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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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大道,新的沙子来了。拖拉拖车装运,塔塔塔地响,不熄火,几个人一会儿卸完了,开走。孩子们跑来了,上沙堆上,又下来,沙子是潮湿的。分地方,划线用棍,从上划到下,每块写上名。往两边挪一点,擦抹了重画。杰和光挖掏沙子,放自己那块地上,拿板条刮平,光画人,这是你,是你,这是你姐,是你姐,我没有姐,是你哥,有辫子啊。

    人们纷纷挖洞,有水分的沙子不容易塌。

    “这是哪来的沙子?”“西边。”

    秀雄来了,看电影啦。晓宇老片子看多少遍了。光问哪演的?在长青社,秀地雷大大的,比划,还有地道。晓宇问那是一个吗?雄演俩,过瘾,摇晃着,不见鬼子不拉线儿。光咋不告诉我们一声呢。林中间断了好几回,还总闪,像着了火似的。

    全咱们国家大西北有特大的沙漠,晓宇咱们这边就有,伟在大西边,好几十里。立本这是河沙,是南河的。盈问是咱们去的地方吗?立本不是,是西边,那边通车。

    拖拉又拉来一车沙子,倾覆孩子们的“杰作”。车厢可以掫起来,真是迅猛,挡不了的,只有后退,画的捏的都挪不了,眼瞅着被覆盖。

    五、峰登上拖车,帮人卸车,是做给其他孩子看的。车厢起平,关上后挡板,他俩在车上不下来,坐车走,洋洋得意,冲车下的人摆。光追,扒着车厢往上爬。峰把他往下推。“你拽我上去。”“不行,滚!”拿脚要踹光的,光松了,骂咧咧地站下。开车的回头喊:“都下去!”车停了,峰五下去了。光在远处笑,跳着脚。峰弯腰捡石头,光急忙往家里跑,狂跑到路口,停下回过身;峰又去弯腰,光又跑,跑到扔的石头够不着了,停下转过身看。峰和五他们走路去了。

    老单,人什么样,如水一样在什么形里就成什么形状。

    光慢腾腾回来,和一群孩子堆沙子,用箍,做成宝塔,做成人。又掏了几个洞,移入人,移坏了重做。光掏了一个大洞,海过来,“呀,像防空洞了。”要钻进去,光伸胳膊不让,“得我先进去,我还没有呢。”光钻进去,杰、志来看,“这个都能呆人啦!”他们探头,光喊:“别进,挤坏了。”“没事,”杰进来,挨得紧,“挺宽的。”六来看,光让杰出去,让六进呆一会,六没敢进,嘴上:“太。”杰:“再扩扩吧。”他们往两边抠,和海的连一起了。海生气了,上沙堆。志喊光杰出来,他们刚出来,洞就塌了,海掉下来。光骑上,杰按头,按不住,给他吃沙子;海的脖领子被灌进沙子,嘴紧闭塞不进沙子,就往耳朵里塞沙子,衣服兜里都给装满了。捣毁了别人的洞,踢倒了堆的塔和人,光满头大汗跑回家。他妈在院,拍了他一巴掌:“挣大命!”光学一句:“挣大命。”拍几下,学几回,身后的沙子也拍没了。孩子们都回家吃饭,容婶和干净的家长们都让孩子洗,在洗脸盆里准备好了水,有孩子回来自己舀水,有家长看孩子脏兮兮的就舀水叫到园子那往上浇。生活有许多吸引,让他们感兴趣都忘了吃饭,这就是孩子。志回家,桌子已放好了,筷子碗都放上了,月摆筷子,志先别摆,他用筷子摆上形,搭架子,一把筷子都用上还不够高;还有,新的,大人不让,那留过年用。波盛饭,涛盛菜,分给每人一碗。月在碗里翻找,“我的碗里没有肉——”“哪有肉?没放肉。”“有!”“有?咬你腮帮子,啃自己,当猪蹄子”月使劲掐涛的后脖子。月生气,收拾碗的时候,不拿他的碗。

    吃了晚饭,四周不大不的孩子都出来,带着木棍。立本:“都别掏沙子了,别堆人儿了,咱们玩冲锋。”晓宇:“咱们分两伙儿,谁先占领,插上棍——棍当红旗,谁赢。”全:“咱们这几栋的一伙,你们那几栋一伙。”光推那边的人。

