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他肯定要回去的, 也不会为了我留下来,虽然现在他出现在此救我,可关系到大局, 他一定会去帮助他的母亲,而不是跟我远走高飞。
既然事情总要这样,还不如我做这个恶人,把他推出去再。
风起,云涌。
他最后看了我两眼, 然后消失在那片白茫茫覆了些许雪痕的草地中了。
走得这样匆忙, 肯定山下的战事十分紧急了,若不然,他还会送我回去,看样子,我得赶紧找到诸葛他们,这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事, 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偷偷摸摸回到了宅子,刚进门宋婉便红了眼睛, 她握着我的手,一路将我拉进房中, 又着急的对着我左右检查, 看到手腕上的伤痕, 不禁泪珠儿落个不停。
我紧张的给她擦擦脸,又自顾嘲弄,“没事, 宋婉,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志,你看我不是毫发无损吗,这点伤,我还是能扛得住的。”
宋婉却不理会,拿了清水帮我处理干净,又抹上了药膏,裹了纱布包起来。
她的头发很长,低头的时候正好落到我的肩膀上,那一双手原本是写字读书的,如今她却好像刻意避讳,总是做着不相关的事情。
“原本我是想去找陈棉救你的,那日到了傍晚都未归,我便觉得你是出了事,可我跑到将军府的时候,府上管家非拦着我不让见,秦将军跟夫人回娘家省亲,仁平郡主在东宫并未归家,那管家便是自己做了主张,也并未去通知陈棉。
那个时候,我怕再耽搁,你的性命便会更危险,所以便没了法子,跑去找了贤汝。”
宋婉在跟我事情,她知道苏贤汝的身份,所以也知道为什么我跟他分庭而立,可是,宋婉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就连一丝丝都不知道。
她可能以为我对陈棉藏了什么诡异的心思,所以才会安心住在他安排的宅子里,或许还能把我想的忍辱负重一些,尽管陈棉娶了两个如花美眷,可我还在苦苦等他回心转意,所以,此刻宋婉的脸,略微有些泛红,替我难受,还是替我叫屈。
“宋婉,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帮谁。”
宋婉揉了揉胳膊,反倒轻松起来,“阿缺,事到如今,谭怀礼趁东宫到皇上那里拜寿的节骨眼,起兵zaofan,谭怀礼拥兵自麓山而下,一路直奔皇宫,京城里各道关卡,无一不为之开门放行。
众人只以为皇上应对无措,白白让谭怀礼抢得先机,谁知道待谭怀礼攻到城墙根的时候,忽然而来的御林军瞬间围攻麓山兵马,秦观亲自领兵,徐威副将,二人左右开弓,将麓山兵马连连击退。
一时间,保皇一派如同瓮中捉鳖,将谭怀礼的军队困在城墙附近,居高临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机,眼看就要兵败如山倒的谭怀礼,又势如破竹一般跟前来支援的兵马汇合到一起,接连撤退三十里地,退回到麓山成待守之姿。”
原来如此,谭怀礼的援兵应该是大梁那一撮兵力,或许还有大周暗中窜托的一伙势力。
两兵相接,实力相差悬殊,如今谭怀礼固守麓山,保皇派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麓山自本朝开国以来,就是风水宝地,地势险峻,树木葱郁,坐北朝南,前有长河流过,所以大魏的皇陵,都安置在麓山一脉,谭怀礼狡猾,将兵力集中在麓山,保皇派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冒然上去惊扰先祖清静。
两军了两天,现在都在原地驻扎休息,秦观领了御林军围守在麓山山脚下,便原地不动,只待谭怀礼粮食匮乏,按捺不住投降下山。
谭怀礼心里的算盘更是精,坐拥麓山,如果举事成功,那么直接承麓山风水,慰大魏先祖,名正言顺推贤王之子登基,实权握在手中,不论成与不成,首当其冲的,都是苏贤汝。
