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得知外祖母今日要过来,魏王一早下朝后,就等在了王府。待门房来禀傅侯府的老夫人车马已经到了王府大门口后,魏王立刻带着妹妹璟华亲自迎出去。
门前相遇,魏王虽贵为皇子,但他仍以晚辈的身份先给傅老夫人请了安。
璟华年纪,又是女孩子,这会儿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守着礼数,所以她一瞧见外祖母,早跳着过去埋在她老人家怀中撒娇去了。
见这双外孙如今总算是有点从失去生母的悲愤中走出来,傅老夫人心中到底也踏实了些。她搂着璟华,亲昵道:“圣上开恩,准你出宫到魏王府来住些时日。如今咱们祖孙再见,可就没有从前那么麻烦了。你阿兄政务繁忙,你若是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的话,可常去外祖母那儿玩儿。”
璟华正有此意呢,反正只要不在那冷冰冰的皇宫里呆着,她去哪儿都极愿意。
一番寒暄后,傅老夫人这才依着礼数要给魏王请礼,魏王见状,忙亲自过来扶着她老人家。兄妹二人一左一右,拥着傅老夫人往府内去了。
出了皇宫后,璟华就像是逃出牢笼的鸟儿一样,性子突然又恢复到了从前。她本就是活泼热闹的性子,只是阿母走得惨烈,阿兄又搬出了皇宫,在她最需要安抚和陪伴的时候,最亲的人都不在身边。虽然皇后阿母和福华阿姊也待她极好,那段黑暗的岁月中,是她们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她们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母亲和兄长。
璟华感激皇后,对皇后也十分敬重和爱戴。可要真正拿她当阿母待,璟华还是做不到的。
这段日子,璟华常往傅侯府去。她身上也没有什么架子,同谁都能得来,不但吴氏秋穗等几个舅母喜欢她,府上的表姐表妹们,也很喜欢跟她一起玩儿。
如今天儿越发冷了,今日外面又飘落起了鹅毛大雪。璟华在暖阁里坐不住,撺掇着姐妹们一起去外面院子里玩雪儿。傅老夫人见璟华难得能这么开心,就准了,并交代了奴仆们跟紧些,莫要叫公主和娘子们摔着碰着。
吴氏秋穗等几个继续坐暖阁内叙话,外头的欢声笑语一阵阵传进来。听着姑娘们清泠悦耳的打闹声,傅老夫人也跟着高兴,忙命去将支摘窗打开,她想隔着窗户看看外面的风景。
窗户被支起后,外面的景致立刻就映入了眼帘。娘子们穿得花红柳绿,衬着这雪景,竟十分的养眼。
其中璟华最惹眼,一身红色的斗篷,在雪中蹿来蹿去,竟与那红梅融为了一体。
看着她们姐妹热闹,老夫人同吴氏秋穗等几个也很高兴。
几年过去,魏王也一天天大了。三年多的时间,如今早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贤王。
阖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魏王殿下清雅矜贵,心有大仁。清风霁月的魏王殿下,如今是京中不少待字闺中女郎们的梦里郎君。
从前有些事不同魏王,一来是因为他还,怕兜不住事儿,会轻易败露。二则,当时也是贵妃刚刚薨逝,风头还没过去,若陛下起疑心追责起来,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所以,当时傅家一直都守口如瓶,除了本就知情的几个自己人外,外面是只字不提一句。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如今时间过去挺久了,且魏王也长成了,已经是一个可以兜住事儿的稳重皇子。就算他现在知道真相,他也不会自乱了阵脚,坏了大事。
所以,傅煜傅灼兄弟二人一番商议下,还是决定要把这个隐瞒了多年的秘密告诉魏王。
他始终是要知道的,现在也算是比较好的时。且若现在不,日后再,也怕会生了嫌隙。
所以,寻了个合适的会,傅煜傅灼兄弟二人一同去魏王府上见了魏王殿下。
二位舅父难能会同时过来自己的王府,魏王打马回来听是二位舅父同时登门造访后,立刻将马丢给家奴,他则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往府内去。
王府里待客的厅堂内,傅煜傅灼兄弟二人见魏王大步走了过来后,立刻迎过去请安。
“臣见过殿下。”
魏王忙抬,一扶起一个,笑道:“二位舅父同本王何需如此客气?”托起二人后,又问,“舅父们今日同时登本王的门,可是有什么要事商议?”
