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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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铎月娘的身体实在很糟糕,硬撑着出了太和城,便陷入了昏迷,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着胡话。梦里是绿桃那最后不舍的一眼,是段赤城血人一般的模样,还有时罗铎那失去了温度的大手。她哭着、喊着,嗓哑了,都不能留下他们离开的步伐。迷糊中,总有那么一双温暖的手,一直在安慰着她。等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一日,皮罗?怕她的身受不了路途的颠簸,索性与她在大?住下,先将养几日,等身好些,再回德源城去。

    难得天气放晴,铎月娘盖着薄毯坐在廊下,吹着微风,眯着眼,看着外面的耀眼的阳光。天总算是放晴了,她的生活里总算有了一丝绚丽的色彩,只可惜那些陪了她许久的人都没了。

    皮罗?指了个叫阿倩的丫头伺候她,阿倩羡慕的看着铎月娘道:“主回来的时候都烧糊涂了,少主一路抱了主回来,急得不行,衣不解带的守着,都要担心死了。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四方行走的郎中,还有鬼主都请来了,总算把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咱们府里的少夫人何时有过这待遇,当年生孩,少主只不过在门外等了半宿,闻得孩出世后第一声啼哭,听母平安便离开了。连孩都没看一眼,孩满月了都没有名字,最后还是诏主心疼郎君,才给了名字,进了族谱。”

    阿倩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或许是年龄稍些,有些俏皮可爱,话的时候都带着可喜的笑,两个梨涡甜甜的漾开来。皮罗?或许怕铎月娘伤心,所以故意挑了个年龄的丫头来给她解闷。可每次看到阿倩的那对酒窝,总让铎月娘不自觉的想到那年,绿桃刚跟着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机灵敏慧,一样有对甜甜的酒窝。

    铎月娘不想听她府里的事,更不喜听她皮罗?与阿慈貌合神离的话,民间传中,他们是恩爱夫妻,至死不渝。自己虽然与皮罗?一起长大,有着多年的情分在,可这不是她能破坏别人幸福的借口,拿爱为借口,打扰别人幸福的,那只是自私的人,为自己找的道德出口。眼看阿倩还在喋喋不休的着阿慈的坏话,无奈的转移话题,随意的问了一句,“少主人呢?”

    阿倩笑着道:“主高热退了些,少主见主有了好转,本打算守着主,等您醒来,可惜诏里事务繁杂,便忙着处理公务去了。奴婢听,今年弥苴河发大水,有一段河道也淤塞的厉害,这几天一直在做防汛的工作,一旦决堤,只怕千顷良田的收成都要化为泡影了。少主为这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了,一直在头疼如何在汛期把那段河道清理出来。”

    “哦”铎月娘淡淡应了一声,想到那天自己能活着走出太和城,有大半的原因还在咩罗皮的身上,如今在他的地盘上做客,到底也该问候一声的,随即问道:“诏主也在忙吗?”

    阿倩摇头,“诏主病了,诏主的身体本就不好,那天听少主去了太和城寻主,怕少主出事,带病赶了过去,一来一回,病上加病,如今还在榻上起不了身,府里常驻的大夫都忙了好几天了,诏主现在还在将养。”阿倩看着铎月娘,压低了嗓,轻声道:“少夫人听诏主病了,也从德源城赶了过来伺候,不过主放心,少主可从来不把那位少夫人放心上,俩个人一年也难见上几面呢。”

    铎月娘淡淡的看着她,有些不悦,这个阿倩话太多,什么都,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有些乏了,要歇一会,你自去吧,莫要扰了我。”着铎月娘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她。

    阿倩本来见铎月娘得皮罗?看中,原想在铎月娘跟前卖个乖,可不知哪里惹得铎月娘不快,只好闭上了嘴不再话,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铎月娘寐了一会,迷糊中听到了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铎月娘唇角微勾,知道是他来了。果然皮罗?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铎月娘身边,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道:“不烫了!”

    铎月娘睁开眼,正对上他那双亮闪闪的眸,铎月娘微微一笑,看着他,“五哥,外头的事可是忙完了?”

