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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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歃血剑并不是刺向他的,剑光划破他的脸,刺痛中他在属于这颗心脏的劫后余生中回想起很早之前的一幕。

    黎杳第一次误打误撞地用潜梦术进了他的梦,却被他发现。

    他那时在要不要杀她之间做挣扎,随口问了句:“你为什么不杀我?”

    她没有回答。

    他问:“因为我的脸?”

    她摇头,:“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凛青望向来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自己,也从未有过什么善恶之分,他本就是这世上被孤立的存在。

    他在看到黎杳提剑时几乎在缄默中神魂崩溃,却又在那须臾之间忽然由她塑起一身的精铁铠甲。

    凛青望看着她的背影,静静地看了很久。

    半晌,他低下头,笑了,呵出一团雾气。

    *

    营帐被掀开,又卷进一阵刺骨寒风。

    凛青望几步走到她身旁,掰着她脸抬起,哄道:“我知道你不会刺到我。”

    黎杳瞪他一眼,又瞥见他脸颊上的那道血痕,将他推开:“去把脸处理了,自己不躲的,可不怪我。”

    他无所谓道:“过几日便好了。”

    着人又往她身边凑。

    这沙漠风这样大,又干又燥,刮在脸上都生疼,更不用还有一道伤口了。

    黎杳一听他这回答就来气,指甲在那道血痕上掐了下,故意想弄疼他,但还未听他疼就不舍得了,很快就收了:“虽不深,但也是被歃血剑的剑气所伤,当心留疤。”

    “男人的脸上留疤又如何。”

    凛青望一点不介意自己这张脸被她划伤,但完这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太高兴地哑声问,“我脸若留疤了,你就不喜欢了么?”

    黎杳从未见过他这样的。

    性子硬得要死,杀敌时骁勇善战,受了伤却连处理伤口都偷懒,一点儿都不知惜命。

    论照顾自己,他哪像个三千岁的,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黎杳无端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愤愤地瞪他一眼,回道:“你脾气这么差,如果连仅有的这张脸都毁了,还有什么可喜欢的。”

    凛青望眼底暗下几分,但并未发怒,只是忽然不容抗拒地搂着她直推到床帐里,头一低,泄愤似得又去咬她的脖子肉。

    力道不轻,没咬出血,依旧咬出一圈牙印。

    黎杳吃痛,心想这血族都是这种癖好的吗,动不动就爱咬脖子,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还被他挤得被迫张开双臂,只能抱住了他。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杀敌归来的魔尊此刻挤在她怀里,语气不太好:“你别总是让我生气。”

    黎杳立马道:“属下怎敢惹殿下生气,胆大包天不要命了么。”

    阴阳怪气的。

    “”

    教凛青望都一时失语。

    “你可不就是胆大包天。”他总算退开一些,同她对视半晌,而后又亲昵地蹭了蹭她鼻尖,认命道,“我去拿药。”

    凛青望这支精兵都骁勇善战,绞杀鲛人族受伤的魔将并不多,而且魔将多粗糙,一些伤也都懒得包扎。

    凛青望绕了一圈,才终于从一个被砍伤背的魔将那拿到了纱布和药。

    凛青望拿着纱布和药回到营帐,听话地放到黎杳面前。

    黎杳抬眼:“你给我做什么,自己弄。”

    “不会。”

    “你都三千岁了连这个都不会吗?”

    凛青望垂下眼睑,沉默地打开药瓶,随便将那药水倒到上,又往脸上抹。

    黎杳终是忍不住,坐起身,从他里夺过药瓶,给他一点一点地抹上去。

    凛青望静距离地看着她,甚至还能看到她皮肤上的透明绒毛,温暖橙黄的烛火映照下,将她都衬得暖洋洋软乎乎的。

    他喜欢她这样亲昵的接触,可一想到她如此认真的是在对待这张脸,便又觉得气闷,便梗着身子心烦意乱地任由她涂药。

    黎杳又给他在那道伤痕上贴了块纱布。

    简直题大做。

    凛青望摸了下脸,忽然想到:“你身上的水系灵根,处理这种伤用不着涂药。”

    “我知道,可我今天不想给你疗伤,就得让你这样。”黎杳,“如果以后我不在呢,你要是受了更严重的伤,连包扎都不会。现在学会了吧?”

    凛青望皱眉:“你为什么不在?”

