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文氏求的,是希望傅家能帮忙把她已有身孕这个消息送进地牢去,以好叫二哥临终前能了了这个心愿,不至于带着遗憾而去。却没想到,傅家带来的消息竟然是可以帮忙让她进地牢去见二哥一面。
文氏从没敢这样奢望过,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会了的。所以此时此刻,一向冷静的她,竟激动得红了眼眶,哭了出来。
“多谢夫人,多谢大人。”文氏有些失态,呜咽了一会儿后,又屈膝要在秋穗跟前跪下。
秋穗不求跪,忙拦着她,不肯让她跪自己。但这次文氏却坚持要跪,任秋穗怎么阻拦,她都不肯趁势起身。
秋穗见状,也没法子,就不再拦她了。
文氏跪着对秋穗道:“我原想着,你们若能不念往日的仇怨,能帮我把这个消息带进去给二郎,我心中都十分感念了。却万万没想到,你们竟会如此的以德报怨,竟还能容我们夫妇去见上最后一面。我知道,二郎他做错了很多事情,他太对不起很多人了,也太对不起你们余家了。你们不计较是你们有容人之量,可我若再不记得你们如此的大恩厚德,便是我不做人了。夫人,容我给您磕几个头吧,我现在除了磕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个恩情了。”
秋穗知道文氏是诚心的,也不想她日后一直带着这个执念过日子,所以便:“我不拦着你,夫人想跪便跪吧。”又,“我们对夫人的夫婿裴绍卿,自然是恨之入骨的,当年得知他竟敢只遮天,做出那等事情时,简直生啖其肉的心都有,他怎么可以那么坏?可后来,当他自己认罪伏法了后,恨也就渐渐烟消云散了。他伏了法,为他曾经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了代价,一切也算能有个了断了。至于夫人夫人不曾做错过什么,我也不必把曾经对他的恨转嫁到夫人身上。而如今所做的这些,也算是举之劳吧。我们未来也会为人父母,所以,心中难免会有点怜悯之心在。但当然,这个情分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而非他的面子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文氏更是感动的热泪滚滚,“夫人的这些,我心中都明白。但即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也十分感激夫人的。都夫妇乃一体,他当年造下的那些罪孽,我未能成功阻拦下,其实我也有错。”
如今再这些错不错的,俨然毫无意义,秋穗也不想再谈这些。所以,秋穗喟叹了一声后,又俯身亲自去扶起了文氏,她温声道:“来,夫人起来话吧。”
傅灼私下里打点一番,送文氏进去同裴绍卿道个别,还是不是什么难事的。
所以,这日正午,趁着换班之际,文氏便被送进了地牢内。裴绍卿还如之前一样盘腿阖目而坐,突然的,一个狱卒过来拍他的牢门,然后大着嗓门粗鲁道:“罪人裴绍卿,有人过来看你了。”
裴绍卿不知道是谁,只是缓缓睁开了眼。但当瞧见站在地牢外那个人的脸时,他倏尔惊得站了起来。
“茹娘!”裴绍卿这会儿眉眼突突直跳,生怕会再有什么事端,忙压着嗓子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快走,这不是该你呆的地儿!”
那边狱卒将锁打开后就走了,临走前还嘱咐了文氏道:“娘子略留一会儿便走吧,这里是死囚牢,的确不是该娘子来的。”
文氏悄悄塞了一个银锭子给他,自然也了好些软话:“有劳大人了,我略呆一会儿便走,绝对不为难大人。”
那狱卒悄悄暗中掂了掂银锭子的分量,然后笑着:“夫人不为难就好,我去那头给夫人盯梢,但凡有异动,会立刻提醒夫人。”
“多谢大人。”文氏朝他告谢。
狱卒离开后,裴绍卿便又立刻问:“夫人怎么进来的?”
