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110章 周三例休不更 困守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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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头主‘帅’被秒杀,刚才还跟在周麟身后气势汹汹横冲直撞的那些黑衣兵卒们,被浑身煞气的年深震慑住,纷纷僵立在原地。

    “噗通!”周麟的尸体跌落在马下,鲜血喷涌,吓得离得最近的那几个兵卒猛的后退了几步。

    “谁还想上来,尽管试试!”年深一甩刀上的鲜血,刃尖映着流光,寒气如霜。

    黑衣兵卒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这功夫城墙上已经迅速下来了两三百人,顾念第一时间奔向刚才被周麟砍伤的那几名卫士,其余人则杀气腾腾地冲过去,将那些兵卒团团围住。

    “将军饶命!”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掉了上的刀,其余的黑衣兵卒们吓得也立刻跟风照做,生怕动作慢点就会被砍成肉酱。

    “收了他们的兵甲,关到牢里去。”年深收刀入鞘,转身走向顾念所在的角落。

    有一个卫士被当场砍死了,还有两个被砍伤了臂。顾念已经迅速查看过状况,吩咐人将那两个受伤的的卫士送进旁边的‘医所。’

    为方便救治,秦染和岳湎已经提前在紧邻春明门的道政坊找了处离城墙最近的宅院,作为临时医所,天黑之前,带着药材和井生等帮搬了进去。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抬进去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大亁自己人砍伤的。

    年深解下自己的披袍,盖在了那个死掉的卫士身上,重新站起身后,脸色冷厉地道,“从现在开始,再有人敢冲撞布防,杀无赦。”

    “是!!!”众人齐齐应声。

    迅速解决骚乱之后,年深立刻带着众人回到了城墙上。众人刚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年深就已经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涌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

    年深默默抬起,他旁边的传令兵举起中的令旗,高声喊道,“左右弩准备!”

    长安城的城墙南北向有大约有五千七八百步长,早上测试过千步神弩的射程之后,顾念就根据城墙的长度和东边三个城门的位置,将六架床弩分别布设在了整道东边的城墙上。

    其中有两架提前送到了两边的通化门跟延兴门布防,剩下的四架分左右两边,远远架设在了春明门两翼的位置,这样可以充分利用千步神弩射程远的优点,一方面重点控制春明门附近的区域,另一方面最大可能的扩大防御范围,将整座城墙都纳入千步神弩的保护范围。

    千步神弩没有办法像单弓那样精确的命中目标,但力度猛,射速快,威慑性强。时间紧迫,为了便于操作,根据早上的试射结果,顾念直接将每座门前的区域划分成了带标号的片区,对应床弩架上不同角度的位置。操作床弩的人只要根据号令将弩架调整到对应的角度,发射范围就是上面标注的片区,方便快捷。

    城墙上灯火通明,鼓声响起,‘年’字帅旗在春明门上迎风飒起,顾念的心脏也跟随激烈的鼓声砰砰狂跳。

    年深举在空中的先比划了个二,随后是四。

    “左边乙二,右边乙四。”顾念立刻吩咐自己身边的另外两个传令兵。年深是总指挥,负责调控所有的人马,他只负责对那些操作千步神弩和回回炮的工匠传递操作指令。

    年深臂挥落,传令兵也立刻挥落中的令旗,高声喊道,“放!”

    鼓声骤急,箭雨朝着前方疾飞而去。

    年深指迅速变换,顾念也配合默契跟着改变口令,“左边乙三,右边乙五。”

    “放!”

    “左边乙一,右边乙六。”“放!”

