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长老连连往后退,双瞳放大,向后跌倒在地,摔在一片泥地里,狼狈不堪。
窦盛化作人形,白衣飘诀,立在他身前,眼底的憎恶神色难以掩饰,她仰天大笑,可开口却也是落寞的:“等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杀了你。”
长老已无暇再顾及颜面,跪地对着窦盛连连磕头:“饶命!饶命你、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府邸富贵?我都可以给你!!”
窦盛冷笑一声:“我要我妹妹的命,你能给吗?”
完,她不再废话,掌心一簇火攻向长老。
火舌一舔上衣物就再也灭不了,长老被那一团火完全包裹住,哀嚎着在地上打滚,可也是无用功。
周围静默一片,村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长老活生生被烧得面目全非,哀嚎声渐渐低落下来,最终化作一滩灰烬。
而村民们的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动不了。
在这火光之中,他们恍然想起了五年前,他们举着火把冲进秦府,誓要杀死蛇妖。
一阵风卷过来,将骨灰洋洋洒洒地全部吹散。
窦盛看着这一切,胸腔起伏,久久没能平复。
她唯一的家人被害死,这五年来是仇恨支撑着她活下来,但此刻,她终于报仇,再回首从前,早已是虚无一片。
窦盛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黎杳。
终于对她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意。
“我心愿达成,你现在杀了我吧。”
黎杳还未开口话,身后那把歃血剑开始剧烈震动起来,腾空而起,化出一道强势的金光,而后直直地朝窦盛刺去。
窦盛不躲不避,脸带微笑,张开双臂,看着歃血剑贯穿她的身体。
一滴泪从她眼角滚落。
“黎姑娘,多谢。”她笑着,虚弱地,“真的多谢。”
无数道剑光从她身体里迸发出来,而后势如破竹般乍开,众人不由抬挡住眼。
再睁开时,地上只剩下一枚浑圆的妖珠。
*
那一日,是长老身边的下利用女孩的母亲把她从客栈引了出来。
母亲身体虚弱,半道就晕过去,醒来后得知女儿已死,又再次伤心欲绝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黎杳帮助蛇妖亲杀了长老,而后自己把长老下杀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血弄脏了她的裙摆,一股腥臭味,她嫌恶地皱起眉。
凛青望抬拭去她脸上的残血,低声问了句:“带你去买衣服?”
黎杳仰头看他,点了点头。
两人刚走出去,迎面碰上方虚怀和方若谷,两兄弟对他们做了个揖:“凛公子,黎姑娘,我们要去其他地方继续捉妖了,这次能遇到二位真是我和若谷的福气,我们兄弟俩都对黎姑娘对大道的领悟很是钦佩,希望未来我们有缘还能再见,就此别过,告辞!”
黎杳也同他们回礼:“告辞,后会有期。”
其实那日黎杳也没想到最后他们竟然也会默许自己的做法,方虚怀是一个满脑子仁义礼智的人,连对长老大声点话都不会,能做到当时那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目送方虚怀和方若谷离开,黎杳便跟凛青望一块儿去衣服铺。
轻巷镇的百姓现在看到黎杳就害怕,简直把她当做了比蛇妖还可怕的存在。
所以她也没自讨没趣,御剑飞了好一阵到别的镇子上挑衣服。
店铺掌柜一见两人这丰神俊朗模样便知是大主顾,殷切地不停拿出压箱底的好布料好款式献宝。
黎杳那本捉妖册子上的地点又换过了,下一个要去的是偃歌城,地界偏北。
她便换了身兔毛袄,肩上系上枣红色的披风,整个人看着利落飒爽。
掌柜夸赞道:“姑娘,这身衣服实在与你太相配了,真是好看。”着她又问凛青望,“公子,您看您妻子是不是美的跟天仙似的。”
凛青望掀起眼皮,看了会儿。
天际竟没响起雷声。
黎杳:“”
之前在凌御村他还因为贩这么了句就生气得惊雷滚滚,现在竟然都已经懒得纠正误会了,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想来与黑白无常和魔将们一口一个的“黎后”、“魔后”脱不了干系。
黎杳扯了扯裙摆,看上去兴致缺缺:“那要不就这件?”
掌柜忙道:“姑娘生这么好看自然应该多买几件新衣过新年,一件怎么能够?”
凛青望还破天荒地跟了句:“不想要别的了?”