此番行动不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大梁从旁相助,已故贤王之子又有不少江湖势力,虽然现在退守麓山,可此中玄妙甚多。
先皇在世之时,曾经对沐贵妃宠爱有加,所以皇陵的天大秘密也顺便跟她了,沐贵妃又疼爱自己的儿子,贤王便也知道,贤王知道,大周便一清二楚。
大周握着这个秘密,连同谭怀礼一起在山上伺机而动,不到最后时刻,她绝对不会将这个事关自己和儿子生死的大事和盘托出。
自古修建皇陵的,基本上修好皇陵便要死去大半的人,而侥幸没死的,都活活被埋在下面做了陪葬,皇陵入口看似简单,可进去之后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历代皇帝用来保全尸身的法子。
皇陵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很多都修葺了密道直通城外,也不知道这是皇帝的什么心思,也可能是为了让一些修陵墓的人不要死于非命,有善心大作的皇帝刻意为之。
可是,至少现在,大魏修缮皇陵的人,还没有一个活着从密道口逃生,这是个秘密,只有历代皇帝才能掌控的秘密。
换而言之,大周知道,那么现在的皇上,肯定也是知道的,至于他知不知道大周知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成功,大周杀皇帝而泄当年灭门之恨,连同密谋的诸葛二人,陈天霸等人,都不会放过,最重要的,她要亲手杀死幕后策划者,董婉,也就是孝慈太后。
若不是孝慈太后跟他哥哥起兵zaofan,先杀皇帝,再杀七贤王,哪来他儿子现在的江山。
如今自己反而站到了反叛这一面,情景恰似当年而更胜当年。
“宋婉,那我去帮陈棉了,你看可好?”我拉着她的手,从前我是宋家公子的时候,不曾跟她这般亲密,恢复了女儿身,这样做又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总觉得跟她没几天可以相聚的日子了,总得珍惜。
她脸上颇为不解,“阿缺,你非要跟着去掺和吗,这两个人,你帮哪一个都对,帮哪一个又都不对。
贤汝虽然举反叛大旗,到底是我们一起长大的,虽然时候他对你冷冷淡淡,可人却是很好,爹娘活着的时候,就把他当亲生儿子,你跟他一样,只不过,脾气比他差了些,所以才会一直被爹不喜。
你若帮了陈棉,那么便是彻底跟贤汝断绝了关系,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她思量再三,始终是在为我考虑。
“五姐,我还等着做太子妃呢,才不会管他是谁,挡了我的路就要被铲开,何况有我没我,又起不了什么天大的作用,我若是不去帮陈棉,日后他不是更瞧不上我。”
“你自己都了,帮与不帮,根本没什么用,那你为何非要趟这个浑水,陈棉的太子妃,怎么也轮不到你的,你还是早点断了念想,等风头过去,咱们搬离这宅子,离开京城,也不回长陵城了,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听到了没?”
宋婉只觉得那两个女人都是我惹不起的,殊不知我根本就没算去惹。
“五姐,我在京郊找了一处宅子,位置虽然偏远了些,可到底便宜,而且很大,有个院子,还有个花园,当然,现在里面都是杂草,将来我跟你一起过去住可好,到时候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你织布来他耕田,我给你俩做饭吃。顺便帮你们带孩子,想想都觉得美。”
把脑袋枕在宋婉的膝盖上,我憧憬着那看似很近却遥不可及的梦,那个梦里,虚虚幻幻,有她,却不一定还有没有我。
宋婉捋着我的头发,就像以前苏绣给我梳头发一样,苏绣我的头发太过茂盛,所以我的脾气跟性子也随了这头发,张牙舞爪毫不收敛,满街跑不,还爱戳别人,整个长陵城没有不被我过的,还有我的更是不计其数。
我就是苏贤汝的反面教材,每次抨击我的时候,必然要拿苏贤汝来做良好榜样,他什么都好,只是命不好。