    地平线尽头疾驰而来的契丹骑兵人仰马翻,立刻停了下来。他们原本想趁着夜色闪电奇袭长安,打对方一个措不及,却没想到自己反被一场从天而降的箭雨打了个措不及。

    “后退!后退!”领队的契丹人见状,慌乱地带人往后撤了百步,才堪堪退出那片恐怖箭雨的包围。

    天色昏暗,搞不清楚动静的契丹人怕中了埋伏,不敢再轻举妄动,后退十里安营扎寨。

    见契丹人停住了,城墙上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这个晚上,为了避免被偷袭时应对不暇,除了分班负责瞭望警戒的人,所有人都就地宿在了城墙门楼上。

    顾念和年深等人略微好一点,睡在门楼的二层。

    年深选了靠窗的位置,方便随时查看对面的动静。顾念作为帮他指挥千步神弩和回回炮的副,自然紧跟在他旁边。

    开始的时候,顾念还能跟年深换换,帮忙用望远镜盯一会儿契丹人的动静。等到了后半夜,他实在太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顾念发现自己盖着年深的外袍睡在木门临时充当的床板上。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坐直身体,“你一夜没睡?”

    “我不困。”年深捏着望远镜,丝毫没有放松的模样。

    “不行,你现在立刻睡一会儿。”顾念抢过他上的望远镜,“我帮你看着。”

    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天的苦战,年深可是这场守城战的总指挥,不能一开始就这样熬着。

    “我”

    “你是自己睡还是打算让我哄你睡?”顾念伸出双臂,作出了一个‘抱抱’的动作。

    年深:

    “你现在少句话就能多睡会儿,放心,望远镜里出现一个人影我就立刻喊你。”顾念将他硬按在自己刚才睡觉的床板上,盖上了外袍。

    年深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拽着身上的袍角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个多时辰后,天色大亮,顾念的望远镜里出现了淡黄色的烟尘和黑压压的人影。

    他连忙叫醒了年深。

    城头鼓声骤响,契丹人的第二波进攻开始了。

    在这个白天里,千步神弩大显神威,契丹人刚猛凶悍地发起了五次冲击,全都以失败告终。这支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连下七城的虎狼之师,终于尝到了苦头,被牢牢封锁在长安城外围,损兵折将,寸步难行。

    长安城这边则恰好相反,成功狙击住契丹人,让他们士气大振。

    第二天,当地平线边出现人影的时候,年深原本高高举起的臂突然僵住了。

    “卑鄙。”

    “怎么了?”

    年深把望远镜递给顾念,顾念疑惑看过去,才发现原本的骑兵队伍前面多了数排垂头塌肩的人影。

    顾念:???

    “他们抓了城外的村民,想让他们走在前面抵挡箭雨。”年深一拳锤在城墙上。

    “我可以大致调整下床弩的射角,让千步弩的箭雨避开那些村民。不过肯定还是会有股的契丹人会被放进来。”顾念飞快的思索了下,为避免误伤,他放开的角度只能大不能,这样肯定会让最紧跟在人墙后面的那批契丹人钻空子。

    “没关系,我安排弓箭在近处绞杀。”年深握了握右拳。除了真正的村民,那些人墙里也很有可能混杂着契丹人假扮的,只有到了近处才能分辨清楚。

    迅速调整后,两人配合着指挥千步神弩和弓箭,对着契丹人开始了狙杀。

    弩箭发射后就切断了契丹人对村民的辖制,那些人四散奔逃,而混在其中的契丹人则以为找到了会,直冲城门的方向而来。

    正当城墙在望,他们以为计谋得逞的时候,大批羽箭从天而降,开始了疯狂的绞杀。

    最后,契丹人丢下上千具尸体,铩羽而归。

    下午,发现春明门是块硬骨头,契丹人便绕路去了两边的通化门和延兴门,没想到同样遭遇了箭雨,分毫难进。

    第二天的激战也在僵持之中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欢欣鼓舞的庆祝胜利时,顾念跟年深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的弩箭马上就要用光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弩箭的精细程度了,只能发动城内所有的人一块帮忙赶工制作弩箭。顾念也请年深发动了一部分人开始连夜挖土造弹,毕竟回回炮的炮弹数量也不多。