换作平时,黎杳一定会多挑几件,但此刻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够了。”
凛青望也没再什么,付了钱,跟她一块儿走了。
这些个镇子都相差无几,景色也都差不多,可离开了轻巷镇那些村民,黎杳觉得呼吸都顺畅起来,可心口就是坠着块石头,卡得她难受极了。
凛青望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他有点心烦,也有点不耐烦。
从前能惹他心烦的人都死了,偏偏眼前这个他动不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何。
忽然,黎杳臂被他握住。
她不明所以,对上他那张烦躁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的脸。
凛青望压着火问:“你怎么回事?”
黎杳:“嗯?”
“这几天,怎么回事。”他一字一顿道,“因为不喜欢轻巷镇的人?”
黎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算是吧。”
“那我派下屠城。”
“”
黎杳笑了声,但这笑转瞬即逝,很快她便又抿着唇扯平了嘴角。
她抬起,冰凉的指碰上他的脸。
凛青望下意识皱眉,想躲开,但最后还是没躲。
他出生到现在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触碰过他,没人这么做,也没人敢这么做。
这乳臭未干的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凛青望心想。
“我不是为了那些村民而难过。”黎杳轻声道,“我只是难过没有护住那个女孩,最后还是让她死了。”
凛青望显然不能理解:“这不是你的错。”
黎杳看着他的脸,轻声道:“可从前我认识一个人,征战沙场,保卫被外族侵扰的百姓,换回太平盛世。”
凛青望面色沉下去,黎杳没发现。
“我本来以为”
她到这,这些天压抑的情感忽然如潮卷来,冲得鼻腔发酸,黎杳狼狈惶急地垂下眼,将眼泪压回去,轻声道,
“我本来以为,我也能够救人的。像他一样,像他当年救了我一样。”
凛青望脸色很不好看,眉宇间积攒出浓浓的戾气,眼中闪过一道偏执的光。
而后什么都没,直接转身大步走了。
黎杳愣了下,跑着跟上去:“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黎杳提着裙摆朝他跑去,却不料他又倏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额头直挺挺地装在他胸膛。
黎杳“哎哟”一声,捂着额头抬起头来。
刚才本就想掉眼泪了,这会儿被撞疼了,在疼痛的刺激下眼泪便毫无阻碍地从眼眶滚落。
哪知凛青望看她哭面色变得更为可怕,毫不怜香惜玉地用力擦掉她的眼泪,冷声道:“再哭就杀了你。”
黎杳:?
还有这种奇怪的杀人条件吗?
凛青望向来杀人不眨眼,黎杳觉得自己再掉一滴眼泪他可能真会杀了自己。
可眼泪这玩意儿就是这么奇妙,一旦气氛到了就由不得自己控制,黎杳一眨眼,又一大颗眼泪滚落,濡湿了凛青望的指。
他那张和王爷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
黎杳越发委屈了,一发不可收拾,抽噎着哭起来,还时不时地打几个哭嗝。
那许久没听到的晴日滚雷又在头顶隆隆作响。
完了。
完了。
黎杳一边掉眼泪一边心想。
可凛青望站在她面前始终没有动作,过了许久,他忽然叹了口气:“你哭什么?”
黎杳抽抽搭搭道:“你凶什么。”
“”
其实她本就是这般娇气的女子。
尤其被他放软了声音这么问了句,心中的委屈就更加翻滚了。
凭什么她来到这个世界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可她的王爷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许她哭,还威胁要杀了她。
曾经大杀四方一统魔域的凛青望,在此刻,忽然有些足无措。
他垂着眸子看了她半晌,天际滚雷和风声渐渐又止了。
他不怎么温柔地抬起她下巴:“不就是不想让她死?用得着哭成这样?”
黎杳愣了下。
凛青望淡声:“我有办法让她活过来”
“什么?”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可以起死回生。
“把眼泪擦了,我就带你去。”他。
*
天宫。
白色浮云之上是错落的金色楼阁与仙岛瑶池,不少穿着精铁铠甲的守卫来回巡逻,秩序森严——这还是自凛青望出关后才加强的,三百年前那场天界浩劫还历历在目。
而此刻凛青望施了隐身术,两人旁若无人的大剌剌走进天宫。
黎杳觉得有点好笑:“他们这般巡逻有什么用,就在他们旁边都看不到。”
凛青望扫了她一眼:“我若真想攻打天界,不会用隐身术。”
“”
简而言之,他堂堂魔尊如此偷偷摸摸的还不是因为她。
黎杳讪讪一笑,回忆从前的戏文内容:“我们这是要去偷太上老君的还魂丹?”
