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第108章 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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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念和年深来到中堂,那里列席而坐的,除了萧云铠和杜泠,还有十几张顾念完全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看身上的甲衣,应该有半是金吾卫,还有半数都穿着襴袍,一时间门看不出来具体的身份。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看到年深走进来,立刻齐齐起身行礼,面色肃然,“麾下!”

    顾念瞬间门了然,屋子里坐着的,大约就是年深在长安能直接动用的所有人力了。

    他不认识这些人,厅中的大半数人也不认识他,看到跟在年深身后的顾念,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位是大理寺的司直,姓顾名念,素来见多识广足智多谋,眼下情况特殊,特请顾司直临时帮忙,请各位以军师之礼待之。”

    年深完之后,不少人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顾念:???

    大理寺司直的头衔这么好用的吗?怎么看起来大家好像都听过他的名字的似的。

    “军师!”众人又朝顾念齐齐行了一礼。

    年深在主位落座,杜泠跟萧云铠则亲帮顾念搬来桌案和凳子,让他如同在履雪殿时一样,坐在了年深左略微靠后一些的位置。

    时间门紧迫,年深先是确认了一圈各人上的兵卒人数。

    旁边的顾念跟着默默算了一下,根据刚才众人所报出的数目,加起来大约是三千两百人,这其中有两千人似乎是目前还在城外。

    顾念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年深若是拼死出城,以他的武功和城内外这三千多名兵卒的护卫,肯定是随时逃得出去的,他留在长安,除了明面上可以维持镇西军与镇东军的合作,肯定还有什么其它的打算,至于具体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他算数的功夫,年深干脆利落地宣布了吕青准备弃城逃跑的消息和自己准备死守长安的决定,最后又跟众人明了一下目前收集到的关于契丹人的信息。

    根据目前所知,契丹这次出兵有七万人,其中骑兵大约有两万左右,皆是精锐。他们这一路先是攻破了镇北军的防线,接着挥师南下,直奔长安而来,一路势如破竹,接连破了镇东军防守的数座城池,所过之处,尽皆被抢掠一空。

    洛阳那边不知道能抵挡多久,按照契丹人的速度,最快明晚,先头的骑兵队伍就能抵达长安城下,慢的话大约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门。

    年深淡淡地扫了眼在座的所有人,“恕我直言,此次对战,兵力悬殊,凶多吉少,诸位若是想走,现在还来得及,今日之后,恐怕就再没有离开的会了。”

    三千二对七万,二十二倍的兵力,明日之后状况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杜泠/萧云铠誓死追随麾下。”杜泠和萧云铠几乎同时起身开口,率先表态。

    “我等誓死追随麾下。”其余人也纷纷起身,没有一人有离开之意。

    中堂内回响着众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桌案后的顾念顿时感到了传中的‘同侪压力’,他是不是也该跟着站起来句誓死追随什么的?

    幸好年深并没有给他的这个会,迅速挥,示意众人落座。

    杜泠跟萧云铠双持展,迅速在众人面前打开了一张长安城的地图。

    年深先是勾出了几座十六卫兵营中武器库的位置,他的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就是物资。在吕青退走的第一时间门抢占武器仓库,尽可能多的拿到守城最需要的箭矢。

    之后就是接管城门。

    作为大亁最大的城池,长安城光是城门就有十二座。

    年深指定了十二人,各自分配给他们两百兵力,等吕青带人撤走之后今夜子时同时行动,各自负责接管一座城门。

    另外多出的八百兵力则作为动支援,两百归杜泠带领,两百归萧云铠带领,剩下的四百由年深亲自带领。

    最后,根据洛阳所在的位置,契丹人最可能的攻来方向便是位于东面的通化门、春明门、延兴门那三道城门,所以东边是最重要的防守区域。

    等契丹人出现,年深等人最初就会赶去东边的三座城门,万一契丹人绕路,各门守卫则以狼烟为信,呼叫增援。

    “麾下,让我去守春明门吧。”

    “我去!”

    “让我去!”

    众人都明白春明门的危险性,纷纷主动请缨。

    旁听的顾念忧心忡忡,握笔的指都在颤抖,长安的城墙虽然高大,但几百人对几万人,怎么打啊?

    等顾念回过神,屋内的人已散去,雷厉风行的做准备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年深、杜泠和萧云铠三人。

    年深站在堂内正中,垂眸打量着上的长安地图,跟萧云铠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杜泠端着两杯茶正朝他这边走来。

    “害怕?”见顾念脸色苍白,杜泠打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不怕吗?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对面的一个零头。”顾念有些无语,几百人对几万人,这是什么悬殊的量级对决。

    “放心,其实不止这些。”杜泠朝正在看地图的年深努了努嘴,“我们和麾下今天跑了一天,就是在服可能留下来帮忙的人。”

    “结果呢?”

    杜泠耸了耸肩膀,浅啜了半口凉掉的茶水,“那要到吕青走的时候才知道。”

    顾念:

    “对了,我跟你打听个事,军师这个头衔在军中是大是,会不会引人不满?”顾念可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给年深添乱。

    “不会。镇西军中,麾下一不二,有他给你做背书,没有人会不满。更何况,顾司直在镇西军中自有声威。”杜泠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睛。

    顾念:???

