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闷雷穿透浓重昏暗的云层,轰然而至。
整个魔域都被阴云笼罩,黑云压城城欲摧,可魔将们却明显感觉到,那道强势压迫的魔气渐渐收了回去,不像先前那么怒张了。
凛青望的尖牙深深刻进黎杳纤细的脖颈,嘴里充斥着她的血。
黎杳已经不觉得疼了。
只是不知道被血族吸了血之后会不会死。
戏文里倒是提过,被吸血鬼咬了以后要不就被吸干血而死,要不就被感染同化成吸血鬼。
黎杳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罢了。
管他的呢。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她也没那个力气推开凛青望。
黎杳抬起,环住了他的背,温柔地拍抚。
凛青望捏着她脖颈的指轻轻一顿。
带着水系灵根强大的抚平暴戾的能力,让他终于渐渐重新压制住了体内那道难以掌控的力量。
他眼角那道疤,渐渐隐去血色,只一点暗色朱砂红,像一滴干涸的血泪。
凛青望那属于血族特征的獠牙也随之退去,恢复成常态。
黎杳也察觉到了,正要撑起身子推他,却发现身上那人脑袋在她颈侧又拱了拱,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她沾血的伤口。
黎杳:!!!
她腰一软,人又重新跌了回去
她被折磨得满脸通红,起初是被痛意憋红的,现在是被他这极尽缠绵暧昧的动作染上的绯红。
你还不如把我的血吸干算了,黎杳浑身软塌塌,自暴自弃地想。
她像一条干尸似的直挺挺躺在床上,任由凛青望在她脖子上胡作非为。
半晌,他忽然低低的“咦”了一声:“怎么血止不住?”
“”
那就止不住吧,无所谓了。
黎杳继续装死。
下一秒,凛青望又抬高她下巴,亲昵地靠近,再次舔上她颈侧的伤口。
“!!!”
黎杳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条油锅里的咸鱼,懒得翻身,视死如归,可那油星子偏动不动地炸她几下,弄得她想死都煎熬。
“你在干嘛?”黎杳终于忍不住问了。
“给你止血。”
“”
你们魔族止血就是舔舔伤口吗,黎杳心累,真不知到底谁才是活了三千年的那个,“你们这儿有没有蓟草?”
“没有。”
也是。
魔域这片焦土上都是奇形怪状的可怕花木,外面寻常的在这里都生长不了。
黎杳变出一面镜子,照了照颈侧的伤,两个深深的牙印,黑洞似的,还有血不断从里面渗出来,不过已经不多了。
凛青望:“我让傀儡人去摘?”
“不用了,等他们摘来”黎杳措辞了一番,诚恳地,“我这伤应该已经好了。反正也没怎么流血了,没事。”
多亏她这水系灵根护体,不然被凛青望这般强大修为的半魔半血族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她那黑洞似的伤口便愈合结痂,只剩下淡淡的两点。
凛青望躺在她身侧,恢复了平常模样,懒洋洋的,瞧了瞧她脖子:“你这体质果真是厉害。”
黎杳不知道方才被他吸走了多少血,反正这会儿提不起力气,有气无力地随口讽了他一句:“是啊,方便你以后多咬我几口。”
凛青望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愣了下,随即笑起来。
他侧躺在她身侧,一条腿曲着,长长的黑发垂向一侧,看上去慵懒轻慢,面色还是方才那般的苍白,但唇色却红润润的,沾着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的还是黎杳的。
黎杳忍不住多瞧了会儿。
从前王爷头发总是高高缚起,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披散长发的模样。
眉宇间的英气并不与这慵懒劲儿冲突。
黎杳大概是真的被吸多了血,头昏脑涨,不过脑的脱口而出一句:“魔尊若是女子,定是个美人儿。”
语气轻佻地像个登徒子。
凛青望一顿,眉峰挑起。
黎杳同他对视。
等一下,她刚才在什么来着。
魔尊若是女子,定是个美人儿。
定是个美人儿。
美人儿
“”
他现在要是再发怒吸她的血真能被一次吸干吧?
