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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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他松手的空档, 我连忙后退几步,恰好抵在对面的池边,“谁让你禽兽不如的, 给我滚出去!”

    接着便是闷声闷气的一阵低喘,我不明所以,继续朝着那边喊道,“快来人,帮我拿件衣服。”

    对面那人猛地蹿过来, 一把捂住我的嘴, “都别进来。”

    我使劲摇头,他身上有股腥气,厚重的熏人,“你别瞎叫,我不碰你还不行,先上去, 上去之后我出去,让那俩丫头过来照顾你。”

    “那你别乱哼哼, 我听着怪。”

    防备的看着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可我知道自己对了, 刚才他一定干了什么坏事, 否则,绝不会由着我他而不还嘴。

    我刚要质问,他一把将我横抱起来, 毫不留情甩到池边,恶狠狠道,“少爷我就是图个开心,你可别当真。”

    唔的张开血盆大口,我也不知道咬了他哪里,反正不轻,抱我的手没来得及收回了个狠命的哆嗦,“你属狗的啊,傻缺!”

    “我属你的。”我拢着衣服,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屏风就在我身旁,那俩丫头似乎已经进来了,因为我听见她们对着那池子药汤惊叹,“公子,你受伤了。”

    “无妨,你们带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大夫傍晚过来,天冷,给她裹紧了披风再出去。”

    屋内热气腾腾,掀开门帘的刹那,一股邪风嗖的穿过我的前胸,从脖子里灌了进来,凉滋滋的从头到脚震了一遍。

    “姑娘,外头是有些凉。”那丫头中规中矩,也不多话,可我明显觉得她对我有些成见。

    因为我看不见,披风稍微掉落一些,她也只管带着我往前走,半点也不含糊,另外那个丫头似乎默认她的做法,搀着我的那只手一直先于我半个身子。

    “知道凉怎么不给我多加件衣服,要是陈棉知道了,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到明天?”

    出这话来,纯粹是不要脸加不要命,更是对这俩丫头明目张胆的恐吓和挑衅。

    两只手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还是刚才那个淡淡的声音,“姑娘,咱们这个宅子,白了,还是见不了光的,你要是好生将养着,我们也亲力亲为的伺候,你要是觉得我们哪里伺候的不好,尽管去告诉公子,我们也不怕出去让人笑话,顶多是将军府的府兵连夜赶来,抄了咱们这个宅子,你是不是?”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她们敢这么直言顶撞,白了就是认为我是陈棉在外养的妾,仁平郡主家世显赫,如果他们张扬了出去,我这安稳的日子,必定是没了。

    那也明,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我是谁,我想了想,决定将计就计,唯唯诺诺,跟着她们进了房,又好声劝道,“二位姑娘,方才是我出言得罪,你们别往心里去,陈棉那里我不会胡,外头也劳烦你们帮忙兜着,别让郡主听到风声,谢谢了。”

    两人似乎吁了口气,看得出来她们也只是试探,并无十足把握,我这样示弱的举动,似乎对她们而言十分有利,陈棉那人,哪个姑娘都不放过,这俩丫头要不是对他有意,肯定不会对我这样敌视。

    要不然,还能是仁平郡主忠心的守护者?

    “姑娘能这样想最好了,当着公子的面,我们也不好让姑娘下不来台,可是你自己也得有个数,毕竟不是正室,别老拿架子,还有,姑娘你的眼睛看不见,想来公子也只是可怜你,念着旧情接到此处,要知道,从前只有我们两人进过那浴池。

    今天公子让你进去了,你得感激,别存了妄想。

    伺候你的那俩丫头,已经被我俩换下去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我们一定做到让姑娘满意,你看可好?”

    这丫头明显把自己当宅子的女主人了,话看着不动声色,实则句句藏刀,恨不能把我生吃活剐了,看来我进入这个宅子,对她心里上,产生了惊天骇浪的影响呢。

    如此,我倒要谦虚一些了。

    “是,姑娘的极是,衣服你们帮我放这就行,回头我换了睡会,有劳了,还有,千万看好房门,陈棉好像有梦游的习惯,别让他不心走错了门,我替姑娘们着急。”

    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想来一定是十分好看的。

    两扇门被摔的砰砰响,我暗自思忖,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解下披风,我摸索着又擦了一遍身子,冻得手指都发青了,指尖冰凉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终于忍不住,一个喷嚏出来,接着便是一连串止不住的喷嚏,直把自己得头晕目眩,我这是要沦陷了啊。

    那么久的牢狱生活没让我病倒,洗完澡被风一吹,就倒了?