    发现所有的城门都有弩箭防御后,第三天契丹人又将攻击的重点放回了春明门。

    由于弩箭的缺少,千步神弩的防线出现了空隙。

    契丹人自然也发现了,冲击得愈发猛烈,最后终于成功突破弩箭的封锁线,将阵地前沿推进了数百步。

    他们正在大喜之际,四周突然冒出雷鸣般的声响,刹那间,地动山摇,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瞬间便将数人砸倒在地。

    回回炮发动了。

    别战场上的契丹人,就连长安城内许多百姓都被那声声雷鸣般的巨响吓得不轻。

    契丹人丢盔弃甲,再次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第四天傍晚,所有的箭矢和回回炮的炮弹都用空了,只能继续连夜挖土造弹,但杯水车薪。

    第五天,因为‘弹药’不足,契丹人终于成功突破了千步弩和回回炮的防线,兵临城下。

    门前的陷马坑也让他们着实吃了些亏,但跟前几天的弩箭和回回炮相比,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

    看着眼前的城墙,契丹人推出攻城楼车,凶性大发,这几天来他们简直吃尽了苦头,现在是讨债的时候了。

    城墙上下展开了激烈的对战。

    契丹人人数上的优势立刻凸显出来。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顾念眉头紧皱,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做个大面积的攻击和杀伤?

    突然之间,他摸到了自己腰间的一个锦袋,那里面还放着半袋石灰。是他之前准备防身用的。后来他没不要,井生帮他穿衣的时候,还是会帮他挂上。

    墨青正在带人修理回回炮,顾念立刻奔过去找他,问起之前跟他讨论过的滑翔翼。

    墨青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却只能遗憾摇头,表示还没有完成,不带人的情况下,也最多只能飞个百八十步而已。

    后来有千步神弩等一堆东西要弄,滑翔的鸢鸟暂时被他搁置在了一边。

    顾念却满意的点头,“百八十步的远度也能够用。”

    “你要做什么?”墨青狐疑地看向他。

    “洒石灰。”

    墨青:???

    “对了,通知你一声,最近实在没空,你订的杯子可能要逾期了。”顾念正要走,风里传来墨青轻飘飘地声音。

    顾念转过头去,只见墨青正垂眸盯着城墙底下那群杀红了眼的契丹人。

    他心里突的一跳,原书里并没有关于墨青的记载,是死得太早,根本没来得及露脸么?还是跟世子一起死在了这场年深原本没来得及参与的长安惨战里?

    “那不行,延期的话得按合同得扣钱。”顾念立刻摇头。

    墨青转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气?”

    “我这人特别气,欠我东西的人,阴曹地府都要追去讨回来。”不论原来如何,现在你必须得活着,顾念用力搂住墨青的肩膀,“不然你就赔钱。”

    “钱钱钱,你一天到晚的掉钱眼儿里了?”墨青‘嫌弃‘地道。

    “我这叫劫‘富‘济’贫‘。”顾念比划了下代表’富’的墨青,又指了指现在‘穷困潦倒’身无分文的自己。

    墨青怔了怔,跟他相视一眼,哈哈大笑,“给你,都给你行了吧?”

    当天下午,国公府存放的大批石灰被运送至墙头,乘着墨青那些半成品的滑翔鸢鸟扬洒在契丹人头顶,不一会儿,那些人便惨叫着捂着眼睛倒了下去。

    有石灰的帮助,第五天总算是有惊无险。

    之后便陷入了苦战,为了守住城墙,石灰、热水,热油、粪土,所有能用的东西都被用上了。守城的人严重不足,顾念见一个兵卒被砍倒之后垛口那边出现了空缺,连忙捡起把刀上去补位。

    一个契丹人气势汹汹地沿着梯架爬上来,顾念抓着上的刀柄握了两握,最后一咬牙,闭着眼睛砍了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劈中东西的感觉,他奇怪的睁开眼睛,只见那个契丹人脖颈中刀,仰面摔了下去。

    顾念正在疑惑,有人推开了他,“下不去就别来碍事。”

