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放晴之后,村里的日子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马上也到了公社学校报名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佟老特地向大队长借了自行车,再加上他自己的那辆，个人，他骑一辆,佟大壮带着佟阿南骑一辆，就这样神清气爽地朝公社去了。

    石门公社学和中学是在一起的，因为农村人的教育意识普遍不高，本来就没多少孩子上学，所以就没必要分开办学了。

    学校旁边就是石门公社的办公楼,二层的砖瓦房,前面空地上还立了一根旗杆，上面挂着国旗，看着比他们南山村的土培房还是要气派很多。

    现在正值早上七点半，陆陆续续看到很多人正往公社的方向走去,应该是去上班的。

    佟老他们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去上班的胡卫国,佟老立刻两眼放光，特别自来熟地主动上前去打招呼,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这种溜须拍马的功夫，看得佟阿南是叹为观止。

    “胡书记,几天不见,您真是满面春风，看样子是有好事要发生。”

    可不就是有好事发生么，因为水坝隐患的及时发现，县委领导昨天开会的时候还点名表扬了他,所以他最近的心情都非常好。

    胡卫国其实对佟老没什么印象，毕竟只见过一两次，但是对他身边的佟阿南还是记得的，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浑身的气质也跟一般的农村人不一样，还是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

    而且他最近也在重点关注石门水坝的有关工作，自然记得眼前这位第一个发现水坝渗漏的同志。

    胡卫国看他们这个样子，又是站在学校门口，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来报名的？”

    在农村可不是每个家庭都能送孩去读书的，所以起这事，佟老就特别自豪，大声地回答道：“回书记的话，我闺女佟阿南，您认识的，她今天就要报名去读初中了，这个是我儿子，叫佟大壮，今年想读年级。”

    这么大的男孩子还在读年级，胡卫国虽然有疑问，但农村人读书的年纪普遍偏大，而且大家也并没有多熟悉。

    胡卫国没想跟他多聊，便随意道：“那不错，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完，就直接上班去了。

    佟老则站在后面不停地招，还大声喊道：“胡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习，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一幕恰好就被站在学校门口的校长和教导主任看到了，他们都以为这人本来就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今天过来，其实就是交下一期的学费和领课本这两件事而已。

    只是两人怎么也想不起来，胡书记有什么亲戚朋友在他们学习念书吗？以前怎么没听过？

    直到那边负责报名的王雪老师跟佟老吵了起来，他俩才走过去了解情况。

    原来这两孩子之前根本就没上过学，今天一过来就想读年级，另一个更离谱，要直接念初中。

    王雪没见过这么异想天开的家长，而且还蛮不讲理，非要报名，不给报名就赖在前面不肯走，还挡着后面的学生和家长不许靠近。

    王雪看到校长和主任过来，便站起来明了情况：“朱校长，田主任，这位同志也太不讲理了，以为读书是闹着玩的事情么，你想读几年级就读几年级。”

    佟老听到来人是校长和主任，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点，笑嘻嘻地道：“校长，主任，是吧，实不相瞒，我闺女和儿子虽然没正式来学校读过书，但是我都有给他们请家教的，他们的知识是经得起考验的。”

    佟老完，佟阿南也补充道：“而且，刚刚这位老师也了，现在的教学资源有限，那我们就更应该节约了，学的知识我全都会，再去读既浪费资源，也浪费时间，还不如把这有限的资源留给更需要它的人。”

    朱思博见面前这位同志得也有几分道理，而且想到刚刚这几人还认识公社胡书记，便决定给他们一个会：“那就给你们测试一下，要是通不过，就老老实实去读一年级。”

    佟阿南见状，赶紧道：“没问题，如果测试通过了，希望朱校长能答应我们姐弟的入学要求。”

    之后，朱思博和田伟就将人带到了教导处，特地给佟阿南拿了一套初二的统考试卷，给佟大壮拿了一份四年级的。

    这也是朱思博有意给他们增加一点难度，教他们不要好高骛远，学习还是要脚踏实地的才好。

    佟阿南看见上面明晃晃的“初二”两个字，什么话都没有，拿起旁边的铅笔就写了起来。

    佟大壮本来还想抗议的，他明明只想读年级的，怎么给了他一份四年级的卷子，这他怎么考得过。

    但他看到姐姐拿了初二的卷子在做，他也就没什么了，趴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地开始做题。

    这边初中有五门课程，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以及思想品德与教育。

    但最后一门不需要考试，是看平时的思想表现，一般只要家庭成分好，或者家庭成分一般，但没有反动思想的，基本上都是能过的。

    所以，这次佟阿南只需要考四门。

    而学的课程就更简单了，只要语文和数学两门。

    佟阿南哗哗哗地一口气将数理化门全部做完，几乎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停顿，朱思博和田伟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这孩子是疯魔了，不会写就不会写，怎么还随便乱填，连草稿都没打。