可下一秒,凛青望却大声笑起来,他笑得胸腔起伏震动,点着头道:“是,你可不就是看上了我的脸。”
“”
这人是不是吃喝了点她的血精神错乱了呀。
可由着这话,黎杳便忍不住盯着他脸打量。
他五官轮廓都是非常英气刚毅的,锋利而棱角分明,一双眼狭长,眼尾收拢,便显得冷淡不近人情,高鼻梁,薄唇。每一寸都天雕神刻般,美人儿是一点儿都没错的。
他若真是女子,那必定是高冷清冷的皎皎天上月,只可远观的那种。
黎杳这么脑补着,忍不住笑出声。
凛青望毫无预兆地将脸凑近她:“就这么喜欢?”
你、你别靠近了啊。
黎杳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紊乱的心跳声。
修为提升后,怎么连这心跳声都听得这么清晰。
时轻时重的,频率极快,像细密的鼓点接连落下。
密得像两个人的心跳。
可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肯定不会是凛青望的,那只能是因为她跳得太快了。
黎杳唰得扭过脸,别别扭扭地生生换了个话题:“方才你怎么了?”
好在凛青望也未继续方才的举动,往旁边躺了躺:“被洗髓芝反噬了。”
“反噬?”黎杳愣了下,“是、是它花苞中的那团气儿?”
“嗯,我摘的前三朵洗髓芝都是被使用过的,所以花苞里留存了前人留下的邪念戾气,会侵入人体。”
黎杳想起那时她刚弯腰要去摘,却被他拉开他来摘。
“有没有使用过分辨不出来么?”
“嗯,否则天宫里的洗髓芝早被人拿完了。”凛青望淡淡笑了下,“通常能用到洗髓芝的陨道陨仙都是修为强大之人,从他们体内剥落提纯的邪念戾气力量也更强大,有些不自量力的道士想借洗髓芝提高修为,碰到这种使用过的,魂魄直接被冲散,便成了痴傻之人。”
黎杳一怔:“那你”
“我的修为还不至于应对不了。”
黎杳不给他面子,皱眉道:“可你方才分明就要失控了。”
“那三朵洗髓芝里的邪气于我的确不算什么,只不过它们能够诱出我体内的戾气,控制不住就容易被反噬。”
凛青望这话时眼神很冷,回忆起方才在自己灵府中的景象,那朵绽放在他灵府的巨大的妖冶的洗髓芝。
黎杳问:“反噬了会如何?”
“神魂被关入洗髓芝花苞中。”
“什么?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嗯。”凛青望看了她一眼,“所以不要随便靠近洗髓芝。”
黎杳:“那你方才不是差点”
差点就死了?
他却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丝毫不像刚从鬼门关走回一遭:“我若是死了,这天下不就太平了?”
“可”
黎杳“可”了半天,也可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她现在脑海中满是白天自己为女孩的死而难受,他那句无所谓的“把眼泪擦了,我就带你去。”
黎杳擦了眼泪,他便就带她去了。
当时她真的以为,复活那孩子就跟他的这般简单。
却没想到,在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差点就把他这条命交付出去了。
她不知道该什么,整个人都浸入后怕之中。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黎杳。
“什么。”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不要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凛青望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
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他父亲是,母亲也是,苍生都是,哪怕是那些下,或者求他庇护的冥族与妖族,都只是忌惮他的力量罢了,若能取代他,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下。
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没能看到她那双娇俏漂亮的眼睛——她臂横在眼睛上。
袖子滑下一段,露出一节藕般的玉臂,细腻白皙。
凛青望忽得一怔。
方才他被邪念戾气弄得不怎么清醒,吸了她的血后才平静下来,这会儿却又乍然想起。
他从灵府刚出来整个人状态都很不稳定,一睁眼却看到她,邪念中的一味欲念由此侵袭了他。
他将她拽上床榻不是偶然,偶然的是他咬破了她皮肤,意外地尝到她的血而平静。
他脑海中忽得闪过白皙细腻的皮肤,她红润的脸颊,卷翘纤长的睫毛,明明躺在他这样的魔头身侧,却能毫无戒备地甚至挡住眼睛。
凛青望舔了舔嘴唇,勾进一抹清冽的香甜入喉。
是方才沾在他唇上的她的鲜血。
那股刚压下不久的邪念又蠢蠢欲动起来。
这回不是源自洗髓芝。
凛青望垂下眼,压住情绪,无所谓地笑:“怎么,你还舍不得我死了?”
