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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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逻阁在出那句话后,也后悔了,他不是来找她吵架的,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在为难她,本来想着要与她商量个对策,如何才能把这次的事情搪塞过去,他想不明白,自己如何就与她吵成这样了,这还是他们成亲几年来,爆发的第一次争吵。铎月娘的性向来不温不火,对什么事她的看的很淡,若非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向来都不在乎。不由有些懊恼,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能冷静的对待铎月娘呢,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却铎月娘奔出落幽阁直奔后花园,她的心情很糟糕,她一退再退,什么都不求了,到了最后连想要的平静都不能得,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她,他从来不信她,也不是她能依靠的,她跑的头发散乱,到了秀莹落水的池塘边,已是气息紊乱,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跳了下去。

    皮逻阁在恍惚间听得外面又起了喧闹,只听有人在大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他心里一个咯登,急忙跑了出去,绕过假山,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池塘边。两个湿哒哒的身影紧紧的抱在一起。走到跟前一看,却是铎月娘与绿桃浑身湿透,虽然是大热的夏天,铎月娘却是脸色发青,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牙齿在不停的打着冷战,浑身发抖。单薄的衣裳包裹下,纤细的身更是形消骨单,见到皮逻阁过来,她脸色青白,牙齿打颤,勉强挤出一句,“秀莹落水一次,我也跳水一次,如此可能扯平了。”

    皮逻阁心里又痛又乱,大声叫道:“阿城,快请大夫,快去找大夫,把城里的大夫都找过来。”伸手想要抱月娘回屋,“你莫要再话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怎么这么傻。”

    铎月娘避开他的手,她不需要这个男人了。她用肢体语言拒绝了皮逻阁,不再话了,她觉得很累,什么都不想了,她觉得好想饱饱的睡上一觉,最好一天能睡36时。有未知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脸上,温暖的,带着人体的温度,液体划过她的唇,有些咸有些苦,很快便没了温度。

    几个大夫看了都连连摇头,“主身有旧疾,从便有病根在,如今虽然在暑天,可她的身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只怕以后病痛少不了了。”

    绿桃和几个丫头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了铎月娘,这才回屋换了干净的衣服过来。皮逻阁静静的坐在床边,铎月娘面朝床里,不哭不闹,不话也不理人。绿桃心里也有气,安静的呆在一边伺候,也不话。只等嫣然捧了一大碗药汤进来,皮逻阁伸手接过,柔声哄了几次,铎月娘始终不理他,没办法,只得把汤碗递给了绿桃。

    嫣然先一步接过药碗,轻声了一句,“嫂,你也喝一碗去吧,今天接连跳了两次水,你的身也要担心些。”

    绿桃点头退了出去,嫣然又唤了几声,铎月娘仍是不理人,皮逻阁无奈,只得退了出去。出门看到绿桃红着眼在哄着凤儿,他上前几步,迟疑的问了一句,“嫣然你跳了两次水?”

    绿桃心里也有气,本不想回答,可又觉得不能便宜了旁人,索性赌气的道:“是,秀莹主喊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想着上次为了个香囊闹了那么大的事,如今她身不便,正是娇贵的时候,如何还敢招惹她,接了凤郎君便走,那知秀莹主偏要来追,自己不担心落了水,她自己的不担心能赖谁,几个丫头跟着也没人下水去救,也不呼叫,奴婢看不过眼,下去救了她,还是我家姑娘招呼着那几个丫头,一起把她扶上来的。怎的还好心没好报了,如今她落水也成了我们姑娘的错,姑爷只知道别人可怜,只心疼别人,我们姑娘不可怜吗,她也是个女,是您从正门背进来的妻呢!”

    皮逻阁心里一阵懊恼,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自己总是在无意中,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到她。他走进屋,低声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着:“月娘,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我是太欢喜你了,所以但凡碰到与你有关的事,我都不能冷静,对不起,对不起。”

    铎月娘把自己裹得更紧一些,良久才低低了一句,“花有千姿百态,各自盛开,互不妨碍;人有不同风采,我不求能尽展风采,只求不要相互诋毁。你走吧,我不打扰你的生活,你也莫要扰了我的清静。”

    皮逻阁在床静立了许久,见铎月娘始终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她纤细的背影是那么的倔强,那么的笔直,她不需要他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皮逻阁心惊,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你好好休养,把药好好吃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完黯然的退了出去。

