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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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顾念迟疑地接过那个盒子,心里却满是问号。

    有那么一瞬间,他曾经想过里面是不是墨家匠坊卖得最好的鎏金银香囊,但那个盒子的尺寸明显大了许多,而且银香囊似乎跟叶家也没什么关系。顾及礼仪,他并没有当面打开,反正回家就能知道,也不急在一时。

    两人骑马离开宣阳坊,按辔徐行,顾念看了看四周,正要话,年深却突然开口,“应该不是他。”

    “他身边的人武艺都很普通,也没有发现耳侧有伤的人。”年深又补充了句,显然借着‘验货’的会仔细观察过。

    “我也觉得不是他。”顾念的上半身随着钓星黑马幅度晃动,声音也颠得微微有些发颤,“根据厮们的法,墨青平素只喜欢泡在各个匠造坊里,每月出门的日子屈指可数。

    最近更是为了今天的那件东西一心一意没日没夜的跟匠头们守在匠造坊,就连定制东西的客人,也大多推给了管事去见。昨天去松涛别院,是他二十天来第一次出门。”

    看墨青那圈黑眼圈就知道,他最近确实熬夜非常厉害。

    “如果他是那位神秘男友,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做不到最近经常跟楚娘见面。那就跟琉璃的更不相符了。

    另外,墨府的人厨艺不佳,所以墨青请客吃饭一般都会去外边,基本不会在家里开宴席,也很少召都知过府。他也不好女色,住得离平康坊这么近,却很少涉足,为了避嫌才找男人按摩双和臂。

    这样的话,如果他不是楚娘男友,那么他跟楚娘的见面会就只剩下洽谈订单的时候,在那种场合,楚娘根本不可能有会拿到什么能要挟勒索墨青的惊人秘密吧?”

    墨青基本已经可以排除了。年深下颌微动,夕阳在他线条优越的眉骨上打出淡金色的光晕,英俊得惹人侧目,“接下来恐怕要重点追查楚娘的客户名单,尤其是你碰到的那个宰相府护卫。”

    至于墨青这边,也要派人在周边再走访调查下,以防万一。

    顾念回到义宁坊,恰好赶上正在关坊门。

    推门的两人见他打马飞奔而来,便和气地停下了动作。

    “谢啦!”顾念笑着朝两人道谢,眉眼弯弯地打马从大门间剩下的缝隙穿了进去。

    他刚进药肆,守在门口的青梅就急匆匆的把他往顾夫人的房间里带,等她好久了。

    吩咐井生把马身上的盒子拿回自己房间,顾念跟着青梅先去了顾夫人那边。

    路上青梅忧心忡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弄得顾念莫名其妙,“出了什么事吗?”

    “夫人心情不太好。”青梅声地提醒他。

    “怎么,今天的饮子卖得不好?”顾念瞬间想起今天应该是第一天为了试验受欢迎的口味卖饮子,便安慰她道,“咱们药肆的位置跟西市没法比,路过的人不多,再加上以前也没卖过,卖得少很正常,正好也借着这段时间先在街坊邻居里打打口碑,建立个初步印象。”

    春梅正想开口,顾念又道,“再了,今天剩下也没事,待会儿正好留着做茶底,实在不行饭后再给你们做几杯云霞饮。”

    他的话太多太密,春梅完全找不到插话的会,两人便已经来到顾夫人门前。

    顾念撩开帘子,只见顾夫人半沉着脸坐在案旁,旁边放着一大一两样东西,的是盒子,大的用灰缬粗布包着。

    见他进门,顾夫人叹了口气,将那两样东西往前推了推,“阿满,你该不会是又乱买什么了吧?”

    西市那边时不时有人登门送货,让顾夫人这半日过得惴惴不安,生怕儿子安稳了两日,又故态复萌。

    顾念扫了眼桌案上的东西,立刻想起是西市那两家店提供的送货。

    再联系顾夫人的脸色和春梅刚才的模样,顾念这才明白,让顾夫人心情不好的,不是饮子卖得‘不好’的问题,而是他。

    “阿娘,你别担心,只是给阿舅和玳瑁他们买的礼物,我今天出去得匆忙,忘了带钱,只好让他们送过来。”顾念蹲下身,抓着顾夫人的衣袖晃了晃,温声解释。他完全理解顾夫人的担忧,没办法,谁叫他以往的‘战绩’太辉煌呢?