黎杳没好气,懒得理他。
凛青望却露出一抹恶劣的笑,重重在她颈侧捏了把:“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方才差点也被我弄死了。”
“”
“我若最终也没能克制住,你的血早被我吸干了。”
“”
黎杳后知后觉地觉得脖子发凉。
被他这一闹,黎杳惊觉,在这个世界里,死是一瞬间的事,可能都毫无预兆一睁眼就死了。
不值一提。
行吧,算了。
好在他们都还活着。
黎杳方才情绪起伏大,这会儿忽然觉得眼皮重重压下来,失血后脑子也转不过来,几乎是瞬间睡着了。
凛青望看着她的睡颜。
她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灵根,只要有心修炼肯定能成为整个天元宗最上乘的修士之一,可她的心思却好像不在这里。
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娇憨的傻气。
就像他刚刚才自己差点将她血吸干,她虽一脸无语的样子,可转眼间竟然就能在他身边继续呼呼大睡。
世上没人有比她更大的胆子了。
凛青望这么想着,竟也忘了两人此刻睡在一张床上——他从未跟人同床共枕过,直到闭上眼才发觉不对劲。
这些年来的日子让凛青望习惯时刻警惕,此刻黎杳身上的气味却大张旗鼓地占据他的空间,有淡淡的梅花香,还有血的甜腥气,并不难闻,就是不适应。
凛青望心生烦躁,皱着眉强迫自己闭上眼。
明明没有丝毫睡意,但意识却被一股外力引导着向深处钻去。
他能感受到这一变化,像是中了什么咒语,可魔域之内,没人敢这么做,也没人有能力这么做。
那此刻这是什么?
凛青望有意识地跟着引导深入,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香炉里白气丝丝丝缕缕缠绕着滚出,床榻上绯色的纱缦轻遮,隐约朦胧地映出纱缦后的女人。
眉目入画,倦怠地半卧着床上,腿高高翘着,轻晃,不太规矩,胫衣顺着光滑的腿往下滑,她连袜子都没穿,一双白生生的玉足,显出无邪的风情。
“杳儿,去罢。”门口一个女人这么喊了句。
床上女人起身,掀开纱缦,现出黎杳的脸。
方才隔着纱她那模样看上去慵懒闲散,可如今一看才发觉她眸子是冷的,推门出去,门口站着四五粗壮大汗。
黎杳别开他们的:“我自己会走。”
她那轻纱抹胸薄而透,两条细细的肩带勾着肩膀,肩线平直瘦削,皮肤是惹眼的白,凛青望却注意到。
她后肩上有一条未愈的伤痕,明显是用鞭子打出来的。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步入巨大的金丝笼中。
那笼子极尽繁华,雕刻细致精密,金灿灿的,可终归是笼子。
她便这么跪坐在笼子中,神色冷清,丝毫不见现在的鲜活,可也的确漂亮瞩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周围喧闹声渐渐起来,混杂几句粗鄙不堪的戏谑调戏,凛青望便从中明白了这儿是什么地方。
人间的妓馆。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至于为什么会在意识深处见到她,想来是因为喝了她的血的缘故。
他正想着,忽然瞥见她那纤细白皙的臂从金丝笼中伸出来,攥紧了一片衣袖。
凛青望低头,发现自己袖子上被两根细长的指用力绞着。
黎杳仰面看着他,漂亮的眸子含着一汪水,盈盈的,带着乞求的意味。
这段片段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凛青望睁开眼,又看到了寝宫顶,往旁边一看,便看到黎杳的脸。
只是——
凛青望皱起眉头。