“阿缺,你会没事的,过了十八岁生辰,五姐给你重新做一身衣裳,去去晦气,那京郊的宅子,你要跟我一起我才会去的,莫要现在发了我,你那点鬼心眼,我若是还不知道,这十几年白当你姐了。”
宋婉够义气,可我不能不顾她的安危,上次被梁媛他们绑了,要不是命大,现在有可能被关在麓山要挟山下的保皇派了。
能不能要挟还不一定,陈棉肯定会救我,凭着我厚厚的脸皮来,他不会看着我死无动于衷的,只要诸葛二人从中不要插手,不要左右他的思想,陈天霸等人不找人提前让我命丧黄泉。
半夜诸葛卧龙派了徐威来接我,想不到这个时候我的身份还如此重要,能挪动大军副将徐威来亲自接我。
到达山下营地的时候,虽然夜深,可陈棉等人还围着地形图纠结,诸葛卧龙在侧,陈天霸和诸葛青云据在宫里护驾,此番行动,秦观功不可没,若是以后封赏,子凭父贵,有这样一个父亲,将来仁平郡主必然是大魏皇后。
回头看见我,陈棉脸上似乎轻松不少,眼神变得柔和许多,他执剑画向麓山一脉,诸葛卧龙凑上前来,跟着点头。
“不错,麓山山形奇特,如折扇开,背后不易攻上,正面交锋与我们更是不利,他们所在位置对我们的动向一览无余,若我们冒然出兵,一来会陷入谭怀礼布下的陷阱,自投罗网,而二来,那里也是皇陵正门,臣怕惊扰了祖上,难辞其咎。”
“属下以为,固守还是目前最重要的手段,只要守到谭怀礼弹尽粮绝,不愁他不下山来,若是他下山,肯定士气大受击,到时候我方兵将神勇,取胜便是轻而易举。”徐威跟着附和,他一直不赞同直攻而上,认为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可是诸葛卧龙显而易见,考虑的方面更多,这时,他对徐威反问道。
“若他们以破坏皇陵为由,要挟我们退军呢,到时候我们退还是不退?”
秦观听了脸色微变,这个问题他一早也想到,无论是守到兵败,还是攻到兵败,对皇陵来肯定会受到不可挽回的破坏,就算皇上现在不,日后天平盛世,保不齐他想起来算后账,那可是有关皇族命脉的陵墓,谁敢轻易毁之。
这个谭怀礼,老狐狸就是狡猾。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等陈棉意见,他是太子,若是他下的命令,到时候就算有什么错,也该是他来担着,皇上不会怪罪,不只是他,此时,营帐里的人几乎都在盯着陈棉,这个唯一能拿得了主意的人。
见此情况,我挺身而出,大义凛然道。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棉似乎没料到我会开口,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太子之威,一脸嫌弃道,“你在旁边听着就好,这里的人比你聪明的多得是,不要在这里凑热闹。”
我笑笑,“这里人是比我聪明的多,也比我作战经验丰富,可是,没有人比我去麓山更为合适,俗话,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去做使者,跟他们先沟通一下......”
“不行!诸葛大人,你接着。”陈棉厉声断了我,没准备让我接着下去,旁边的那几个人不以为然,他们知道陈棉这话有维护我的嫌疑,于是诸葛卧龙慢慢悠悠开口,那两撇胡子跟着翘了起来。
“太子殿下,不如听宋缺一下,毕竟,这个僵局不可能一直维持,我们总得出面破这不上不下的局面。”
陈棉双手本是负于身后交握而立,此时忍不住抽到胸前,一手拔出插好的长剑,一手端于腰侧,“看见没,这柄长剑我拔了几个月,才能准确的扒出来,可是要想插回去,也不是三五日的光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派你上山谈判,我大魏是没有人了吗。
不论谈好谈不好,传出去都有损君威,你在旁候着,没有我的传令,不要再开口了。”
这让我很着急,其实我的本意是假意作为使者前去谈判,实则鼓动苏贤汝他们赶紧找个机会下山跑了,山下地形我大体了解,哪里兵严,哪里将少,至少能争取个活命的机会。