“不是,哪里真有什么还魂丹。”凛青望笑了下,“若真有,他们就不必怕我了。”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到了。”凛青望。
眼前一扇金色的门徐徐打开,里面是一个巨大瑶池,周围仙气飘腾,云雾袅袅,池水上漂浮这一朵朵妖冶的莲花——似是莲花,但又好像不全是。
“这是什么?”黎杳问。
凛青望:“洗髓芝。”
黎杳从未听过:“能起死回生?”
“不止。”凛青望露出一个诡异嘲讽的笑,“洗髓原是修道者用于洗去凡髓,塑成仙骨的。但天界的洗髓芝用处更大,如果死后魂魄未灭,就可以用洗髓芝重新拼凑,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会把修炼过程中生出的邪念戾气都净化在洗髓芝中,重生后修为可以直接更上一层楼,所以有些修炼步入瓶颈无法上升的修士甚至会故意投死,不破不立,利用洗髓芝来跨过瓶颈。”
黎杳皱了下眉:“只有魂魄未灭才能用洗髓芝复活?”
“嗯。”
她想起那日窥真镜中景象。
凛青望被三尊合力斩魂刺魄,化作虚无,世间再不存在,没法复活,再不会参与轮回。
黎杳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目光是怎样的,但凛青望却似乎懂了她此刻在想什么,满不在乎地笑了下:“所以往后你若真有想杀的人,一定要斩断他的魂魄。”
黎杳抿了下唇:“那那个孩子,可以复活吗?”
“可以,蛇妖已死,枯井的阵法也就消了,魂魄都还能聚起来。”凛青望,“用唤魂符就可以。”
唤魂符。
之前黎杳在道法书中看到过。
她回忆起来符咒是怎样的,闭上眼低声念诀。
只见几道幽光从远处天际飘来,上下浮动,最后停在黎杳面前,那几缕魂魄重新聚合在一起,在她面前隐隐出现了一个姑娘的轮廓。
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鼻子眉眼都出来了。
女孩看着黎杳,有些怔,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死了,怔怔地看着她:“姐姐?”
“诶。”黎杳笑着应了声。
凛青望垂眸,便见她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盛着一抔清澈清凌的水意,满脸含笑,张开双臂将女孩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黎杳埋在她颈侧轻声,“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女孩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姐姐,这是哪里?”
“天宫。”
女孩笑了,兴奋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是仙女儿!”
黎杳也笑,安抚道:“你别怕啊,先把眼睛闭上,等下次睁开眼,你就能看到你妈妈了。”
女孩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记忆都停留在被丢进井里的一刹那,那之后记忆就仿佛硬生生被斩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可她还是听黎杳的话乖乖闭了眼。
凛青望抬聚气,那几绺魂魄重新散开,飞到他掌心,变成了一颗珠子。
“之后要做什么?”黎杳问。
“摘一朵洗髓芝。”凛青望完便伸制止了正准备去摘的黎杳,低声道,“我来。”
他把那颗魂魄珠交给黎杳,站在瑶池前矮下身去。
洗髓芝的花瓣茎叶都似莲花,但颜色更为妖冶,属于那种在野外偶然看见都会下意识觉得是不能靠近的毒花。
凛青望伸出,将其中一朵洗髓芝连水下湿漉漉的茎尽数折断。
洗髓芝中央有一朵未绽的花骨朵,在被摘下的那一刻忽然绽开蓓蕾,一道艳色的雾气从中散开,几乎是瞬间,黎杳闻到一股混合极为甜腻的花香与腥臭血腥气的奇怪味道,两相交融,气味怪异又恶心。
但很快,这香味完全消失。
黎杳感觉到,这香味是浸入凛青望身体里去了。
她垂眼,惊讶地发现凛青望的瞳色又恢复成赤色,眉间紧蹙,颈侧筋脉暴起,瞳孔中像是一团烈火在烧。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那一池的洗髓芝,上那一朵转眼间枯萎腐化,发出恶臭。
凛青望丢了那一朵,毫不犹豫,又摘下一朵。
跟方才一样。
黎杳发现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
她这才确定这洗髓芝定没有他方才的那么简单,她握住他的腕,低声:“凛青望。”
“松开。”他声音哑得厉害,脸上重新染上在体内来回冲撞的肃杀之气,“别靠近我。”
凛青望冷着脸扯开她的,迅速又摘下一朵。
这回,他剧烈咳出一口鲜红的血,划开在瑶池圣水中,那些洗髓芝仿佛有所感应,茎脉朝鲜血疾速游过来,争先恐后地瓜分这一点鲜血,很快池水便恢复了清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杳觉得这些洗髓芝开得更艳了。
“凛青望!”