她穿着厚袄子睡觉,许是觉得热,无意识地在睡梦中扯开衣服。
袄子丢在地上,身上一件襦裙也睡得乱糟糟的,领口敞了一片白皙皮肤,胫衣往上缩,露出一段纤细的腿。
就连那袜子都没好好在脚上,褪下半截,露出个脚后跟。
凛青望脑海中闪过几道回忆中的画面,又被眼前这重演了变,本就未完全平息的邪念欲气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他僵着脸,一言不发地独自出了寝殿。
因他灵力失控,魔域此刻已经是一副灾后逢生景象,就连那些平日里不睡觉爱闲逛的魔族们也都没出来。
凛青望在寝殿外坐下,觉得邪念依旧卡在胸口,烧得他心肺欲裂。
于是他动了动指。
天空中忽然洒下大片雪花,气温骤降,总算是舒服些了。
他放出幽冥虎。
幽冥虎很快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先是在自家主人身边绕了一圈,而后趴在寝殿门外,开始用爪子刨门,想进去。
凛青望斜睨它一眼:“混账东西,当心吵醒人。”
听了他这话,幽冥虎立马收了爪子,尽管很是依依不舍,它走回到凛青望身边,嗅着他身上那股沾染上的气味。
殿内是温香暖帐,殿外是霜寒冰冻。
凛青望孤身坐在殿外,身边趴着一只老虎。
他墨色披风翻飞,黑发向后拂去,看上去落寞又孤寂。
*
翌日,黎杳醒来时还是晕乎乎的。
回想起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她抬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两个的痂,证实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他人呢?
她环顾一圈,发现凛青望的确是不在殿内。
黎杳跳下床,步子有一瞬不稳,深觉被吸了血后身子真是虚。
昨日肯定被他吸走了不少血!
黎杳从锦囊中翻出几颗滋补气血的丹药,囫囵服下,这才推门出去。
外面一切都是雪白的。
装点的魔域都不再像是魔域,那些可怖的花木也都银装素裹,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雪白绵软,踩下去足能没过脚踝。
这是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啊!
黎杳瞬间来了兴致,从台阶上跳下去,在雪地里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
这一场雪实在是大,雪花都是大片大片的,洁白松散,是黎杳最喜欢的那种雪。
黎杳蹲下来,唤出在灵府中的狐狸。
她这狐狸不是真正由灵识孵化的,而是浒苑师姐从凡界带来驯化后同她结契的。
所以狐狸也并非第一次见到大雪,它从前生活的那个林子里每年冬天都会有鹅毛大雪。它激动地从黎杳肩膀跳下,一头扎进雪地里。
只余那蓬松火红的大尾巴在白雪之上左右晃动,毛上都沾上晶莹的雪花。
幽冥虎在此刻从外跑回来,到黎杳身边,叼着她一片衣角就往外拖。
“怎么了?”黎杳问。
幽冥虎是个哑巴老虎,自然不会。
倒是一旁的狐狸话了:“它好像想让主人跟它去个地方。”
黎杳一愣:“你能听懂吗?”
狐狸也很懵:“不知道,但是我好像能够理解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灵兽之间的感应。
黎杳没有多想,垂头问:“是你主人让你来的?”
幽冥虎点头。
“那走吧。”
幽冥虎在前头带路,但没走几步它却又停下来,在黎杳面前俯下了身子——那是一个类似于低头认主的动作。
黎杳愣了下:“你是要背我吗?”