可是正如之前预料的一样,陈棉的相护反而坏了我的美事,他这样拦着不让我上山去,我怎么去跟苏贤汝会面呢。
这个时候去服大周和苏贤汝,乃是天赐良机,逼到最后万不得已,才能让他们选择出应该做的事,而不是一心想要报仇。
之前我已经密信给了柳素,劳烦他帮忙把宋婉接到京郊,那处宅子,我早就买了,只为有朝一日发生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宋婉得活着。
“太子殿下,我与苏贤汝相熟,自一起长大,对他的习性自然再了解不过了,他又是谭怀礼举事的关键,若没了这个由头,师出无名,谭怀礼必然军心大动,无论派谁过去,都不如我这个人更合适了,你再考虑考虑,晚了,皇陵遭到破坏,一切都就晚了。”
陈棉歹声歹气,恶狠狠地警告我,“你别再开口话,逝者已逝,无论皇陵多么雄伟,留给后人的也只剩下祭奠与怀念,生者为大,若实在不得已,我们大可以直攻取其性命。
选派百人冲锋队,于下半夜偷偷溜上山,擒贼先擒王,将谭怀礼拿下,一切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结束了。”
他刻意避开了最关键的人,他没有提到如何处置苏贤汝和他姨母大周,就算他不提,诸葛卧龙他们不会再仁慈一次,留他们母子性命,以绝后患是必然的。
他这样,做臣子的,也不便再什么,各自吩咐了几句,回了营帐去休息了。
“你留下,在我营帐里睡。”手刚触到帘子,那人忽然扭头叫道,外面的寒风呛了我一口凉气,我脸上有些意外,孤男寡女,怎么同居一室。
“不太合适。”
我站在那里,略微有些酣然。
“你这个样子,没人对你有兴趣,放心,我只是怕你脑子抽风,自己偷偷溜上山去,别逞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宋缺,你对他未免也太好了。
我不会对姨母和他动手的,你大可以安心。”
我知道他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可是万一她们逼不得已非要对陈棉下狠手呢,那个时候,陈棉还能大度到容忍要杀自己的人活命?
不可能的,人到了生死一瞬间,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我不上山,我怎么会上山呢,自己的腿那么短,跑不过去的,我在你这里睡,那你睡哪里?”我讪讪问道,环顾四周,只有一张行军床,再就是一张桌子,哪还有容身之地。
“我睡行军床,你睡地上。”
次奥,你可真行,我握着拳头,管他三七二十一,蹭蹭两下赶紧跑到那床上,掀了被子钻进去便不再动弹了。
“好了,这会儿你可以安心睡地上了,我先睡,你老人家先忙。”我拉着被角,一脸人得志,踌躇满怀的样子。
“这会儿泡的跟兔子一样快了。”他话不自觉带了些许的宠溺之意,我听得出来,却不敢再声张。
熄了灯,他合衣躺倒行军床旁边的地上,果真什么都不垫,我偷偷歪过头,却被他带了个正着,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你怎么还不睡?”
“那个,我没想跑。”
真是不自招,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他一脸无所顾忌,好像早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双手环抱搁在胸前。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满意?”
我纳闷,不禁嗯了一声。
“我答应过你不伤他性命,你为何还非要上山。”
我看着黑漆漆的营帐顶棚,也觉得这人真是做到极致了,挑不出一点错来,要当初他明知我为他顶了包而不知声,我怨他恨他,可还未恨得起来,他又让我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了。
这种翻来覆去的情感,着实让我心乱如麻。
见我没出声,他接着道,“你怕我反悔,杀了他?”
