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第50章 三更合一
见顾凝宸明白了,康熙就笑道:“这会儿你就不担心江南几家印刷工坊会亏钱了吧?他们跟京城这几家还不一样,不少工坊还有自己的书铺。”
这印刷工坊出的书直接送去自己名下的书铺去卖,钱都不必跟别人分,钱都是实打实进自己的口袋,就更不可能亏了。
顾凝宸轻轻点头,看着这些书册都有点选择障碍了。
毕竟每本都差不多,还一样的精美,真是让人完全选不出来。
康熙扫了一眼,就直接拍板道:“既然选不出,那就派人跟他们一声,所有人都能定下,就看能不能接受低价卖书。如果不能,那就算了,朕也不会怪罪。”
因为顾凝宸是不疑先生的事,宫外是不知道的。
这次康熙牵头让江南印刷工坊参与进来,就是他喜欢算数,不想看一本不错的算数入门书因为印刷不利被埋没。
加上不少外地大臣写折子隐晦提起这本书,很想和孩子一起拜读的样子,康熙才会亲自过问此事。
外地的官员们只觉得康熙是体恤他们,看过折子后居然真的帮忙问起此事,自然感激不已。
江南几家印刷工坊的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感慨皇上是真的喜欢算数,这点事都亲自过问了。
至于康熙派人问了书不能高价卖,让更多人买到的事,所有印刷工坊都答应下来,还一起商量了一个价格。
这个价格不至于低到不值钱的地步,却也不算高。
穷书生攒一攒,还是能够得上,也不至于让印刷工坊真的倒贴钱去印,起码成本能持平。
他们把这个价钱呈上去,康熙看过后微微颔首道:“这价钱确实公道,太低了反倒叫人看轻了。”
真的一文钱能买一册书,谁敢买,不怕这书有什么问题,才会那么便宜吗?
光是纸钱都不够了,反倒不能显出这本书的价值来。
顾凝宸是想更多人能读这本书,康熙却琢磨着绝不能叫人觉得这书不值钱。
于是价钱定下了,跟江南几家大的印刷工坊合作的事也确定好。
这些人都等不及回去,直接派人写信快马加鞭让工坊先做起来。
活字先做好,面准备妥当,很快就能开始印刷。
康熙对江南几家印刷工坊的举动十分满意,这事自然越快越好,要拖拖拉拉的,他就得换人来做了。
顾凝宸倒是好奇,康熙每次选的都是最大的印刷工坊,工坊都没有考虑进来,是担心他们的质量不好吗?
康熙听到她的疑惑,就点头道:“不错,作坊到底工匠少,人不多,也做不出多少书来。量少了,这书定价不高,他们就要真的吃亏了。”
大的印刷工坊,因为财力雄厚,家大业大,哪怕有库存压着,依旧还能运转。
工坊就不行了,只要书压着卖不出去,很快就要做不下去。
而且量大能薄利多销,量少那就只能亏本,一直亏也是要做不下去的。
顾凝宸点点头,发现康熙对这些商业上的经营尤为熟悉,也清楚工坊更容易资金链断裂,很难经营下去。
她双眼亮晶晶看过来,康熙微微一笑。
他自然没跟顾凝宸提起,她要印书,自己也得事先了解一番才行。
不然要印刷工坊把书做得不够好,毁了这本好书,那也毁了顾凝宸的心血。
拖尔弼和王谈把关过,再有康熙亲自把关,顾凝宸这本书自然万无一失。
顾凝宸后来从拖尔弼那边才得知此事,也没料到康熙如此上心。
不过对她的事,康熙就很少不上心了。
江南几家印刷工坊加入进来,算数书的印刷量就上去了。
在江南一带卖得飞快,只是几家工坊更大,又早有准备,扩大了工坊还招来更多人,印量节节攀升,甚至还能稍微送一部分去京城来卖。
这让京城三家印刷工坊很不是滋味,也卯着劲拼命印刷,怎么都不能被比下去。
他们你追我赶,印刷量更大了,买到的人就更多。
甚至还有托友人帮买然后寄过去的,不过书哪怕印得多,买的人更多,很多都买不到。