文氏把带来的一些好酒好菜都一一从食盒中拿出来,摆在了案上,然后才回他话道:“是我找了傅家五夫人帮忙,他们夫妇帮我的。”
裴绍卿愣了一下,似是全然没想到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傅裴两家其实没什么仇怨,不过是分派两位皇子,拥护的人不同罢了。如今裴家彻底倒了,大皇子再无外戚拥护,那么傅家同裴家,也就不再有仇怨。这种情况下施以援,凭他对傅家那位五郎的了解,他还是做得出来的。
裴绍卿一时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如今妻子近在眼前,他不免也会在想,若当年没那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去走了另外一条路,如今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番结局。
起初文氏在半蹲着摆酒菜时,裴绍卿还没发现她的异样。可当她直起了身来站在他面前,他从上到下好好打量她时,这才惊然发现她竟胖了些许。脸圆了些,腰身也粗了。
再定睛仔细打量她腰腹时,裴绍卿有个疑惑即将脱口而出。
文氏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所以她在他问出口之前,直接主动了出来:“二哥,我又有了身孕。如今将五个月了,你瞧,都显怀了。”罢,文氏将自己宽大的衣袍贴着腹部往身上压了压,那腹处,已经很明显的显出了一个弧度来。
这是怀了,这不但是怀了,这还是保住了。
从前妻子不是没有怀上,十年间,也有过几回好消息。只是,每回都还在养胎中,就又没了。
如今这般,能留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便是裴绍卿早看透了生死,这回也是又再次动了真情,痛苦的哭了起来。
文氏知道他此刻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定然是后悔了的。他肯定在想,若他此刻没被判以极刑,他还有能出来的那一日,能陪在她身边,能看着她一朝分娩,能陪着孩子一起长大那该多好。
“二哥,这已经是极好的了。”文氏也很难过,但她极力忍住了,“大夫我的胎很稳,只需好好将养着,就一定没问题。二哥,你我如今也能为人父母了。”
“嗯。”裴绍卿搂抱着人哽咽,他将脸埋在妻子的颈窝处,“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如今再言悔过,已然毫无意义。文氏知道一切早尘埃落定,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了,所以,她面对丈夫的忏悔,也只是:“嗯,知道错了,咱们改了就是。如今为自己曾犯下的错受罚,待十八年后,又可以重新做人了,到时候,定要好好做人。”
夫妻一起抱头哭泣,但也不能相处太久。没一会儿,狱卒便过来请文氏出去了。
二人都稍整了一下衣裳,文氏临别前,站在牢栏外同丈夫道别道:“二哥,我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过余生的日子,你不要牵挂。”
“嗯,好好过日子。”日后若再遇到一个真心待你好的,就改嫁了吧。
但后面这句,裴绍卿始终没勇气出口来。
裴绍卿脚皆被镣铐铐着,他不能追随她太远,只能目送她离开。
直到妻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裴绍卿这才蹲了下去,埋首哽咽起来。
此次一别,即是永别。余生他没有余生了。
这一刻,裴绍卿忽然想到了年少时期的事。当年裴家,还是东湾巷里的一户户人家。家里宅子不大,兄弟姐妹们挤住在一起,日日吵吵闹闹的,十分的温馨。
若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会选择另外一条路。只是人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冬至这日,地牢里传来了消息,是裴绍卿自我了结了。
还没等到极刑那日,他自己结束了性命。
转眼又是一年春,傅灼任将满,请旨外放为官,天子萧奕同意了。
如今裴家已倒,傅家却仍如日中天,萧奕心中自有自己的盘算在。
中宫皇后多年来只育有一女在,多年无子。萧奕百般思虑后,便寻了个会,趁势把当年宸妃所出的大皇子记到皇后名下。
储君虽仍未立,但天子此举自然表明了立场和倾向。大皇子再无外戚干权,二皇子却有母妃傅贵妃,有外戚傅侯府在二位皇子尚瞧不出才情品性有明显高低之分的情况下,举朝清流之贵自然也会更倾向于大皇子日后为储。
且皇后母家并无太大权势,故对天子此举,群臣并无异议。
