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万年前,一个邻近荒芜海的镇子被海啸淹了,民不聊生。
荒芜海的神女心怀天下,便离开海域,来到这个镇子。
她普度众生,救回了很多百姓的命,百姓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称呼她为“神医”,后来镇子里谁生了病,就喊神医过去救命。
有一天,镇里富甲一方的老爷生了重病,去请神女。
可老爷是寿终就寝,命数到了,鬼差都已经来候着了,神女不能随意扰乱凡人的命数,只能自己也无能为力。
老爷很快就闭了眼,花白的绸子挂满府邸,府中的女眷和儿孙们都已经哭倒一片,老爷生前都行善事,前来吊唁的人都要踏破门槛。
神女一时离不开,便找了个角落待在府里。
老爷的那儿子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神女听过这儿子的名号,未及弱冠就已在镇子里很是出名,不过是臭名远扬,纨绔子弟,贪玩又好色,整日流连青楼。
听这个儿子是老爷老来得子,出生便白白净净格外好看,特别惹人疼,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待他格外宠溺娇纵,也就娇纵坏了,养成这副德性。
神女坐在一旁看他,心想,果真是丰神俊朗,难怪青楼女子都一个个的为他争风吃醋。
儿子在众人推挤下,终于笔直跪在灵位前。
大家即便对他再过放任,但亲爹死了,儿子却从窑子里赶回来,实在是大逆不道,一时哭喊着接连训斥他。
儿子什么话都没,红着眼眶硬是不让眼泪落下来。
神女是怎么知道他红了眼眶的呢?
因为儿子转身离开时朝角落里看了她一眼。
神女看着那一双眼,心想,不怪从前府中人对他不舍得打骂管教,当真是如朦胧烟雨。不过经过此事,纨绔也该收心了。
可事情并没有按她预计的那般发展。
纨绔没有收心,依旧每日酒池肉林里泡着。
再然后,她听,如今首富府中大儿子继位,给了这儿子一笔钱,赶出府去了。
神女依旧在镇子上四处看诊,再次见到儿子已经是半年过去,入了冬。
她从一巷出来,被地痞流氓盯上,嘴里尽些露骨不堪的轻浮话。
儿子就是那时候出来的,喝醉了酒,身上被雨淋得湿透,跌跌撞撞地将神女拉进了他湿漉漉的怀里,替她打走了那些地痞。
神女看着他侧脸,不过半年,就从众星捧月的少爷成了这般落魄模样。
“李策乔?”她回忆起少爷的名字。
少爷侧头看她一眼,沉默地推开她就离开。
他身上有好多新旧伤,不知又去打什么架了,刚才神女就察觉到他体温很高。
神女追上去:“李策乔!”
少爷忽然发怒,用力甩开她的,头发散乱,指着她怒吼:“滚!别叫我李策乔,我早不是李家的人了,都给我滚!”
少爷的眼眶又红了。
同上次老爷的奠礼上一样。
神女叹了口气,不厌其烦地再次扶住他:“那我叫你策乔,你发高热,去我那儿吧,我拿药给你吃。”
那是神女第一次同这个凡界男人不,那时候,还是少年,同这个凡界少年接触。
她给李策乔吃了药,病好了,他就不告而别,只在桌上留下一锭银钱。
没过几天,他又来了,身上添了新伤。
后来每隔几天,他都会来。久而久之,也算熟络。
有一次,李策乔脸上被割开一条口子,去找神女给他治。
神女笑他:“这样的伤口,你睡一觉就好了。”
李策乔不依,如今关系越来越近,他撒娇似得叫着“姐姐”,让她给他上药,还:“本少爷这英俊的脸,怎么能留疤。”
“是,少爷脸上留了疤,恐怕要叫花房姑娘们心疼。”
李策乔被她这调侃的话弄得一怔,几乎有一瞬间的无措。
他抓住神女的,像个犯错被抓的孩:“姐姐,我没有我没有再去那边了。”
神女一边收起药罐,一边随口应了句:“是么。”
她其实并不在意。
“真的,我不骗你。”李策乔看着他眼睛,急切又热忱,“你若不信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别人,大家都知道我已经不再去了。”
神女笑起来,安抚地摸了摸他脑袋:“那就好,往后的日子你可都要靠你自己。”
关于李策乔的事,神女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原来李策乔并不是那大夫人的亲生孩子,只是当时老爷想要纳一怀孕的青楼女子作妾,大夫人不依,又有为官的父亲做靠山,最后只好将那青楼女子的孩子领回府里养,至于那女子,便丢了几块银子打发走了。
李策乔出生后,老爷子宠溺,大夫人刻意放纵,才生生养成了那副浪荡样子。
临走时,李策乔又给了她一锭银子。
“策乔。”神女叫住他,“回回来都给我一锭银子,往后不要再这么大大脚了。”
李策乔看着那锭银子,低声:“可我想给你花钱。”
神女没听清:“什么?”
