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过去,周一回到办公室。

    季烟刚打完开水放在工位上要坐下，施淮竹突然出现，拿着文件夹拍了拍隔板,：“来会议室。”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季烟想了想，找出最近做的几份行业研究报告,匆匆喝了两口水，朝他消失的背影走去。

    会议室内只有施淮竹一个人。

    季烟合上门,一边纳闷地把行业报告放在桌上,一边拉开椅子。

    刚坐下,施淮竹就递过来一份资料。

    季烟好奇地翻开第一页，等看清上面的内容，她瞬间笑了。

    施淮竹：“新川医药的奖金下来了，这是你的那部分。”

    季烟很是开心：“师父，两年了，终于下来了。”

    新川医药是两年前由施淮竹亲自带着她做的一个项目,在去年3月通过上市委议会,季烟她们提交定稿之后，发行上市的工作就转到了资本市场部，跟资本市场部交接的部分都是施淮竹亲自在做。

    季烟和其他同事就忙其他项目去了。

    去年9月初，新川医药正式在主板上市,那会她正在忙中夏物联ipo的事宜。

    这会赶在春节前确认奖金的比例,尽管这笔奖金会以递延的方式分月发放,但对于季烟而言，无异于提前过年。

    施淮竹看她笑眯眯的样子，摇头失笑：“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得意。”

    季烟摇摇头，义正言辞道：“不行。严格意义上来这是我参与的第一个ipo项目,而且上市了，这笔奖金对我意义非凡。”

    施淮竹扬眉。

    季烟又看了会文件，突然想起什么，跟施淮竹：“师父，还有几天就是过年了，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施淮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很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如实：“这顿饭稍稍往后挪，我现在有别的事和你。”

    闻言，季烟收起笑脸，神色变得严肃了些，俨然一副工作的状态。

    施淮竹看了看她，又从文件夹里抽出另外一份文件。

    季烟接过，打开翻看。

    文件只有页纸资料，是一家专注于印刷电路板及高端电子材料的技术企业，叫明景电子，目前计划上市，年后开竞标会。她快速翻完合上。

    施淮竹伸出，示意她：“什么想法？”

    季烟想也不想，：“竞标方案我来做可以吗？”

    显然，施淮竹并不意外她会这么，他用指点了点桌子，点点头：“这个年你不会闲着，年后回来把方案交给我。”

    从会议室出来，一上午，季烟看什么都是红色的百元大钞。

    以至于中午去用餐的路上遇到王隽，看着电梯里的他，神色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大大方方地朝他微笑，然后问：“你要去吃饭吗？”

    她第一次没有在公司避嫌。

    王隽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是不是太得意忘形？

    季烟自我反省，快速瞟了他一眼，她别开眼，帮他按下电梯关合的按钮。

    电梯门从两边缓缓向中间靠拢。

    不多时，一只挡住了电梯门，门再次向两边退开。

    王隽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进来。”

    季烟有些懵，心砰砰跳着。

    他看着站在门外的她，很有耐心地，又：“不是要吃饭？”

    电梯下行的时候，季烟不时瞥着身边不作声响的人，心微微冒汗。

    两人从不曾在公司单独相处过，唯有的几次，也是工作上递交资料往来。

    今天是她冒失了。

    “想吃什么？”

    忽地，王隽问。

    季烟转过脸，看着他。

    他扬了下眉：“有去处吗？”

    不知为何，季烟违心地摇摇头，状若平静地：“没有。”

    他眼神幽幽的。

    她看着略有心悸，捏了下指，脸不红心不跳地：“打算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嗯，她觉得这个理由很有服力。

    “介意我和你一起吗？”

    季烟正自我服，冷不防地又听到王隽。

    她倏地抬起眼，即刻撞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王隽依旧是一副沉静的模样。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王隽没动，季烟看了看他。

    片刻后，她得出这个一个结论。

    他在诱惑她。

    -

    再有天就是春节了，饶是如此，金融街丝毫没有被即将到来的重大节日所影响，仍是人来人往，店面更是没有一家提前打烊挂牌休息。

    季烟原本打算下楼随便打发一下，在咖啡厅吃个简餐即可。

    但是受了王隽的诱惑，她还真的有点不确定了。

    出了大厦，两人并肩走着，周围偶有用完餐回来的同事，季烟一一打招呼。

    同事们的态度也都很寻常，没有一点异样的眼光，或者好奇。

    季烟放下心。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问王隽。

    王隽四下扫了眼，募地，余光瞥过一家店面，到了嘴边的“看你”换成了另外一句话：“面馆怎么样？”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季烟看到了那家叫“快乐面”的面馆。

    正要点什么，王隽已经抬步朝面馆的方向走去。

    季烟瞬间头疼。

    快乐面因面的多样性，口味覆盖多层面，很受附近上班人士的喜爱。眼见生意越来越好，店老板后来在楼上也开了一家。上回季砚书来公司送午餐那次，季烟就带她去的楼上那家，那天王隽和助理也恰好来那家店用餐。

