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凛青望看着她。
黎杳被捆住的双撑在身前,身子微微前倾,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水润润的化开一汪水,眉目如画,这话时显出无邪的风情。
凛青望喉咙发干,那点火气只因她那一句瞬间被浇灭,连一点火星子都不剩了,还从心底生出些难言的惊喜。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你愿意?”
她不是只知她那王爷
黎杳理所当然道:“我听我师姐过,神魂交融可以纾解疲劳,殿下既然疲倦,也没什么不愿的。”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凛青望忽然笑起来,嗓音磁沉发哑,那双漂亮的赤眸也转而变得勾人,他衣衫半敞,慵懒靠在椅背上,并未急于靠近她。
盯着黎杳看了半晌,他才忍不住道:“难怪我从前会怀疑你是狐妖。”
“”
黎杳倒不觉得狐妖是什么贬义。
万妖记中写道,狐妖一族几乎个个都是绝世美女,容貌足以迷惑人心。
她伸出被捆着的双:“那殿下先帮我解开吧。”
“这种事不需要你知道怎么做。”他低声道,“便也不必解开了。”
黎杳一听就气急,想他这人怎么那般不近人情,刚要话便被他按着肩膀倒回到床榻之上,青丝散开满床。
凛青望撑在她身上,笑了声:“胆儿真是越来越大,又想骂本尊?”
完,他低下头,一道灵力强势地进入黎杳的体内。
黎杳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神交,上一次发生在情势紧急、千钧一发之际,凛青望的灵力进入时也只觉得霸道又温柔,暖洋洋的,很舒服。
而此刻,这股灵力比从前似乎更难缠了些。
黎杳闭着眼,能感受到体内每一道灵力流动的方向,她尝试着将自己的灵力去缠绕凛青望的那一道。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凛青望的幻影,黑发没有束起,披散开,几缕勾着瘦削冷白的脸,那双凌厉赤眸染上幽深的水光,像是痴迷。
浒苑师姐,需要进入对方的神魂,这样才可以纾解对方神魂的疲劳。
黎杳如今是照猫画虎,重新调动灵力朝着凛青望体内缠。
只听到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喑哑的闷哼,只是她此刻神魂颠倒,竟分不清是现实中的声音,还是神魂中幻象的声音。
紧接着,她体内那道原本温柔的灵力忽然汹涌起来,如惊涛骇浪般将她强势地完全包裹起来,卷着她将她冲到浪尖。
黎杳忽然发现眼前的景象换了。
从一片浩瀚汪洋变成了一片炼狱废墟,满是大火岩浆过后的焦土
岩浆淌过她的脚和裙摆,但她却没感受到一点疼痛,她体内充盈了凛青望的灵力,强大又广袤的,让她浑身上下都异常舒畅,可也异常的酸软无力。
这种感觉很奇异。
黎杳从来没感受过。
奇异到她有些害怕,仿佛这副身躯都不再受她控制,全由凛青望主导而时浮时沉。
她在迷糊之际,突然想起,原是她给凛青望纾解疲劳的,怎么反倒成她舒服了,于是抬攀住他的肩,费力分出一道思绪,问:“你有舒服些吗?”
他笑起来,低低“嗯”了声。
抛去先前为了救命的那次,这次是三千年来头一遭,让他气息也有些不稳定,等好一会儿过来才将灵力更深地一道道汇入交融。
其实凛青望已经很克制,让她身处他灵府的岩浆炼狱中也被好好保护着没有受伤,可毕竟他修为实在是太高,天下独此一人。
黎杳柳眉蹙起,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一股陌生的窒息感由内而外。
“殿下、殿下”她迷迷糊糊地去抓他袖子。
他沉声在她耳边:“嗯?”