“我会赚钱的,我会赚很多很多钱,都给你花,这样你就不用到处看诊劳累了。”
“不累,是我自己喜欢这样。”
他还是坚持:“反正我就是要赚了钱,把钱都给你花,你要是喜欢,我就给你开个大医馆,比皇城里头的还要大上几倍。”
神女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心想少年就该这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点了点头,笑着应一声:“行,姐姐等你。”
后来,李策乔好一阵子没去她那,也见不着人,只有信笺,附带些新奇的玩意儿。信笺里头都以“姐姐”二字开始。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
到年底,镇里不少人染上风寒,神女到处看诊,回来时看到院子里站了个人。
高大挺拔,一身干净的素袍,他转过身,神女就看见一双水润润的眼睛。
李策乔出去跑商半年,黑了、壮了,稚嫩褪尽。
后来,镇子里建起一座新府邸,比那李府还要大,再后来,府邸旁建起了一个偌大的医馆。
李策乔到底是从前能迷倒青楼姑娘的俊俏男子,如今不仅闯荡出这番家业,品行也一改从前,镇子里想与他结亲的人家数都数不清。
可都被李策乔拒绝了。
这个从前流连花香中的纨绔子弟,如今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只见他常往那医馆跑。
久而久之,风言风语就起了。
神女自然也能察觉到,李策乔送她衣服,送她珠宝,送她新奇玩意。
凡是好的、贵重的,都要买来与她瞧瞧。
她叫来李策乔,开门见山地跟他讲,他们不能在一起。
李策乔一愣,水润润的眸子立马就红了,唤了声姐姐。
神女这才恍神,想起来,从那个稚嫩混蛋的“二少爷”到现在这个富甲一方的“爷”,不过几年,现在的李策乔也不过二十岁出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了。
李策乔没有再送东西给她,只不过医馆里总是莫名多些锦盒,神女问医馆伙计,伙计只摇摇头,什么都不。
李策乔一直没娶妻。
也很少再来医馆。
风言风语又消散了。
直到他三十岁那年除夕夜,一的血敲开医馆的门,整个人都浸着酒气。
神女替他包扎好伤口,问:“疼不疼?”
他点头。
神女笑道:“你从前也怕疼。”
他没话,又用那双红通通水润润的眼睛看她,低声:“姐姐,我跑商的时候,遇到过山洪,遇到过劫匪,淹进洪流里过,也被人拿刀砍过,什么苦我都吃过,其实我不怕疼,我从来不怕疼。”
“可是,只有我装作疼了,你才会心疼我。”
“只有你会心疼我。”
他眼眶红得烧人,眼泪终于没憋住,一颗颗滚落。
他没为自己的身世掉过眼泪,父亲死时没掉过眼泪,被赶出李府也没有,落魄后被人摁在泥地里打也没有。
可现在,李策乔年过三十,一席华服,却因她掉了眼泪。
他哭得崩溃,好像三十年来第一次这样宣泄,崩溃着乞求:“姐姐,从前再苦再难我都不怕,可你不要我,我就活不下去了。”
神女心脏一阵阵抽痛。
“策乔,可我身上背负着使命,人生不过几十年,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行。”
“人生不过几十年,姐姐就可怜我几年又如何。”
神女看着他的眼睛。
她被这身份锁得太死了,到这一刻,好像有一个人将那其中一条锁链给撬开了。
李策乔见她不话,喝多酒昏了头,大着胆子直起身去亲她。
后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从前风流无度的二少爷,曾经默默爱一个女子爱了十几年。
凡间的几十年与仙界来不过眨眼,神女原本想陪伴李策乔度过他的一生,然后再继续去完成她作为神女的使命。
只是这事最终还是让荒芜海和神界知道了。
神女被劫了去,灌下除去情识的汤药,和从前每一次一样。
她只来得及拼死用那芜琴的法力将那腹中孩子的神魂附在一个木头人之上,也因此,往后万年,芜琴再没有人能够弹响。
连她自己也不可以。
从昏睡中醒来,她又回到了那至高无上、普度众生的神女。
而木头人中的神魂,吸纳了每一世神女的怨念,最终成为邪神,造成如今局面。
*
空中的画面尽数消散。
神女被歃血剑穿透身体,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她从石台上摔落,呕出一口鲜血。
忽然,她晦暗无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她伸出抚过泥地上的名字——是方才疤脸侍卫留下的。
“你叫什么名字?”
