过你的心脏,你开始疑神疑鬼,每每当艾尔有疑问叫你时,你总觉得是他发现了什么,你的表情有没有扭曲?眼底的痛恨有没有被发现?诸如此类的问题翻来覆去地折磨你数段时光,你终于决定放过自己。

    你远离艾尔,离开家庭,前往一无所知的中心城打拼。

    当时想着过几年也许就会正常,但当艾尔再次来到你身边,你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么?

    这样无论是对艾尔,还是你来都很不负责任,也许是亚撒积极的态度影响了你,醒来之后,你便微微怔愣着,像是有些无法回神那样反思着

    自己——比起亚撒,你才是没有承担起长姐/长兄责任的那个。

    艾尔去上学前,你还在生他的气,快一周过去,又经历了皇家那样的事,你冷静下来,决定稍后和艾尔打个电话。

    你搜索了一下联邦军校的作息表,随后挑在午饭前向他发送视频请求,这次少年毫无阻碍地接通,看见是你,艾尔变得深沉许多的蓝眸微微亮起,笑着叫你:“姐。”

    “嗯,”你注意到他身后是训练场,“还在训练吗?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没有,已经结束了。最近集训有点忙,本来不允许通讯,但我看昨天姐你给我打了个电话,就跟教官了一声让我带着终端,想着你可能还会打过来。”

    艾尔用毛巾擦擦颌线上的汗,身上套着件无袖背心,运动过后的神情肆意又明亮。

    “嗯,加油,还是要注意休息,”你,“集训是为了联赛吗?”

    “姐你知道啦?爸妈告诉你的?”

    你抿抿唇,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嗯,你很厉害,居然能被破例允许参加联赛。”

    “一般般,也没什么难的,跟咱们片区的赛制规则什么的都差不多,最多对实力强点。”艾尔笑眯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语气,“可能会拿个奖,到时候有庆功宴,姐姐要来么?”

    他知道你对alp的恐惧,庆功宴上的alp只多不少,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抱什么期待。

    你犹豫了一下。

    “如果你能拿到冠军,”你慢慢地,下定决心般道,“那我就可以去,到时候还能帮爸妈开视频,让他们也看看。”

    “真的?姐你认真的?”

    这会轮到总是悠悠哉哉的艾尔惊讶了,他认真地看了你好几眼,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后,他提醒道:“到时候有很多alp,姐你能行?”

    你自己心里也有些发虚,但被这样怀疑还是有些挂不住:“艾尔。”你唤他。

    他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儿,随后忍不住别过头闷笑起来,举起双:“好啦,我知道姐姐可以,那我等着姐姐。”

    “先努力拿到奖,不要大意。”

    “姐你怎么和教官一样的话好好,知道了。”

    和艾尔完这些,不用面对面交流,你像是找回了当姐姐的感,有些心满意足地打算和他告别挂掉通话。

    “对了姐姐,”艾尔临挂断前问道,“你在谁家?看着这摆设有点陌生。”

    alp有着一如既往敏锐的观察力,但他这会儿已经学聪明了,怕问再多让你生气,连忙补充道:“啊,我没调查姐的意思,就是有点担心,一声认不认识,关系好不好就行了。”

    “认识,是帮助我很多的朋友,”你,“有点事,在他家暂住两天。”

    “明白,那姐姐注意安全,下次聊。”

    艾尔挂断了通话。

    午饭时间马上就到了,你推门出去门果然又被堵住,你无奈地戳了戳下那颗红毛脑袋,亚伦慢吞吞地把路让开。

    “你这到底是什么习惯啊。”

    亚伦眯了眯金眸,也没回应,跟在你身后下楼,顿了顿,他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道:“刚刚,好像听见你在和人打电话。”

    是陌生男性,还很亲昵,亚伦面无表情地想,她对自己话都没那么温柔过。

    “啊,是弟弟。”

    “你还有别的弟弟?”

    他用着很平淡的陈述语气问你,你不由得瞥他一眼,心想这叫什么话,你哪里还有多的弟弟。

    亚伦盯着你,像是要从你这里蹲到答案,你没理他,推推他碍事的高个:“走了,别挡路,吃饭。”

    你确实没多出别的

    弟弟,推这傻孩子去吃饭时,你想——但你好像多出了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