拖尔弼之前跟天南地北的友人借书,一看印刷量上来了,也就赶紧买下不少,给那些曾经给他借书的人寄过去。
他也不好落下一人,还特地做了个单子,按照单子来寄。
这一算,拖尔弼才发现不得了,他曾经借过书的友人何其多,几页纸的名单都写不下。
他顿时又觉得这些友人极好,那么多人都愿意把自己珍贵的书借给自己。
如今拖尔弼自认女儿添补的算数书十分出色,自然要跟友人们分享。
连带题册他也一并买了,每人送上一套。
拖尔弼头没以前那么紧了,还直接跟印刷工坊买书,买的又多,工坊就给打两个折,算下来要便宜一点,然后一批批送出去。
不少友人托人买书没买到,没料到竟然收到拖尔弼寄过来的书,顿时感慨这书痴果真值得结交。
之前借过书的友人,不少得知拖尔弼的女儿得了圣心,自己也平步青云,如今都做到正二品的内务府管事大臣,未必还跟以前一样。
哪想到拖尔弼不但跟以往一样,这得到什么好书,立刻就给曾经借过书给他的人分享了。
他们稍微一打听,从品级高的大臣,到品级低的芝麻官,只要借过书,拖尔弼都一视同仁。
每人都是一套两本,一本是不疑先生的算数入门,一本是王谈的题册。
他们自个看也行,给家中启蒙的孩子看亦可以。
不少人直接写信来感谢拖尔弼,他摸着胡子十分高兴。
王夫人听后,对王谈道:“拖尔弼大人真是个念旧重情的,那么多书,一套价钱不多,加起来就不算了。”
这还没加上寄送的费用,虽然用了驿站,稍微比派人特地送去要便宜一点,但是加起来就不是一个数目了。
王谈笑笑,他没跟自家夫人提起,拖尔弼这费心送书,一来当然是感激友人当初愿意把自家的孤本借给他誊抄。
二来嘛,他这必然也是在炫耀自家女儿的书!
哪怕未必有人知道,但是不妨碍拖尔弼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定贵妃写的书了!
康熙听这事也跟顾凝宸提起,好笑道:“难得拖尔弼这次大方,朕稍微算了算,他这至少送出去几百本书了。”
她听得咂舌:“皇上,阿玛送出去那么多的书了吗?”
拖尔弼这是把印刷工坊半个月印的书全买走了吧,钱袋还好吗?
顾凝宸琢磨着要不要让人送点银票回家,免得拖尔弼一大方,回头一看发现钱袋空了,那就欲哭无泪了。
不过当初给拖尔弼借书的大多是同僚,也有偶尔碰过面的官员。
几百本送出去,拖尔弼不得结交了几百个官员,被御史知道后不会跑来弹劾他结党营私吧?
顾凝宸有点忧心忡忡,犹豫一会,凑到康熙耳边声问了。
听了这话,康熙搂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爱妃放心,朕没有多想。”
王谈都能看出来,康熙哪能看不出,拖尔弼到处送书,不就是炫耀这书是顾凝宸写的吗?
哪怕只是添补一番,却也把这本书的脉络整理得非常清晰好读。
而且添补的字数比稿还要多,是她写的书也没错。
估计拖尔弼当初没想那么多,觉得别人曾经借书给他,这次就回赠一下,哪知道把借书之人列出来会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送。
总不能送这个不送那个,彼此要认识的话,那就尴尬了。
然后他就越送越多,根本停不下来。
康熙昨夜听暗卫禀报,拖尔弼最近把石竹斋刚印的书全买走了。
石岚起初只觉得他要买,买的估计不会太多,二话不就答应,让工匠印好后就给拖尔弼送。
后来石岚发现拖尔弼这买的越来越多,直接把半个月内工坊印出来的书都买空,这才不得已阻拦,苦笑着让他去别家买。
不然熟悉的书铺都卖没了,正等着新印出来的上货,哪知道空了,这两天正跟石岚哭诉呢!