“好奇怪。”她胡乱蹬了蹬腿,轻轻呜咽了几声,在一片灵力交融中神魂颠倒,只能向他求助,“我要怎么做”
她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只感觉上的捆仙绳终于被解开,旋即十指交扣重新被压至头顶。
她被那浪潮抛起又跌落,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随着潮水时而抛向空中,时而又跌落海沟,难以自控。
*
魔宫外安静漆黑一片。
凛青望没叫傀儡人,也没施法力,亲自去倒了杯水递给黎杳。
黎杳觉得方才那感觉实在是好奇怪,她还忍不住咬着唇发出些嘤咛声,那声音有点像她从前在烟柳巷听那些花娘房里传来的。
这个联想让她满脸通红,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可再低头一看,衣衫完好,并不似那般。
而现在她浑身都软麻又舒服,人懒洋洋的,却是好像将经年疲劳都给完全纾解了。
她靠着枕头喝了口水,打眼瞧凛青望。
便见他也是慵懒至极的模样,眼眶外还染上些暧昧的绯红,水艳艳的。
她忍不住多瞧了会儿,他却抬眼看过来,这一瞧,那双水艳艳的赤眸便看进了黎杳心里,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若殿下是个女人,那肯定有倾城之姿。
尤其的现在。
他继承了魔域旧主和血族圣女两人共同的长处。
平日不怒自威,有天人之姿,一双猩红赤眸足以让人惊惧。
可此刻褪去煞意和戾气,便柔得出水,像颗璀璨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有点像魅惑人心的妖物。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凛青望便看着她盯了好一会儿。
不知是为什么,他并不喜黎杳这么盯他的脸,皱了下眉,嗓音喑哑:“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殿下的眉眼长得真漂亮,不生气时就更好看了,堪称绝色。”黎杳顺着心就坦白了。
完一愣,以为喜怒无常地魔尊又该生气,却不想他只是愣了下,旋即大笑起来:“绝色?”
黎杳点头。
他一边玩着她的一绺头发,一边还同她玩笑:“那你,我和你,哪个更绝色?”
“自然是殿下。”
他又笑起来:“那如此这般,你也不吃亏,是不是?”
黎杳虽不明他如何得出的这一点,也不知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乖乖巧巧地应一句:“是。”
*
黎杳在魔域待了半月有余,将身体都彻底养好了,还又被凛青望非常客气地又塞了十几颗魔珠,再加上神交时被汇入他的灵力。
不过半月,黎杳的修为已经又突破了一个境界,由练虚期到了洞虚期。
衍月门上下在白岁之带领下都非常佛系,不刻意追求修为多高,黎杳这洞虚期若是放到衍月门里头,也已经是排在金字塔顶端了。
在魔宫里待的无聊,黎杳拿出先前那捉妖的地图册,自乱灵除去后,上头的偃歌城早就换了个新的地名。
是地名,其实也不是。
——荒芜海。
“荒芜海在哪里?”黎杳问。
凛青望:“这一片大陆周围被海洋包围,都叫作荒芜海。”
黎杳一愣:“这么大的海域,我怎么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自上次神交后,凛青望就格外喜欢玩她的头发,此刻便正把玩她发丝,将发尾绕在指尖,嗅到一阵淡淡的花香,这香味让他心旷神怡,少有的心境平复。
闻言,他轻抬了下眼:“那就别去了,待在这不好?”
“待在这你老是控制不住要杀人,我怕你哪天就又杀去天元宗了。”
凛青望笑了声,一轻柔地抚她的长发,温声道:“天元宗上回敢伤你,我迟早得把他们全宗都给杀了。”
“”
黎杳听得头皮发麻,坐起来掐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窥真镜中的景象了?!”
百日之期。
如今已经过了大半了。
他笑得狷狂,眼尾狭长:“怕我死?”
“是啊。”她一刻没犹豫地应了。
凛青望轻轻眯了下眼:“放心,你不愿我死,我便不会死,不然我要将这魔域交给你么,你还不被欺负死了?”
他向来对生死得轻巧。
但黎杳也明白,窥真镜中预示的未来,哪能那么轻易地改变。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同他讲这个,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知道怎么找这地图上所指的荒芜海吗?”
凛青望道:“地图上就这三个字,我怎么知道指的是哪儿?”
“”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她。
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回却是“我不就山,山来就我”。
一个魔将在宫门外单膝跪下:“启禀魔尊,魔域西疆边境有鲛人族侵扰,妄图侵占我族土地。”
凛青望抬眸:“鲛人族?”
“是。”
他冷笑:“本尊闭关三百年,连鲛人族也敢觊觎魔域疆土了?”
“殿外已备下魔将大军,只等魔尊一声令下。”
凛青望起身,将那猩红披风披上,魔将一愣:“魔尊要亲征?”