“差点忘了,你不会话。”
当时,疤脸侍卫用碎瓷片一笔一划写下来的字。
——李策乔。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三个字。
努力去回想这些年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侍卫长什么样,可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到此刻竟然连他眉眼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只记得他的瞎眼上结了层厚厚的翳,脸上一道丑陋的疤痕。
怎么会、怎么会是那个曾经富甲一方、丰神俊逸的李策乔?
那个从前纨绔放纵的二少爷,后来受人尊敬的爷,怎么会
神女用力抓起刻下他名字的那抔土,按到心里,痛苦地哀嚎嘶吼。
洞外疤脸侍卫端着药来给她送药,一走进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药碗摔碎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过去,被神女用力拽住了。
他一顿,僵直在原地没有反应。
“策乔,策乔”神女哭喊着他的名字,“真的是你。”
疤脸侍卫浑浊的眼泪从那结了翳的瞎眼里滚落,可他却连哭都发不出声音,第一次终于将神女抱在怀里,无声地绝望的痛苦。
谁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当初神女被带走,李策乔因为触怒天规被打入畜生道,轮回九十九世,到第一百世才回到人道。
他不愿意忘记过往,作为代价,他不出话告诉神女从前的事。
他乞求去到荒芜海,作为代价,剜去他眼睛看不到神女的容貌。
可其实他从来没打算告诉神女自己的身份。
他太清楚,如果他们再次重蹈覆辙会遇到什么。
他只是想陪在她身边,天冷了为她加件衣,生病了为她送汤药,仅此而已。
之前黎杳去找神女治幽冥虎的喉咙时,她过一句话,她那哑巴守卫是出生起就哑了的,是命数,没法治。
却不想,这命数原来也是关于她的。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注定是悲剧。
神女躺在李策乔怀里,身体里逐渐迸发出一道道光芒。
在嘶吼和泪水中,她化作灵气冲蕴整片荒芜海,从前被邪神弄污的水质也一并被净化。
神女命运的悲剧,她生来就是为了普度众生的,没有自我,哪怕最后已经知晓自己每一世的可悲,最终也不得不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保护荒芜海。
黎杳忽然觉得难过极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这样子。
凭什么她到生命尽头都生不由己。
荒芜海焕发新,灵气充沛的水质让黎杳体内的水系灵根也蕴含满力量。
鲛人族当然也察觉到异样,寻着亮光的方向找过来,很快,鲛人族纷纷穿过礁石阵,走进水洞之中,乌泱泱一片。
“神女呢?”鲛皇问。
黎杳看向他:“死了。”
鲛皇脸上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其他鲛人族们也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没有一滴眼泪,只有那个疤脸侍卫痛苦地蜷缩在地,安静的痛哭,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没有人发现他。
黎杳冷脸收回视线,因为气愤攥紧了拳头。
鲛人族们议论一阵后,其中一个人问了问题:“从前是得神女者得荒芜海,可现在鲛皇还在神女却已经不在,该怎么办?”
鲛皇脸上一阵铁青。
在荒芜海这片地域,鲛皇其实并无神权,他只是因为被神女选择了才被赋予了权力,而神女不在了,鲛皇自然也不再能称之为鲛皇。
又一个鲛人族道:“下一届的神女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我们该由下一任神女去选新任鲛皇。”
黎杳一愣,看向那些鲛人族的脸。
大家纷纷点头赞同,似乎丝毫不知道实情。
黎杳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神女最后一丝的幸运,至少,她不是被整个鲛人族欺骗,看来关于神女的秘密只有鲛皇一脉知晓。
黎杳走上石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缓声道:“荒芜海,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保护神了。”
众人怔愣,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神女只有一位,从万年前到现在都是那一位神女,只是每一任鲛皇临死前都会将神女除去情识,以让她再辅佐下一位鲛皇,永远困在荒芜海无法逃离。”
黎杳看着他们或惊慌或怔愣的脸,缓声道,“所以往后,再也没有神女庇护你们了。”
“这怎么办?”
“没了神女,荒芜海再遇到危难该怎么办?”
“完了,荒芜海完了!”
众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最后将矛头对准了鲛皇。
纷纷质问鲛皇一脉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待神女,何不恢复神女的自由身,为什么要将她困在牢笼。
可每一任的鲛皇,都不约而同地延续了从前鲛皇的做法。
在权力的诱惑下,牺牲一个神女又何妨?
黎杳听着他们争吵,心烦意乱,侧头对凛青望:“走吧。”
“嗯。”
他们回到宫殿。
这些天一直到处想对付邪神的法子,幽冥虎服下神女给的治疗喉咙的药,一直待在凛青望的灵府中休息,也没唤出来过一回。
到此刻才终于有空将它唤出。
黎杳摸了摸它的脑袋,蹲下来与它平视:“怎么样,可以话了吗?”