拖尔弼能怎么办,只好跑去另外两家买,把人家半个月的又买空了,于是哭的就变成这两家合作的书铺。
康熙实在好奇拖尔弼究竟借过多少人的书,就让暗卫偷偷去他家看看名单。
然后发现拖尔弼每次借书誊抄后,都会在书页写上借书人的名字,免得忘记了别人的慷慨。
于是拖尔弼这次赠书,就在藏书阁一本本翻书,把别人的名字记下。
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完成了一半,他写的名单就越来越长,赠书的人就越来越多。
康熙对拖尔弼的藏书阁究竟有多少书都感兴趣了,琢磨着下回要不要跟他提一提,让人把藏书阁的书都借回来重新誊抄一遍,放进翰林院的藏书阁?
拖尔弼不知道康熙开始惦记自己的藏书,里的名单越来越长,他都开始惶恐了,忍不住找好友王谈聊聊。
这可怎么办,皇上不会怀疑自己结党营私吧,原来他借过那么多人的书吗?
王谈听得又是羡慕又是好笑,拖尔弼这人缘真不错,这些年居然借过那么多人的书了吗?
偏偏那么多人都借了,实在不可思议。
可能拖尔弼这人书痴的名声太响亮,人又实诚得很,才叫人心甘情愿借出心爱的孤本了。
王谈想想自己对友人十分挑剔,所以熟悉的人不多,跟人更是很难深交。
但是他跟拖尔弼打交道没几回,居然渐渐走得这么近,还成为关系极为不错的好友。
王谈回想了一下,也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他就跟拖尔弼建议道:“你写折子跟皇上一声,让皇上心里有数。你明白究竟为何赠书,都是赠与什么人,送的是什么,清楚就好。”
其实要真是结党营私,谁会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顾凝宸的顾虑压根就没有出现,御史看到后一个个安静如鸡。
加上拖尔弼回头真的写折子,在里面详细明了赠书的缘由,连名单都送上来了。
看得康熙忍不住感慨,拖尔弼还真是个实诚人,就是老实过头了。
但是哪个皇帝不喜欢这样的实诚人,起码都不必担心他私底下胡来,反而做事坦坦荡荡。
拖尔弼过了明路,这才放心继续赠书。
就是进度越发慢了,因为三家印刷工坊都哭着求他买少点,让书铺那边能上点货,不至于还没上就被他买空了。
书铺掌柜都来哭了几回,拖尔弼只能悠着点儿慢慢送,还先给没送的友人写信解释了一番。
还没收到赠书的友人一看拖尔弼来信,一个个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毕竟其他人陆续收到,这些人也给拖尔弼借过书,没收到总归心里有点难过。
拖尔弼还特地写信来解释一番,让他们又是高兴,又是哭笑不得。
毕竟拖尔弼把京城三家印刷工坊都买空了,逼得人家工坊和书铺的管事一起来哭,也是够够的了。
不各地官员和读书人买书,传教士们也买了。
传教士让仆人跑了好几趟,最近才买上。
几人一看,不约而同聚在一起,讨论起这本书来。
白晋的算数最好,他看过后对其他人道:“这书只算是入门,但是写得极为详尽。如果不是宫里那位政事繁忙,我都要怀疑这位不疑先生正是那位。”
徐日升从宫里出来,听见后摇头道:“怎么可能,那位皇上十分勤政。早上这天还没亮就去上朝,下朝后去御书房议事,然后才去后宫。”
最近拍卖会上出现那么多新鲜玩意儿,全是那位皇帝想出来的,他又不是有好几个脑袋,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写书!