凛青望没回他的话,扭头瞧了眼黎杳,直接将她拎了起来:“你一同去。”
黎杳吃惊问:“你要让我上战场?”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凛青望作为魔域之主亲征收复疆土。
对于这样的战事,她当然不会劝他不要杀人,攻打外族侵略疆土之人,本就是应当的。
凛青望:“区区鲛人族,算什么战场。只是你空有一身修为,这法术却连毒蝎也敌不过,正好本尊借教教你。”
“”
好了,这人又这般狂妄地把战事当作教练场了。
凛青望睨着她神色,淡声补上一句:“而且那鲛人族正是荒芜海的领主。”
黎杳一愣。
“若放了平时,就算借那鲛人族一百个胆子也不管与魔族为敌,或许此次异举同你要捉的妖物也有关。”
*
鲛人族——生活在荒芜海的海域领主,人身鲛尾,身形修长,站立与人同高,鲛男强壮、鲛女柔美。
鲛人族虽也被归为妖类,但却与寻常的妖完全不同,鲛人族常年来爱好和平,静守自己一方海域,存在感不高,修士不会侵扰鲛人族,反倒是凡人渔民会为了获得珍贵的金色珍珠而捕捉鲛人族。
黎杳合上万妖记,往周围一看。
已经到了魔域西境,一片荒漠之州,可不远处竟就是浩瀚的海洋,身后则是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
黎杳问:“这就是荒芜海?”
“嗯。”他看她一眼,“怕么?”
“怕什么。”
他轻笑:“有我在,是没什么好怕。”
随一声令下,幽冥虎与众魔将纷纷飞身而下,踩在这片黄土之上。
这里的风是燥的,没有一丝来自海洋的水汽,荒漠与海洋两者矛盾地冲突在一起,狂风吹在脸上,让脸颊生疼。
黎杳站在凛青望身后。
从他身后注视着他。
便见他背脊挺直,身形宽阔,丰神俊逸,猩红披风猎猎翻飞,成了这片荒漠中最张扬的一抹红。
从远处营帐中跑来一个魔将,跑到凛青望面前跪下:“启禀魔尊,已将进犯鲛男全部斩杀,抓获两个归降鲛女已将她们关押起来,殿下可要前去一看?”
“都杀了,去荒芜海传话,敢进犯魔域,这荒芜海也将成为魔族领地。”
他这话时气态从容又斩钉截铁。
一声令下,魔将铿锵回应:“是!”
黎杳却仿佛是被风沙迷了眼。
眼前这景象实在是太过熟悉,仿佛穿越了时光与山海,看到了王爷从前征战四方的样子。
可她分明从未同王爷上过战场。
也没见过他是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发号施令。
可就是觉得,那般像,声音容貌气度都如出一辙。
让她那颗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也随着这一声令下热血沸腾。
凛青望回身看了她一眼,而后牵起她的,原本想直接飞去,但最后没有,同她一步一步走在这松软的沙地里。
“去哪里?”黎杳问。
“先带你去帐中。”凛青望,“风沙迷眼,我看你眼都红了。”
进了最中央的军帐,黎杳方才走路时沙子进了鞋,这会儿便脱下来将鞋子里的沙子都倒出来。
凛青望就站在一边瞧着,只是思绪忽然绕到了从前意识里那一幕绯色纱缦中她翘着腿轻晃的样子,他牙关一紧,颇为狼狈地移开眼。
谁都没有发现。
黎杳重新穿回鞋子,仰头问:“殿下,你什么时候教我杀敌?”
“你真想学?”
他本只是随口一提,黎杳如今修为已经算高,一般的攻击和毒物都难以侵入她,至于杀敌,有他在身边,并不需要她去做这件事。
“嗯。”
她点了头,看着广袤荒漠,看着大军与殿下,便引得她一个女子都热血沸腾。
“你同我一道杀鲛人族,你这算什么,真把自己当魔族了?”
黎杳:“可我答应殿下,永远不背叛殿下,自然应当与殿下站在同一阵营。”
凛青望一怔。
“不过你往后也不可伤我师门,让我为难。”黎杳又补充了一句。
他轻笑:“那是自然。”
正此时,营帐外传来一道声音:“叩见魔尊。”
他侧眸:“报。”
“那一名被俘鲛女,有宝物想进献给殿下。”
“什么?”
“芜琴。”
凛青望轻轻扬了下眉。
芜琴,传中的上古神器,原是上古时期的荒芜海神女的武器,力量巨大,但那一任神女死后,芜琴便再无主人。
成了荒芜海中镇守多方的宝器。
黎杳原以为这种宝物并不能吸引到凛青望,最终必然还是难逃一死的。
却不想他道:“带过来。”
黎杳一愣,问:“芜琴很厉害么?”