    顾念转头一看,居然是那位著名的墙头草马涼。

    马涼一甩刀上的血迹,补到了顾念刚才的位置。

    “对不起。”顾念羞愧地垂下了头。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怕得要命。”

    顾念深吸了口气。

    马涼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子,挺起胸膛,对着有些人可以低头,对着这些家伙,永远不要低头。”

    顾念连忙挺直了脊背。

    城墙下方刀戟如林,执长枪的年深气势凛然凌厉,带着数十名心腹护在城门前方,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顾念默默看着那个以一敌众身影,他时候也怕过吗?

    马涼顺着顾念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姓年的都不是正常人,你不用跟他们比。”

    顾念:

    “谁不想做英雄啊,但命只有一条,总得用到刀刃上。”马涼着,又挥刀砍翻又一个爬上来的契丹人。

    顾念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跟传中的墙头草并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处世哲学和底限,对自己人可以低头,对那些侵略的外族,绝对不行。

    坚持到第七天晚上,顾念他们上能用的东西差不多都用光了,几乎已经弹尽粮绝,明天开始,他们恐怕只能朝城下的契丹人砸瓦片了。

    然而,两路援军那边,却仍旧都没有任何声息。

    是夜,万籁俱寂,顾念跟年深靠坐在城门楼的二楼,盯着城外的动静。

    “援军原本应该什么时候到?”顾念往炭盆里加了把柴火,几缕淡烟缓缓飘起。

    举着望远镜的年深喉结滑动了下,“按理来,今天下午镇西军那边的援军应该就到了。”

    可是他们却没到,甚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显然是有什么意外的状况绊住了他们。至于安番军那边,按照路途来算,本来就要再晚一点。

    “啊!!!!!”

    夜深人静,医所的方向突然传出声尖利的哀嚎,紧接着就是阵呼天抢地的哭声,划破了所有的宁静。

    睡在周围的几人似乎被惊醒了,低声骂了两句,随即又习以为常的转身睡去。

    这几天,随着伤员的增多,大家都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秦染和岳湎‘动术’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听起来似乎很疼,但是人好歹大多都救活了,数次之后,众人再听到的时候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大部分人也同时对那个医所敬而远之,能绕就绕,不敢去看。

    毕竟每次秦医师和岳医师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围衣都沾满了鲜血,比他们这些在城墙上杀过敌的人身上的血迹还吓人。

    听着外面逐渐弱下去的哭声,顾念声地道,“我可以求你件事么?”

    年深放下望远镜,做出准备认真听的模样,“你。”

    “实在不行的时候,能想办法派人送墨青和我阿舅他们离开么?”

    年深沉默了两息,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红得有些骇人,“我马上安排人,半个时辰后,送你和他们一起从北面的开远门离开。”

    “那你呢?”

    “我不会走。”年深捏着望远镜,表情淡然。

    “那你送他们出城就好,我不走。”顾念拒绝道。

    “现在长安城随时都有可能失守。”年深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抱歉,浪费了你的心意。”

    “什么对不起?”顾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送我的礼物,恐怕是保不住了。”年深话音未落,浓重黑暗的夜色中,城墙四处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顾念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年深派人将那几架已经两天没有‘弹药’的床弩和回回炮烧了。

    “我不能把它们留给契丹人。”年深黯然垂下眼皮,藏起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如果让契丹人拿到这两样东西,那他们身后的凉州恐怕也危险了。

    “我知道。”顾念看着火光点了点头,突然明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个夜晚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时刻。

    夜色漆黑如墨,就像他们的未来,仿佛一片绝寂。

    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的话,他这辈子未免也太不值了吧?

    “喂,”顾念用胳膊肘撞了撞年深,“你还记得欠我的那些事情吧?”

    年深:???

    “我现在就要用一条。”顾念瞄了瞄四周,确定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人醒着。

    现在?年深皱了皱眉,“你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别做。”

    年深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就覆上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