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111章 一夫当关
真正亲到年深的那一霎那,顾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有上万伏的高压电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梦想成真的喜悦宛若洪流,瞬间淹没理智,冲刷过身体的每个角落,所有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激动而疯狂,让他深深沉溺在这种灭顶般的快乐里,仿佛灵魂都在为之战栗颤抖。
年深的唇就像荔枝树枝头的阳光,温暖得让人目眩神迷,就像新鲜打发的奶油,柔软得毫无防备,就像千里荒漠里唯一留存的清泉,甘冽得无法拒绝,顾念将肖想已久的人压在窗户上,凭着本能探进对方火热的唇齿之间,努力追逐着那让他迷醉的感觉,越吻越深,欲罢不能。
一直吻到几乎无法呼吸,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年深跟他一样,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
斜开的窗户将年深英俊的眉目半遮在阴影里,仿佛一张冰冷的充满禁欲气息的黑色眼纱,看不清楚表情,只能看到血色饱满的嘴唇。
在他刚刚狂风暴雨般的‘’过后,那里闪动着楚楚动人的水光,红到糜艳。
本着时日无多,亲到就是赚到的心理,他又意犹未尽地趴上去,在对方唇上再次偷亲了一口。
胸口缺氧般的窒息感还没有缓过来,这次他没敢像刚才那么放肆,只能用力地‘啵’一下,一触即离。
年深的眸子映着屋内跳动的火光,灿若星火。他破罐子破摔的迎着年深的目光扬起了脑袋,“没错,爷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年深的呼吸声骤然加重,用力按在他的后颈上,热度灼人。
顾念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亲了两下,就算挨顿揍也值了。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再度贴近,滚烫的舌尖推开他的唇瓣,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顾念:!!!
等等,年深在主动亲他?
他发愣的功夫,年深已经强势的侵占了他唇齿以内的空间,肆无忌惮的攻城略地。
年深喜欢他?还是年深喜欢深吻?
年深喜欢男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他的吻技也不可能好到一次就让年深上瘾吧?
顾念在神魂颠倒之间艰难的用残存的那丝理智思考着这唯一的两种可能性,最终觉得还是前者更为合理。
所以,年深也喜欢他?
下一刻,这个认知就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脑子里仿佛同时炸开了成百上千朵烟花,顿时将所有的思绪都炸得灰飞烟灭,意乱情迷,再也无法思考。
他只能本能的用力搂住年深的肩膀,努力缩短两人之间所有的距离,恨不得将此刻的感觉和血蚀骨,刻进灵魂深处。
等到年深放开他的时候,顾念已经眼前发黑,只能大口呼吸。他脑子里昏昏涨涨的,那股激动感完全无法褪去,如同刚刚点燃的陀螺烟火般,火花四溅,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窜。
恍惚之间,年深似乎低声在他耳边了一句什么。
顾念迷迷糊糊的应了声,等他心绪略微平静下来,回过神才发现年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带到了屋顶。
夜色里,年深靠着门楼的鸱吻侧坐在屋脊上,安静地望着天空。他长腿微曲,垫在顾念身后给他做‘靠背’,右臂半揽,占有欲十足的将人牢牢半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他们两人身后,是灯火阑珊的长安城。
顾念身上罩着年深的外袍,夜风微凉,缓缓拂动袍角,拍打在他的臂上。他将袍子往上拽了拽,顺着年深目光的方向往上看,只有满天繁星,“在看什么?”
“时候,每当我练功偷懒,被阿爹责备得不开心,阿娘就会偷偷带我到庭院里看星星。她,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星宿投胎,生来不凡,所以他们能吃得了常人吃不起的苦,扛得动常人扛不住的责任。”年深出色的五官在黑夜里仿若油画,英俊得让人一时无法移开目光。
顾念忍俊不禁,你阿娘可真会为‘天将降大任‘做注解,“让我猜猜,你阿娘是不是,你是什么星宿下凡?”
“嗯?”
“哪颗星宿?”
“将星。”
“她还是看了你,其实你是帝星。”顾念就势仰靠在年深的膝盖上,将年深的外袍拽到脖颈的位置盖住,这会儿他的脑子依旧晕晕乎乎的,没办法认真思考。
“帝星?”感觉到膝盖上的重量,年深默默将腿撑得更稳了一些,“你倒是比我阿娘还会诳人。”
“这可不是我的。”
年深:???
