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95章 意外之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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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了你好几天了。”夏初可怜巴巴地搓了搓蹲麻了的腿,一副摇摇欲倒的模样。

    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淡得几乎没有了血色,顾念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连忙伸扶住他,“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我”夏初摇了摇头,正要话,突然眼睛一闭,软绵绵的朝顾念这边倒了下来。

    “哎!哎!哎!”顾念的脚还没全好,重心都放在没受伤右脚上,夏初突然倒过来,他整个人站立不稳,差点直接被压倒在地上。

    幸亏井生出来接他,及时伸将两人都扶住了。

    “郎君,你没事吧?”

    “没事,快把夏初抱进去给阿舅看看。”顾念站稳后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长舒口气,他刚才要是再摔倒受伤,这一伤未愈一伤又起的,明天去了大理寺肯定得被叶九思萧云铠和杜泠他们几个笑死。

    井生看了看怀里昏过去的那个,这人今天下午在对面蹲了许久,居然是郎君的朋友吗?

    两人把夏初放到药肆内的诊床上,玳瑁脚麻利地叫来了秦染。

    “前些日子四海观的那声巨响,就是这个人炼丹炸炉了,我怀疑他身体里可能有什么地方当时被伤到了,阿舅你一定要帮他好好检查一下。”

    秦染坐在床边,安静地帮夏初号脉,顾念坐在旁边的凳上做着补充明。

    玳瑁帮着解开夏初的衣襟,一个的乌龟壳从里面掉了出来,顾念一把接住,里面的铜钱却漏了出来,哗啦啦洒了一地。

    龟甲?顾念疑惑地打量着里的东西,这就是夏初用来占卜的?

    那个乌龟壳显然已经用了许多年头了,表面盘得光滑圆润,泛着玛瑙样漂亮的光泽。顾念看不出门道,便把掉落的铜钱捡起来,暂时一并放到旁边的柜台上,重新走回秦染身边。

    秦染有条不紊地查看夏初的前胸和后背,顾念从右边绕到左边,关切地道,“是五脏六腑哪里伤到了?”

    秦染解开夏初的道冠,顺着他的头骨细心的一寸寸地探指摸上去,顾念从左边绕到右边,歪着脑袋凑过去,“难道是脑袋里有内出血?”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秦染伸出两指抵在顾念白皙的额头上,轻轻把他往远处推了推。

    “老实坐下等消息。”秦染朝旁边的凳子扬了扬下巴。

    顾念扁了扁唇角,只得乖乖地坐回去,开始无聊地掰指头,等他掰到第十二轮,秦染终于检查完了。

    “去熬碗甜粥。”秦染检查完毕,边洗边吩咐玳瑁。

    顾念迫不及待地抓过旁边挂着的擦布帕迎上去,“阿舅,他到底哪里伤着了?”

    秦染接过布帕,不紧不慢地擦,“哪里也没伤到。”

    “没伤到?”顾念回头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那他这是?”

    “饿的,饿晕了。”秦染把擦好的布帕展平,慢条斯理地重新挂回去。

    就这?这个朴素的理由让顾念在原地呆站了许久。

    玳瑁和玛瑙先给夏初喂了点糖水,没过多久,人就悠悠转醒,再喝了碗甜粥,气色就好多了。

    顾念又给他拿了杯云霞饮,“你怎么会饿成这样?”

    夏初抱着云霞饮的杯子,满足地吸了一大口,“四海观的观主把我赶出来了。”

    顾念轻轻啧了声,他就知道损失那么惨重,遇到这种事,还有几个能把人留下的?

    “他还扣下了我所有的钱和行李,我现在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夏初落寞地拍了拍怀里,却拍了个空,不禁惊慌失色,“我的龟甲呢?”

    “放心,在那边呢。”顾念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台,“刚才帮你查看身体的时候掉出来了,就帮你先放到那边了。”

    夏初站起身就要去拿,大约起得猛了,眼前又黑了下,晃悠了下差点再次摔倒。

    “哎,你别急,先坐下先坐下,我帮你拿过来就是了。”顾念无奈,只得过去帮他把龟甲和那几枚铜钱取过来。

    夏初拿起乌龟壳急切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损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今日恩情无以为报,不如就让道为你卜上一卦?”夏初抱着那个乌龟壳,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顾念。

    “不了不了。”顾念连连摆,道爷,求放过啊,你卜卦不论准还是不准都很吓人的好吗!