    换好衣服,我躺在那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手腕正被一个人攥着,指头有些年纪的样子,我没乱动,看来好像是在把脉。

    “大夫?”我轻轻问出来,一旁那人把手放下,回道,“是,姑娘,你脉象强健,跟素日里自己的体质有很大关系,眼睛无大碍,只是损伤了肌理,回头我开个方子,你找人抓几副药,吃个五六天就好了。不必介意,保持好的心情,会好的更快,你现在伤风了,尽量不要出门,屋内保持好通风,炭火你们用的都是好炭,基本上无烟,平日里加上一盆水放屋里就可以,身强体健,恢复也快。”

    是个年老的大夫,话十分稳重。

    “她身体确实无大碍?”是陈棉在下手话。

    “无碍,姑娘的身体非常稳固,是老夫几十年来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体格,只要注意保养,几天便能恢复如初,公子无须担心。”

    他起了身,似乎到一旁去写方子了。

    屋里窸窸窣窣忙活了很久,鼻子有些堵塞,出的话也暗哑无力,冬天的凉风不能久吹,多久没病过了,似乎很少有躺在床上被人服侍的时候。

    这会儿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格外好使了,有人关了窗户,有人开了门帘,还有人端着盆子换来换去,刺啦一声水浇到炭火上的声音,拥着被子,我勉强起了身,刚坐起来,脑子又是一阵晕眩。

    “你躺着就是了,起来做什么,还想跟着凑热闹,本来就瞎了,这会儿又给我添麻烦,伤风别传染给我,你们两个在这伺候着,我这些日子都不过来了,眼上的药膏每天敷两次,不可大意。”陈棉似乎在穿衣服,我能看见微弱的光影在眼前指手画脚,似乎还有人站在他对面给他系披风的带子。

    再就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归于不见了。

    “她要是有什么要求,不过分的,你们都可以满足她,如果觉得自己做不了主的,派人去将军府找我。”

    他顿了一顿,背影停在那里,似乎在看我,我扭过头去,他转身大步出去了,帘子落下的时候,又是一阵冰冷气息从外扑来。

    白天睡,晚上睡,再没有比我更清闲舒服的了,好言好语跟那两个丫头着,哄着,大约也是因为陈棉走之前没给我什么好脸子,她们也不再把我当对手,相处反而融洽了许多。

    白天她们在的时候,跟我外头的梅花开了,下了雪应景更好看,从前我十分喜欢下雪天,尤其是在普贤寺的时候,雪过后,地面白茫茫一片,偌大的院子,无一人踏足,干净,清爽。

    偶有的飞禽走兽踏过后留下浅浅的印子,的杵在那里,更让人心平气和,放下往日的浮躁名利和欲望,深呼一口气,都觉得心里十分畅快。

    “雪大吗?”一个丫头似乎摘了梅花,我听见瓶子跟树枝摩擦产生的声音,还有清冷天气里,梅花的冷艳芬芳随着屋内炭火的旺盛而愈加浓烈。

    两日的敷药,我眼睛始终处在冰冰凉凉的感觉,看东西也能看出轮廓,虽然并不真切,到底不像以前那样两眼摸黑了。

    “可不是大雪吗,好几年没见过京城下这么大的雪了,下了一天一夜,昨晚姑娘没听见吗,树枝压趴了一大截,今早找人收拾了,宅子里也热闹了,如果不是姑娘眼睛不便,我倒想带你一起去雪仗,你听听,外头可不是正热闹吗?”

    她插完了梅花,话的语气也跟着热烈起来,到底都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对于这种活泼的玩意都很动心。

    “你们去就好,我自己再睡会。回头多采点梅花,我喜欢闻它的香味。”着,我乖乖躺下,眼睛上方还绑着药布,真是睡不着了,几日里没下床,除了解决内部矛盾之外,剩余时间都躺着虚度了。

    空闲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好了等我出狱的那个人,没来接我,也没来找我。

    一开始我还自欺欺人,他有事耽误了,后来越来越沉不住气,哄骗自己的话再也站不住脚跟,我知道,他定然知晓了陈棉的身世。

    所以,他不算跟我一起走了,他准备去报仇,攀着谭怀礼的肩膀,一步一步跟皇权跟陈棉撕破一切脸皮。

    这一次,他又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