    顾夫人怔了怔,这才记起顾念确实前几日跟自己提过,上次忘了给秦染买礼物,过几天会补上。

    “我还以为”她脸上闪过丝尴尬,讪讪地道,“倒是阿娘错怪了你。”

    “其实阿娘只要打开应该就能明白的。”顾念抽开木盒,把里面的翡翠书拨展示给顾夫人,“这是买给阿舅的书拨,我觉得上面的话特别适合阿舅,一眼就看中了。”

    “我待会就把钱送过来。”顾念又打开另外那个包袱,露出里面一大两,三双做工精巧的鞋。老实,顾夫人在那么担心的情况下还保持着对儿子最起码的尊重,没有拆开这些东西,顾念还是很惊讶的。

    “阿娘不是心疼那些钱”

    “知道,阿娘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那些荒唐事的。”

    “阿满真的长大了。”顾夫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安抚好顾夫人,顾念回去换了身衣服,还完钱才把东西取走。走回房间的路上,他顺抽出那双最大的鞋递给了井生。

    接连问了好几遍,井生才敢确认那双鞋是给自己的,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晚饭时,玳瑁惦记着顾念中午做的云霞饮,接连问了好几遍,玛瑙虽然不话,眼里却同样是十分渴求的模样。顾念受不住两个家伙的眼神,正好厨房里还有点剩料,便带着井生和春梅又进了厨房。

    做了两回,井生打发奶盖的法已经逐渐熟练,顾念却琢磨着要抓紧时间设计个搅拌和新的打蛋器。

    真的开奶茶店不可能全靠井生打,必须要弄个负责打发和搅拌的器,不然太费力气了。没有电动,至少可以做个轻便摇式的。

    按照上次试做的速度,快的话十几天后第一批白糖就能投入使用,大一点的缸恐怕就得至少一两个月了。他得在这之前把打蛋器、搅拌和杯子的问题搞定,至于原材料进货之类控制成本的问题,暂时就只能丢给秦染和顾忠了。

    糟糕,盘算着时间规划的顾念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想到秦染,他才想起自己给秦染的礼物还没送过去,待会儿得赶紧去。

    账目已经盘点完毕,秦染又恢复了得空就不释卷的习惯。顾念带着书拨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翻一本前朝传下来的抄本医书,整理着可以用到饮子里的配方。

    灯火下的秦染一身月白色襴袍,温文尔雅。

    “阿舅,我上月的俸禄发下来了,帮你买了件礼物。”顾念雀跃地把那个木盒递到秦染面前。

    礼物?秦染放下里的医书,面色讶异地看看那个盒子,又看看顾念。他倒是知道顾念给用俸禄给阿姐买了块衣服料子,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那份。

    这孩子以前不是最厌烦自己这个便宜舅舅么?怎么最近不但态度变了,居然还给自己买礼物?

    回想顾念这些日子的行为,秦染越想越觉得奇怪,非但没有接那个盒子,面色也严肃起来,伸出三指搭住顾念的腕,“你不会是得了失魂之症吧?”

    “阿舅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吧。”顾念的笑容僵在脸上。

    虽然他早就设想过类似的情形,他有原主的记忆,面对这类问题,只要打死不认,任谁都拿他没办法,但真遇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虚。

    “别动。”秦染的脸色依旧非常严肃。

    没事,肯定没事。顾念在心里拼命安抚自己。

    把脉就把脉,反正也查不出什么,要是脉象有问题,早在刚醒来的那次应该就被发现了。

    果然,没过多久,秦染便困惑地放开了他的腕。

    稳了,看秦染的表情,顾念就知道自己的脉象非常正常。

    “我只是在大理寺见过人情冷暖,长了些见识,最近又遇到这么多事情,发现自己以前有多荒唐而已。以前做的错事太多了,就想弥补一下,毕竟上次还摔了你的脉枕。””顾念作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故意提起大半年前两人吵架的事。

    那次吵架时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脉枕是怎么碎掉的。

    “是我荒谬了。”秦染脸色转霁,语气也缓和下来,并指戳了戳自己的额侧。

    “我挑了好久,就想着跟阿舅道个歉。”顾念‘委委屈屈’地再次把那个装着书拨的盒子递过去。

    秦染无奈地接过盒子,打开之后眸色不禁一亮,“居然是书拨?”