    不会吧,他连凉州都没去过,在镇西军中哪来的声威?

    “纸锅,纸甲。”杜泠半个身子斜倚在桌案上,朝他挑了挑眉,“顾司直的名号,现在可是随着这两样东西传遍了整个镇西军的将领,简直是如雷贯耳。”

    没看出来老板还挺尊重知识产权的,顾念诧异地看了年深背影一眼。

    “总之,现在在咱们镇西军的将领之中,你的受欢迎程度已经直追年羽了。”杜泠笑道。

    顾念:

    跟一只鹰有什么好比的。

    “你一点都不怕吗?”大战在即,顾念不明白杜泠为何还能如此轻松。

    “怕,当然怕,”杜泠叹了口气,而后又欠揍地挑起眉峰,“所以才逗你来缓解下。”

    敢情你把我当成了你纾解压力的玩具吗?顾念从桌上抓起张纸,团成一团就朝杜泠砸去。

    杜泠灵活地一偏脑袋,那团纸就奔着后面的年深去了。

    顾念:!!!

    感觉到耳后的风声,年深探一抓,接住了那张纸团,他还以为是顾念写的条子,展开之后却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

    ???年深疑惑地转头看向顾念。

    “那个,我就想问,你派人出去求援了么?时间门再晚就来不及了。”顾念尴尬得脚趾挠地,急忙找了个借口。

    “嗯,”年深正好跟萧云铠也谈完了,便转身拿着地图朝顾念这边走过来。

    见萧云铠往门外走,杜泠连忙丢下句“我去屋顶盯着外面的状况”,也跟着跑了出去,堂内顿时又只剩下顾念和年深两人。

    “镇西军那边我一早就放了年羽回去,安番军那边,是叶九思去的。”年深解释道。

    “你派世子出去求援?”顾念怔了怔,求援这活儿,怎么都轮不到派叶九思去吧。

    “是我跟国公一起商量过的结果。”年深眼皮微垂,“他的马脚程最快,更重要的是,留在城外的话,至少能保住他一条命。”

    顾念这才明白,在年深原本的计划里,他和叶九思都是第一时间门被送出城‘保护’的人,只是他自己跑回来了。

    现在这样挺好,叶九思不在城内的话,应该就能避开惨死在长安的命运。

    想到书里叶九思的结局,顾念不禁默默松了口气,如果叶九思死了,别年深,他现在也很难接受。

    窗外夜色渐浓,墙外的喧嚣声却越来越大,隐隐传来孩童尖利的哭号和女人的啜泣声。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顾念转头看向年深。

    “嗯。”年深点了点头。

    长安城内的数十万百姓,将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作出抉择,到底是留下面对未知的命运,还是立刻离开。

    “我想先回趟药肆,”顾念抬眼看向年深,“家里还有很多药材,能找几个人跟我一起去搬吗?最好有一个懂药的。”

    真打起来的话,免不了有人受伤流血,药物之类的东西还是提前准备起来的好。

    他们早晨离开的时候,只拿了金银细软,大部分药材都还在后院的库房里,现在正好拿来。

    “我带人跟你去。”年深点了点头。

    年深点了几名家将,带着两辆空马车跟顾念直奔秦家药肆。

    同样是西市前面的那条大道,顾念还记得几个月前这里挤满了摊,人群熙攘笑语纷声飘荡着食物香气的模样。

    此时此刻,路上却到处都是背着包袱仓皇奔逃的身影,灯火之下,一派兵荒马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顾念叹了口气,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几人骑马转到义宁坊,远远地却看到药肆里透出了灯火。

    顾念心里不禁一惊,不会吧,现在就已经有人开始打家劫舍了吗?

    几人跑到药肆门口,翻身下马,年深将顾念拦在身后,自己过去拍了拍门板。

    “谁?”里面传出戒备的男声。

    顾念闻声却松了口气,是井生的声音。等等,井生不是早上跟着马车走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是我。”顾念连忙应道。

    门‘吱嘎’一声,打开道缝隙,井生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看到门口站的真是顾念,才放下心来,“郎君,你可回来了,这一天你都去哪儿了?”

    井生连忙打开门,将众人让了进去。

    顾念这才发现,井生的另一只还拿着根腕粗的木棒。

    “还知道回来啊?”柜台里面的人不紧不慢地瞥了他一眼,却没停下上整理药材的动作。

    阿舅?

    看到药柜前的人,顾念不禁有些吃惊。怎么连秦染都在?

    “过来让我看看。”秦染放下药屉,拎起灯笼照在顾念身上,上下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那些擦伤,确认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阿舅你怎么回来了?”

    “你以为就你会跳车啊?”秦染伸出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傻乎乎的。”

    跳车?年深诧异地看了顾念一眼。

    被戳破的顾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而后又想起现在状况,着急地往后院的方向看了看,该不会所有人都没走吧?