“我也没见过,传闻只需波动芜琴一弦,就可灭敌方千人,肝胆俱裂。”
“这般厉害。”她震惊,“为何不用此作为武器,反倒要来进献?”
凛青望:“因为上万年来,除万年前的荒芜海神女,再无一人能够抚动芜琴,鲛人族只能供奉,却无法再次使用。”
黎杳问:“殿下可以?”
“芜琴并非靠蛮力就可唤醒。”他,“不过你倒是可以一试。”
“我?”
“你体内的水系灵根与荒芜海相合,若能让芜琴认主于你,哪怕是天元宗那老不死的也得惮你几分。”
话落,魔将带着人过来了,在帐外通传一声,凛青望淡声:“进。”
营帐被掀开,一个窈窕女子抱琴而入。
即便是黎杳,也忍不住多看几眼那女子的容貌。果真如书上所一般,鲛女,容貌姣好、身量纤纤、柔弱无骨。
垂抬眸间,皆是引人怜爱的娇柔。
女子抱琴跪下:“叩见魔尊。”
黎杳下意识看了眼凛青望,见他面色不改,冲一旁抬了下,底下人便将那张芜琴捧起,双上奉上。
凛青望看向她:“试试。”
黎杳的确是会弹琴的,而且弹得极好。
从前在凤鸣阁,教养嬷嬷们会教她们琴棋书画,黎杳资质被寄于未来花魁的希望,要求更是严格一些。
后来到了王府,黎杳虽志不在此,但偶尔雪天也会学着那些贵门姐一般刻意“附庸风雅”一番。
她走到凛青望身边,拂起飘曳罗裙坐下,葱白纤细的十指轻轻抚到琴弦之上。
凛青望支着头侧脸看她,便见她熟稔地拨动琴弦,琴弦震晃,却未发出丝毫响声。
黎杳一愣,终明白过来为何这芜琴再无一人使用。
只是底下那个鲛女瞧着,眸中闪过一道惊异之色——外人不知,这芜琴至今依旧认主万年前的神女,如果外人随意拨动反而会遭到反噬。
从前也有觊觎之人,但都被反噬至死,更别提还能拨动琴弦。
她怎么可能!
凛青望让人重新收了琴,又将黎杳拉至身边坐下,垂眸看着跪在底下的女子:“鲛人族为何进犯魔域?”
女子掩下神色,以额叩地:“魔尊恕罪,只因如今荒芜海被降下诸多祸事,鲛人族难以生存,所以才斗胆踏上魔域领土,想要寻找腐生花,并无侵占魔域之意。”
腐生花,生长在腐烂的尸体之上,鲜艳如血。
但并非所有尸体上都会生长,那必定得是修为极为高强之人,魔域旧主死后无人敢收尸,鲜血上便盛开了一朵极为美丽的腐生花,后来被凛青望一把火烧了。
除此之外,想要获得腐生花,只有一种办法——
凛青望一掀披风,长眉横冷:“用本尊的心头血便可培育出一朵腐生花,看来你们此次目的不是魔域疆土,而是本尊?”
鲛女被他的锋芒和气焰逼得冷汗涔涔,汗从额角滑下,努力稳住声音:“鲛人族不敢,只想请魔尊出相助!”
他狷狂仰首:“本尊为何要助?”
“魔尊若能相助,荒芜海便归降魔域!”鲛女冷汗终是滴落在地,声音开始发颤,“听闻窥真镜中预兆,魔尊最终会被神、仙、道三尊斩魂刺魄,鲛人族虽并不强盛,但荒芜海海域辽阔,想必也能助魔尊一臂之力!”
凛青望里把玩着一把极锋利的刀,眸光深沉:“本尊向来最讨厌别人来同我讲条件。”
他正准备将眼前这鲛女杀了,却被黎杳握住了。
他一顿,偏头,声音无端放缓了些:“如何?”
“等一下,殿下,我想问她个事情。”黎杳看向那柔弱的鲛女,低声问,“祸乱荒芜海的,可是邪神?”
她那捉妖册子上已显示出“邪神”二字。
鲛女一怔:“是。”
“我是衍月门修士,此次来荒芜海便是为了除去邪神,只是这邪神到底是什么?真是神吗?”