白晋想了想也觉得是,而且这书要浅显很多,显然不会是康熙写出来的,他不由感慨道:“我来之前只觉得这边没什么人会算数,实在可惜。如今看来,不久之后就会有许多人会了。”
其他几个传教士却不怎么赞同:“算数此道又不是看看就会了,如今这书刚上,很多人就是因为宫里那位皇帝喜欢算数,才会一窝蜂去买。”
但是买了未必会读,读了未必就会,也可能买回去就当个门面,放在书架上十分好看而已。
这个传教士曾经过几个城镇,还被一两个喜欢西洋东西的乡绅请到家中做客,就见过这些乡绅大字不识,书架却摆得满满当当。
那些书一本比一本新,一看就知道从来没翻过,就是当门面用的,于是他这时候才有此一。
白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反驳,心里却不怎么赞同。
传教士大多都是贵族出身,不管表面如何,心里还是十分傲慢。
尤其他们刚从西洋过来,只经过那么几个地方,见过几个人,就认定这边的算数发展不如西洋,以后也不会如何,就实在太狭隘了一点。
不过这位传教士刚到京城来,没见过宫里那位皇帝几次,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白晋还记得当初进宫是因为康熙召见,想要他们这些传教士算数。
当初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跟这边的皇帝打好交道,当然没人不乐意。
但是白晋完后,还以为这位皇帝会有很多疑惑,甚至许多听不懂的地方,需要他们慢慢解释。
再花费个一年半载,跟他们学习的进度差不多,这位皇帝都算是快了。
然而这位皇帝听了一遍,很快低头写了一遍,然后问他们几个有没缺漏的地方。
白晋接过后看完,当时的震撼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他在写信回去给法兰西国王的时候,就提到这位皇帝不但记忆超群,而且对算数有着不一般的天赋,甚至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
国王的回信也是让白晋不要得罪这位皇帝,而且耐心跟对方好好打交道。
白晋看了下周围,徐日升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人有默契,明白这个新来的传教士从此之后就不能带进宫里去,免得连累他们,坏了在康熙心里的印象。
其他几个传教士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唯独这个新来的被蒙在鼓里,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自己被孤立,想要控诉,就被同国的传教士捂着嘴直接打晕拖上西洋海商的船。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回家去了。
这点插曲,康熙从暗卫那边知晓,并没往心里去。
西洋人都是从不同国家来的,各人的立场有所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暂时都不敢得罪他。
没有眼色,不会来事,还可能惹麻烦的传教士,都不必康熙出,其他人就会率先让对方彻底不再康熙跟前出现。
他就是稍微有点遗憾,都没个理由发作这些传教士,榨出点油水来。
康熙摸了摸下巴,被顾凝宸带着,他真是越发像奸商了。
不过国库被充盈了大半,如今后宫要重建太和殿,建造新宫殿宁寿宫,再就是大戏楼,花费如流水一样。
虽拍卖会那边源源不绝有金银送进国库,但是本地拍卖会每月一次,西洋人的拍卖会更是三个月一回。
哪怕每次拍卖后的金银数目巨大,可惜建造宫殿消耗得更快。
康熙正琢磨此事,就有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了过来。
他打开一看,居然是施世纶的折子。
施世纶在折子里提到盐井挖掘顺利,井盐的产量也很稳定,他新上任的地方,盐价逐渐降了下来,连带周边的盐价也有所松动。
但是其他地方的盐井负责的盐商并不愿意降价,还觉得施世纶与民争利,把他气得够呛。
也不知道上回施世纶发现了什么,一有问题就知道直接写密折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康熙里。
顾凝宸去外头看了后边院子种的土豆和红薯,如今苗已经长大,再过阵子应该就有收获了。
她进来的时候心情不错,却见康熙皱着眉头看里的折子,转头就示意金桂去泡一壶菊花茶来。
康熙看着被顾凝宸放在边的茶杯,闻着熟悉的味道,嘴角就微微一弯:“朕也没怎么气着,就是心里感慨这人贪心不足,还迂腐得很,不愿意接受新东西,还不乐意别人接受。”
他转把折子递给顾凝宸,她低头扫了一眼,就伸抚平康熙的眉头:“皇上还不生气,这眉头都快打结了。不过皇上确实不必生气,不愿意往前走的人,总归会被落下的。”