    “我不是我要离开魔域,只是总有偶尔分开的时候,就像你也想教会我如何杀人保护自己一样,我也要教你怎么包扎伤口保护自己。”

    闹了方才一通,黎杳气也消了,温声道,“殿下,我知道你活得太久,也就不怎么惜命了,但总也该为身边人想想,你若不在了,魔域的安定就没了,魔族平民也不可能向上次我们看到的那样安居乐业。”

    凛青望:“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由你庇护的。”

    “我是,我不在了。”凛青望顿了下,沉声道,“你也会难过吗?”

    “你这叫什么话!”黎杳瞪他,“这还需要问吗?殿下,你我也算是一同经历过几回生死的了,你是我在这里唯一最熟悉的人,我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不难过。”

    他垂眸一笑,乖乖应道:“我学会了,你放心吧。”

    黎杳将药瓶塞到他里,懒洋洋地躺回床上,问:“鲛女怎么处置了?”

    “烧了。”

    水性鲛人族火烧之后便会魂飞魄散。

    黎杳:“她为什么要杀你?”

    “为了腐生花。”

    “腐生花?到底有什么用?”

    “鲛人族生存依赖干净的水源,但现下受那邪神降祸,荒芜海的水质已大不如前,再这样下去,鲛人族会没有生存之地。而腐生花虽生于腐尸腐血,但却拥有吸纳秽物的奇效,他们是想要腐生花来挽救鲛人一族。”

    黎杳:“可我们已经答应替他们捉到邪神,她何必来杀你,不自量力,明知希望渺茫。”

    “她不一定必须要杀了我,我的血就有培养腐生花的奇效。”凛青望,“此外,可能他们也已经等不及了,能让他们踏上魔域领土,邪神的力量想必很强大。”

    “那现在怎么办?”黎杳一想起那个拿着刀刺向凛青望的鲛女就不由皱眉,“我们还帮他们吗?”

    他轻笑一声:“为什么不。”

    “万一他们的承诺是诓骗我们的呢?”

    “不会。鲛人族一旦立誓就必须履行,这是刻在他们身体里的,不能违背。”他抬捧住她的脸,“我明白你答应他们的理由。”

    *

    第二天一早,黎杳还睡着,醒来时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

    她披上外袍出去。

    沙漠里,昨夜彻骨寒冷,太阳一出便又如同火炉一般,黎杳变出一把扇子,挡在额前向远处看去。

    便见魔将们浩浩荡荡乌泱泱一片,而那荒芜海似乎劈开一道海路,许多鲛人自那海路而出,踏上荒漠之地。

    太阳实在太烈,热浪都仿佛浮动在空中,光影重重,看不真切。

    幽冥虎却从那朝她跑来了。

    黎杳问:“殿下也在那吗?”

    幽冥虎点头。

    “那一同去吧。”黎杳摸了摸它脑袋,又问,“热不热?”

    幽冥虎吐出了舌头。

    黎杳笑起来,弯腰替他将那皮衣外套脱了:“等回魔域了我们再穿。”

    上回被黎杳剃了毛,虽然并没有过去很久,但它毛长得快,现在这皮毛还没从前那么长,不过好在也不难看了。

    黎杳摸着它脑袋,忽而叹了口气:“要是能把你的嗓子治好就好了,我只在关于三百年前那场劫难的幻象中听到过你的声音,当真是威风凛凛。”

    终于走到队伍外,魔将们一见她,纷纷让开一条道,颔首称了句“魔后”。

    凛青望听到,偏头看过来。

    黎杳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他身边,侧眸向另一边看去,都是鲛人族的男性,背上竖起漂亮锋利的角鳍。

    “过来。”凛青望朝她伸出。

    黎杳扶了把他的,在他身旁自觉坐下。

    那些鲛人使臣们一见这架势,便也纷纷跪地叩首:“叩见魔后。”

    他们是为昨日之事来亲自向魔尊道歉的。

    荒芜海虽海域辽阔,算起来比那魔域还大,但灵气缺失、物资缺乏,属于不论是修仙修魔人士都懒得踏足的地界。

    因此此次前来赔礼也没什么可带的,只好带上荒芜海最为珍贵的鲛珠,个个硕大无比,可作夜明珠,另外又带了些稀产的金色珍珠,制成项链珠宝。

    原本还担心这些东西入不了魔尊的眼,恐被降罪,这会儿一见到魔后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为首的鲛男立马冲下人一抬,抬上来好几箱子的东西。

    “魔尊,这是我们前来特献给魔后的,还望魔后喜欢。”

    凛青望捏了捏她心:“去看看。”

    黎杳伸长脖子看去。

    十几个箱子,一半是硕大的夜明珠,另一半则是金色珍珠。

    那样大的夜明珠,从前王府里都没有,听闻皇宫里有一颗巨大无比的,可听描述,也不如眼前这几颗。

    而那些金色珍珠就更加漂亮了,制成精致的项链、耳饰、头钗,金色珍珠实在稀少,做出来的珠宝也更加独特绝妙。

    凛青望看着她表情,显然是喜欢的,便让人将其中一箱拿上来。

    “喜欢哪个?”