黎杳想要靠近,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下了阵法,自己根本靠近不了瑶池。
他接连又摘下第四朵。
这一次,那花苞绽开,却没发出丝毫气味,也没有腐化,妖冶的花瓣上几颗晶莹露珠。
凛青望扭头看她,嘴角还沾着血迹,朝她伸出:“魂魄珠。”
黎杳怔愣着把珠子给他,便见他把那颗魂魄珠放到花苞,下一秒,花苞重新合上,淡淡的莲花香沁人心脾。
凛青望将那一株洗髓芝重新放回到瑶池中。
只见瑶池中的池水流转起来,带动上面一朵朵的洗髓芝也流转,很快,就再也找不到方才他放进去的那朵在哪里了。
“好了。”凛青望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过几日她魂魄就会重聚回人界。”
“你没事吧?”
黎杳定定地看着他。
几乎可以确定,此刻的凛青望不正常。
从前他都是冷漠的,哪怕那日将血族余孽灭族,他也只是冷着一张脸连眼都没眨。
可此刻他浑身由内而外都冒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煞气,双目赤红,眼角那道本来隐去的疤也如火焰燃烧一般。
“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黎杳想去扶他,可刚触碰到却再次被他狠狠甩开,他胸腔剧烈起伏,从牙根里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离我远点。”
黎杳觉得他这太难搞了。
她也不知道洗髓芝到底有什么威力,竟然能让凛青望这样修为的都咳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受了怎样深重的内伤。
可他现在就是以一副完全抗拒的态度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也不跟她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杳心一横,用力抓住他的。
凛青望只觉得一簇邪火在体内不断往上涌,浑身滚烫似火烧,从四肢百骸蔓出来,而此刻,他垂眼看着那双紧紧握着他的白生生的,属于女人纤细的。
他喉结滚动,只觉得那股邪火大有要冲破身体迸发而出之势。
喉咙也仿佛在被火烧,哑得厉害,凛青望抬骤然掐住黎杳的脖子,赤眸中寒冰与火焰并存,他冷声道:“你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他几次三番让她离自己远点,却不料她越缠越紧。
简直是有恃无恐。
就算是由他灵识幻化的幽冥虎都忌惮他发怒,偏偏眼前这人丝毫不怕。
为什么。
凛青望从未细究过,他活了三千多年,很多时候都懒得去细究动因,反正他力量强大无人能敌,喜欢就留条命,不喜欢杀了便是。
可即便是此刻,他紧紧攥着她的喉咙,黎杳面色由白转红,她都还握着他的。
“回魔宫。”凛青望终于松开钳制住她的。
*
魔宫上下一阵狂风骤雨,那些高大粗犷的魔将们都痛苦地蜷缩在角落,丝毫不敢靠近魔尊寝殿。
凛青望一回魔域便独自一人进了寝殿,大门紧闭,没人敢靠近。
而此刻他毫不收敛地将他魔族的气息尽数释放出来,波及整个魔域,霸占每一个角落,魔将们被这股霸道强大的气息压迫,岌岌可危战战兢兢,只能缩在远离寝殿的角落勉强得以喘息。
黎杳看着这一切,她也身处魔域,但却并未觉得太过难受。
尽管这些天她服下不少鬼珠、魔珠,还有窦盛那颗上千年修为的妖珠,修为的确是极速精进了不少。
但同魔域这些魔将相比,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她未受到凛青望肃杀气息侵蚀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体内那至纯的水系灵根。
至纯的水系灵根力量强大,不是爆发性的攻击,而拥有海洋那样无差别的广大包容力,不只杀伤力可波及范围巨大,还拥有强大的防御,以柔化刚。
可放在那些魔族人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们这些魔族人也很是委屈,这魔尊厉害是厉害,护得他们几百年来无人敢明面招惹,可魔尊自个儿时不时地就要发个疯,就像现在,更上乘的魔气蚀体,痛得他们哀哀切切的难以忍受。
墙角处几个魔将正掺杂着痛苦声话。
“你们瞧魔后,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难道她修为比魔尊还高?”
“不可能,上回我悄悄探过她的灵根,都还不足百岁,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那她怎么没有被魔尊的气息侵蚀?”