鲛女没反应过来魔尊身边怎么会跟一个名门修士,好一会儿才回神答道:“邪神是半神,也是堕落之神,以人的怨念为养料而生。”
“好,我会替你们除去邪神。”黎杳起身,看着她沉声道,“但你也要记住自己所保证的,危难时刻,助魔族一臂之力。”
“阁下安心。”
*
鲛女在黎杳这一拦中暂时留下一命,但其他进犯魔域的鲛人族就没那么幸运了。
凛青望向来是这样的性子,有仇必报,尽管已经饶下鲛人一族,但凡是胆敢踏上魔域疆土的鲛人族都必须得死。
黎杳也是因为知道他的性子,才留下那个鲛女,愿意同她交换条件。
就算凛青望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不会去逃避偷生,他生来是这样的性子,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为了应对窥真镜中那一幕,黎杳也得替他多拉一些同盟,为他挣得一线生。
哪怕真的只有一线。
入夜。
这一处荒芜沙漠之地,太阳一落山就变得格外寒冷。
营帐外生起一簇簇篝火,凛青望正带人前去绞杀那些鲛人,黎杳没跟去,独自守着篝火烤火。
直到不远处传来铁蹄震慑声,大军凯旋而归!
黎杳抬首看去。
却不知怎么忽然余光瞥见一闪而过的刀光,她偏头去找,却再看不到了。
简直如同鬼魅一般。
黎杳心里腾起一种莫名的预感。
她快步朝大军走去,途经的魔将向她叩首称“魔后”。
黎杳问:“殿下在哪?”
“方才正往营帐方向走去找魔后您呢。”
黎杳又朝营帐跑去,远远看见凛青望,他身上还沾着血,杀气戾气未消,抬眸看到黎杳,杀气戾气瞬间尽消,朝她露出个笑。
却见黎杳忽然抽出歃血剑,锋利的剑尖直指向他。
凛青望收了笑,停下脚步,黑睫很轻地往下压了下,便看着她用力掷出剑,他赤眸一眨不眨,倒映出刀光剑影。
他竟一丝不避,直挺挺地站在剑前。
便见那剑险险地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剑光在他脸上滑下一道痕,割断一缕发。
身后响起闷闷一声哼,歃血剑刺入那鲛女的心脏,她睁大双眼,里还拿着一把锃亮的匕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黎杳长长舒了口气,浑身的力都被抽走,腿软地蹲下来,不满地冲凛青望喊道:“你怎么都不躲啊!”
她觉得凛青望就是故意吓她的。
他那般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躲不过她的剑,怎么可能听不见身后鲛女走近的步伐声,怎么可能就干站在那。
凛青望木然地回身看了眼,冰凉的身躯这才重新活过来,他抿了下唇,走到黎杳跟前,低头看着蹲着的她。
“恭喜。”他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会杀人了。”
他伸扶她,黎杳还窝火着,一巴掌直接拍开了:“你能不能别仗着自己修为高就这般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我没有。”他低声。
触及黎杳心的冰凉,他脱下裹着他体温的披风,给她披到肩上,“外面冷,回营帐吧。”
他着,又不厌其烦地去抓她的。
黎杳眼疾快地抽回,越过他径直走了,一把抽出刺在鲛女心口的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魔将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魔尊恕罪!”
凛青望淡声交代:“将她烧了。”
“是!”
凛青望看着黎杳走远的背影,因为愤怒,她步履生风,披风翻飞,裙摆摇曳。
他当然听见了鲛女靠近的声音,但这时抬头就看到了黎杳的脸。
他刚刚杀敌回来,浑身沾血,戾气萦绕周身,她的出现却让他觉得自己尽管满身污秽,可至少身边这人却是如此圣洁。
一时痴迷地看着,明知身后有危险靠近也舍不得移开眼。
凛青望当时心想,反正也死不了,甘愿流些血换来多看一眼。
可他紧接着就看到黎杳对着他提起剑,那一刻,他的确是没能躲过去。
他想到他的父皇,想到他的母后,他们诞下他,可他们一个想要他的血,一个想要他的命。
这世上所有人都想杀他,无一处能容得下他。
原来她也是如此吗?
她最后也想杀了他。
他的赤眸看着那把他赠她的歃血剑朝自己刺来,最终竟一丝火都没迸发出来,他在那一刻甘愿死在她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