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黎杳身子被邪神的气息控制,一动不能动,看着凛青望的眸色越来越红,如鲜血欲滴。
她奋力喊:“殿下!凛青望!”
可他却恍若未闻一般,邪神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低声诱道:“我来引渡你,脱离苦海。”
凛青望的怨念化作黑雾,又深又重,几乎将他整个都包裹进去。
邪神迫不及待,俯下身,用力深呼吸,那些黑雾便随着他的动作向他漂浮过去,一点一点地往他嘴里飘去。
黎杳拼命挣扎,胡乱动用灵力想突破邪神的气息,可就是无能为力,被堵在一条死路中的灵力都随之暴涨起来,在胸腔内横冲直撞,让她喉间都隐隐尝到一丝血腥味。
就连喊凛青望的声音都带上哭腔。
之前看到他受了伤也不处理,黎杳生气他不知惜命。
可现在她却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了,只剩下心疼,甚至想,他那样孤寂痛苦的三千年,他自己真的愿意继续留下来吗?
如果换作是她,她会愿意吗?
可她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路。
邪神露出满足的笑容,将怨念全数吸入体内。
可也不过须臾之间,他神色大变,忽然瞪大双眼,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凛青望:“你!”
凛青望侧了下头,淡淡的笑容里藏着蚀骨冷意:“你可能忘了,本尊身上有血族一脉,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你迷惑利用。”
邪神方才的气定神闲一点不剩,魔尊清醒过来,没有人会不怕的,他连连倒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凛青望已经懒得再听他废话,抽剑出鞘,直接刺入了鲛皇的肚子。
一团黑气从他肚子里传出来,一直飘到供台上的木人娃娃上消失,孕肚转眼就恢复了平坦。
凛青望将带血的剑随便扔在一旁,冷漠地看向神女:“现在是鲛皇,你愿意救就救,不愿意也与我无关。”
神女脸上血色褪尽。
他都看出来了,是她撕掉的那张黄符。
她作为荒芜海的守护神,现在却借刀杀人差点把鲛皇给杀了。
这样离经叛道想必万年来都是头一遭。
神女想要解释几句,但魔尊已经转身不理会她了。
凛青望转过身,几步走到黎杳面前,便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了的狐狸。
他轻笑,跟逗狗似得挠了挠她下巴:“哭什么。”
黎杳藏在眼眶里的眼泪就这么滚落,抽噎着磕磕绊绊:“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被吓得不轻,到最后也没出句整话,于是索性朝他身上打了一拳。
凛青望笑着接下那一拳,温柔又亲昵地抬一点点抹去她眼泪,笑着:“我答应过你的,会惜命。”
他看上去那般气定神闲、举重若轻,将在场剩余三人都骗得团团转。
真叫黎杳生气。
可只有凛青望自己知道。
那邪神力量强大,最初的确成功将他迷惑,被三千年的深重怨念蒙蔽双眼。
可在那重重迷雾中,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急切又鲜活——
“殿下!”
“凛青望!”
破开重重迷雾进了他耳朵,就好像干涸荒漠里最后一滴甘泉,一下子就固住了原本随风飘散的沙土。
唤回他的一丝理智。
因她,他还想再多在这无聊透顶的世上多留几日。
*
最后神女还是救回了鲛皇。
她身为神女自然不敢告诉旁人鲛皇是因她的缘故受得伤,好在黎杳和凛青望也懒得跟旁人,于是鲛皇被刺奄奄一息的消息又再次被瞒了下来。
而此刻的宫殿——
黎杳看着那木头人被丢在锅炉里,凛青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腾出一只源源不断地往锅炉下施火。
附身邪神的木头虽然没被烧成灰烬,但还是被烧的黑黢黢,噼里啪啦一阵响。
宫殿里吵吵嚷嚷地响起邪神的稚嫩孩童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我要告诉世人去!魔尊欺负木头人!”
“别烧了脸都烧黑了呜呜呜,求求你了魔尊,别烧了呜呜呜!”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那些话的,你就大人不记人过嘛,好不好嘛!”
黎杳:
你是真的狗。
刚才还要人的命,转眼就开始撒娇了???
可惜凛青望显然是不吃撒娇这一套的,尤其这还是个哭得人头疼的孩声音。
他被烦透了,一把将木头人从火中取出,二话不。
咔嚓。
折断了木头邪神的一条胳膊。
邪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咔嚓一声。
凛青望又折断了它一条腿,冷声:“闭嘴。”
这回邪神连叫都不敢叫了,眼泪沾湿了整块木头。
凛青望将木头人和它一条胳膊一条腿残肢再一并丢回了锅炉,邪神抱着独腿缩在锅炉角落,弱可怜又无助。
黎杳:“”
她轻咳一声,偏头问:“这样能把邪神烧死吗?”