    只有写语文的时候，佟阿南的速度才稍微慢了一点点，因为这个时候的语文要默写很多红色语录，动不动就是这个万岁那个永远的，佟阿南还有点不习惯。

    四十分钟过去，佟阿南就只剩作文没写了，她突然出声问道：“朱校长，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作文就不写了吧？”

    朱思博本就没指望她能通过，写不写作文都影响不了结局，于是点点头，回道：“好，那作文就不写了，佟大壮那边也不用写了。”

    佟大壮听到这句天籁之音，立刻放下中的笔，跟佟阿南一起道：“那我写完了。”

    朱思博看了他俩一眼，对田伟示意了一下，两人便在现场给他们批改起试卷来。

    田伟先批改了佟大壮的卷子，语文还不错，除去作文的20分，满分0，他考了59分，如果加上作文肯定是能及格的，这倒是让田伟没想到。

    数学就稍微差了一点，满分00分，佟大壮只考了6分，比及格线多了一分，但总归还是及格了的。

    如果田伟没记错的话，王雪不是这孩子之前没读过书么，怎么看着比他们这里那些正儿八经读了四年的同学还要好。

    他记得他们学校上学期四年级的期末考试及格率只有52%，差不多有一半的学生还比不上面前这个没读过一天书的人。

    这应该也算得上是有些学习天赋了吧，田伟不禁对佟大壮的印象好了一点。

    这会儿田伟才算是相信之前他们父亲的那些话，在家里给他们请了家教，看样子这家教的水平还不错，不知道有没有会挖到我们学校来当老师，毕竟他们学校的教师资源奇缺，他作为教导主任还是很关心的。

    朱思博这边在批改佟阿南的卷子，越看越心惊，数学满分，物理满分，化学还是满分，语文不算作文的话也是满分。

    这可是初二的毕业考卷，而且还是县里统一出的卷子，上面的难度肯定比他们公社这边要难一些的。

    但佟阿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全部做完了，而且正确率还是00%，如果佟阿南代表他们学校的学生，去参加县里统考的话，那全县第一名不就是他们石门公社的了么。

    朱思博心里越想越激动，看着佟阿南的眼神都变了，彷佛是在看未来的国之栋梁。

    田伟此时也发现了校长的异常，凑了过来也想看看佟阿南的考试情况，该不会全是零蛋吧，那就好笑了，谁叫她刚才想都不想就乱写一通的。

    但拿过朱思博批改过的几份试卷，田伟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上面清一色红色的勾勾，没有一个叉，而且除了校长里的那一份语文试卷之外，他看到的数理化全部都是这样的。

    没想到姐姐比弟弟还厉害，田伟看着旁边佟老那典型的农民形象，很想问问他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平时是怎么教育子女的。

    如果他重视教育，为什么又要等孩子都这么大了才送过来读书。

    但如果要他不重视教育，他又能想到在家里给孩子请家教。

    可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

    田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看向佟老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最后，佟阿南和佟大壮自然都报上了名，不仅如此，佟阿南从下周一开始就将正式成为石门公社初中部的一名初二生了，而佟大壮则成功入读学四年级。

    还是朱思博亲自带着他俩去办的报名续，王雪在给他们登记花名册的时候，只觉得脸有点疼，尤其是看到佟老那一副臭屁的模样。

    但校长都发话了，她还能什么，甚至看到校长给他们报的年级，一个初二一个四年级，王雪还确认了好几遍，生怕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是初一和年级的么，怎么去了一趟教导处，还都升了一个年级。

    这样的结果比佟老他们之前的打算还要好。

    办完续，佟阿南双抱胸，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学校，佟老和佟大壮两人各自推着一辆自行车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后，事情这么顺利，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佟阿南摸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潇洒地道：“走，我们去县里。”

    今天的计划就是先报名，然后再去县里，毕竟那一千块钱的奖金还没着落呢。

    如果程川现在出现在佟阿南面前，她真想好好揍他一顿，这都一个多月了，再怎么慢也该下来了吧。

    正在某地执行任务的程川突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军满脸油彩地倒在地上，调侃道：“程队，看来是有人在惦记你。”

    程川闻言，心想，他汇过去的钱，姑娘应该收到了吧？

    最重要的是，那封信，应该已经看到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给自己回信？

    程川心里其实还挺没底的，甚至有点后悔写那封信了，会不会太唐突了，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没多久。

    不过寄都已经寄出去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