    “珍珠项链和耳坠倒是常见,只是以珍珠点缀头钗我还是头一回见,光彩照人,真是好看。”

    凛青望取出那枚头钗,倾身一搭在她后颈,一将头钗轻轻插进她的发髻。

    他靠后瞧了瞧,笑道:“不错。”

    鲛人族总算是松了口气。

    从前听闻那魔尊凶神恶煞,如今却是见到他笑了,想必问题不大。

    紧接着立马道:“承蒙魔后喜欢,往后我族定将每年荒芜海产的最好的鲛珠与珍珠进献给魔尊。”

    黎杳:“”

    突然有一种昏君与宠妃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鲛人的诚意最重要的并不在这些物件上。

    鲛人分鲛男与鲛女,鲛男在遇敌时身上的皮肤会自动变作坚硬的鳞片铠甲,如今他们个个如常,可见此次是当真没有再存其他心思了。

    凛青望起身,重新扶了下黎杳的钗子:“现在就去荒芜海还是过几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黎杳身上。

    “”

    她头皮发麻,顶着灼灼目光回答:“那便现在就去吧。”

    *

    凛青望让魔将先行回魔宫,自己则同黎杳一块儿步入海路,由一众鲛人族引路。

    黎杳头一次看到海,而现在她竟然就走在海中央,一时新奇,抬头看去,高高的海浪在头顶翻滚,硬生生在浩瀚海洋中央劈开了一道通往海底的旱路。

    越往前走,海浪便越高。

    他们在往海底走。

    走到底,眼前出现一扇奢华的水晶门,为首的鲛人打开门,瞬间,海浪卷成弧形重新压下来,海流顷刻覆盖上来,他们依旧稳稳站在海底,感觉到水流绕过周身。

    黎杳没能立即适应,皱着眉攥紧了凛青望的袖子。

    他侧头看她,伸出与她十指交扣,将她拽进怀里,自然地俯身吻住她嘴唇。

    凛青望的灵力轻车熟路地进入她体内,包裹住她体内的灵根,低声道:“用灵根呼吸。”

    她尝试了一下,总算是喘过来气了。

    相反,因为她是水系灵根,在这海洋中竟比陆地上更加舒适。

    她回头看了眼幽冥虎,发现它走得慢吞吞地跟在后头,转而想到凛青望的灵根是火雷二系的,水克火雷。

    她凑过去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凛青望垂眸:“嗯?”

    “你的灵根能在这里呼吸吗?”

    “能,不过是受点压制罢了,不影响。”

    他们跟着鲛人族在海底走了一段路,脚下是松软的沙子,水草和鱼轻轻漂动,也不知是不是灵根的吸引,鱼们缠着黎杳周围游动,倒是避得凛青望远远的。

    片刻后,眼前出现一座漂亮的水晶宫殿,在海底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而后宫殿里走出一个男子——鲛皇。

    他笑脸恭迎,热切地迎着凛青望与黎杳步入那水晶宫,等他发表完一通热络的殷勤话,黎杳便开门见山问:“鲛皇,不知你知道邪神在哪里吗?”

    “邪神就在这里。”鲛皇。

    黎杳一愣。

    鲛皇指过去,指着一旁神位所供奉着的一个木人娃娃,上面用鲜艳的颜料画着鼻子眉眼,黑黢黢的眼睛,鲜红的大嘴,笑容诡异,让人看一眼就心里发凉。

    黎杳没想到这样一个木人娃娃竟然会是邪神——传闻中的半神、堕落之神。

    鲛皇解释道:“这娃娃的确就是邪神,白日不会动,别人也动不了他,只能将他供奉在此,到晚上他就会醒来作恶。”

    黎杳看着供台上的木人娃娃,只觉得他那双眼睛看到了她心底,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别开眼,不再看了。

    “荒芜海是从何时起受邪神侵扰的?”黎杳问。

    “这木人娃娃其实已经在荒芜海存在万年了,从前是被视作庇护四海的福娃的,只是不知为何,从上月起,这娃娃便会动起来了,凡他所经之地,水质都变得脏污不堪,鲛人族难以生存,仅这一月已经死了好些鲛人了,死后甚至连神女都无法拯救。”

    神女?