我连忙摇头,知道他看不见,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你不会。”
他嗤笑一声,“你怎知我不会,宋缺,承蒙你看得起,不妨实话告诉你,在此之前,我设想了无数个我跟他生死抉择的场面,我还想着,如果真的是我跟他必须要死一个,你会帮谁,会不会为了我舍掉他,后来觉得自己太可笑,这才断了念想。”
我怔住,他却忽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用我从未见过的神情坚定的对我道,“因为你肯定要舍弃我的,所以我不能让他死,知道吗,宋缺。”
我躺在那里,仔细思量他的话,心里也是万种滋味不知如何诉,索性闭了眼睛,只听他自己一个人自自的。
“若是他死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我不能让他死。”
“除了你,还有诸葛他们,还有陈员外,还有孝慈太后,陈棉,你一个人,决定不了他的生死。”
我明白他的心情,却不认同他的处境。
“哼,你的真对,这个想法的确在我脑子里过了很多次,我曾想着,若是由诸葛他们任何一个人不心杀死了他,或者无意中让他死于非命,你会怎么做。
宋缺,我不敢冒险,这种畏首畏尾的行径,让我觉得恶心,可这偏偏是我做的,你知道吗,都是为了你。”
他的咬牙切齿,我听了心惊胆战。
每个人都想要苏贤汝的命,谁的脑子左右一摇摆,就可能对苏贤汝由无视变成敌对。
“睡吧,我累了,不想话了。”我闭上眼睛,把手放在肚子上,慢慢调整了呼吸,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睡了过去。
可我却做了个很怪的梦,梦里有个人进了营帐,对着我们吹了迷香,又把我横起来抗在肩上,似乎还低低咒骂了句什么,那人的轮廓很熟悉,身上味道也好似闻过,可我想睁开眼看清楚的时候,那眼皮却有千斤重,怎么抬,都不见动弹。
很冷的天,很冷的手,脚也冷,脸也冷,四处都是冰凉一片,这种感觉让我骤然间清醒过来,此刻我正倒挂在某人身上,脑袋一晃一晃的撞在他腰上。
那人一边疾跑,一边声抱怨,“公子我什么时候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了,简直丢我的份。”
“唐一白?”我听到他声音,立刻喊住他。
“醒了?看来这药得改良了,给你用了那么大的剂量,醒的居然这么早。你叫还是不叫,要是叫的话我就再毒晕你,要是不叫,就乖乖在我身上跟我跑。”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也不觉得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多让人愤怒。
“不叫,不叫,得,烦你老人家放我下来,我快晃吐了。”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被他这么倒挂着,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搅得我难受。
咣叽一声,他直接把我扔到地上,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他掐着腰,大口喘着气。
“宋缺,你一个女的,怎么这么重,累死公子我了。”他伸手扇扇那出了密汗的脸,虽然隆冬时节,可他却好似在炎炎夏日,身上的衣服也被他揪着散开了。
“是你自己体弱,跑不了多久边喊累,我哪里胖,完全正常,明明就是你弱,你还有理了。”我争辩了几句,接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胳膊和腿,好像真的胖了一圈。
“行,我不跟你计较,宋缺,你知道我来劫你什么目的吧?”他挨着我坐到一块石头上休息,扭身问我。
“知道,你要把我交给谭怀礼,以此要挟陈棉呗。”我得轻巧,他一脸惊讶,嘴里叼着的草不由得掉了出来,沾了口水落到地上又被他很快捡起,重新插到耳朵上。
“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动静这么明显吗,还是有人告诉你了,你到看。”他来了兴致,我去没心情跟他细细解释,这个时候,应该火速赶往麓山,要不然,等陈棉醒了,一切暴露,没准很快就能追来把我绑回去。
“你们唐门的瘦削脸和娃娃脸都在谭相府,难道还要再明白点吗,你们唐门跟谭怀礼完全就是一丘之貉,互相勾结,当年唐门遭遇重创,是谭怀礼给与你们帮助,得以复兴,现在谭怀礼有难,唐门出于道义,前来营救,也是情理当中。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谭怀礼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唐门于水火之中呢,唐一白,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一白一脸崇拜的看着我,当然我是这么想的,他是不是崇拜还另当别论,他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激动万分。
“宋缺,你行啊,当初救你的时候还觉得你呆头呆脑,跟个傻子一样,现在看来,好像不止如此。”
“你现在要把我送到谭怀礼那边,还是另有安排?”我警惕的看着他。
“要不是我爹命我做这事,我还真的下不了手,你知道,这种行为,偷偷摸摸,完全不是君子所为,像我这么相貌堂堂,风流潇洒的公子,做出这事乃是我一生的遗憾,没办法,难辞父命。
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们虽然是往麓山方向,可是,并不是要去谭相那边。
你去过南疆,想必知道一人吧。”
到这里,他还特意卖了个关子,挑着眉毛等我来猜。
“巫奇那多也来了?怎么可能。”我很是震惊,京城的形势,乱到不能一言蔽之的地步。
原本以为只有谭怀礼的军队以及大梁勾结。
大周的江湖势力已经让我很是意外,如今又掺和进来巫奇那多,现在的京城,鱼龙混杂,到底巫奇那多为了什么来的京城,难道单纯为了大周?