“不能。”
“”
哦,所以现在是魔尊在报私怨。
“怎么样才能把它弄死?”
“让它从木头里出来,然后杀了它。”
听着还挺简单的,黎杳虚心求教:“那怎么样才能让它从木头里出来呢?”
凛青望笑了:“到底谁才是捉妖师?”
“”
此时,黎杳的玉简响了,是冥界的那枚玉简,但不是黑白无常的声音,而是冥王的:“魔后,关于邪神,已经查出来一些了。”
“怎么样?”
“这邪神并非是由神堕落而成半神的,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半神。”
黎杳一愣:“什么意思?”
冥王:“如果神与人相爱,生下的孩子就会成为半神,如果吸收太多怨念,经千年万年之后,就会变成邪神。”
神与人诞下的孩子?
冥王又:“冥界的生死簿中记录下了那个同神相爱的凡人男子,已经是万年前的故事,也因违反天纪凡规,那男子九十九次轮回都入了畜生道,到这一世才重新入了人道。”
黎杳问:“现在那男子已经重新转世了吗?”
“是。”
断了玉简,黎杳同凛青望对视一眼:“由神与人诞下的孩子,还是女神,如果与这荒芜海有关,那必然是万年前的那个神女了。”
那个能弹动荒芜海神器芜琴的神女。
自她死后,每一任神女都无法弹动芜琴。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凛青望盯着锅炉里的那木头人,方才被他掰断的胳膊和腿现在已经被邪神悄咪咪地重新拼凑回去了。
他又将它从锅炉里抓出来,将它四肢都给折断了,重新丢了回去。
这回邪神没憋住哭,嘴里愤怒地骂着脏话,被欺负得嚎啕大哭。
凛青望这才慢吞吞道:“现在这个神女为什么要替邪神撕掉黄符,他们有什么关系?”
黎杳一愣:“你是,那个神女和邪神也是一伙儿的?”
“现在还不知道,但总归是有关系的。”着,他将炉子熄了,将木头邪神和它的四肢残骸丢到一边,今天被他吓了这么一通,邪神估计能安静几个晚上。
黎杳被他揽着腰扶起,眨了眨眼:“你有主意了?我们现在去哪?”
“不去哪,睡觉。”
“”
黎杳被他挟着腰直接朝寝殿方向拖去,心想,他什么时候这么爱睡觉的,每天准时准点,雷打不动。
*
邪神果真消停了一晚上。
黎杳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再回头一看,发现凛青望也还躺着。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他睁开眼,深沉的眸子看进了她眼里。
黎杳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其实整晚都没有睡着。
幼时在那腐骨渊待了千年,腐骨渊内有虫蛇幽魂,为了活命,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不睡。
以至于后来成了魔尊,住进魔宫,他也无法轻易入睡,哪怕真是睡了实际上意识也是清醒的,只有偶尔重伤昏迷之际才能真正睡下一会儿。
在荒芜海已待了近半月,虽然每晚都准时上榻,但他其实一晚都没睡着过。
不过是喜欢闻黎杳身上的气味,能让他紧绷的意识有片刻放松。
凛青望将她睡得凌乱的发丝理顺,淡声:“刚醒。”
黎杳转回去,踢掉被子,抻着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她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好歹也是王府里生活的女子,琴棋书画精通,行为举止也一样可以装得跟那些名门姐那般得体,只是自从成了衍月门黎杳后,就越来越没规矩了。
放到凡界,她这举动可是会被人笑的。
于是黎杳下意识地侧眸看了凛青望一眼。
便见他一双赤眸润润的,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发怒时是岩浆烈焰,这会儿的双眸则是将那些岩浆烈焰都给融化了,水润润的,潮湿又缠绵,还带着他惯有的凌厉,却不凶,只让人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仿佛要溺毙在他这红色汪洋之中。
黎杳迅速收回视线,莫名其妙地像是被他眼里温柔的火光烧到了。
烧得她脸颊发烫。
黎杳迅速从床上坐起来,低头嘟囔了句:“还真是绝色啊。”
凛青望没听清:“你什么?”
“没什么。”黎杳整了整衣服,又忽然想起一事。
凛青望长得这般好看,活了三千年之久,总该有女子喜欢他的吧。
“殿下。”她侧过头。
“嗯?”
“你活了这么久,从前就没有别的什么女子喜欢过你?”
“没有。”
“为何?”
凛青望扬眉:“什么为何?”
“她们都瞎了吗?”黎杳凑近他,细细盯着他的脸,棱角分明的脸,挺鼻、薄唇、狭长赤眸,每一处都如刀刻一般,“三千年都没人发现的璞玉,真是暴殄天物。”
凛青望愣了下,随即笑起来:“是么,那三千年来只有你独具慧眼。”
黎杳笑着哼了声:“那是自然。”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传来的一道惊叫声打破此刻宫殿内的平静,黎杳以为是邪神又出现了,立马跑出去。
宫殿外乱糟糟一片。
黎杳随抓住一个鲛人,问发生了什么。
鲛人:“神女、神女被邪神附体了!”