那魔将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目光看着旁边的魔将。
然后,后者:“哦——”
这些魔将满脑子打打杀杀,不懂情爱,也少有女子愿意嫁给这些看着可怕的大块头,所以他们对于“神交”一词都只是道听途,少有人亲身体验。
传闻,神交之后,双方的与精神形成一道链接结契,互换隐识,从此对方便是你最密切的存在。
也就是,这女子跟他们的魔尊神交,现在体内已经蕴含了一部分魔尊的力量,自然不会被侵蚀。
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个嗜血成性的魔尊竟然也会和女子神交结契,还是个年岁不及他零头的少女。
黎杳虽然现在已经能够听到远处他们的交谈声。
但听到一半他们就不再讲了,那些痛得脑门出汗的魔将们只纷纷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诡异表情。
黎杳:“”
你们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
魔殿内巨石具裂,一片狼藉。
凛青望黑发披散,浑身滚烫,仿佛有火由从体内迸发出来,体内那道他花了三百年时间才克制住的源自污秽邪物的力量,像是接触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同类气息,再次沸腾起来,在他体内奋力冲撞。
他阖上眼,运起灵力用力朝自己的灵府劈去,势如破竹地劈开一道光隙。
力量迸发出来,外头又是一阵痛苦的哀切。
凛青望此刻站在自己灵府中央,那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焦土,焦土沟壑纵横,其中淌着的是殷红的鲜血。
只有一抹颜色与周围极为突兀——他的灵府中竟然有一朵巨大的、盛大的洗髓芝。
不是今日瑶池中他摘的那些,而是更为强大的。花色妖冶异常,足有一人高。
凛青望拿着剑用力朝那朵洗髓芝劈去。
剑光之下,洗髓芝几片花瓣凋零。
他接连挥剑砍去,花瓣上被割开一道道血痕。
每砍一刀,那巨大的洗髓芝便渐渐凋零,可凛青望面色也逐渐列白,唇色褪去,最后竟又剧烈地呕出一口血来。
好像,那每一道砍在洗髓芝上的刀实则都砍在他身上一般。
好像,等他砍死了这朵洗髓芝,他自己这条命也就没了。
可此刻他已杀红眼,恍然不觉身上的痛意,一席黑衣站在这片焦土之上,衣袍翻飞,万丈剑光迸现。
只是在这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吱嘎——”声。
将凛青望从冲天的戾气邪念中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一声并非来自他的灵府,而是外界。
凛青望闭上眼,再次睁开,便看到立在他床侧的黎杳。
方才他那完全不受控的力量施展开来,寝殿内狼藉不堪,而黎杳那一头挽起的长发也被狂风拂落,乌黑的长发吹在胸前腰侧,衬得脸愈发白皙,一双眼眸清澈见底却又带着浑然天成的脱俗媚气,直定定地看着他。
凛青望此刻被心魔与邪念侵袭,平常的自控力消失殆尽,一滴水就足以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更何况,白日里他摘了四朵洗髓芝,前三朵都已经是被使用过了,花苞里藏着其他修士的恶念与邪念,全数浸入他体内,其中便有一味“欲念”。
潜心修炼者,需断绝七情六欲。
洗髓芝将他们的七情六欲除去,现在进了凛青望的体内。
在他失控的情况下,功效类似春|药。
黎杳还惶然不知,看着凛青望。
长发披散在床榻之上,漆黑如墨,脸色苍白,唇色褪尽,可嘴角却被一抹朱砂红染得惊心动魄,明明这般虚弱,可却又让人觉出病态的强大。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你”
刚了一个字,腕突然被他攥住,触及的地方皆火烧般滚烫。
黎杳被他使力摔在床上,骨头磕在石床上,撞得她生疼。
可凛青望丝毫不怜香惜玉,下一秒便摁着她肩膀将她压制身下。
黑发交缠,一黑一白的衣袍交错,他滚烫的指尖挑起她下巴,粗暴地拽下她领口,而后俯身埋头,用力咬住了她的脖颈。
黎杳瞬间睁大眼:“嘶——”
啊。
咬破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脖颈处一片刺痛,凛青望舌尖缠绵地裹着她流血的伤口舔舐。
他在吸她的血。
而咬破她皮肤的尖牙很显然不是魔族人该有的,倒像是戏文里头的吸血鬼。
黎杳后知后觉地想起。
凛青望,是血族圣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