“你这脑袋瓜子还挺灵的,正是巫奇那多,他跟我爹是挚友,听有事,也跟着过来帮忙,麓山风水真好,我爹之前跟我我还不信,今晚绕着他转了大半个山头,俯瞰而下,真是钟灵毓秀,瞧瞧,皇帝可会为自己选地方,有了这么个风水宝地,大魏江山可不就是年年都是他们陈家的吗?
可惜,现在谭相在山上,万一不心动了哪个坟头,坏了谁的风水,没准大魏气数将尽也难。”
他叽里呱啦一堆话,我却只听到一个重点,巫奇那多跟唐门还有关系。
“咱们去跟巫奇那多个照面,然后等安排就行,放心,公子虽然绑了你,还不至于要你性命。”
“错,你没绑我,你是扛着我过来的。”我纠正了他,起身环顾四周,树木稀疏,冷风阵阵,大晚上的出来还真有些让人恐惧万分。
“罢了,走!”着,他一伸胳膊,我已经轻飘飘上了他的肩膀,再次以倒挂垂柳的方式被他一路摇晃着奔跑了起来。
他就跟一头疯牛一样,没命的往前跑着,气息匀称,早就没了刚才的疲倦神色,浑身好像吃了三万牛肉的壮汉,这身子板,摸着有肉,还是很硌人的那种肉。
这里是麓山另一处半山腰的位置,背山而立,正是大魏士兵不敢上来的背面,地势险峻,前头还有一条长河滚滚而过,在这山上俯瞰而下,那河水奔流滚滚,大有万马奔腾之势,汩汩流向不知的远方。
星星点点的营帐简易的扎在山上,看上去十分吓人。
这里若是一个不心,便有可能顺着峭壁滚下去,掉进不见底的河水,我紧张的缩着手,“唐一白,不会就在这里谈吧。”
唐一白一脸肯定的样子,回头还拽了我一把,一个趔绁,我扶着一旁的枯树,狠命瞪了他一眼,真的是要吓死人了。
深不见底,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轰隆隆的流水声,这里险峻,所以大魏将士不会料到他们敢把兵马布于此地。
兵马还是夸大了,实际上巫奇那多只是带了几十的亲随,再就是跟唐门的一些部下驻守在此,因为都是有功夫在身,所以才敢于此崇山峻岭间阔气的扎上营帐。
我跟着他亦步亦趋的挪到了一处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营帐面前,里面正好有人在话。
唐一白回头对我诡异一笑,“还是你的老相识呢,进去看看吧。”
着,突然来到我身后,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唐一白你个神经病!”我咒骂不停,以此来掩饰心里的恐惧。
面前三人站立,居中那人正是大周,两个男子一左一右站立,一个是充满异域风情的巫奇那多,他一脸的胡须,眼睛虽然布了纹路,可还是熠熠闪光,精明独到。
另一个便是我那最喜欢的人,苏贤汝了。
他一脸震惊,只有他是一脸震惊的,他回头看看自己的母亲大周,又侧过脸去看巫奇那多,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现在此地。
末了,他一脸愤怒,“母亲,你为何要将她绑来?你答应我的都忘了吗?”