黎杳一惊。
有点后悔怎么昨天她没有也掰断它的腿出气了。
一天天的不消停,昨儿是鲛皇,今儿就附身神女了,简直是将荒芜海搅得天翻地覆。
一刻钟后,黎杳终于弄清楚自己睡懒觉这期间发生的前因后果。
鲛皇醒来后残留之前的记忆,明白是神女推动下促成这一切,一时无法接受,下令将神女看押在高塔中,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随意进出。
可到底是普渡荒芜海生灵的神女,也没有敢对她不敬。
哪怕真的全由她一策划,恐怕也没人敢真杀了这位救世主。
可谁都没有看到,邪神附体的木人娃娃是何时走进高塔,进到神女屋中的。
于是便造成了此刻的情况。
“”
黎杳觉得鲛人族能延续几万年不灭亡真是不容易。
她心累地问:“所以,现在神女在哪?”
“不知道。”
“”
好吧。
鲛人族不亡,外头那些顽强生长的门派都不服。
黎杳叹了口气:“那先找找吧。”
*
荒芜海很大,神女却一直被困在高塔中,从未到别出去过。
而且被邪神附体后,鲛人族围捕时还不心伤到了神女。
她现在能去哪里?
众人兵分几路找被邪神附体的神女,黎杳绕了一圈都不见踪影,绕回到高塔外,忽然瞥见了那个疤脸守卫。
他生活在鲛人族中,存在感实在是很弱。
看不见,不会话,容貌丑陋。
近几日黎杳也能发现,那些服侍的鲛女们对他也很鄙夷,背地里多是嘲讽。
黎杳忽然想起,她来到荒芜海,第一次去见神女时,这个疤脸守卫曾向神女递上一件裘羽。
当时黎杳还心想,这守卫虽容貌丑陋吓人了些,但对主子倒是细致入微。
到此刻才想明白,当时她为什么会察觉到微弱的异样。
神女是庇护整片海域的神。
荒芜海的所有生灵都将她视作至高无上的存在,即便是鲛皇也要礼让三分。
她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
人们会仰视、会膜拜,会朝奉,会害怕,会讨好。
但却好像都会忘了,神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从来没有人关心神会不会着凉,会不会难受。
这偌大的荒芜海中,也许只有这个疤脸守卫会关心神女。
黎杳停顿了下,而后默默掩住气息,跟着守卫过去。
穿过一片密集的巨大礁石,眼前出现一个水洞。
守卫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弯腰走进水洞。
因为看不见路,他步子迈得很,走得很慢,可依旧磕磕绊绊地晃出了些汤药,弄脏了他的。
他终于走到神女身边。
神女躺在石台上,一条流光溢彩的漂亮鱼尾垂在地上。
黎杳屏住呼吸,悄悄躲在洞口看。
她看不出来,现在这个神女的躯壳里面,到底是神女还是邪神。
可看守卫这般悉心照顾,想来还是神女的意识。
神女抬起眼,从疤脸守卫里接过药,仰头喝尽。
她随将药碗丢在一旁,从石阶滚落下去,摔成几瓣碎瓷片。
神女盯着守卫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她自嘲轻笑,“差点忘了,你不会话。”
只见疤脸守卫捡起一块瓷片,蹲下来,沉默地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
可神女并未看一眼,她已经仰躺下来,看上去疲乏极了,闭着眼挥了挥:“退下吧。”
疤脸守卫便走了。
黎杳没被他发现,可下一刻就听到神女的声音:“魔后,进来吧。”
不知道是从何时察觉到她的。
即便知道是神女撕去的鲛皇身上的黄符,即便知道神女并不如原本以为的那么圣洁无私,可黎杳还是讨厌不起来她。
也许是因为她从前的——“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女力量,可谁知这神女的躯壳,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黎杳能够理解她。
这个世界,拥有强大的力量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日夜钻研的事。
能拥有当然是好,可当这力量太过强大,就会崩坏。
像神女,失去自我,成为庇护一方的守护神。
像凛青望,人人惧怕,人人憎恶,人人都想杀之而后快。
黎杳走到她面前。
神女一直没动,只剩下那漂亮鱼尾轻轻摆动。
看来伤得不轻。
黎杳看着她身上的血迹,低声问:“神女,你哪里受了伤?”
她轻笑,那样一张脸,一笑起来便让周遭到失去色彩:“你不怕我吗?”