贵妃近来身子一直不好,从去岁秋时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缠绵于病榻之上。太医来诊,贵妃是心病,乃心思郁结所致。原以为等过了年开了春后,贵妃身子能够有所明显的好转,却不想,反倒是在春寒料峭时,病得更重了。
萧奕自然知道贵妃的心病所在,但他在这件事情上,却是不能如贵妃所愿的。他是天子,他必须要权衡朝堂局势,哪怕再爱,也不会拿储君之位当儿戏。
所以,贵妃病中时,萧奕倒常过来昭仁宫这边探望。只是对贵妃心中有求,所要,他给不了。
傅贵妃自那次提了朝堂之事,然后被萧奕斥责了一顿,之后她就再没提这些。她还如从前一样,天子来看她了,她就笑脸相迎,若不来看她,她也不会再一心等着。
她心里有苦,有憋屈,但却无人能诉。日子久了,抑郁成疾,便坏了身子。
她也想过,要好好振作起来,也想过要不再把这些事放心上,可是她似乎很难做得到。她同他总角便相识,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若不是温懿太后临时横插一,干预了他的婚事,她其实是要嫁给他当妻室的。
傅贵妃身子每况愈下,连皇后都担心了起来。这些日子,皇后也常常往昭仁宫来,也时常会宽解傅贵妃一二。
季皇后同傅贵妃之间,一直和睦相处了多年。连外人都赞叹,是季皇后处理六宫,傅贵妃协理六宫,将内宫上下打理得是井井有条,古往今来,倒嫌少有天子的妃嫔能和睦如此。
季皇后不是一个爱争风吃醋的人,傅贵妃同圣上的感情,她心中也一直都很清楚。想当年,姑母突然点了她嫁晋王为正妃,她心中还觉得对不住傅贵妃过。
她当年也是有过心爱之人的,可拗不过命运嫁入了晋王府后,她也就认命了。拿丈夫当家主待,拿他的那些姬妾妃子当同僚,这样一想,心中便能好受很多。
人生在世,不过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若日日不忿,活在不甘心之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对圣上不那么爱,只有扶持和敬重,所以季皇后每每待后宫中的那些女人,都十分宽厚。尤其是待傅贵妃宽厚温和。
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看着圣上和贵妃之间横插出一个宸妃来。实话,易位而处,若她是贵妃,她应该也会难过的。先是正妻之位被季家抢了,后又是喜欢的男人的一颗真心,被裴家抢了。
之后的十几年,宸妃仍深深烙在了天子心中。每每裴家出个什么事,天子不计较、或宽以待之,再去委屈傅家时,对贵妃就是一种凌迟。
“你也要想得开些。”季皇后劝她,“你我都到了这把年纪了,其实很多事都要看开些才好。你瞧你,如今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你若这样折磨自己,他放在心上还好,可他明知道你郁结所在,却也不为你考虑一丝一毫,你还这样作贱自己干什么?”
傅贵妃一脸憔悴的卧靠在床头,闻声轻咳了几声:“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娘娘为臣妾之心,臣妾心中是明白的。只是只是臣妾实在没用,臣妾做不到这样。”
季皇后:“你也没有无用,你只是用情太深了。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皇后懂情爱,但却也知道,这种事儿只能靠自己,外人劝是无用的。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看贵妃这样子,怕不是长寿之症。
贵妃一直缠绵病榻,此事傅家自然也都放在了心上。但如今朝局如此,圣上希望继续制衡,不想二位皇子谁压谁一头,傅家除非举兵造反,否则也暂时改变不了什么。
因着贵妃的病,老太太心疼,也跟着病倒了。
这几日,吴氏秋穗等几个,都是交替去老太太床边侍疾。老人家茶饭不思,吃的也少,若再这样下去,怕也得一病不起。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所以寻了个时间,兄弟妯娌几个便围坐一起商量起了对策来。
吴氏:“贵妃自幼便用情至深,可圣上太过冷情了,这件事上,圣上明知贵妃心结在哪儿,却并不怜惜体恤丝毫,我实在也为贵妃不值。”又,“如今还只是一个开始,圣上正值盛年,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立储,日后新一轮的制衡,想必还要很久。如今裴家倒了,凭咱们这位圣上的性子,自然会更偏疼大皇子一些,以来打压咱们傅家和二皇子。若真那样,贵妃怕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如今都病成了这样,怕是已经命不久矣,又何谈还能有日后呢?