它又往下躬了躬身。
昨日刚被凛青望吸了那么多血,黎杳的确觉得脚下发虚,尤其踩着松松软软的雪地就虚得更明显了。
于是她便坐上了幽冥虎的背。
却没想到,幽冥虎在这魔域的地位是如此特殊。
凛青望身边连个左右都没有,这么多年来陪他征战沙场的只有这只幽冥虎。
在魔域,见幽冥虎相当于见凛青望。
何况,昨日才他灵力失控,大家都见识到他的力量有多可怕,记忆犹新。
所到之处所有魔将纷纷跪伏在地,低头打颤,一点都不敢抬头看。
幽冥虎步子稳,速度却是极快,很快就将黎杳驼至大殿之上。
大殿下又是一片献血淋漓的景象。
这场景黎杳可太熟了,果然,地上又落下好几颗硕大的魔珠。傀儡人过来捡走了。
“”
心如止水。
还真是在这个世界越来越适应了。
黎杳步入殿前:“这些死的魔将又是叛徒?”
“嗯。”
她忍不住:“你们这儿怎么这么多叛徒?”
完她就反应过来了,就凛青望这凶残样子,大家想换个头头儿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但这凶残头子显然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看着她轻笑了下:“大不了全杀了,即便魔域仅我一人也足够与他族抗衡。”
“”
太猖狂了。
傀儡人照上次那样洗净了魔珠,进献给他。
凛青望随接过那一盘魔珠,丢给了黎杳:“吃了。”
黎杳一脸麻木,将那几颗魔珠丢进了嘴里。
上一次她就感受到魔珠和鬼珠、妖珠的区别,魔珠要强大得多,果不其然,那种灵力在体内上窜的熟悉感觉又来了。
黎杳虚阖着眼,因为体内的暖流懒洋洋道:“我要是现在回衍月门肯定要把我师父吓一跳。”
下山前还是炼气期,不过几日就到了元婴。
这速度,估计要比天元宗那卫承霄师兄还快了。
凛青望轻轻抬了下眼,忽然问:“白岁之那老头什么时候带你回的衍月门?”
黎杳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我六七岁的时候吧。”
凛青望想起昨晚在意识深处看到的那个画面,略皱了下眉。
*
他们没有在魔域待太久。
黎杳发现,虽然凛青望是这片疆域的领主,但实则他对这片土地并没有什么情感。
魔族和其他族类不同,崇尚绝对力量,在这里,力量最高者就会被认定为王,所以虽然偶有些叛徒,但并不能撼动丝毫凛青望的根基。
黎杳捉妖册中显现的下一个地点是北方的偃歌城。
去偃歌城之前,他们又回了一趟轻巷镇。
算算时间,正是那个女孩还魂复生的时候了。
他们途经状元神寺庙外,正巧里面那口枯井中传来了女孩的哭声。
黎杳将孩子送回到家,她母亲这些日子来日日以泪洗面,缠绵病榻的身子更是每况日下,如今早已起不来床了。
见到女儿身影,她从床上摔下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她名字爬过去,紧紧将孩子揽入怀中,甚至都无暇顾忌女儿是怎么回来的。
黎杳等她哭完,发泄完情绪,才将所有事一并告诉了她。
女人苍白着脸,跪在地上硬是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黎杳问她往后打算怎么办。
女人:“等我身子好些就带着湘儿离开这里,镇上前几日听出了瘟病,我既死了心,也不宜多待。”
黎杳一愣:“瘟病?”
“仙人不知道?”女人,“听是蛇妖死后,有人去枯井打扫死去孩子们的骸骨,回去后就七窍流血死了,后来他家人也纷纷染病,传染开来了。”
而女人一直卧床,自然没接触到外界。
黎杳轻轻皱了下眉。
这瘟病是从枯井中带来的,许是蛇妖死后用最后一点力量给村庄下的诅咒。
临走前,黎杳给了女人一颗治百病的丹药,叮嘱她们尽快离开轻巷镇,而后便同凛青望一道御剑前往偃歌城。
*
偃歌城,是北方一个叫做沛国的国的都城。
同先前的凌御村和轻巷镇不同,偃歌城很是繁华,一进城门,便见两侧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肉铺星罗棋布。
黎杳和凛青望踏进城门不久,刚走了每一段路,不远处便快马加鞭过来一支华贵马队。
为首的穿着精铁铠甲的男人下马,单膝下跪作揖:“臣奉旨特来前迎二位方士,请随我来吧。”
黎杳同凛青望对视了一眼,转头问那将士:“请问这城中是有什么异事吗?”