    当时季砚书一眼就看上了王隽的外表，但对他多年没有感情一事又不看好。

    季烟没记错的话，季砚书评价他的时候，当事人王隽正好经过。

    或许王隽并不知道季砚书评价的是谁，不曾放在心上。

    但季烟怎么都觉得不对，是以进了面馆，坐在位置上，她难免心不在焉。

    “你吃什么？”

    王隽问了两次，对面的季烟一次也没有回答。他想了想，屈起指在她旁的桌面敲了敲。

    如林中惊鹿，季烟略有惊吓地看着他。

    王隽敛了下眸子，敲着她，半晌，将菜单推过去，波澜不惊地问：“你要点什么？”

    “哦哦，”季烟反应过来，朝他尴尬地笑了笑，拿起菜单，两面都扫了一遍，最后点了一份重庆面。

    打勾的时候，她多看了一下，王隽点的是刀削面。

    点好单，王隽起身去前台点单。

    季烟望了眼窗外，拿出继续查印制电路板（prbrd，pcb）的信息，许是她查得太过投入，连王隽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王隽见她神情专注地盯着，挑了下眉，到底没打扰她，他放轻动作坐回原位。

    十五分钟后，两份面前后端上桌。

    季烟还在看，浑然忘我。

    王隽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一拿一只，来回划了划，检查没有碎屑了，他搁在季烟的碗上。

    然后重复操作，也给自己弄了一双。

    对面的季烟还是纹丝不动，仍是在看。

    王隽微诧异。

    以往每次吃饭，季烟总是最期待的那个人，从来不玩不看。她全程会看着他布菜布餐具，她像是极其享受这个过程，每回他给她摆弄好了，她便会笑眯眯地跟他谢谢。

    王隽不排斥这个过程，甚至，某种意义上，跟她一样，他是有些享受的。

    今天是头一次，她没有这样做。

    王隽有种按部就班的生活被打乱的错觉。

    季烟没有丝毫察觉。

    她翻看了国内十家pcb上市公司的招股明书，以及上市后每一次重大业务的披露公告，发现pcb的前景十分优越。尤其随着科技的蓬勃发展，pcb的下游应用市场十分广泛，其中占比最大的是通讯类，比如智能和移动互联。（注*）

    而明景电子在全球pcb行业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目前企业遇到产能瓶颈，想通过公开募股融资的方式来优化公司产品结构，巩固市场地位。（注*2）

    季烟看完最后一份招股明书，提取完部分信息，对这个行业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一个了解。

    “面要坨了。”

    王隽淡声提醒。

    季烟从屏幕上抬眼，看他。

    王隽示意了下她面前的面，：“吃面。”

    她笑了下，将熄屏倒扣放在一边，：“不好意思刚在看资料。”

    王隽没作声。

    这是他最让季烟舒服的一个地方。

    每回只要她在看资料，他从来不会追问，这就免去了季烟要如何回答的一个苦恼。

    毕竟有关工作，能的有限。

    随即的，季烟又不免叹息。

    过年后再回来，这人就要离职了，恐怕这份舒服持续的时间有限。

    “叹什么气？”王隽抬眸，问道。

    “没什么，”季烟忙转开话题，，“之前那个医疗器械并购案有帮上忙吗？”

    “嗯，解决了一个问题。”他不咸不淡地回答。

    “哦。”

    两人都是点到即止的主，不追问是他们的默契，也是这段关系之所以能维持这么久的一个重要原因。

    吃完面，季烟要去买单，王隽：“付过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这段应该由我来请的。”

    “为什么？”

    “我发奖金了。”

    到奖金，她笑眯眯的，肉眼可见的喜悦。

    王隽受其感染，也跟着淡淡笑了下，他：“下次吧。”

    季烟想的却是，还有下次吗？

    恐怖不见得。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的回答却是：“好啊，下回记得让我买单。”

    王隽不置可否。

    回去路上，王隽问她：“过年什么安排？”

    她毫不思索地：“回广城陪父母过年。”

    按理，年前她们部门是有个年会的，但因为这次部门有一半的同事都外出做项目没回来，恐怕过年也没有休息可言，温琰便把部门年会取消了，但该给的红包和礼物已经让秘书提前分发。

    王隽点点头，没什么。

    季烟却感觉他像是有话要，进了电梯，偌大的空间，只有她们两个人，安静得可以。

    盯着显示屏上的递增数字看了会，她问：“你呢？什么安排？”

    “参加部门年会，结束回北城。”

    倒是挺规规矩矩的一个安排。

    到了32楼，电梯门开，季烟走出去，站在门外，四目相对，静默半晌，王隽抬放在门框上，目光甚是平静地看着她。

    是要些话吧。

    比如新年祝福，比如告别。

    过完这个年再回来，两人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季烟笑了下，：“新年快乐。年后见。”

    完，她转身离去。

    而王隽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本来想今天跟她年后离职的事，可在面对她时，那些话又无论如何不出口。

    他收回。

    电梯门缓缓合上。

    他想，等过完年后回来再吧。

    离职是事，他可以瞬间做好决定。

    但是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他还没完全想好，反复斟酌过后，他觉得现在结束尚早，完全可以再维系一段时间。

    至于要延长多久，他心里没有明晰的一个定数。

    或许，可以等到季烟有心仪的人，想安定下来的时候，他就彻底抽身离去。

    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