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你跟仁平郡主一旦成婚, 意味着你在朝堂上得到最为有力的靠山,毫不夸张来,整个京城御林军的调配, 以及边关将士对你的支持,这是最难得到的,谭怀礼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一来没有你的下落,但是现在他知不知道是你, 我们都无曾知晓。
二来, 秦观并未表明自己会给与他帮助,万一秦观站在皇上这一边,他要想真的zaofan,也得看有没有这个能力。
兵符不在手上,什么都是虚的。朝廷上徒有的那些帮派,到底, 墙头草的占多数,谁赢谁输, 只在最后一刻。”
诸葛青云站在那里,不自觉想起多年前那一幕, 厮杀声, 呼喊声, 逃命求救声,他跟诸葛卧龙一样,都是书生, 志向远大,不同的是,他比诸葛卧龙更加下得了狠手。
两人在曹知府府里那一番明讽暗讥,也不纯粹是做戏,诸葛卧龙对他的恨意,如果抛却大局,绝对能老死不相往来,这件事,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本来诸葛卧龙是主张怀柔政策,希望能够兵不血刃解决这一切,可是早已经投靠孝慈太后的诸葛青云,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几乎是瞒了诸葛卧龙,当日七皇子府上那场tusha,他知道,而他确实不知晓。
只不过,都是为了当今皇上的利益,想法不同而已。
否则,他完全可以提前告知沐贵妃,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于是,在皇上崩逝,七皇子被诛杀之后,沐贵妃香消玉殒,魂归天际。
诸葛卧龙也萧条了很久,最后不顾孝慈太后的执意挽留,去江湖里放逐自我了。
从此京城的朝堂之上,便只有一个诸葛大人,再无人敢提及诸葛卧龙。
“我只问你,宋缺何时能放出来,按照你们所想的,所期待的,我已经乖乖去将军府提亲了,如果她有任何损伤,别怪我最后跟你们鱼死网破。”陈棉将桌上宣纸一扫,连着那砚台毛笔,哗啦啦全落了一地,好不热闹。
“陈棉,你是君,她是臣,我再明确告诉你,她跟你,根本就不可能,我们不会让一个对你充满恨意的人留在你身边,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能冒,况且,她与你的社稷来,只有害处,并无任何帮助,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心,安安稳稳准备跟仁平郡主的婚事,笼络好秦观,是你能做的,到现在为止,我能想到的你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诸葛青云那圆圆的脸此时严肃而认真,他不是在开玩笑,也没心思跟陈棉开玩笑。
如果最后的结局,不是胜利,那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要去看她。”陈棉像一条被抓住的蝴蝶,扑棱着翅膀想要争取最后的自由,诸葛青云两撇胡子一翘,果断干脆。
“不行。”
距离婚期还有一段日子,在这之前,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尤其是谭相,秦观嫁女儿,京城头号大事,如果这时的谭相还想不清楚,那是真的糊涂,所以,他们必须时刻保护好陈棉,性命无虞,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对于陈棉而言,十几年的自由仿佛一下子全都被收归回去,他呆呆的立在那里,头一次感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样无能,任人摆布,死鱼一样的意味,让他对周围的一切失去兴趣。
秦川是个好女孩,只不过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种,她活泼可爱,自信娇蛮,这样的女孩充满朝气,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可是靠的太近之后,又会觉得烤得慌,热辣辣的想要离开,而宋缺就像一潭清汪汪的水,平时木愣愣的摆在那里,不觉得有多招人,可这水不浑不浊,渴了能喝,累了能躺,陈棉想,自己前些年,怎么就没这个觉悟呢。
明明一墙之隔,明明整天一起闹闹,当年普贤寺修行,又赚足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自己都做了什么。
每日里忙着约见各个香客,饮茶品诗,附庸风雅,顺便凑巧了牵牵手,香个嘴巴,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有空没空还能跟宋缺调侃几句。
山上虽苦,有这些莺莺燕燕,却觉得更加多彩了些,直到后来,她走了,陈棉又去了一会红花楼,新的花魁,老的嬷嬷,别人吵吵的热闹,他却再也提不起兴趣。