傅煜傅灼兄弟二人默契的相互望一眼后,皆沉默着没作声,然后傅煜对魏王道:“殿下,不如咱们坐下来?”然后目光又朝跟在魏王身后的人看去,暗示意味颇明显。
魏王也是一看就懂,他立刻寻了个理由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请着二位舅父坐下话。
傅煜先陪着魏王坐,傅灼则走去了门口,静静打探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直到确定了的确没有藏在暗中的人后,这才亲自阖了门窗,然后坐了回去。
见二位舅父如此心谨慎,魏王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心中自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
待傅灼重又坐回来后,傅煜这才开口问魏王:“殿下如今可还能常常梦到贵妃娘娘?”
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母妃了,便是他自己,也会刻意在人前避而不谈。但不谈不代表忘记,他始终是将母妃记挂在心中的。
何况舅父们都是自己人,魏王在他们面前,也大可不必藏着自己对阿母的思念之情。
他轻轻一声喟叹,然后:“细算起来,母妃离开已有三年零七个月了。起初时是如何都不能接受,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渐渐接受了她早不在人世的事实。我始终记得当年母妃还在世时的情景,那时候我也没有搬出宫来独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别提多开心了。”如今再回想起这些,魏王也仍是面带笑容,那的确是他此生最温柔的时光了。
心中未必没有因此对父亲的恨,又或者,其实他心中早就对父亲的偏帮楚王、偏帮裴家不满了。他的阿母是父亲间接害死的,也不为过。
当年就是如此,为了早已故去的宸妃,为了所谓的制衡,他处处让母亲和傅家受委屈。
纵然后来母亲走了,他也知道错了,更是待他比从前好但同楚王比起来,他也未尝是真正得宠的那一个。
只是如今还不到父子撕破脸的时候,场面上的亲情还得维系。同他的那笔帐,自也有清算的时候。
到时候,他必然会质问他,为何要那样对待他的阿母?明明他的阿母才是对他付出最多也最真心待他的那一个,难道,只因楚王生母不在人世了,就显得特别了吗?
魏王一时陷入了繁乱复杂的情绪中,就听那边大舅父:“若是你阿母并没死,还在人世呢。”
“若还在人世什么?”魏王突然反应过来,既惊又喜,面色神色一时变来变去,他既期待又一脸不敢相信的问,“大舅父此言何意?”
傅灼接过话:“当年你阿母因陛下偏宸妃一脉而终日里郁郁寡欢,我们瞧着她似是好不了,所以,便使出了一招金蝉脱壳。当年冷宫里烧焦的那具尸身,并非是贵妃的,是我们事先准备好的。事成之后,我们立刻送你阿母出了京,如今,她在另外一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着。”
魏王从不敢想,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惊喜在。阿母还活着,阿母她竟然还在人世间。
魏王一时间情绪复杂,又激动又难过。激动阿母竟还好好活在世间,难过父皇当年伤害阿母至此,竟需要外祖一家冒着这样极大的风险去筹谋这些。要知道,这种事情若筹谋得不够周密的话,万一败露,那可是满门抄斩之罪。
“还活着真好还在人世间,我以为”魏王一时间失态,竟捂着脸哽咽起来。
傅灼和傅煜对望了一眼,然后朝魏王走了过来。
傅煜:“当年之所以没告诉你一切真相,是因为你那时候还,此事又重大,万一走漏了消息,也怕引来祸端。如今你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我们也不想再瞒你。”
“我知道。”魏王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抬轻抹了一把脸,郑重又感激地道,“我还该感谢二位舅父呢,当年能那般冒着死罪救我阿母于火海。如今也请舅父们放心,此事我会深深藏在心里,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又笑:“如今又有期盼了,我期盼着和阿母重逢的那日。”
傅煜抬轻轻拍在魏王肩膀上,郑重点头道:“我们一起期盼着。”
而这时候,魏王目光中隐隐闪过一丝阴狠来,似是心中的某个信念又更坚定了一些。对那个位置的执着,也更深了些。
若他得不到那个位置,阿母将永远回不了京,永远见不得天日,永远再不能同家中亲人团聚。
只有他尽早的坐上了储君之位,扳倒了楚王,尽早能够亲政了阿母才能有重回京城的希望。
父皇如今龙体欠安,他相信那一日很快就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