    之前凛青望过,那把芜琴,只有万年前的神女可以抚动,之后再无一人可以。

    “这神女,可是万年前的那一位?”黎杳问。

    “不是,魔后有所不知。神女有神力,庇护拯救整片荒芜海,得神女者得荒芜海。”

    鲛皇,“每一任鲛皇身边都由一任神女辅佐,上一任神女则会随上一任鲛皇同死,也因此,如今的神女早已不是万年前的那一个了。”

    黎杳轻皱了下眉。

    鲛皇死则神女同死,这不就是陪葬吗。

    连自己生命都无法自己掌控,这个神当得未免也太憋屈了些。

    鲛皇:“从前重伤的鲛人族神女都可为他们治愈,为他们延长寿命,但凡是邪神所伤的,神女也无能为力。”

    黎杳:“入夜后邪神就会出现?”

    “是,以木人娃娃的形态。”鲛皇拍拍,让人呈上珍馐美食,“魔尊魔后先好生歇息着,只等邪神了。”

    一溜鲛女端着盘子走进来。

    黎杳才发现,书中讲的果真不错,鲛女个个柔弱娇嫩,美丽极了。

    黎杳夹起一条炸酥的鱼干,放到一旁怏怏趴着的幽冥虎鼻尖晃了晃:“想吃吗?”

    幽冥虎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哈!”

    黎杳便笑着将那鱼干给它吃了,一旁鲛皇诧异问:“魔尊这灵兽,不会讲话?”

    凛青望:“生来是会讲的,只不过后来替本尊拼死挡了一次,就不会讲了。”

    “如果魔尊愿意,可以叫神女试试,能否恢复它的声音。”

    黎杳一愣:“神女可以?”

    “可以一试。”

    “神女现下在何处?”

    鲛皇:“我派人带魔后前去。”

    黎杳早就想帮幽冥虎把这嗓子给治一治了,本想解决完邪神就带它问问各地神医的,却不想运气这么好。

    黎杳没让凛青望也跟着,让他同鲛皇一起,自己则带着幽冥虎去找神女。

    *

    走到一座高塔前。

    领路的鲛女刚要推开门,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横出一把剑挡住他们。

    黎杳抬眸一看,不由愣了愣。

    鲛人族不论男女都容貌姣好,哪怕是领路的侍女也是放在人界一等一的美女,但眼前这个男人堪称丑陋至极。

    置身于鲛人族中,实在突兀。

    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眼球上也结了层鼓起来的翳,是个瞎子。

    侍女也不待见这人,皱眉骂道:“你做什么,我们可是奉鲛皇的命来找神女的!”

    男人这才收剑,侧过身让她们进去。

    踏上高高的台阶,侍女又对黎杳了句:“魔后恕罪,此人是神女的护卫,不仅眼瞎,连话也不会。”

    话中都是满满的鄙视与不屑。

    黎杳摸着幽冥虎的脑袋,闻言抬起眸。

    侍女一愣,旋即想起来那灵兽也是个哑巴,立马跪地:“魔后恕罪!”

    “起吧。”黎杳淡声,“我自己上去就好,别跟着了。”

    侍女不敢再跟,一直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黎杳走上全部台阶,站在高塔之顶,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进来吧。”

    黎杳推门进去,看到神女的脸,怔了下。

    神女有一张绝色容颜,明眸善睐,美貌艳极,娇柔地伏在矮案台上,人身鱼尾,波光粼粼的漂亮尾巴优雅地轻轻摆动。

    “方才鲛皇已叫人通传过,想必您就是魔后。”神女起身,鱼尾化作人腿,身量纤细匀直,“多谢魔族愿意出相助,护佑我鲛人族。”

    黎杳:“听闻神女一直庇护这广袤无边的荒芜海中的生灵,当真是厉害。”

    她低头浅笑,看向黎杳身边的幽冥虎:“是它吗?”

    “嗯,神女帮忙看看,这哑病能不能治。”

    幽冥虎不喜生人靠近,好在黎杳一直在它身边顺着毛,这才勉强让神女碰了碰它颈下的毛。

    一点光亮从神女指尖迸发,转瞬即逝。

    神女:“这是后来伤的吧?”