闻言,康熙笑着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理。”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这些盐井除了部分是官府接,大部分都在当地大家族里。
他们一代代继承这些盐井,如今是联一起反对。
施世纶人单力薄,面对那么多的盐商,明面上可能没事,暗地里就未必了。
他压低了盐价,其他盐商不乐意,可能会使人对当地的那个盐井动。
能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比如破坏那个挖盐卤的器,比如在煮盐的地方动脚,让人吃了那些盐之后突然病了,甚至死了人,那施世纶真的浑身是嘴都不清了。
哪怕什么都不动,就雇个人被一群人抬去医馆,大闹一场,让当地所有人都误会施世纶的盐井有问题,那产出的井盐就没人敢买。
他光是随意想了想就有这么多的办法对付施世纶,还让施世纶毫无招架之力,足见施世纶的境况有多糟糕和危险了。
康熙当立断,一边派暗卫去搜集证据。
不必,这些盐商里就不可能完全干净的,以前他因为战事的缘故,没能腾出来整治这些人,如今就得仔细计较了。
另一边他也派人去保护施世纶,虽施世纶学武多年,但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而且双拳难敌四。
康熙不想施世纶这样难得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就因为几个盐商而丢了性命,那就太可惜了一些。
他安排下去,不久后暗卫就传来密折,居然不是一封,而是一个箱子。
箱子上了锁,李德全心翼翼打开后,把里面的密折都取出来摆在康熙面前。
康熙看得很快,转眼就看完里十多本密折,全是关于那些盐商的。
他知道这些盐商不会太干净,却没想到如此胆大包天。
为了抬高盐的价格,这些盐商让自己的盐井产出达到一定数量就停下,不乐意产出太多。
要多了一点,他们就私下高价卖给西洋人。
毕竟要是卖给当地之人,哪怕守口如瓶还是会露出破绽来,凭空多的盐从哪里来,一查就能发现。
但是卖给西洋人就不同了,他们很多作为传教士,身份颇为超然。
因为康熙多次召见几国传教士的关系,各地官员对传教士都十分客气,守卫们也就不会严格检查传教士身上和马车带的东西,就能蒙混带出去。
有些人甚至不是传教士本身,而是西洋商人派伙计穿上传教士的服装,然后把这些井盐带出去。
本地的盐售卖是有数量限制的,大多本地都不够,所以是不卖给外地人,更别提是西洋人了。
西洋商人帮着送去别的地方,就能翻好几倍卖出高价,甚至能是漂洋过海来的好盐。
因为他们西洋人的面孔,就迷惑了不少人,以为真是从西洋带来的盐,好奇心之下,不缺钱的人家就买回去尝尝鲜。
有钱有闲的人家总归不算少,西洋商人辗转几个地方出,根本就没人察觉这就是普通的井盐。
哪怕有人发现了,但是西洋商人一般一个地方就卖一次,吃亏了的人根本找不到西洋商人,也只好作罢。
各地消息又不灵通,这边被骗了的人也无处申诉,告诉另外一边的人,于是那边的人继续被骗了。
甚至盐商把最次等的盐卖给西洋人,价格却抬高到跟一等盐一样。
西洋商人还能再翻倍卖,谁都没吃亏,这门买卖就一直持续下来,直到施世纶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
当地的盐价低下去了,西洋商人当然不愿意吃亏,就要跟盐商讨价还价,把价钱压下去。
盐商于是就分成了两派,一边觉得价钱低点没什么,毕竟原本就是不怎么值钱的次等盐。
一边却舍不得之前那么多的钱,活生生压下来,就少了许多,压根不乐意降价,还对施世纶就恨上了。
后边不乐意降价的,西洋商人二话不就跟前面的做了买卖,然后火速离开。
气得后边的没能出,连少了很多的钱都飞了,对施世纶就更恨,也就暗搓搓准备找他的麻烦。
可惜盐商们那点计谋被康熙早就预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段都想了好几种。
果然盐商打算采用最后一种,毕竟施世纶也明白他们很可能对自己这边出产的井盐动。
这盐是百姓的命根子,卖掉后换成的钱都是一家子的花用,如果被动脚,所有盐分不出哪里不对,就只能彻底废掉,损失就大了。
所以施世纶让侍卫日夜轮流巡逻,任何陌生面孔都不能靠近。
百姓得知可能有人对井盐动,比施世纶还紧张,让不能做工的老人孩白天到处走走,看到陌生面孔就立刻呼喊巡逻的人过来。
守卫和百姓两边一起严密巡视之下,盐商的人压根不能靠近,就只好让人服下药,一群人抬着送去街上最大也是人最多的医馆去闹了。
早有暗卫潜伏在医馆里面,假装是其中一位大夫,一看见这群人就迎了上去,急急把脉后,没等这群人闹腾起来,就率先打断道:“这人中毒了,快把人放下,老夫里正好有一颗解毒丸,就怕毒性太大,这药丸可能救不了人。”
假装躺着的人听后就不淡定了,差点就要跳起来。
毕竟盐商让人假装吃了施世纶的井盐后不舒服,吃了一颗药丸后脸色惨白,人也浑身没力气,好像真的病了一样。
如今竟然是中毒,他就彻底假装不下去,一副虚弱的模样睁开眼睛:“还请大夫救我,不管能不能救,让我试试!”