黎杳蹲在石台旁边:“看上去你现在还是神女,而非邪神。”
“你真的很不像魔后。”神女侧头笑眼看他,“你身上没有怨念,连我体内的邪神都懒得出来,年纪也这么轻,干干净净、无忧无虑,实在不像是整日混迹在魔尊身边的女子。”
“神女觉得魔尊身边应该是怎样的女子?功力深厚,心狠辣?”
神女停顿片刻,笑着摇了摇头:“那大概会直接被他杀了。”
黎杳试图劝解她:“所以啊,谁会陪伴在谁身边并不是可以凭空推断的,如今这一任鲛皇不过三十年,神女也同样年轻,为什么不试一试,并非所有人都只因权力而爱你。”
神女眸中泛出悲戚与恨意。
“不会的,鲛人族永远不会。”她轻轻拉住黎杳的,“所以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你爱的人也爱你。”
黎杳怔了下,被“爱”这个字眼听得耳朵一趟,傻乎乎问了句:“殿下?”
神女:“自然。”
爱?
黎杳从来没去想过这个问题,什么是爱?
先不论自己,凛青望爱她?
黎杳觉得神女一定是因“魔后”这个虚名误解了。
最初被魔将们误会叫魔后时,凛青望没有解释,黎杳不敢解释,于是就一直这么叫下去了,成了个虚名。
可她哪里是真正的“魔后”。
黎杳自然能够感觉到凛青望对她是不一般的。
可那也仅仅是因为他孤独太久了,恰巧黎杳让他感觉到分毫的温情与热闹,所以便也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庇护。
可这是爱吗?
黎杳觉得这个字眼实在是太重了。
一个活了三千年,看遍世间生死与险恶的魔域之主,会那么轻易地就爱上一个人吗?
黎杳摇了摇头,在心里暗自否定了这个想法。
“神女,现在邪神在你体内,需要将它引出后杀死他,才能让你和荒芜海生灵都存活下来。”黎杳。
“我有一事想要求你。”
“什么?”
神女闭眼仰起头:“别杀它。”
黎杳一怔:“谁?”
“邪神。”神女颤声道,“它是我的孩子。”
黎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邪神怎么会是神女的孩子?
按照冥王所,邪神是万年前那个神女和凡人所生的堕神,到如今,期间已经不知轮回了多少个神女了。
“你”黎杳眼睫飞快颤动,“你是谁?”
“神女。”她低声道,“荒芜海只有一个神女,从远古至今,都是我。”
“怎么会?!”
她忽然:“荒芜海中有一种水草,萃取出的汁液有让人忘掉情识的作用。”
黎杳一愣,脑海中忽然意识到一个让人发寒的想法。
“邪神进入我体内后,我就想起了从前所有。”神女轻声,“所以,你杀了我,邪神会回到木人中,我会用我的魂魄为他洗去神根,成为凡胎,不再祸害生灵。”
“可这样子你就再也无法转世轮回了。”黎杳蹙眉道。
神女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目光看她:“这是我此生所求。”
黎杳攥紧剑:“我做不到。”
“邪神是我一塑造,带来荒芜海的这场灾难,我理应付出代价,也给我一个解脱。”神女握住她的剑,锋利的剑刃刺破她掌心,鲜血流淌下来。
“你再不杀我,邪神就会彻底占据我的身体,到时才真叫做生灵涂炭。”
见黎杳握着剑迟迟不动,神女周身忽然也释放出团团黑雾。
歃血剑察觉到周遭的恶意,瞬间剧烈震动起来,骤然从黎杳中飞出来。
黎杳没能抓住,眼睁睁地看歃血剑被黑雾激起防御状态,一剑刺入了神女的心脏。
“不要”
随即,一道滚烫的血溅在了黎杳脸上。
耳边响起神女曾过的话——
可我生来就是权力象征,所有人都将我奉作至高无上的神灵,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得到我,只为了权力。
他依旧怕我、惮我,怕我生气,更怕我变心致使皇权转移,所以才让我独自住在那高塔之上,留那么个疤脸守卫照顾。
死有什么可怕。
神女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捧住黎杳的脸:“多谢。”
一团黑气从神女体内掠出。
除此之外,魂魄也接连从她体内飞出来,虚化作从无数个不同时期的神女,万年前,到现在,都是她。
也证实了黎杳那个让人寒冷的想法。
神女只有一个。
每一任鲛皇死后,神女便会被迫服下洗去情识的汤药,失去从前的记忆,转而侍奉下一位鲛皇,一直至今。
神女的身份,既是恩赐,更是诅咒。
被捧上神台,被欺骗,被囚禁,被玷污。
世世代代成为囚笼中的困鸟。
黎杳忽然跪坐下来,被眼前这横跨万年的悲戚冲击,眼泪汹涌而出。
直到忽然从身后拥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她闻到熟稔的气息。
凛青望将她抱入怀中,一只摁着她后脑勺将她脸按进自己肩膀,低声:“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