    “我师父过,做人必须知恩图报。”夏初执着地不肯放弃。

    “不然你帮我看一下明天的天气吧?”顾念无奈之中,恰好瞄到窗外的黑漆漆的夜色,灵一动,把占卜的标的转换了一下。

    “明天的天气?”

    “对。”顾念用力点头,这样明天既能验证下他占卜的正确率,也不用担心被戳破什么秘密。

    夏初把龟甲谨慎地揣回怀里,然后站起身,慢慢朝院子里走去。

    顾念满脸疑惑,“你去哪儿?”

    “观星。”

    顾念:???

    “不是要占卜天气吗?”

    “天气用什么占卜,当然是要观星啊?”夏初鄙夷地看了顾念一眼,一副‘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模样。

    顾念:

    夏初最后给出的结果是晴天。

    如果真的是晴天倒不错。顾念抱着被子美美睡下,睡到半夜却突然惊醒,糟糕,他忘了陆溪那边了!

    叶九思跟陆溪的感情那么好,会不会把望远镜什么的跟陆溪?到时候岂不是直接给陆溪递了把扎年深的刀?

    因为担心这件事,顾念后半夜根本没睡好,早早起床赶去大理寺。

    天气果然像夏初的,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顾念一路上都在考虑着提醒叶九思的方式,要怎么才能让叶九思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最后他决定还是用天香楼的幕后黑‘姓陆’那个消息,无差别扫射一下所有陆姓的人,让叶九思对他们所有人提高警惕心和戒备。

    陆昊,对不起了。顾念默默在心里跟会被波及的陆姓人选道歉。

    “世子,借一步话。”

    走进履雪殿,看到叶九思已经带着两个护卫到了,顾念便把他叫到殿后一角。

    “虽然有望渊镜在明面上做掩饰,望远镜的事情依旧不能大意,切忌不可再在人前展露,尤其是”顾念踌躇着措辞,才开了个头,却被叶九思捂住嘴巴打断了。

    顾念:???

    叶九思谨慎地朝四处看了看,才放开,又把声音压到了最,反过来提醒顾念,“师父,你声点,当心被别人听到了。

    顾念:?????

    等等,不是他要提醒叶九思吗,怎么反过来被提醒的却是他?

    “昨天在进墨家之前,三郎跟我了,天香楼一案的幕后主使并没有抓到,而且从秦阿栓跟葛十二死的事情来看,对方上定然有个庞大的势力,很可能遍布整个长安,甚至大理寺里可能也还留有对方的耳目。

    现在不清楚对方还在谁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了咱们履雪殿,尽量不提所有的事情。

    尤其是你和墨青最近做的那些东西,望远镜也好,千步神弩也罢,都是能左右战局的利器,如果泄露出去,你和墨青都会有危险。”

    顾念:

    原来昨天进门之前,年深早就‘教育’过叶九思了吗?

    “师父放心,我知道错了。三郎让我跟他保证过了,在事情明朗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要保密,包括跟我父亲,跟陆溪都不会提。我一定会保护你和墨青的安全的。”叶九思郑重其事的握紧了拳头。

    顾念:

    不得不,年深对于叶九思的‘教育’还是很到位的。

    虽然有些事没办法一蹴而就,但能让向来活得肆无忌惮的世子脑子里绷起一根紧张的弦,长安城里估计也就只有申国公和让他崇拜的年深能做得到了吧?

