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那件事,文徵也不知道怎么,只知道华鞍老教授来找她时,她只能一直安慰对方会没事。
老教授家住学校家属楼,当年还在教高中时任职单位分配的。
他三十就和以前的妻子离了婚,一人独居,到现在几十年,文徵去过他家拜访,书房摆有很多学科相关的书和实验仪器,文徵看见的时候还好奇摆弄了下。
见到文徵时华老:“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跟我,生了个外孙女日子还不错,女儿是随她妈,总不愿怎么见我。以前我和她妈离婚后她就自己一个人过的,叫我不用怎么管她,她很独立,读书,上学,什么都不用我花钱。我老头子年轻时候只知道钻研学术,对她缺少关心,当时离了婚就一个人过。家里就她一直让人放心不下。”
文徵看见过相框里的照片。
华鞍老教授和他两位女儿年轻时的照片,一个面相成熟,另一个皮肤微黑,看着就很阳光野性的那种,大波浪卷,像迪士尼电影里那种爱冒险的公主。
左边那位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应该是老师大女儿的孩子,她孙女。
文徵拿起相框:“上次您孙女像我,就是她吗。”
华鞍笑笑:“嗯,是。我家孙女可能折腾了,现在也上了高中。”
“真好。”
“是啊,她妈妈还好,就她姨,老是持着不肯放弃的劲,非要去美国深造,拿我话啊,国外哪那么好,压根没有我们国家这样的生活环境,没有安全保障,我不希望她出去,我想她就好好待在家。”
“她不愿意,总要多去世界看看,要去考试,没办法。前段时间其实我们吵了一家,她一气之下办签证出去也有这部分原因。结果就她没做好准备吧,接的朋友掉链子,东西也被偷了,在警局备案好久。我打电话也不接,联系不上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华老看向文徵:“你认识有原先在美国的朋友,是吗?”
老人家久不联系亲戚,现在是病急乱投医。
文徵当时:“是有,只是,怕是不太好找”
老教授也没为难她,只摇头,叹了声气。
“没办法的话就算了,老师也知道你们为难,这谁能想得了办法,隔着半个地球,我老眼昏花的又不好直接飞过去。就只能在这边干着急,问了亲戚朋友,有人倒是在国外,可也不在那儿。”
“文徵,有时候,其实我老觉得好像在你身上也看到了我女儿当初身上那股劲一样。所以才一直希望你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当初你引荐你那位同学给我,我还一直不同意呢,觉得你怎么就把那么好的会放弃。”
“你,如果我女儿真的离开我远了能过得好,那我是不是该在心里祝愿她?”
街边的风实在太冷。
冷得文徵回想方才在老师家里过的话都有些断片。
想到老人家想起自己女儿眼里那希冀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在电话中和宋南津讲话的声音也开始有点颤巍巍的。
“知道上次和你吵架是我不好,但谁生活中都有点摩擦的,宋南津,这事我想只有你能做到,可不可以,就当借我个面儿?”
她尽量以很简洁的语言把大概来意描述了下。
那边,大家都听着。
宋南津里头一次是那么温温软软的声音,像女生,话语调却又柔转舒适。
有人互对眼神。
诧异与惊奇并行。
“宋南津结婚了?”有人意识过来,低声问。
“不知道啊,谁也没有消息,你知道吗?”
大家都悄悄摇头。
董事会没听过。
宋南津他爸那边更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爸大概要第一个从美国飞回见儿媳。
陈叔也咽了下唾沫,看他眼神忌惮:“真是神了”
宋南津捏着笔撑桌上玩,听完原委,:“急吗?”
文徵知道他是松了口,立马道:“急,十万火急,就这几时。”
宋南津里笔松了,丢桌上。
“见面地址发我,一会儿到。”
之后电话挂了。
室内幻灯片刚打开,董事会的高层还坐面前,宋南津刚架好势准备好好谈谈,而现在,大家心里差不多都清楚结果。
“你们也听到了,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他拿起边上大衣披身上,系着扣子,口吻淡漫:“会议先延后吧,时间下次再定。”
“你就这样结束了?不管我们这些人?”
宋南津视线投过去:“有什么意见?”
对方呼吸一滞,只:“我们好歹也是你叔叔辈的,你这结婚了,总得通知我们一声吧。”
许是起她,宋南津了然垂眸。
眼底多了些缱绻。
话口吻竟也难得温缓。
“下次婚礼会给您寄请柬。”
大家面面相觑一眼,平时开会都是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这一刻竟也有难得的缓释,陆续的,连刚刚坚持和宋南津对刺的陈叔也有些破防。
宋南津一路下电梯去车库开车,今天开出来的是辆黑色宾利慕尚,沿路吸引目光。
刚上车就收到她消息。
一个定位消息,科技大附近的咖啡厅。
备注,太太。
宋南津本想点开那条定位消息,视线触碰到她头像,不知怎的,指轻轻抚了两下。
-
咖啡厅,坐在位置上的文徵还有点紧张。
点好了两杯喝的,捧着还有些温热的杯子,扭头看落地窗。
天气预报最近滨城要下雪了。
气温骤降,谁都招架不住。
她想到那天宋南津和她的芝加哥的场景。
漫天大雪,寒风刺骨。
他他想她。
文徵刚刚抱着书走在冷风里有一刻竟想到他那年可能会有的感受。
她在想,宋南津在美国当时生活也是这种状态吗。
那年很冷,会像她现在所感受到的这样,刺到骨子里?