“不是在这城中。”将士,“是皇宫内。”
将士还带来一辆马车相迎,两人上了马车,黎杳掀开帘子看这城中景象,自又一次服用魔珠后她修为又精进一层,却依旧没闻到这儿有什么妖气。
她偏头问凛青望:“你有没有察觉到异样?”
他摇头。
此时那名将士骑马到她旁边,低声道:“二位方士,此时事关当今圣上,事关江山社稷,所以百姓们都还不知,还望二位守口如瓶。”
黎杳点点头,放下帘子,靠了回去。
皇帝?
她可对皇帝没什么好印象。
前世那个皇帝是个昏庸至极的昏君,一面软弱无能倚仗王爷,一面又忌惮王爷的战绩与权势,因着王爷攘外,而国内却有诸多民不聊生之地。
马车行至皇宫内,由一个侍女带着到一座宫殿前,冲他们恭敬道:“二位且先在这歇歇脚,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同我。”
这是一座寝殿。
重点不是寝殿,而是一座。
只有一座?
黎杳看了凛青望一眼,发现他面不改色的进去了。
黎杳只得跟进去,好在这殿内分正殿和偏殿,两张床。她自觉拿着包袱走到偏殿放下东西。
很快,侍女便拿着糕点果盘进来,都是皇宫内的吃食,自然精致可口更多。
黎杳尝了一块,深觉这趟皇宫真是没来错。
这也太好吃了!
她拿了一块递到凛青望嘴边:“尝尝呗。”
他抬眼,眼底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黎杳眨眨眼:“真的特别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杏花酥!”
过了两秒,他张嘴咬了口,黎杳还没问出口好不好吃,便听他:“一会儿把你东西放到那张床上去。”
黎杳看着他身后的大床,愣了下:“啊?”
“你那床太了。”他神色自若。
黎杳依旧不明所以,客套道:“没事,我个子比你,我睡那张的就行了。”
凛青望忽然撩起眼皮,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带着压迫人的气息,看上去很不满,像是下一秒就打算把她杀了,又有点像是
黎杳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眼神中,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谴责的负心汉。
正当她打算再探究一番,凛青望已经收回视线,将她放在偏殿的包袱直接丢去了正殿大床上。
“”
不敢动,也不敢问。
黎杳磨磨蹭蹭地吃完了所有糕点果盘,深吸一口气,终于朝床边走去。
很快,凛青望也走上前,神色自若地在她身侧躺下。
许是因为之前被吸血的阴影,黎杳脖子开始发凉,感觉血正呲呲地往外冒。
她僵着身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都寂静到什么声儿都没了,睡意才终于沉沉袭来,可没过多久,她忽然被一阵声音吵醒。
没想到那祸害皇宫的妖物竟这么快出现了。
惊讶之际,她竟还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睁开眼,门外亮起诡异的红光。
她听到周围响起一些怪异的响声,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像是民间嫁娶喜事的音乐。
其中还有“哒哒嗒嗒”的声音,像是拨算盘,又混着尖细的读书声。
都是凡间常听到的声音,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朝气声音底下,却浸着一种诡谲森森的呜咽哭声。
黎杳用力睁开眼,但却发现自己被定在床上动不了。
她看到门框四周有一道诡异的红光越来越重,宛若万丈光芒要从那缝隙中刺透进来。
黎杳后悔了,虽然她下山也已有一个多月,但那画鬼蛇妖哪个不是直接进攻的,像这般装神弄鬼吓人的还是头一遭。
她宁愿自己跟凛青望躺一块儿再被咬上几口。
毕竟吸完血还附赠魔珠滋养气血修为,没有比这更贴心的魔尊了。
一道刺骨阴风从门隙吃进来,门“吱呀呀——”地打开,一双红绣鞋踏进门槛步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