“你忘了?那次去四海观,第一次见面,夏初就你是帝星。”顾念在年深的膝盖上蹭了蹭,放肆的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的又不当真,他还你是灾星呢。”
“我可能真的是灾星。”顾念原本翘起的唇角垂了下来,语气也有些落寞,“不然事情根本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乱什么,要是没有你,哪来的回回炮和前几天撒石灰的主意?哪来的那些纸甲?要是没有你,长安城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你不知道,要是没有我,这场浩劫原本三年之后才会发生。
要是没有我,你根本也不会困在这里。
心里的愧疚感翻涌起来,让顾念焦灼难安。他想立刻跟年深出真相,却又怕这个真相太过骇人,难以让人接受。
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念看着城墙不远处逐渐变弱的火光,回回炮和床弩已经快要烧完了。
“想喝酒吗?”年深倒是一派淡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个执壶,递给顾念,“清风明月,正缺一壶好酒。”
顾念拎着壶灌了俩口,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
见顾念神色忐忑,年深以为他是在担心契丹人的进攻,伸盖在外袍上,轻轻抓住他的,“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隔着一层锦缎,顾念依然可以感觉到背上传来的热度。
然而,对上年深眼睛的那刻,刚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像烟尘般溃散得一干一净。
他突然间害怕了,害怕年深知道自己是缕来自异世的游魂之后,到底作何反应,他贪恋着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哪怕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懦夫!顾念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句,又拎起执壶喝了两大口。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年深坐直了身体。
“你还记得我的那个梦吗?”顾念踌躇片刻,决定先用一种比较缓和的方式出部分,循序渐进,以免太过惊世骇俗,让人接受不了。
“嗯。”
“其实那个梦很长,断断续续的。”
“哦?”年深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听过黄粱一梦的故事么?”顾念又灌了一口酒,希望借助酒精的力量增加一点勇气。
“当然。”
“其实我这个梦也有段差不多的片段,在那个片段里,我出生在另一个跟大梁完全不同的地方。
那里的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出行所用的车马,日常居住的屋子,玩乐的器具,所吃的食物,都跟大梁不一样。”顾念边喝边道。
“如何不一样?”年深兴味盎然地挑了挑眉峰。
顾念乘着酒性调戏似地拨弄了一下年深的幞头,“比如那里的男人都是短发,通常都只有半指多长,像你我这样的长发才是引人侧目的少数派。”
年深:???
见他似乎无法想象,顾念便放下执壶,从腰间摸出炭笔和纸,随便勾勒了两个后世比较大众化的分头和平头给年深看。
他本来还想抹黑一下,告诉年深他要是留这种发型会很丑,结果脑内了一下,还是该死的帅气,只得悻悻的把那句话咽了回去。眼前这张脸,这个身体,简直是女娲造人时用来炫技般的存在。
“他们穿什么样的衣服?”年深似乎被顾念笔下奇怪的发型提起了兴趣,好奇地追问道。
“他们的衣服就更奇怪了。”顾念满脸‘嫌弃’,随画了件自己日常觉得最舒服的卫衣套装和一套标准的背心短裤式篮球服。
那套堪称‘衣衫不整’的篮球服让年深眉目纠结,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文化冲击,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刚才他们的车马也很奇怪?”
“他们基本不骑马,车倒的确是很怪。”按照这个时代的人的眼光,应该堪称是钢铁怪兽了吧?
“不骑马?那岂不是速度极慢?”
“恰恰相反,”顾念飞快地摇动了几下上的炭笔,“他们的车不用马,速度却非常快,而且坐起来很舒适,几乎没有颠簸的感觉。比如这种车,”
顾念寥寥数笔,就在纸上画出了辆后世的敞篷跑车,“只要两个时辰,就能从长安跑到洛阳。”
而且根本不会磨大腿,顾念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只要两个时辰?”
“这还不算快,还有更快的,比如这种,”顾念又画了列高铁,“这种只要半个时辰出头。”
年深惊讶地盯着纸上的高铁,要知道,步行的话,这个时间也就只够会武的人从开远门跑到他们此刻脚下的春明门,普通人就更不用了,“不用马,却能跑得如此之快,他们难道会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
“与其‘法术’,不如是‘技术’。”顾念转悠了两下上的炭笔,“举例来,就像墨青做的那支金蝶簪,如果单看它从簪上扇动翅膀落到地面的模样,就像活了似的,但知道其中的关之后,就发现只不过是一种设计巧妙的关技术而已。他们的车能跑得快,也是类似的道理。”
“你是,他们掌握了一种比马跑得更快的方法?”
“没错。”
“他们甚至还掌握了能带着人像鸟儿一样飞上天的方法。”顾念又画出了飞的模样。
“看起来很像前几天和跟墨青用来洒石灰的东西。”年深皱眉,原来那玩意儿也是顾念跟墨青合伙鼓捣出来的?
“那也是一种,不过滑翔鸢鸟一般只能带一到两个人。不像这种,这种叫飞,一次可以带几百人,速度也更快。从长安飞到平洲,也只要一个时辰出头。”
一个时辰,从长安到平洲!年深震惊地看向顾念,“你会做这种‘飞鸡’?”
怎么可能!顾念连忙摇头,“飞我可不会。”
“难道那个滑翔鸢鸟不是你跟墨青一起弄的?”