他一个人冷吗。
她记得过去她那些很伤人的话时他的颤抖着,他威胁她划破了,他流泪,他带有怨意的眼神看过她。
他也颤抖着想抱她。宋南津是什么样的,是她为了别人豁出去一切,他却还是红着眼让她别走的。是她不管多冷的态度对他,他还是能那么喜欢她的。
可他也有傲气,他是有脾性的,那年他应该也恨过,在车上闭眼让她下车。
那年冬天文徵姨母刚生病。
要做术。
宋兰春为了前途把落下来的会插给别人,她不知道怎么和宋南津。
她盯着挡风玻璃,只:“哥,你要记得你今天的话,是你不想再见我的,我走了,我不会回头。”
宋南津没话。
她没敢看他的样子,他的眼神。
她只记得那天车厢温度好低。
她推开车门下车,外面雨下很大,她一身长裙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背道而驰。
可她迟迟没听到身后引擎声。
宋南津的车一直停在那儿。
她忘了他有没有什么反应,又有没有回头看过她,他再也别让他见到她,那应该就是真的,他应该不会再想她。
文徵一直以为,他的离开是两人之间的结束。
她以为他的生活很好的,去了国外,美女如云,跑车成群,他那么有资本,他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缺那些。
她现在才知道这些。
宋南津推门而入时,身影吸引了许多目光。
他一眼看到在位置上撑着胳膊出神的文徵。穿着一身大衣,臂撑桌面,右轻轻捏着吸管旋转。
她的冻得有点红,但仍然很白,她盯着一件东西出神的样子会有些反应迟缓,但那副样子很宁静,挺漂亮。
宋南津记得他们上次接触她都没怎么跟他讲话。
可现在还是和他低头,主动打电话给他。
宋南津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有事?”
文徵回神,把那杯饮品递他面前:“给你点的喝的,不知道你喝什么,随便挑的款。”
“谢谢。”宋南津把钥匙放桌上,道:“听你大概描述,你老师的女儿在洛杉矶碰到了点问题?”
“嗯。老师和他女儿有点争执,她就飞去美国了,不熟悉,一个人没注意东西行李被偷,钱是追不回来,我就是想问问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联系得上的办法,或者在那边的住处什么的,可不可以暂时先帮忙安排一下。”文徵看着宋南津那平淡听着的样子,知道自己这样话可能有些不好。
“钱什么的我能照价给你,教授他老人家晚年都是一个人过,那位姐姐那边不接电话,我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办。”
宋南津先是没有话,之后,抬眼,那种敛无情绪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看她。
文徵不知道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对她个人的意见。
也许是上次无疾而终带有的一点想法。
又或许,他不太开心,工作被打断临时出来,或者秘书今天给他冲的咖啡忘了加糖?
文徵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在他这样的视线下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她开始退步了:“或者你不帮算了,我回去和我老师另想办法。”
她要起身。
他声音适时响起:“我有不帮吗。”
她动作停滞,又坐回去。
他端起那杯她给他买的饮品,指捻了捻上边的贴纸,淡道:“我有个问题,你们在这边干着急,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
“我是,人都联系不上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那边过得不好,跨了那么远,还有时差,不定人家现在已经找到解决办法,再或者联系了她现有的朋友,再或者其他解决办法?总不至于半夜没地方去。”
文徵愣住:“倒是没想过这些。”
宋南津算是懂了,他抬表看了眼时间:“现在下午四点,洛杉矶时间应该是快凌晨一点,你她已经在朋友那儿暂时歇下,那么应该已经离开警局回去了,所以哪怕现在我们着急着去安排什么住所,起码也得等几时后她事情忙完。这个点又联系不上人,着急也是干着急。”
“那怎么办?”她:“老师他老人家也不是很懂这些,就是接到亲戚电话才挂念的,我也没什么这方面经验。”
“我能给的建议是,先放宽心,不要想,等到时间了该是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让老人家别担心,而不是先管那边。”
“嗯”文徵抿唇:“事实上我也是这个意思。”
宋南津看了出来她顾虑,:“当然了,那边我们也不可能不管,只不过要等几个时,我有认识洛杉矶的朋友,要住处也有,不多,而且我的住处可能也不能随便挪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不怎么喜欢别的异性碰我的房子。”
文徵了然,轻轻哦了声。
“嗯。还有一个就是,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钱,刚刚那些话你甚至都不用。你明知道你这样了我心里会生气。”
顶着他注视有些压力,文徵指尴尬地蜷起。
“那我不了。”
“还有呢?所有事情,好好和我。”
有他的支持,文徵放心不少,好好把事情原委和他讲了一遍。
老师家里的情况,她与华鞍老教授之间的联系。
包括原先华老在她学习上的帮助。
中途宋南津打断:“华老,就是之前你举荐过去,张寄读研的前期导师?”