    每伙儿中一部分拉对方后腿,往下拽,另一部分往上冲;力量大的在前,把对方上来的人推下去。都插上棍子,在最高点,双方对着。下去!下来!“他们有人拔棍子。”偷偷拔了棍子,往对方的地盘挪了。打棍子,双方混战,扔下棍子,俩俩支架子,松开去抱腰,摔起跤。背后袭击,涛拿棍子打海,海:“别打,一伙儿的。”“你是哪伙儿的?”继续打,海喊:“咱们一趟房的!”那伙儿的人抱了光,顶在前,那边扬沙子,这边连忙一起回击,打,“狠狠的打!”“打!”晓宇打,光:“我是你伙儿的。”“你不是那伙儿的吗?”“咱们几趟房!”“那你怎么跑那边了呢?”那边趁扬沙子。

    芳跟东过来,海喊:“别过来!”

    东跑过来了,海推他,“把芳带走,快回去!”东不情愿地带芳走,走到没人的地方,给芳噼里啪啦一阵打。

    沙堆上乱打起来。有的转过身躲沙子,哈下腰分开腿,两只像鸡往后刨,火力四射。“哎呀”“打眼睛啦!”

    “停!停火!”两边都后撤,不打了。“歇会儿歇会儿。”有的就走了。

    玩翻跟头。光先跑上去,杰跟上去,光翻完,杰翻,翻不过去,六帮他翻了过去。杰起来推六一下,“不用你动。”他又翻,翻不过去,一下又一下往起翘,撅着屁股动来动去,光抬脚揣了一下,杰翻歪了,滚下坡儿底。“谁推的?”杰起来想骂人,挨个细看人的脸,转一圈,骂别栋房的,别栋的人上来,把他推倒。两伙人都上沙堆上边。

    大后院传来骂声和狗的叫。光跑去看,一会儿跑回来,“是魏老二,打他自己家狗。”平时魏老二就愿骂人,他话含混,不指名道姓,不知骂的是谁。“妈了巴子”是他常的,听得最清楚的。走路就骂,走到厕所里还没完,孩见了他,擦了屁股就匆匆走了。唯有五不走,瞪着眼看他,看的时间长,魏老二就不了。魏老二经过两次之后再看见五时也没有言语了。

    杰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生冷的态度,也就不吱声了。纸条上,形式每一改变,都是从反面吸取的。

    天空暗了,星星斑斑点点,隐隐约约,明亮的有几颗。

    立本几个人看星星。南边那颗亮点,是什么星?那是木星。一晚上是移动的。曲文背着书包来了,拿出望远镜,几个人轮流看。看的星。动呢,晃的。不要动!星星发光呢,有毛毛

    老单爷,茫茫宇宙,大和,上和下,是相对的,看你的落脚点观察点在哪。

    古人观星象,是出于自身与环境的思考。

    放开眼量,才能明察洞悉,俗称开第三只眼。通天,就是人与天的交流沟通。

    “回家了,睡觉了。”某家的大人喊。一个孩子动,其他孩子也恋恋不舍地回去。孩子们知道,大人的想法是相同的。

    孩子一进院,有当妈的拿着笤帚站在院儿,等他们;有的刚进屋就被妈拉出来;在院子,妈们叫孩子们站着,用笤帚堒打衣服的灰土;有的还掏兜,把兜翻出来,倒净了沙子。大人男孩的衣服是抹布,哪都蹭。不女孩。女孩爱护自己的衣服,那就像是风吹起的波纹,让人看。

    立本又走上沙堆,仰望天空。天是墨水蓝一样的,天上稳定的那些星星是遥远的火,是可以看到的火,(老单爷的),是透视焦距原理决定的,它是人的“测量”。人的视觉采用焦距式,对火的判断,与实际到达的光热一致。极至于无,是传达得有限。生活中,人都在意、核计近处头上的东西,忽视或看不到远处大的东西。

    空中有流星划过,看到没有。后来回想,人一生经历如彗星,拖曳的长尾,如人记忆,多留一会。有评论,流星比人生更长一些,有的长不了。人生有变化,有光耀,有黯淡和陨落。人在某一个节点,好像一下就扩大放大了,又像树的桠叶,在一天里一下放开长大。

    立本从沙堆下来,往家走,房脊黑黢黢的,房子上空是个圆弧的蓝色的罩子。一切形式的周围都有一种力量。

    入睡,立本放头下枕着。爸爸把立本的慢慢儿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