    如此一闹,铎月娘又病倒了。张氏害怕铎月娘的病气过给了阁罗凤,把阁罗凤送到了原媛处。铎月娘吩咐下人关了院门,再不许皮逻阁跨进院一步。皮逻阁想着月娘身弱,提了好几次要带她去汤池洗浴,铎月娘都是很干脆的两字“不去。”两人之间勉强才恢复了一些亲密的关系,经此一事又彻底的闹僵了。

    两个月后,杨秀莹产下一女,取名阿姹。皮逻阁心里并没有多少欢喜,他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见到铎月娘了,阁罗凤也是想念的紧,功课上也不似从前专心。盛逻皮有了抱怨,恰逢皮逻阁要代父出使大唐,以此为条件,终于换得阁罗凤可以回到铎月娘身边。

    他抱着阁罗凤,踏着月光,伴着清风,走进了铎月娘的院。阁罗许多日不见铎月娘,抱着她的手臂不肯离去。铎月娘也是许久不见阁罗凤,心里想念的紧,便一直抱着阁罗凤嘘寒问暖,倒把皮逻阁这个大活人晾在了一边。

    皮逻阁默默的看着她们,良久低声道:“我要出使大唐,后天便走!”

    铎月娘清冷的了一句:“少主一路珍重!”

    皮逻阁握着茶杯的手紧了一下,平静的道:“父亲路途遥远,我可以带女眷前去。”

    铎月娘只做不知他的心意,答道:“我只有嫣然一个丫头,还是用惯了的,实在舍不得割爱,少主找少夫人要一个吧!”

    一句“我想带你去”在皮逻阁唇间兜兜转转,到底还是没能吐出来。凤儿迷糊的打了个哈欠,嘀咕一句,“娘亲,我困了,我想睡觉。”

    铎月娘笑道:“羞羞,这么大了还要娘亲哄。”语调温柔,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皮逻阁看着她们,心里想着曾经她也是如此温柔的与他话。如今她却早已与他离了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他们越行越远,再回不到当初。

    阁罗凤呢喃着,揪着铎月娘的衣摆不撒手,撒着娇道:“儿想听娘亲故事!”

    铎月娘对皮逻阁疏离的一笑,“少主,凤儿想睡了!”也不等皮逻阁点头,迳自抱凤儿回屋,躺在床上哄着他睡。凤儿也害怕了分离,回来后便一直粘着铎月娘,连乳娘都被他赶了出去。

    铎月娘慢慢的着故事,不久凤儿便安静的睡着了。铎月娘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知道他没走,可铎月娘不愿在面对他。嫁到蒙舍后的一桩桩一件件除了让她除了心凉还是心凉。他们之间有了太多的猜忌和利用,铎月娘每天的生活都是绞尽了脑汁,苦苦谋划,才能得到片刻她想要的安静平和。她的手沾了多少人的血,他何曾是她的依靠。曾经多少次他都要保护她,然而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哪一次不是拜他所赐。

    敲门声又响了两三次,铎月娘在朦胧中睡了过去。在窗外的啾啾鸟鸣中醒来,收拾妥当推开了屋门,一抹晨辉闪了进来。皮逻阁便站在院里,与她摇摇相望。他对铎月娘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铎月娘见到晨辉时愉悦的笑容,便在这一刻凝固在了唇边。绿桃声的告诉她,“姑爷昨天在院里坐了一晚上。”

    “嗯”铎月娘淡淡的应了一声,“随他吧,他从来不是我的依靠。”

    绿桃知道铎月娘心里不痛快,自己心里也有气,索性不再理会。

    第二天,院门都关了,皮逻阁便带着略微的酒意在外面叫门。阿城赶紧开了门,扶着他走了进来。

    他看着铎月娘柔声道:“月娘,陪我坐会!”

    铎月娘看着他有几分醉意,只得吩咐道:“嫣然,煮醒酒汤来。”

    皮逻阁笑道:“只吃了一点酒,不妨事。给我再拿壶酒吧!”

    嫣然看看铎月娘,又看看皮逻阁,不知道该怎么办。皮逻阁带着酒意,笑道:“到底是你调教的丫头,换了别人早给我拿酒去了。”

    铎月娘叹了口气,“嫣然,把我去年酿的青梅酒拿一壶来!”

    嫣然领命去了,不大的功夫温了一壶来。皮逻阁执着酒杯,淡淡的笑着,“月娘陪我喝一杯?”

    铎月娘本想推辞,可想到这里是南诏,只得点头,道:“好!”

    皮逻阁便执壶给铎月娘斟酒,斟了两杯,又摇头道:“月娘气,你酿的酒就不许我多贪几杯么,这么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