那一群跟着来做戏,准备嚷嚷的人面面相觑,这是真中毒了吗?
他们是继续按照盐商的吩咐嚷嚷,还是给这人先解毒?
中间有个是盐商的心腹跟着,就怕中途出什么意外,这意外不就来了?
他赶紧拦着暗卫道:“胡,我兄长如何是中毒,分明是吃了施大人那边产出的井盐才变成这个样子!父母双亡之后我们相依为命,没了兄长我以后要怎么过啊”
“兄长”被他死死抱在怀里,挣扎着想起来,可惜脚绵软没力气,愣是没挣扎开,心里越发恐慌。
他果真不该收了钱去陷害施世纶,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那一群盐商好歹毒的心,竟然真的要自己死了嫁祸给施世纶?
这人就是个无赖,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干,这次也不例外。
盐商还再三保证这药就是看起来孱弱,对身体无碍,给的钱又足够多,无赖才接了下来。
但是要命的事,他就不肯干了,都没命了,收到的钱还怎么花?
无赖挣扎不起来,更是慌张。
好在暗卫大叫着“你这样他要透不过气来了”,逼得这人终于松开一点,无赖才拼命挣扎着喊道:“我不是他的兄长,是盐商让我来的”
抱着他的人没料到无赖居然这时候反水,一把捂住无赖的嘴巴,可惜已经太晚了。
无赖这一喊用尽了力气,围观的人不少,一个个都听见了。
他们一听是盐商让人来的,的又是施世纶负责的井盐有问题,在场的又不是傻子,立刻明白这是盐商的阴谋!
只要这脏水泼在施世纶身上,他里那些便宜的井盐自然就没人买了,不就便宜了那些抬高价格的盐商了?
百姓早就因为买不起盐的事发愁,好在施世纶横空出现,皇上又开恩,特意送来图纸,让施世纶这盐井挖得更深,还更快挖出不少盐卤来。
他这井盐用一个大器挖,日夜不停,挖的数量多,价钱就下来了,让当地百姓都买得起。
周边百姓听了,都纷纷带着钱去买。
如今要被这盐商闹上一场,真如愿了,他们以后岂不是更吃不起盐了?
一时百姓满脸不忿,就要上来把这些盐商派来的混蛋揍一顿。
还是医馆的大夫劝道:“老夫已经叫人报官,让差役把人带回去审问就好,别是混乱中让谁趁逃走就不好了。”
那个捂住无赖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准备趁乱离开,哪知道被暗卫假扮的大夫戳破,顿时恼羞成怒。
他转身就要扑向这个“大夫”,想着自己被带去府衙,很快也会被盐商捞出来,还不如趁教训一下这个总是坏事的大夫。
其他百姓一看,吓得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暗卫却轻轻松松避开,然后一劈下,就把人劈晕,对周围百姓解释道:“老夫平日打拳养生,上功夫还不错。”
百姓这才放心了,又见官差过来绑人,却有些担心他们被带走很快放出来,医馆的大夫就危险了。
毕竟盐商到处打点,要不是如此,也不会一直没被人发现私下卖盐。
那么多商人来回跑,中间还有西洋人,就那个发色瞳色如此显眼,不是瞎子都能看见,能不闻不问,不就是盐商打点得足够妥当吗?