    皮罗?微笑着,坐在铎月娘身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今年雨水多,弥苴河涨水,沿岸的民都在做防汛的工作,如果决堤了,估计会有些麻烦。”

    弥苴河,铎月娘想到了那条像绸带一样的河流,想起那年皮罗?带着她在弥苴河泛舟,那齐腰深的河水清澈见底,那时她还能清晰的看到鱼儿在水里欢快的游玩。只是那时是初春,不知如今涨水会是如何的模样。“可有安排了救灾的事?”铎月娘微微叹息一声问道,“民以食为天,那可是上千顷良田呀!”

    皮罗?嗯了一声,柔声道:“弥苴河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放心吧!我原以为你会先问问绿桃的事?”

    铎月娘看着他,轻声道:“原本想问的,只是怕问了,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会难受,也让你白白的跟着担心,还不如不问,到底会有个法的。”

    皮罗?伸手捋了下她垂落耳边的头发,如何不知绿桃在她心里的位置,不愿她伤心太过,轻声问道:“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铎月娘认真的想了想,道:“早上吃了一碗米粥,一个鸡蛋。中午吃了一碗米饭,一碗肉汤,还有素菜吃了不少,五哥觉得我可好些了。”

    皮罗?也学铎月娘的模样,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嗯,看你这么能吃,应该是好了许多。”

    铎月娘噙着一抹浅笑,压着心底的悸动,轻声道:“五哥,我让你担心了。”

    皮罗?收敛了笑,认真的看着铎月娘,“是让我担心了,为何离开了南诏却不来找我,所幸你还是好好的,我也放心些。”他着唇角微勾,笑得清浅,“月儿,我看到你与巨蟒搏斗,吓死我了。若你有个什么不好,让我如何是好?”

    “五哥,”铎月娘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她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她总觉得自己在面对皮罗?的时候,心里的脆弱要多一些。原来她并不坚强,只是没有人让她依靠,所以才伪装坚强,“我原以为他们想要的,一直是火药的配方,可我不能给他们,我怕他们得了配方,然后用那东西来对付你们。如今我才知道,他们想要的,远比我想的要多,我太傻了,跳进了火坑而不自知。连累了阿爹,连累了绿桃,还拖累了你们。”

    皮罗?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哪里有连累,其实你的处境,我们一直都知道。虽然那年碎石阻兵的时候我们还,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这几年你在蒙舍的艰难,我们更清楚,我们只是恨帮不了你,让你活得如此辛苦。”他想了想继续道:“我一直觉得你即使给了他们也是无妨的,天下之势合久便分,分久便合。如今天下分的太久,百姓够苦了,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好一些。”

    铎月娘闭上了眼,眼泪从她的眼眶悄悄溜了出来,或许是铎月娘压抑太久,她一直知道皮罗?对她的好,他一直在用他的性命爱护着她。即使在面对巨蟒的时候,皮逻阁都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只为确认铎月娘的身份。可皮罗?却毫无畏惧的站到了她的身边,与她一起面对危险。铎月娘含着泪,笑看着他,“我知道,可我更知道他们得看那东西,肯定会用来对付你们,若真是那样,我还不如早早死去,至少心可以少痛一些。”

    皮罗?轻轻叹息一声,“又浑了,什么死呀活的,我们都要好好的,别怕,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铎月娘的泪如决堤的湖水一般,流了出来便再也止不住。她也不想在压抑,索性倒在皮罗?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为了她逝去的亲人,为了陪着她长大的绿桃,为了痴心的段赤诚,为了她的凤儿,为了她那错付的青春,铎月娘哭得肝肠寸断。她原以为她是坚强的,她可以狠心的丢下凤儿,她可以高傲的对皮逻阁她不要他了,今天她才发现不是她没有眼泪,只是她不愿意对着他们流泪,因为即使她流泪了,最终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没有人的肩膀可以无条件的借她依靠。只有皮逻?,愿意为她倾其所有依。与皮罗?多年的情分,让铎月娘仿佛回到了不设防的童年。她毫无顾忌的大哭了一场,哭出了心里的郁结,半晌终于平复了下来。

    皮罗?不在意被她眼泪鼻涕打湿的衣服,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又开始心疼了,“哭出来,可好些了?我最怕你郁结于心,那样更伤身体,你身本就比旁人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