幽冥虎伸长脖子,仰天发出一声极为威风的嘶吼,同从前黎杳看到关于它同凛青望一起杀敌的景象一样。
黎杳笑起来,可一笑眼泪就掉下来。
她和神女认识的时间并不久,关系也称不上多么热络,可这一刻她就是为了神女感觉难过极了,不公平极了。
幽冥虎的嗓子是她治好的。
可嗓子好了,她却永远都不存在了。
她可是神啊。
幽冥虎见她哭,靠近一步,大爪子搭在她肩膀上,凑过去舔了舔她的脸。
黎杳破涕而笑,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凛青望:“你的灵兽果然是跟你差不多。”
不会安慰人,只会让她不哭。
凛青望将幽冥虎重新放回灵府,拉起黎杳:“你在因为神女难过?”
“嗯。”
凛青望捧起她的脸,替她擦掉眼泪,低声:“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会遇到神女面对的那一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你背负任何使命。”
黎杳被他带进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腰。
她靠在他怀里,垂下眼,轻声:“我不是为这个哭,我只是觉得,她凭什么要庇护鲛人族,她就是她自己,本就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凛青望:“因为神需要普度众生。”
黎杳从他怀里仰起头,下巴抵在他胸膛,看着他诧异道:“你可是魔尊,居然还会这种话。”
凛青望也觉得别扭,可事实就是如此。
在世人眼中,神是普度众生,修士是保卫苍生,而魔就是苍生都厌恶恐惧的存在。
他们之间,是正魔之分,是大道之别。
黎杳又:“可明明她的悲剧命运是荒芜海带来的,她却还要庇护荒芜海,这太不公平了。我喜欢谁,我就庇护谁,站在谁那边应该是由我自己选择的,不是使命规定的。”
凛青望一顿:“你站在谁那边?”
“当然是你这边了。”她没做犹豫。
凛青望轻笑,握紧她的。
*
神女用最后的灵力,将邪神的神格洗去,现在邪神已经化作凡胎。
供台上的木头人消失了,襁褓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男婴,粉嘟嘟的脸,正闭着眼睛睡觉。
黎杳看了他一会儿,将他抱到怀里,去高塔下找到了疤脸守卫。
“李策乔。”黎杳唤了声。
他抬起头,因为哭得太多,眼眶红肿,眼翳也褶皱地泛起来。
那张丑陋的脸就显得更加难看了。
黎杳在他面前蹲下来,将那个孩子放到李策乔怀里,轻声:“这是万年前,神女同你一起生下的孩子,已经成为凡胎,同你一样。”
李策乔双颤抖着,将那孩子紧紧抱进了怀里。
黎杳:“你的眼睛是因为你违背凡命进入荒芜海付出的代价,现在神女已经不在,你要将这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我可以送你回到凡界,你的眼睛也会随之好转,以你从前的本事想必也能创出一番事业,你愿不愿意?”
李策乔抱着孩子跪下来,朝黎杳磕了一个响头,额头贴着地面久久没有抬起。
黎杳将放到他头顶,水灵珠化作的灵力送至掌心,迸发出一道蓝色的光芒。
李策乔周身渐渐朦胧隐约,最后终于消失在了荒芜海。
回到了凡界。
处理完这事,黎杳不打算再在荒芜海多待,临走前听鲛皇的权力已经被革下,不过事已至此也于事无补。
其他众鲛人族纷纷汇聚,来送魔尊魔后离开。
往后的鲛人族,不再有神女庇护。
黎杳拿出那被称作荒芜海镇海神器的芜琴,神女万年前用芜琴的灵力将孩子的神魂附着到木头人上,以此封印了芜琴。
黎杳垂下眼,沉默地将轻轻抚上去。
现如今神女已逝,这芜琴也就真正成了一把废琴。
她收回,可就在这时,她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琴弦震荡,发出悠扬凄美的音色,余音绕梁。
海洋瞬间卷起惊涛骇浪。
众鲛人族与所有荒芜海生灵都为之震动,瞬间抬起眼看向黎杳。
黎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她这是弹动芜琴了吗?
时隔万年,芜琴再次发出美妙声音。
难道是神女已逝,封印接触,芜琴的灵力也回归了?
她偏头看了眼凛青望,发现他也同样不解,黎杳怔怔问:“不是,只需拨动芜琴一弦,就可灭敌方千人?”
“是,芜琴认主,谁能弹响谁就是主人,主人只消心里确定敌方范围,芜琴就可以杀敌。”
所以,现在只需要黎杳一个念头,眼前这些都会被她轻而易举地除去。
黎杳迅速收回,不敢随便乱碰了。
而此刻,众鲛人族和荒芜海所有生灵,浩浩荡荡千万人,纷纷双膝跪地向黎杳朝拜,俯首称臣。
齐声高喊:“叩见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