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三方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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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哨的声音停止了,黑蟒没有受伤的右眼恢复了清明,眼里的狂暴不在。它蓦地仰头长嘶一声,巨大的蛇身弹跳而起,硕大的蛇头狠狠的撞向湖边的岩石上,如山般的岩石崩裂,蛇头脑浆四溅,有个灰濛濛的影脱体而出,挣扎着,扭曲着,飘向铎月娘的息魂镯。红影闪现,化成巨大的蛇影,牢牢的挡住了灰影,狂风一起,灰影骤然被吹散,消失。巨大的蟒蛇躯体落下时,已经没有了生气。蛇身落入湖里,浮浮沉沉,被水流带着一路往西洱河方向飘去。

    “阿秀”一声凉到骨里的嘶喊,仿佛是用尽了生命的全部希望在呼喊,是那个邋遢的疯发出的声音。如黑蟒一般,他也回复了清明,眼神不在迷茫。他悲痛的看着黑蟒的蛇身,在湖面浮浮沉沉,摇晃着站起身来,脚步踉跄的跟了上去。

    原媛一拨手里的鼓,男抱着头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滚动了几下,身落空,跌落叶榆泽,没了踪影。

    铎月娘身一软,瘫倒在身后男的怀里,“五哥,你怎么来了?”

    皮罗?把她抱得更紧一些,“对不起,我来晚了。”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铎月娘不知道还能什么,他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曾经她以为皮逻阁会是她生命的全部,可是混乱中她回头的那一眼,她明白了,那个男人不是她的依靠,她的一切绝望都被那个男人所赐,是他把她一步步推向险境,抹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皮罗?扶起她,“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铎月娘点头,绿桃和阿城的死,给了她人生第二次打击,接连几天的劳心劳力,她觉得自己虚弱得随时都会晕倒,扶这皮罗?强而有力的臂膀,她轻轻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刚迈出一步,一队人马围了过来。另一队人马迅速的挽弓搭箭。是皮逻阁带来的人马,与皮罗?带来的人马对峙在一起。

    皮逻阁冷着脸,看着互相依偎的两人,神色有些复杂,语气不由冰冷了几分,“不知?赕少主要带我妻上哪里去?”面色平静,语气却不平静,刚才原媛的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妻?”皮罗?面上是满满的讥讽之色,“连自己的女人都伤害,你也配站在她身边。这些年,除了不停的伤害和利用,你给过她什么,你也配。”皮罗?向来寡言少语,如今也是心疼铎月娘,这才忍不住多了几句。

    皮逻阁不怒,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涵养,斩钉截铁的道:“我与月娘拜过天地祖宗,入过洞房,我们还育有一,不管配与不配,她都是我的妻。”

    皮罗?刚要反驳,铎月娘轻扯了他一下。铎月娘只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她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然而现在还不是她可以昏倒的时候。她的指尖狠狠的刺进受伤的手心,剧痛袭来,她神智清明了些,她站直身,挺直了腰杆,对皮逻阁淡淡的了一句,“皮逻阁,我不要你了。”她的很平静,似乎在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皮逻阁的身晃了晃,他勉强道:“月娘,别闹了,跟我回家吧,凤儿在等你。”

    原媛也适时温柔的道:“月娘妹妹,凤儿还在家里等你呢,跟我们回去吧!”

    “凤儿,”铎月娘微眯了眼睛,古人迷信,她或许还可以为阁罗凤做最后一件事。铎月娘抬起伤痕累累的左手,拳头攥紧,微一用力,鲜血滚落一串,“我铎月娘,今天用自己的鲜血对本主发誓,谁敢伤我凤儿一分,我诅咒他断绝孙,永无嗣。”

    她再次抬眼看向皮逻阁,“你曾过你会保护我,只是直到如今我才明白,这些年我经历的所有风风雨雨全都被你所赐,我感谢你的恩赐。”铎月娘到恩赐二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缓缓的抬起右手,“天地为证,我铎月娘此生与皮逻阁再无葛,死生各不相干。”

    皮逻阁脸色惨白,嘴唇蠕动,勉强挤出一句“月娘,别闹了,跟我回家。”

    “回家,然后呢?”铎月娘冷哼一声,“是禁锢还是监禁?只可惜我早些时候竟不知自己的血还有这妙用,若早些知道了,定然是放干自己的鲜血,也定要召唤万千毒蛇出来,咬死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皮逻阁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嘴张了张,不出一句话来。身被搂紧,是皮罗?感觉到了铎月娘的虚弱,不由更是担心,她的身本来就弱,如今为了除蟒,又失了许多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只是不服输的性在勉强撑着罢了。

    铎月娘回头对着皮罗?虚弱一笑,强忍着眼底的泪水,“五哥,我想回家。”

    皮罗?微笑着点头,“好,我带你回家。”

    皮逻阁身后一个护卫大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他话刚完,只听一声弦响,一只箭矢穿透了他的头颅。皮罗?没有回头去看,把铎月娘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坚定的往他的侍卫的方向走去。

    皮罗阁勉强镇定下来,沉声道:“把月娘留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用客气,有本事你尽管冲我来。”皮罗?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有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他的来字刚出口,几声箭矢划过空气,把射向皮罗?后背心的箭矢全部射落在地,还有几只箭矢则直奔皮逻阁那边发箭之人,一阵闷哼声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简单的一个交锋,皮逻阁一方便落了下层,素来听皮罗?训练了二十多个弓箭手,个个箭不虚发,百发百中,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如今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赕的侍卫中有一人冷哼一声,“这里是河蛮的地界,南诏少主可看仔细了,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胡乱撒野的。”