康熙也想到这一点,早早就让人把当地官员控制住了,把附近巡查的钦差调派过去主持,等新官员上任再接。
所以一群人以为没什么事,就是去府衙走个过场,脸色都比较轻松。
然而他们到了地方,抬头见一个陌生的官员在上头,一个个都懵了。
这谁,原来的知府大人呢?
可想而知,换了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非但把人扣下审问,拿着口供后,就立刻派差役去抓拿那几个盐商。
康熙想到盐商私下贩卖,那些盐虽然等级不高,数量却不少,却都是没有交税的!
这等于盐商从他口袋里抢钱了,让康熙如何能忍?
不但把盐商拿下,还把那些西洋商人也拿下了。
拿下之后,康熙收到不少密折禀报此事,看完都气笑了。
这些西洋商人,有些是真的,有些居然是本地商人假扮的。
本地商人雇佣西洋人,装作西洋商人的样子去骗当地盐商卖盐,然后转头再高价卖出去,赚了大笔差价。
顾凝宸顿时觉得这些本地商人的脑子挺好使的,就是聪明都用在歪心思上了。
他们还知道让人来假扮西洋商人,如果东窗事发,就很难查到他们身上去。
任是谁都不会从西洋商人那边联想到本地商人身上,他们就能逃过一劫了。
但是很明显,本地商人没能逃过去。
这次牵连极大,盐商、西洋商人和涉及的本地商人都一窝端了。
他们被抄家充公,绞尽脑汁赚的钱,转头都进了国库。
除了财产之外,盐商代代继承的盐井也归到康熙上了。
他派人建造挖盐的器,立刻开采,彻底把盐价压下来。
当地百姓十分感恩,为此还送万民伞进京给康熙。
顾凝宸也是第一次看见万民伞,颇为好奇。
她以为万民伞上面就是一万个百姓留下的签名,伞很大,然后密密麻麻都是名字。
如今顾凝宸看着面前的万民伞,伞是大,但是上面一看就知道绝不会有一万个名字。
除了名字之外,还有很多大大的红色指印。
康熙见她好奇就解释道:“很多百姓不识字,能写上名字的该是当地的儒生或者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余下不会写字的就会摁上印。”
这才是真实的万民伞,要全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证明只有识字的书生等人写下,甚至可能是有人专门把当地所有百姓的名字写上去,瞧着好看而已。
写上去的名字,不代表拥有名字的人知道,或者愿意被写上去。
但是印就不一样了,是一个个百姓亲自摁上去的。越是摁得凌乱,越是真实。
顾凝宸看得出康熙的心情很不错,他让人把万民伞收入私库,好好保存起来。
这些都是百姓的心意,自然得好好留存,多年后指不定能得到许多万民伞,让后世人瞻仰。
如今天儿热了,殿内有好几架风扇,四面八方徐徐来风,浑身的燥热都散了不少。
因为顾凝宸的身子骨不算特别好,康熙在重华宫就没用冰,穿着轻薄的常服,额头还是会出汗。
她就劝道:“皇上也不必太顾忌我,我这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用冰也是可以的。”
反正风扇也就对着冰块吹,让风更凉快一点。
大不了顾凝宸离得远一些,不会被吹到就好。
康熙哪里舍得她离远了,而且风扇吹不到,哪怕她不怕热,还是会难受:“无妨,这点热朕还受得住。往年要用许多冰块,却也凉快不到哪里去。”
他低头看着地图,跟顾凝宸道:“朕打算入秋的时候,天气凉快,办一场围猎。”
一是跟蒙古那边的关系重新联系上,免得生疏了。
二是能带着顾凝宸出宫走走,别是一直闷在宫里。
三是如今没有战事,也不能让八旗子弟太松快了,怎么都要把骑射练一练。
要是一个个表现太差,康熙就得让他们加训了!
两人正着,那边李德全就递了话进来。
“皇上,京城典当铺那边,是西洋人让侍从送了物件过去想要典当出金银,他们确实不敢收下。”
顾凝宸听得一愣,西洋人这拍卖会上的钱都花光了,都需要典当身边的物件,那么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