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070 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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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柳贺原打算调整一番便安心读书,但中解元带来的影响力却比他想象中要大多了,他几乎每日都要应付上门拜访的人,向来安静的登贤坊也因此人流不息。

    有些邀约是他无法推拒的。

    不过就算如此,柳贺每日依然抽出一些时间读书,中举之后的种种气象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唯有书能让他平静下来。

    此时柳贺还未定下是否上京,按他几位同窗的法,若要进京就要赶在天暖之时,天冷了运河上冻反倒不好走。

    他还是挺纠结的。

    但无论是否上京,他和纪娘子总要把搬家的事处理了,他刚透露出搬家的风声,府城中的房牙便都聚集了过来,目前房子只有他和纪娘子母子俩居住,就算日后柳家添丁进口,房子也不需要特别大。

    房牙的态度尤其恭敬,先带柳贺去了丹徒县衙后面的一条街:“此处依山傍水,城中士绅多居于此。”

    房牙推给柳贺的是一座品字型三进宅院,位置确实不错,距离县衙及县学府学都不远,风景同样秀丽,只是价钱超出柳贺预期太多,镇江府城的房屋价钱并不贵,一栋五六间的宅院价钱在五十两以内,不过面积大、位置又好的院落的话,价钱却要往上翻不少。

    而且这一处均是本府高门院落,丁氏老宅便是在此,柳贺犹豫了片刻,没有出声。

    房牙最擅察言观色,知晓柳贺没有看中,便将他引至靳家巷附近,正如后世各大城市都有富人区一般,镇江府城虽有四道城门,然而繁华宜居之地也就仅有几处罢了,柳贺在府城中待了一段时日,对大概情况也有所了解。

    其实他现在住的登贤坊也挺不错,就是房屋了些,但这里比旁的地方更清净些,且邻居们为人都不错,柳贺想的是,若这一片有合适的房子,他便住在这一片。

    房牙领着柳贺将大半个镇江城都逛遍了,若是旁人他少不得抱怨几句,但柳贺毕竟是新晋的解元郎,做成他这单生意于房牙自身也有好处。

    柳贺挑了两三日,最终还是定了清风桥附近的一座宅院,宅院同样是三进,环境清幽,位置距离登贤坊也不远,只隔了一条马路。

    靳贵当年便是在此中了应天乡试第一解元,他的解元碑便落在此处。

    值得一提的是,柳贺便是靳贵之后镇江府的第二位解元,因而府中上下对他期望甚大。

    付了钱,签了票据,柳贺也算是大明朝的有房一族了,而且还是全款买的房,走在路上都感觉嚣张了不少,古话有恒产者有恒心,房子定下之后,柳贺读书的动力更足了些,无论如何,有了房子就有了落脚之地,心中便少了一份漂泊之感。

    纪娘子心里也是如此想的,母子俩虽未立刻搬过去,但纪娘子已去新房那边看过几回,如何整修、如何安排她都有了计划。

    纪娘子愿意为这事操心,柳贺正好可以当甩掌柜,搬到新家之后,他就打算雇两个仆役分担分担纪娘子在家的压力。

    这一日,柳贺在家读史书,正读到南北朝这一段,就听门外一阵马车声响,出了门后,只见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恭恭敬敬送上请帖:“柳老爷,城西楚贤楚老爷邀您赴宴,贺您考中今科应天乡试解元。”

    柳贺拿起请帖看了许久,并未出声。

    楚家管家见此便有些忐忑,他多少知晓一些楚柳两家的内幕,那日楚贤去柳家退亲,他便是陪同楚贤的其中一人。

    这才过了几年?

    当初那个有些病弱的少年郎,此时居然已经是解元了,他看着面貌温和,不出声的模样看着却比楚贤更有气势。

    楚贤当初到柳家的态度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然而三十年河东三

    十年河西,还不到五年,柳贺已经可以和楚贤平起平坐了。

    柳贺收下请帖,笑道:“告诉你家老爷,我会准时赴约。”

    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定然告知我家老爷。”

    这请帖虽是楚贤所下,邀请柳贺的却并非楚贤一人,柳贺不用猜也知道,如此低声下气地给自己发请帖,楚贤心中想必也并不好受。

    他并没有所谓打脸楚贤的想法,自楚家退亲后,楚柳两家的交情已经彻底淡了,何况柳贺并不是为了打脸楚贤而读书的。

    楚贤的邀请,柳贺准时赴约,也因此与镇江府的举人们有所熟识。

    举人的社会地位虽远高于平民,但因举人能被授予的官职极其有限,多数是教职,因而若是考不中进士,举人们大多选择在家置田置宅,或热衷商事,或如丁显、丁琅那般教家中子弟读书,也有举人及至四、五十岁仍在专心备考的,这等毅力一般人也不会有。