    皮逻阁身后的侍卫还在蠢蠢欲动,有心想给皮罗?一个下马威,奈何技不如人,一时除了占着人多,或许还可一拼,也是没了主意。皮逻阁一抬手制止了他们。刚才的一幕他看的很清楚,对方虽然只有二十个人,但是箭术丝毫不比皮罗?差。他们可以在瞬间击落这边的箭矢,还在瞬间夺走了放暗箭之人的性命,且一个不差,论人数虽然他们站了上风,可真动起手来,他们绝对讨不了好。而且那人,他一直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今天的这些人不是自己的心腹,一旦动手,他们肯定会趁乱杀了铎月娘,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一个侍卫忍不住道:“少主,诏主了,如果不能接铎氏回去,就地格”最后一个杀字没来得及出口,箭矢破空声传来,他大睁着眼睛,摔下了马背。他已经躲在别人后面了,他不明白那箭矢是怎么射到他身上来的。

    皮罗?冷哼一声,“皮罗?在此,谁敢伤月儿一分!”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似在宣誓一般。

    远处又是一对人马急速的奔了过来,近了才看清是杨牟利,他哈哈笑着,拱手道:“不知?赕少主到来,有失远迎了。府里已备好酒宴,请少主赏光。”

    皮罗?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今日没空,多谢酋长好意。”

    杨牟利眼神微眯,神色有些不悦,“这里是河蛮的地界,少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太不把杨某人放眼里了。”

    “儿鲁莽,只因月娘在此地遇险,他们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一时没顾上先与酋长打个招呼,?赕诏,咩罗皮在此向酋长陪个不是,改日定当备上厚礼,亲自登门向酋长赔礼道歉。”人未到,声先到,却是咩罗皮率部也赶了过来。

    杨牟利一见咩罗皮已经赶到,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头,知道他们已经有了准备。本就是阴雨连绵,水位不断上涨,各处都遭了灾。再加上黑蟒来袭,扰了好几个村庄,他一直忙着查看受灾情况,本就没有做什么准备,如今听得动静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要是动起手来,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心思一转,哈哈笑道:“?赕诏严重了,我只是听?赕少主到了,想略尽地主之谊罢了,如若不便,你们先请,咱们后会有期,哈哈!”

    “如此,便多谢了!”咩罗皮抱拳,“五郎,走!”

    皮罗?抱着铎月娘上了马背,轻蔑的看了皮逻阁一眼,一拉缰绳,策马而去。至始至终,铎月娘都不曾回头看皮逻阁一眼,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再经不起半点伤害。

    皮逻阁看着皮罗?用自己的身护着铎月娘,把铎月娘一步一步带离他的视线。他的心空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皮罗?每次对铎月娘的关爱,都让他感到危机。明明是个瘸,却在抱着铎月娘的时候走得那么稳,仿佛怕伤到怀里的人一样。他的呵护是那么的仔细和心,这些都是他从不曾给过铎月娘的。他在想,如果他也如皮罗?一般如此呵护铎月娘,她是否愿意与他携手到老。他没有答案,但是他知道终有一天,他一定会把铎月娘接回自己的身边。铎月娘只能是他的妻,是他一个人的妻。

    皮罗?看着怀里虚弱的铎月娘,心急如焚。短短几年,她的俏皮可爱全都不在,只留下了满身的伤痕累累,他会想办法治好她身上的伤,可她心里的伤呢。他还记得当年时罗铎辞世时,她是如何的伤心欲绝。她的心很,她的世界也很,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其实很少,可都被那人一一夺走了。

    皮罗?痛恨自己,为何当年不能勇敢一些,如果他当年勇敢的和她在一起,是否她就不会受这些伤。

    皮逻阁的拳头默默的收紧,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痛,这是一种以前不曾体会过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新鲜。他咬紧唇,心里暗暗发誓,“月娘,终有一日,你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铎月娘被皮逻?一路心的保护着回到了大?,在出嫁多年后,她终于带着一身伤回到的了熟悉的故土。

    皮逻阁看着铎月娘远去,眼前一黑,一头栽下了马背。杨牟利对这个女婿很是中意,急忙命人把皮逻阁抬回了太和城。皮逻阁在太和城休养了几天,便告辞离开了。石桥诏与石和诏也不愿与势大的南诏为敌,只好大开方便之门,让皮逻阁一路畅通无阻,不想这门好开不好关。皮逻阁竟然与盛逻皮暗中谋划,理应外和,一路势如破竹,仅仅两日的功夫轻松的把石桥诏与石和诏尽收麾下。

    石和诏与石桥诏本来也是等着看戏的心里,想确定铎月娘到底是不是蛇女,不想借道借出了大问题,被南诏阴谋算计,彻底丢了地盘,两个首领自刎而死,家人被圈禁。自此,六诏独大,河蛮居中,还有两个诏互为犄角的局面被彻底打破。叶榆泽南面为南诏独大,北面的三浪也在此巨变中,互为犄角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力量与南诏对峙,河蛮杨牟利居中,倚仗着天生桥天险,也是岌岌可危,仅靠着与南诏的姻亲关系,暂时还安享太平。苍洱大地被三方势力分,在往后的日里,三方势力互相博弈,到底鹿死谁手,只看谁的心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