托人各方探了她的消息,得知她竟然在潍州参加科考,二话不,从库房里取了钱便屁颠屁颠跟着去了,那时候他刚知道自己身份,心里也是苦闷无处发泄,对于宋缺来,也不知道到底存了什么想法,自责,内疚,想念,也许还有更多,他不能再想,只想着快些找到她。
他赶到潍州的时候得知宋缺刚启程,于是客栈也不住了,换了几匹快马,一路狂奔,终于在一个花红柳绿的日子里,她跟他相遇了。
那场景至今都觉得好看,一艘乌篷船,杨柳依依,湖水荡漾,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中间,她穿着一身男装,头发梳起,满脸迷茫的被推着往前走来,就对着船的方向,眼看就要上船,可不知哪个没长眼的,一把推去,他陈棉大展身手的时刻来了,美人在怀,可惜,没等他含情脉脉,他便一把推开了他,甚至嫌恶的拍着自己的衣服。
陈棉收回思绪,漫不经心道,“照顾好她,别让人有可乘之机。”
在诸葛青云听来,无非是保护好宋缺的安全,谭相还是有可能对她怀恨在心,恨她阻了自己的视线,没能及时把陈棉除去。
可陈棉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简单,万一他把她救走了呢,万一宋缺知道自己成亲了,恼了自己呢,万一她走了再也不想见到自己,那可如何是好,牢里虽然不好,总归能将她困在这里,也好,等他安定下来,再去跟她解释清楚。
心里这些算盘,是决计不能让诸葛他们知道的,谁都看宋缺不顺眼,谁都以为宋缺没准会忍不住杀了自己,毕竟头顶的雷,她帮着扛了。
陈棉生平最不爷们的一件事,就是厌恶自己当时的不动声色,装聋作哑。
如果知道事情会演变的如此不受控制,宋家因他而灭门,宋缺因此不肯原谅自己,那么一开始,他是肯定要出来实情的。
他陈棉不是个乌龟,只是那个时候,他一心想着逃避,不愿意去听,不愿意去信,以为这样事情便能迎刃而解,直到惨剧发生。
他还暗示带着宋缺浪迹江湖,可惜那人对他嗤之以鼻,她的心里,从来不曾将他当男的,就像他,从来都把他只当女的来对待一样。
牢里,昨天的那几只老鼠好像又生了一窝崽子,我把那枯燥抓了一把堆在她们洞口,又往外挪了挪,唧唧的叫声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声音很是怪异,从我就听不了类似的声音,嘴里泛酸,牙齿发软,直到那几个崽子睡了觉。
我终于得以安生,牢头送来的饭日益精细,因为之前听过砍头的时候,饭菜会格外好,所以我憋着不敢吃了,可后半夜饿的取来那碗,忘了,坐月子的那一家老鼠,吃我的饭没跟我商量,现在只剩了个碗底,看她们个个活蹦乱跳,我想着,明天再送饭过来,我一定马上吃掉。
许是牢头心善,这几日来送饭的时候态度也好了不少,放饭的时候那碗落地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弄的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终于在过了三日之后,我喊住那扭头准备离开的牢头,热切的问道,“我看我的饭菜跟其他几个牢房的不一样,我是要被斩了吗?”
那人噗嗤一笑,抬手指指另外一个方向,“死囚犯的牢房在那边,你这里关押的,都是普通囚犯,好吃好喝的知道就行,这么大声是不是让我难做?”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只有我能听得见,我点点头,这才心安的吃了起来。
一开始的日子我还每天都数着过,唯一的一个窗户的连我的头大都没有,整个牢房暗无天日,阴森森的好像身上爬满了虱子,人都是臭的,我抓了把束胸,更不敢乱动了。
我不知道他们要关我多久,可是看样子,似乎我的命无忧,到后来的时候,牢头送来的饭里加了几块肉,他一脸兴奋道,“告诉你个消息,你那同窗,娶了秦将军的宝贝女儿,仁平郡主,京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的事了,上面吩咐给牢里改善伙食,你也跟着沾光了。”
“谁?”
我啃着那肉,有些没听清楚。
“你们同是翰林院的,陈棉,娶了秦将军的女儿,这会听清了吗,真不明白,一样的人,不过一个状元一个榜眼,怎么差的这么多,从此以后,恐怕他便要飞黄腾达了,你跟他关系好不好,好的话没准他能救你出去,要知道,秦将军话,向来皇上要给三分颜面的。”牢头试探着问我,似乎想跟着占什么便宜。
“没有,我跟他关系不太好。”
翻了个白眼,那肉丝塞了满牙缝,我惨戚戚的笑笑,那牢头把脚从门框上拿下来,晦气的啐了口,只了声得了。
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肯好吃好喝供着我,肯定有谁跟他过招呼,可是,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人物,又会是谁替我招呼的呢,他好奇,我比他更好奇。
作者有话要: 我觉得宋缺待在牢里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有人保护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