    楚贤倒是也有赴考的打算,但他家中杂事多,考中举人后他又有些好享受,每到春闱前便觉得书读得不够,再拖一拖,拖到现在反倒不如刚考中举人的时候。

    这也是楚贤在宴上对柳贺低三下四的原因。

    他本以为柳贺会奚落于他,或是将他两家曾结过亲的事公开,可柳贺在宴上却极具风度,无论谈吐还是文章都叫镇江府中其余举人折服。

    他待楚贤与其他人毫无区别,也无半分新科解元的骄矜之色。

    楚贤一方面安了心,另一方面却又有些不顺,若是当年他能坚持,柳贺不就成了他的女婿吗?

    能有个这般出色的女婿,他走到哪里恐怕都十分骄傲。

    柳贺的大度,何尝不是在他已将此事放下?而在另一个层面上,这也代表着,他并未再将自己看在眼中。

    柳贺也没在纪娘子面前提楚贤的事,他娘为人算是很大度了,可对楚贤的所作所为却很难释怀,毕竟纪娘子事事都为他考虑,谁伤害了他,纪娘子才会真正记仇。

    总之两家日后再无干系便是。

    柳贺是绝对不可能将两家结过亲的事出去的,楚贤自己不仁义倒也罢了,何必连累他女儿?

    若是柳贺公开,受伤害的只会是他女儿。

    之后柳贺又回了一趟下河村,将家里的事务理理顺了,田亩的事他委托三叔三婶代为打理,无论他是否赴下一科春闱,他在下河村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除此之外,柳贺也不忘拜访孙夫子以及丁显等几位族学的先生。

    他是和施允一同去族学的,两人到时,先生们格外欣喜,因族学有时日未出过举人了,当初靳贵曾在丁氏接受过指导,之后靳贵考中了乡试解元,如今柳贺又是如此,对镇江府的学童们而言,丁氏眼下已经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人人都想如靳贵、柳贺一般,即便考不中解元,能考上举人也是祖宗保佑。

    “明岁还是下一科再下场,你可决定好了?”从族学出来时,施允问柳贺。

    两人同一场中童生、同一场中秀才、同一场中举人,又是族学时的同窗,在两人心目中,对方已是彼此唯一的知己,因而柳贺有什么想法都是直接对施允的,施允也是如此。

    柳贺反问他:“那你呢?年底不是还要成亲么?”

    他这话刚问完,一向高冷酷帅的施允两只耳朵都红得透透的——其实柳贺早已知道,施允这人并非冷酷,对方的性格比常人以为的更羞涩一些,只是以冷酷为掩饰罢了。

    柳贺揪住这事不放,他已经开始被催婚了,施允却完全不需要发愁,简直叫人羡慕嫉妒恨。

    柳贺承认,施允是比他好看一点,而且年岁还比他略一些,柳贺这个十

    八岁的解元郎固然是春风得意,但施允也是举人,如此年轻便有了功名,同样是年少有为。

    “我应当再等三年。”施允道,“待文章再精进一些。”

    “其实我也是这般想的。”柳贺感慨道,“中举之后俗事缠身,想安下心来读书实在是难,年底之前我都未必能做好准备。”

    柳贺之所以纠结,正是因为他还未做好会试的心理准备,若是信心满满,他早该一门心思准备上京了。

    还有一点,便是他现在足够年轻,他才十八岁而已,过早踏入官场未必是好事,不如利用这三年好好沉淀沉淀,读读书,再享受一下在镇江府城的生活。

    穿越之初柳贺便是这么打算的,但他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读书和考试,反而难让自己的节奏慢下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隆庆年虽然不长,朝局却并不稳定,徐阶与高拱的相权之争,高拱与张居正的相权之争,柳贺暂时还不想掺进其中去当炮灰。

    “那我们便安心在家读一阵书,三年后再上京。”

    与二人同科乡试的举子中,已有不少选择上京赴考,如施近臣及郁迳,但也有士子选择再读三年进京,唐鹤征就是如此,乡试结束后,柳贺与他们互有书信往来。

    既决心在家读书,柳贺便尽快将家中诸事处理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安稳的读书环境,不过他注定难以十分清闲,纵然他在家读书,媒婆们依旧不肯放过他。

    柳贺只得先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纪娘子这些时日心思也只在这一桩事情上,过了些时日,柳贺又去相了一次亲。

    这次相的是一位杨姓乡绅家的女儿,是相亲,其实柳贺连对面女子长什么样都不知晓,两人是隔着帘子见的面,但因是丁显与丁琅介绍的婚事,柳贺从心里还是信赖的。

    毕竟两位先生都是极清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