    他心翼翼的将那支书拨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来回翻看着,这样礼物显然确实深得他心。

    “阿舅喜欢的话,就是原谅我了。”顾念对着秦染张开臂,作出‘来,抱一个’的姿势。拥抱这种简单的动作,不但能拉近亲人之间的物理距离,也能神奇的同时拉近心理距离。‘冰释前嫌’什么的,就需要肢体接触这类猛药来加固效果。

    秦染站在原地,满脸问号。

    本着‘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原则,顾念直接上前给秦染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你又干嘛?”秦染被他抱得足无措,推开也不是,抱住也不是。

    “这是胡人的礼节,感情好的人都要抱抱。”顾念本来还想给他来个贴面礼的,见秦染脸都涨红了,只得暂时放弃。猛药什么的,还是要因人而异的。

    玳瑁玛瑙的那两双鞋顾念交给了秦染,拜托他代为转交。

    白天太热,弄了一身汗,上完课后,顾念还是央着井生烧了热水,结果一泡进去,差点没从水里跳出来。

    井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兑的水太烫。

    顾念欲言又止,面目‘狰狞’地撑着浴桶壁,慢慢坐了回去。他这两日连续骑马,磨破了大腿内侧和某处的皮,一碰热水,火辣辣地疼,简直难以言喻。

    “郎君,你没事吧?”井生担忧的把两根指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温热适宜。

    “没事。”顾念‘咬牙切齿’地道。这种事情能吗?坚决不行。

    井生:

    您这个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啊?

    洗完澡,井生帮顾念擦头发的时候试探性地提了一句,“郎君,您提回来的那个盒子是传中墨家匠坊的东西吗?”

    “你知道墨家匠坊?”顾念示意井生把盒子拿过来。差点忘了,自己今天也收到了老板的一份礼物,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以前在赌坊等郎君的时候,看别人拎过这种盒子,那人特别骄傲的,是他家郎君刚从墨家匠坊买的东西。”井生欢快地跑过去,将那个打磨精致的竹盒拎了过来。

    打开盒子,拆掉四周衬垫的羊毛毡片,一盏做工精美晶莹透亮的八角宫灯露了出来。

    看到这盏漂亮的宫灯,顾念才明白年深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叶九思家的那对玉璧仙鹤八角宫灯是御赐的,再给别人不合适,所以就帮他在墨家匠坊买了个同样类型的‘替代品’。

    年深注意到他当时想看那对宫灯坐立难耐的举动了?

    但他其实只是想知道灯壁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而已,并不是想要一个啊!顾念哭笑不得,却也有些意外于年深的细心。

    墨家做的这盏灯,款式是坐案式的,上下八角灯框鎏金嵌花,上框周围垂缀着一圈七八公分长的珍珠短帘,底框外面缀着珍珠帘,里面是圈水晶金线流苏,灯壁清莹秀澈,玲珑剔透,看不到半点接缝的痕迹,纹饰繁美,精巧漂亮,只是尺寸比叶家的了两圈。

    井生看得呆住了,半晌才喃喃地道,“这个灯可真亮真好看。”

    翻了一圈,顾念才在盒盖的内侧找到几个字,羊角琉璃灯。

    羊角?居然是羊角做的?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高床香枕,不用熬夜,这个晚上,顾念又睡了个好觉。不过,由于某种难言之隐,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他是慢吞吞地牵着马走过去的。

    到了大理寺,先去马厩那边还马,顾念不好意思的跟马夫道歉,解释了下自己加班来不及还回来的事。

    马夫倒是见怪不怪,麻利地帮马卸掉鞍辔,送回棚里。

    在马厩那边耽搁了会儿,等顾念‘步履缓慢’地赶到玉衡殿,屋子里的人已经差不多快坐满了。

    绕过那些板着脸的同事们走到熟悉的角落,顾念发现自己那张摆在全殿采光最差位置的书案居然不见了!

    桌案,连同上面的笔墨纸砚,通通不见了。

    顾念对着空荡荡的角落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吧?迟到扣钱俸禄也就算了,还要把桌子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