傅煜抚着圈椅,既心疼妹妹,也有点恨铁不成钢之意。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贵妃这一颗心,还仍深系在那个人身上。
但又觉得,一个人生性如此,怕是一时也改变不了。
“如今可怎么办啊。”吴氏愁得不行,“贵妃病重,连卢太医都求到咱们家来了,是叫咱们想想法子,他怕贵妃会撑不过这一关去。可想而知,圣上是丝毫不顾昔日之情了,求去圣上跟前没用。唉,如今老太太因为贵妃也病倒了,眼下可如何是好。”
秋穗冷不丁来了句,问:“若叫贵妃离开深宫呢?”
“离开?”吴氏不明白,“都是贵妃了,如何还能离开?”
傅灼却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忙问妻子:“你是死遁吗?”
秋穗点头:“凭如今咱们的段和本事,能做到瞒天过海吗?我想着,日日困贵妃在深宫中,留她在圣上身边,叫她日日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对另外一个女子缅怀,她想必不能舒心。若能逃离那座牢笼,远离了那个人,外头天高任鸟飞的,什么稀奇新鲜事儿没有?到时候,眼界开阔了,心情豁达了,或许就一切都好了。只是若真这样做,弊端也有很多,我怕届时侯府兜不住。”
这可不是兜住兜不住的事儿了,这是一旦被发现,是欺君之罪。吴氏不敢话,只悄悄去看向一旁丈夫。
傅煜倒沉默了,明显在深思,显然是有把秋穗的提议听进去。
“此事若真筹谋起来倒不算难,未必办不到。只是还得妹心甘情愿。若她不愿意,一切都是枉然徒劳。”
“那我去问问她?”吴氏忙,“正好趁着探病的会,我去问问她,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傅煜抬眼看向妻子,又再思索一番后,便点头:“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从大房那边回来,秋穗同丈夫:“咱们的这个圣上,只有失去的,才会珍惜。当年失去宸妃,便这么多年都记在心中。即便最爱他的贵妃就近在眼前,他也有恃无恐,并不当回事。我就想了,若有朝一日他也‘失去’了贵妃,他又会如何?届时,是不是也会将贵妃牢记在心中,然后夜深无人时,日日思念。”
傅灼没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不是萧奕这样的人,他摸不清这位天子对待感情的心。
吴氏同贵妃了后,贵妃起初是惶恐的。但冷静下来细思之后,又觉得,这样的事未必就是荒唐的。
只是接受是能接受,但真要她此刻就下了决心这样做,贵妃也难以抉择。
她也很想振作起来,她自己倒了不要紧,连累了家中母亲,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有时也恨足了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如皇后一样洒脱呢?为什么就不能如宸妃一样决绝呢?
为什么她要这样卑微的去深爱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在委曲求全。为什么?
这日萧奕又照例来贵妃寝宫探望,贵妃似心内有了决断一般,此番再见天子,她又拿出了当日干涉朝政的勇气来。
“陛下一直劝臣妾好好将养,要将心放宽,可陛下难道真的不知道臣妾的心结在何处吗?”傅贵妃这会儿大有种破罐子破摔,了不得就是一死的架势,她态度自然就强硬了起来,“臣妾同陛下是什么样的感情,难道是宸妃可以比的吗?陛下只记得宸妃当年为你挡过箭,死在了你怀中,陛下可曾记得臣妾也为你险些失去性命?仿佛只是因为臣妾没能死成,那一切就全都不存在了一样。宸妃是当年齐王的暗桩啊,她是被发现了后,才倒戈陛下的。她为陛下一死,又何尝是心甘情愿没有丝毫算计的?可陛下却自从她离世后,处处善待裴家,处处针对臣妾的娘家。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多爱了你一点吗?”