文徵动作微愣,嗯了一声。
怕他生气,还悄然抬眼看了下他神情。
还好,还算冷静。
宋南津:“你继续。”
“所以我老师有点担心,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你知道他其实今年身体也不大好了,快要退休,可也一直想为了科研事业做奉献,我怕老人家晚上睡不好觉。但你也知道我英语口语没到那程度,可能打电话过去一些专业术语沟通都不太好,我想着但凡能联系得上人”
“电话给我。”
“嗯?”
宋南津抬眼,话语直白。
“不是想找个安定么,电话号码给我,我去打这个电话好好问一下情况,然后我们去安抚一下你老师。”
文徵连忙把递过去。
之后,宋南津去边上比较安静的地方打了这个跨国电话。
文徵在一旁等,时而看着站远处的他。
她才注意到宋南津今天的穿着,有些正式,甚至不像平常去公司的那种,而是有点正经的,像是从什么大场合出来的。
她不禁想到自己那会儿的电话。
不会耽搁了他什么事?
耗时有点长,主要是转接,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等待时间,但电话接通就好多了,文徵隐约听见他用很流利的英文和人交流,一些时间什么的,还有有关对方基本问题的。
一边沟通,一边时不时朝她这看过来一眼。
感受到文徵视线也没什么变化,继续事。
最后得知那边消息,原来对方人是和朋友回去了,也没什么事,至于文徵教授那边,对方是有点赌气故意不接电话。宋南津去交涉过后,对方警局会和人联系让其知会家人。
他走过来,把放回桌上,:“问过了,也找了朋友去接应,晚上事情会处理好,到时有结果了我和你。她和她爸之间有点恩怨,但确实是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回头也转告老人家。”
文徵抿抿唇:“谢谢你,听你一我心里安定不少。”
宋南津看看这样的她,笑一声。
“现在知道谢了?”
“那还要什么。”
文徵想了想:“请你吃个饭?”
宋南津道:“别吃了,回家。”
这句回家令文徵一直悬浮的心有些落下。
像犹豫了好几天的东西,终于落到平地。
他们一起出去,文徵端着那半杯还没喝完的可可,迎于冷风中,出去时两人都没怎么话。
直到坐到车上。
他一边调试座椅一边:“我朋友电话写给你,到时候你也顺带给你老师,两边再有什么事好联系。而且我朋友认识很多那边的人,优质房东,一些天然气还有之类的,让你老师女儿最好办个双币或是国际信用卡,住旅馆和租车比较好办,当然如果她要长居的话,工作方面我也认识有人”
“宋南津。”她忽然打断他。
宋南津话顿。
“不用了。”
“什么?”
“其实今天约你出来也确实只是想问问你怎么办,当时想不到别人,又有点无助,下意识就想到你了。”
他捏着安全带边沿的一直没动,垂着的眼睫有很轻微地扇动。
“仅仅是这样?”
文徵思索,又试探着,轻声:“也想见见你?”
这句答案叫宋南津有些想不到,他发了下怔,之后,扯唇笑了声。
他松了他那边的安全带扣。
倾过身去。
拉过她那边的安全带,帮她扣。
男人突然过来时文徵还有点紧张,后背慢慢往后压,等着他系完。
外面是冷风,车内很安静。
暖气流通。
两人呼吸有些交织。
文徵刚才被冷风洗礼,这会儿呼吸都不太平静,她在想自己温热的呼吸喷他脸上会不会有点尴尬,她还喝了可可,会不会有点味道,再或者,离这么近她那么紧他会不会感受到。
她又想到上次接吻了,那天晚上在浴室洗澡,她一直在想。
和宋南津在一起时他能给的快乐,很爽,很放纵。
起码她没怎么感受过。
文徵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宋南津的脸很漂亮,起码脸上没什么瑕疵,总是很冷的神情,所以叫人觉得生人勿近,可在她面前,他总是很温柔,其实相处起来还可以。
她甚至看见他纤长的睫毛,能堪比女孩子。
她记起刚刚他坐自己对面时,身上正装随性却又正式,西装裤包裹着他的腿,她其实还挺喜欢看这样的宋南津的,很帅,很特别。
咔嚓一声。
安全带扣上之际,文徵突然捉住了他要撤走的胳膊:“等等,哥。”
宋南津动作停住,抬眼:“怎么了?”
两人视线对上,文徵看着他的眼,也不知道怎么和他。
她心里想法,她想的一些话。
她微微咬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右抓住他衣领,凑上去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下。
像蜻蜓点水。
冰冰凉凉的,还很软。
宋南津愣住,没反应过来。
亲完,文徵脸都红了,微微喘气,还有点害怕:“我想和你。”
“我的补偿,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