“那个,我不是被绑来的,我是被扛来的。”这个有必要解释一下,毕竟唐一白对我还是很客气的,虽然一路颠簸不容易跑到这,虽然一肚子的饭被吐了个干干净净,可我还是感激他对我的礼貌相待。
那日,如果不是他救我跟柳素,虽然我也被伤的不轻,到底还是活了下来,所以这个唐一白,虽然可恶,但是也还可爱,虽然可爱,但还时不时让人有种想掐死他的欲望,事实如此,我也不能否认。
“你不要话,阿缺。”苏贤汝还是一脸悲愤,其实我不想看他生气的,毕竟,这个事情的发展,也是我想要看到的方向,至少,不管过程如何,我还是如愿以偿在此见到了他。
“我儿,你就是这样质问你的母亲,质问生你而未养过你的母亲吗,难道这不是大势所趋,这不是更合理的安排吗。
陈棉对她的情谊,你又不是没有看到,把她留在此地,也是为了保证你我的安全,谭怀礼那人,十分狠辣,若是我们不留后手,很容易被连皮带肉吃了,别忘了,你只是他举事的借口,出师的名义,要是他成了,你的命也就跟着完了。
我儿,你以为母亲真的要置大魏江山于不顾,义无反顾只为了复仇吗,我怕你父亲怪罪,我只想杀了我们的仇人,并不想谭怀礼趁机上位。
他能助我们报仇,可是,我不能由着他灭了大魏。
留着宋缺,于你我来,都是一条退路,陈棉顾忌他,对我们出手也会留有余地,趁势下山,直捣皇城。
现如今皇城空虚,若是我们跟巫奇那多一起,从侧翼溜下去,以皇城的兵力,不足为我们对手,到时候速战速决,事情既成,我们便再也不会麓山,远走他乡。
我儿,这是母亲为你考虑的最后结局了。”
大周想的很是全面,到时候皇城里的人被击杀,守在麓山脚下的人支援不及时,就算得到消息,战事已经结束,于事无补,只能将怨气发向谭怀礼,到时候皇陵是否损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的仇也能报,大魏江山也能得以保全。
听上去十分完美,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太过无缝衔接,反而让人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就拿这险峻的侧翼来,有几个人能顺利的溜下山去,就不怕一个不心滚下山隘,命丧长河。
就算他们下了山,一路直奔皇城,难道沿途就没有岗哨来设防,就真的是兵力困乏的皇城根吗?
就算他们进了皇宫,见到了皇上,就真的能下得了狠心,取了他的项上人头,还有那孝慈太后,论辈分,还是大周的长辈,他们当年的恩怨,真如自己想象的一般,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当年孝慈太后能做到的事情,对于大周来,未尝能如愿。
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胸襟和手段,事情结局必然是不同的。
我只怕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还一脸踌躇满志。
“母亲,你不该把阿缺带上山来。”苏贤汝只是重复这一局,他的面上表情痛苦,我知道,他跟我有着同样的顾虑,他知道此番举事的危险和严重性,事情也不会像他母亲考虑的那么周全容易。
所以,他不愿意我跟着冒险,不愿意我被留在山上做要挟,也不愿意让我有任何性命之忧,哪怕只是怀疑。
“我当初就跟你过,若是阿缺来了,不管如何,我不会再听你的话,要么现在派人将她送下去,要么,我跟她一起下山!”
他的果决,大周早已怒不可及,她一掌劈来,直冲我面门,吓得我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就跟傻了一样,整个人愣在那里。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我面前突然出现的那人替我承了那一掌,正好击中他的右肩,他踉跄了几步,我连忙用手架住他。
“苏贤汝,你疯了么?”我几乎吼了起来,他就跟被劈烂了的风筝,残破的身子直直撞到我怀里,我没撑住,垫在他身下倒在地上。
他抬头冲我一笑,伸手想要摸我的脸,却是猝不及防的一声重咳,鲜血喷了他一手他低头看看沾满鲜血的手,又看看我的脸。
半世柔情,一腔热血,他的脸凄白难看,“这下真的脏了,阿缺。”
我愣住,他把手放在衣服上,用力蹭着,那力气大得惊人,好像要把那层皮蹭掉一样,这话我听着熟悉,好似哪一天晚上我骂过他。
好像是骂他脏,他那个时候只是戚戚惶惶,却并没有今天这样让人不知所措。
我摸着他的手,拽到我的脸上,带着他一路从我的下巴,游弋到我的脸颊,又顺着脸颊慢慢放到鼻子上,听着我的呼吸,他慢慢笑着,一张脸又是好看又是吓人。
当我想把他的手放到额头的时候,他突然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样子,看着像是不行了。
我暗中提了口气,双手放于他身下,他们都在身后,而我离门口最近,我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牙抱起了他,冲着那门外就跑了过去。
对面就是长河,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跳下去,跳下去便能解脱,身后一声凄厉的叫喊。
我脚下一跳,人已经带着苏贤汝直直坠了下去。
就当我以为可以跟苏贤汝共赴黄泉的时候,一条长绫从上而下抛下,卷了苏贤汝用力提了上去。
次奥,苏贤汝,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