    “放心,只有我和井生,你阿娘他们都跟着马车走了。”秦染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阿舅,现在长安特别危险,你跟井生也赶紧走吧。”顾念抢走秦染上的药屉,想赶紧劝人离开。

    秦染看了眼年深,又看向顾念,“你走吗?”

    “我不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答应了你阿娘,要把你安全带回去。”秦染重新拿起药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顾念:

    “既然如此,不如先请移步到年府,至少也安全些。”年深建议道。

    这次秦染倒是没反对。

    他跟井生这个白天也没闲着,早就想到了打起仗来肯定会特别缺止血之类的药材,一天都在整理药肆里的库存。

    这会儿顾念和年深派人过来,正好直接就能搬走。

    将所有的药材搬上马车,顾念正要扶秦染上车,秦染却突然顿住,看了年深一眼,“你们缺医师不缺?”

    年深沉默了半息,像是在揣测秦染的意思,而后缓缓点了点头,“自然是缺的。”

    “那边有位现成的神医,你敢不敢用?”秦染指了指大理寺的方向。

    顾念跟年深对视了一眼,都知道秦染指的是岳湎。

    年深抬招来一名家将,低声吩咐了两句,又解下腰带上的鱼符递给他,那人骑马朝大理寺的方向奔了过去。

    顾念以为没事了,正要扶秦染上车,对方却再度看向年深,“有钱么?”

    年深:???

    顾念:?????

    “有倒是有,但是数量不多。”年深拽下自己腰间门的钱袋,递给秦染。

    秦染掂了掂钱袋,“少卿别误会,我只是下车匆忙,没拿钱袋,稍后自会归还。”

    “我还我还。”秦染气不顺,顾念也不敢惹他,连忙乖巧的应声。

    秦染似乎满意了些,对着有些迷茫和顾念和年深道,“跟我走。”

    “阿舅,你要去哪儿?”

    “笨,当然是买止血生肌的药材,等真打起来之后,你以为咱们家那点库存就够了?”秦染‘嫌弃’地又戳了下顾念的额头,“现在那些家伙急着要跑,东西又带不走,肯定给点钱就卖。”

    顾念:

    秦染估计得没错,所有的药商都忙着收拾细软跑路,上的药材根本带不走,被他从脚脖子上砍起,全部收入囊中。

    几人跑了一圈,将秦染平素认识的药商差不多搜刮干净之后,已经到了亥正时分。

    众人正忙着将药材运往年府,就听见不远处的朱雀大街方向传来车粼马萧的嘈杂响动,顾念疑惑地抬眼看向年深,?

    “应该是他们走了。”年深淡淡地道。这么大的动静,只能是人数众多的镇东军。

    年深正要跃上屋顶去仔细看看,瞥见顾念的眼神,便问了一句,“想看吗?”

    “嗯。”顾念用力点头。

    年深伸揽住他的腰,足尖点地,跃身而起,没几下就带顾念跳到了附近最高的那座酒肆的屋顶。

    年深从锦袋里掏出自己的望远镜,抻开之后看了两眼,长叹口气,递给顾念。

    夜色浓重如墨,逃出长安的长队燃照的灯笼将整个朱雀大街照得灯火通明,最前面是镇东军和十六卫,护着吕青和他的那些心腹,心腹们的家眷。

    镇东军加上长安原来的十六卫,明面上布防兵力号称有十三万,虽然其中滥竽充数者众,甚至还有不少是吃空饷的,但至少也有将近十万的兵力。

    此时此刻,这些原本应该站在最前面保护长安的人,却跑在了最前面。

    再后面是那些豢养着家将的权贵,之后跟着的是许多商人的马车,在后面是牛车,骑驴的人。

    最后是那些没有代步工具,只能靠自己双脚走路的平民。他们要面对的状况或许比留下的人更残酷,除了千里奔波的劳累和辛苦,疾病和饥饿的侵袭,还有安全问题。

    真遇到契丹人追击的时候,镇东军会保护那些官员的家眷,却不会保护他们。

    浩浩荡荡的灯火一直绵延到南边的明德门,然后顺着官道绵延而出,迤逦奔向蜀州的方向。

    “他们走了,咱们行动起来反而方便。”顾念放下望远镜,见年深一脸落寞,伸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嗯。”年深垂下眼皮,仔细的将望远镜收好,装进随身的锦袋里。

    “还缺什么?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点问题。”顾念故作轻松地道。

    年深苦笑了下,“人,武器,什么都缺。”

    武器?对了,墨青那边的千步神弩和投石不知道怎么样了!

    顾念猛地想起自己和墨青讨论了几个月的东西。

    “墨青还在吗?”

    “他应该现在还没走,”年深皱了皱眉,“是在弄什么东西,神神秘秘地。”

    “好东西!”顾念眼睛一亮,拽住年深的袖子示意他带自己下去,“快走,趁现在有时间门,赶紧去趟墨家。”

    “你知道他在弄什么?”

    “大概是知道的。”顾念看着年深,漂亮的眸子在夜色里闪闪发亮,“或许能让契丹人闻风丧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