傅贵妃出了这么多年深藏在心中的委屈,一朝倾诉出来,傅贵妃只觉得像是在同过去道别一样。
她知道自己此番言论必然会再激怒眼前的男人,但她已经无所谓了。
既已生了退却之意,又还有何畏惧呢?
可能是如今看到了另外一条路的一点希望,所以,她也无所畏惧了吧。
天子震怒是必然,但贵妃一旦豁了出去,便更肆无忌惮起来。
有很多话,她实在憋在心中太久了。
如今,索性一股脑儿全部出来,也算是对过去作一个交代吧。
萧奕被彻底激怒,在昭仁宫好生发了一通火后,气愤之余便下命将贵妃打入冷宫,全然不顾及贵妃仍在病中。
一时间,贵妃顶撞圣上,被圣上下旨打入冷宫的消息,便传开了。季皇后听到后,立刻亲自去了勤政殿求情。
萧奕这时候其实心中也后悔了,想着贵妃的病躯,他也心有不忍。
但天子一言九鼎,朝令夕改不像话,所以即便皇后来求情,且他心中也有悔意,却仍未松口。
萧奕原想着,等冷贵妃几日,待彼此都心平气和时,再寻一个会放她回昭仁宫。可还没能等到有那样的会,冷宫里却突然走了水。
萧奕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火势滔天,似是要烧了半边天一样。他站在勤政殿,都能感受到那熊熊烈火的灼热之气。想着那是贵妃所在的方向,那一刻,他腿是软的。
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便狠狠摔倒在了地方。身边跟着的宦人都吓了一跳,但他却全然不在意,爬起来后又立刻往冷宫方向去。
宫里一时忙开了,萧奕要冲进火海,一群人拉住了他。
天上一朵云都没有,连点风都没有,更消下几滴雨了。火势蔓延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有停息之意。而这时候萧奕知道,什么都没有了。
萧奕仿若一瞬间苍老了有十岁,事后季皇后过来探望他,也同他谈起了贵妃。
“其实那日贵妃是可以逃出来的,但想来是早生了一死的决心,所以任由烈火遍烧全身。那尸首都焦成了炭火,稍稍一碰,都化成了灰烬,已面目全非”
“够了。”萧奕已有几日未早朝也未梳洗,甚至连衣裳都未换下过。素日里颇有点洁癖的天子,这会儿身上也臭得常人难以靠近。
他没了精神,似是贵妃的离开,也一并将他的魂抽走了一般。
后悔吗?当然!
若时光可以倒流,那日他必然不会同她吵架。便是顺着她,依着她,又能怎样呢?她还在病中,他就那样对她。
她是一心寻死,是不想再见他了的。
思及此处,萧奕又再难忍得住,只将脸埋进臂弯处,呜咽哭了起来。
转眼又到夏天,傅灼领命放了外任。秋穗把京中如意春的生意交给了春禾和意柳,她则跟着丈夫一道去外面任上去。
这日余丰年等一众人送了别后,秋穗便随丈夫一并登了车。
此番夫妇二人要赴任的地方,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们。而这个人,除了他们夫妇和大房夫妇知道外,旁人都是不知情的。
噢,还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卢墨渊卢医官。
自贵妃“薨逝”后,卢医官也请了辞。如今不再在朝中为医官,而是各处巡游,做了一名游医。
天气很热,但秋穗这会儿心情极好,她一点都不觉得热。马车晃晃荡荡往前驶去,秋穗伸拨开了车帘。望着外面明晃晃的烈光,秋穗只觉得新一种生活开始了。
真好啊。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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