    “嗯,生来是会话的。”

    “那便能治。”神女,“我门外的那护卫是生来的哑病,是命数,这样的若强行治了会违背命数。我这有些草药,让它服下便会好。”

    神女着,转身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株细长的水草。

    黎杳:“这样便能好了吗?”

    “服下后好生休息,半月后就能开口了。”

    黎杳没想到会这么快,跟她道过谢,准备回去,神女叫住她:“正好我也要去见鲛皇,一起去吧。”

    两人走下楼梯,疤脸守卫将门打开,他把里的裘羽递上前。

    黎杳心想,这守卫虽然长得丑了些,但对主子却是细致入微。

    神女将裘羽披到肩上,侧头问:“魔后冷不冷?”

    “不冷。”

    神女视线落在她身上的裙子上,认出来这裙子是魔域特产的一种蚕丝制成的,轻薄至极,而且冬暖夏凉。

    她笑了笑,柔声:“看来传闻中嗜血成性的魔尊对夫人极好。”

    “”

    黎杳礼尚往来地客套,看着她的裘羽:“鲛皇也对神女很细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神女眼中闪过一道落寞。

    “是吗。”她淡笑,“毕竟我是神女,颠扑不破的祖训——得神女者得荒芜海。”

    黎杳侧头看她。

    神女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看向远方:“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女力量,可谁知这神女的躯壳,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黎杳将她这话思忖一番,“是因为鲛皇死则神女死?”

    神女似是也没想到黎杳会这么,偏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现出淡淡的凉薄笑意:“死有什么可怕。”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凛青望也过类似的。

    倒是没想到,这神女还同凛青望一般无畏生死。

    神女又:“若能与心爱之人同死未尝不是件幸事。可我生来就是权力象征,所有人都将我奉作至高无上的神灵,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得到我,只为了权力。”

    原来这是位将爱放在生死之前的神女。

    所以才不怕死。

    那凛青望是为了什么呢?黎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神女容貌非凡,性格温驯,怎么会没人真心爱你。”黎杳宽慰她。

    “容貌好便会有人真心爱吗?”

    黎杳: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神女苦笑:“可即便会喜欢我的脸又如何,他依旧怕我、惮我,怕我生气,更怕我变心致使皇权转移,所以才让我独自住在那高塔之上,留那么个疤脸守卫照顾。”

    这话教黎杳也心生出一丝酸涩。

    如此看来,倒真是反而被这神魂躯壳束缚了。

    已走回到宫殿前,黎杳抬眼一看,便见好几个容貌一等一的鲛女正被领着步入宫殿。

    神女皱了下眉,在宫殿外找到鲛皇,过去问:“怎么回事?”

    鲛皇见到她,立马轻轻握住她的,一旁看来真是相敬如宾的恩爱模样:“魔尊独自在里面,我派些人进去服侍着。”

    神女眉间紧蹙,显然对此不太满意。

    鲛皇察言观色,顺了顺她的背,低声哄道:“魔族太过强大,如果能与魔族和亲,对我们鲛人族是大有裨益的事。”

    黎杳:“”

    她轻咳一声。

    鲛皇扭头看过来,刚才没看见她,一时脸上刻上大大的两个字——尴尬。

    当着魔后的面给魔尊塞妾。

    这不是太下作了吗?

    黎杳摸了摸脑袋,同样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都听见了。”

    鲛皇:“”

    神女跟她屈了下膝,道歉:“魔后恕罪,那几个婢子刚进去,魔后快请进吧,想来不会误什么事。”

    “算了吧。”黎杳往一旁的石头上一坐,“现在进去,还要凭白沾些他的火气。”

    神女一愣,眼中闪过同病相怜的悲色。

    结果下一秒,那几个鲛女便直接从里头被打飞出来,哀嚎一片。

    凛青望冷着张脸出来,凉飕飕的冷意刮过那些鲛女和鲛皇。

    他向来不喜别人碰他,这几个婢子倒好,上来就围在榻边缠他。

    “鲛皇这是什么意思?”

    他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笑意,一点不像被送了美人的表情。

    鲛皇更是不出来话,支支吾吾好一阵。

    原来他也听魔尊不近女色的,但今天见了那魔后,明白即便是魔尊也过不了美人关,这才动了和亲的念头。

    凛青望瞥见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黎杳,托着腮,一脸看戏的表情。

    那火气又无端上涨,可就是发不出来了。

    他瞪了黎杳一眼,骂道:“你这混账,还坐在这干什么!”

    黎杳:怎么回事,我离得这么远也没躲开魔尊的火?

    神女:“”

    鲛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