    上朝的时候,关于蝗灾的事情周麟再次捣浆糊,一会儿自己田假期间全在各县奔波巡视,根本没觉得蝗虫数量多于往年,一会儿又雍州有几处降雨稀少,他忙着安排人开渠引水费了多少多少力气,活生生的把自己对烧蝗一事的置之不理辩解成了勤于农耕无暇顾及。

    年深身为武将能战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现在变成文官,面对这些官场上颠倒黑白圆滑老练深谙推托之道的老江湖却完全没有办法,回到履雪殿之后都还气得黑着脸。

    一殿的人都知道年深心情不好,午膳时分变着法儿的缓解气氛,想让他开心一点。

    下午觑着年深脸色缓和,顾念便挑了个会跟他起夏初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把夏初留在药肆帮忙的,以药肆现在的状况,想要多养一口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是夏初这人神神叨叨的,他一时摸不清楚这人的来历和意图,放在药肆里总觉得不太放心。

    把人赶出去不管吧,又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了,而且他那夜观天象和卜卦的本领似乎也是真的,再加上担心着炸药的事情,跟这人断了联系也不太安心,让他不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此事容易,让他来年府住就是了,我安排人探探他的底细。”年深快到斩乱麻的帮顾念解决了问题。

    顾念不禁松了口气,这大概是最好的安排,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叮嘱年深,“但是你记得,千万别让他炼丹,太危险了。”

    年深: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陆昊的第二个关于蝗灾的长篇话本捉蝗记也顺利完稿。

    话本里面不但分别在各个段落嵌入了顾念提供的养鸡鸭、石灰加草木灰,烧蝗等消灭蝗虫的办法,也加入了年深在田假期间游走各县时从一些有经验的农户那里收集来的其它诸如提前在田埂内寻找蝗虫蚁窝状的巢穴,竖捕杀等方法,一并都囊括其中。

    放在后世来看,活脱脱就是一片宣传软文。

    但陆昊居然把这个故事依旧写得跌宕起伏,有声有色。

    就连顾念叶九思这般明知道这个故事产生的原委的人,依旧读得津津有味,拿到稿子之后生生熬了一夜直接看完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意犹未尽的翻到了最后一页。

    顾念看着窗外发白的天色不禁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娱乐太少了,导致如饥似渴,还是陆昊写故事的能力太好,让人不忍释卷。

    捉蝗记搭配着印刷迅速印出了数千本,鹿鸣院舍人的名字也迅速传遍了洛阳和长安的大街巷。

    这回顾念等人也学会了藏拙和低调,对外并没有提起印刷的事情,依旧宣称是雕印制的,售价低廉则是因为国公府为了传播消灭蝗虫的办法,自己出资补贴,另外用的也是最便宜的寒门纸。

    实际上,那号称‘低廉‘的售价却已经囊括了印刷、油墨、人工、运费、给陆昊的润笔等所有的成本,而且随着每日印制数量的不断增多,利润也滚滚而来。

    甚至可以想见,等陆昊的第三本话本写完再印,因为省去了印刷的部分,成本还会大大降低。

    另一个让人意外的东西是望渊镜。

    这个原本只是因为要遮掩疏漏而临时弄出来的东西,居然意外的很受欢迎。

    墨青便顺势改良了一个竹筒壳的低价本,里面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也由宝石改为成本更加低廉的各种染色杂晶石。

    这种竹制的望渊镜顿时火遍了长安,一时间,半城人的腰间都学着叶九思挂起了此物,变成近期最为‘时髦’的饰品。

    洛阳城的秋浓渡掌柜听闻风声,也特意运了批货过去,不到一日便卖光了。

    墨青和叶九思自然不会让顾念白出主意,各自从利润里给他留了一笔,让顾念又意外的多了两笔日常分红的收入。

    大理寺这边,顾念这些日子倒是没有经什么大案,大多都是一些普通琐碎案件的复核。京兆尹不靠谱,年深除了处理大理寺的日常事务,只得自己常常带着杜泠等人跑去关照农田的事情,以往常常留下来‘加班’的人,现在一放衙就不见人影。

    日子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六月底。

    这天放衙之后,顾念回到药肆已经热得不行,便让井生给自己打了杯云霞饮,一入口,却是温的。

    粘腻的口感让顾念皱了皱眉,大夏天的,怎么能不来杯冰饮呢?

    他咬着纸管,不禁盯着杯子上快化掉的奶盖盘算起了做镇饮子的主意。

    就在这时,一只黄乎乎的虫子一头扎进了那团雪白的奶盖里。

    顾念:???

    “啪!”那只虫子一蹬腿,一扇翅膀,甩了顾念一鼻尖儿的奶盖,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蝗虫!

    看清那只虫子的模样,顾念抬起头,就看到了南边的天空上一片黑压压的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