“那个倒是,但那个比较简单,这种太复杂了。”顾念扶住额头,刚才摇得太用力,有点头晕。飞什么的,就别指望他了,蒸气式火车以后倒是还有点可能。
“这么来,你让墨青帮忙弄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那个工具箱,都是从这个梦里知道的?”年深目光炯炯,探究地看向顾念。
“算是吧。”顾念心虚地调转目光,喝了口酒。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年深看穿了。
“原来如此。”年深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瞥了眼腰间的望远镜。
沉默片刻之后,年深覆在顾念背上的微微动了动,隔着外袍扣住了他的指,“那你在梦里叫什么?”
“当然叫顾念啊。”顾念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起来,他跟这个世界里的顾念,不但长得一样,身体上的那些疤痕痣之类的特征一样,甚至连一些生活上的习惯,比如挑食的口味,也都一模一样。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穿’进来了,原主在那些相关人员的记忆里被才改成了他的模样。
“你这个梦听起来颇像庄生梦蝶,”年深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我还以为你在梦里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那倒没有,只是家人完全变了。”顾念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腰间的羊脂玉佩。
“没有你阿娘和阿舅?”
“也没有我阿兄。在梦里,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孩子。”
“不寂寞吗?”
“当然不会。还有其它的一大堆家人,热热闹闹的,还有数不清的特别好玩的玩具。”起来他还真的好怀念自己房间里的那些电玩,还有和络游戏。
“梦里的你也在官府做司直吗?”
“没,我一直在读书。”
“然后呢?”
然后就被人一刀刺死,睁眼就来到这里了。顾念扁了扁唇线,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经历单调而苍白,仿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然后我就突然被人扎了一刀,再之后就醒了。”
年深握着他的紧了紧,语气陡然转冷,“谁?”
“起来挺可笑的,我完全不认识那个人。”酒气冲得脸颊发热,顾念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能就是因为做梦,才会如此荒诞吧。
不过,那个梦的确太真实了,就像你刚才提到的庄生梦蝶。有时候午夜梦回,我也会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梦。”
顾念醉眼惺忪,半是迷茫半是试探地望向年深。
“所以你觉得现在是梦?”年深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抓起顾念的晃了晃,连带着那件外袍也跟着抖了抖。
“可不是么,我以前也梦到过两回,不过那时候我胆子没这么大,只敢亲脸。”顾念笑眯眯地勾起唇角,回味着当初梦里的情形。
年深:
“你什么时候对我起了心思的?”年深突然开口。
“可能是第一次一起泡温泉的时候?”顾念侧过身,重新斜倚在年深的腿上,他也不太确定,似乎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对了。”顾念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坐直了身体,桃花眼微扬,定定地看着年深,“你还没跟我表白过呢?”
“表白?”
“就是你喜欢我啊!”
“谁我没过?”
“你过?什么时候?”顾念震惊了。
年深抬眼看了看天色,含糊地道,“之前。”
之前是什么时候?
顾念皱了皱眉,他怎么不记得年深跟他表白过。
等等,难道是刚才他被带到屋脊上,还沉浸在那个吻的余韵里的时候?
当时年深好像是了什么,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梦中情人的表白居然没听到,这也太亏了吧?
“那你还梦到了什么?”年深故意转移话题。
“没了,再有就是那个噩梦后面的事情了。”顾念遗憾地摇头。
后面?年深疑惑地看向他,“难道你还梦到了后面别的事情?”
顾念点了点头,犹豫过后,还是了原本的剧情,“我梦到我死了,叶九思死了,镇西军跟镇东军决裂,七方军侯混战,天下大乱,十年之后,镇西军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你登上了王位。”
“所以你刚才才我是帝星?”年深恍然大悟。
“没错,在我的梦里,长安城陷入危的时候,你原本不该在这里,而应该在凉州赶来救援的队伍里。”提起这件事,顾念越发懊恼。这样看来他的确是灾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很感激这样的变化。”
感激?顾念满脸问号。
“至少这次叶九思活着,你也活着。”年深抓紧了他的。
“可是我们马上就要死了。”顾念看着远处微微露出的曙光,等到天亮之后,契丹的虎狼之师就会再次发起攻击。
这次,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
“谁的,”年深拍了拍他的发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现在可舍不得死。”
顾念:???
城墙上的回回炮和床弩已经燃烧殆尽,昏暗的光线中,城墙下似乎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不少人影。
顾念惊慌地拍了拍年深的臂,“糟糕,底下好像有人偷偷摸过来了!”
“来得正好!”年深气定神闲地抓起放在屋脊阴影里的长枪,利落起身。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哨响彻城墙。
城头突然亮起上百盏灯火,将城下照得一片雪亮。
灯火之下,年深的帅旗扬起,弓箭悍然林立,城墙下过来偷袭的契丹人不禁看得发懵,怎么回事?
“糟糕,我们中计了,是埋伏,快撤!”墙下有人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顾念这才察觉出一丝异样,那些回回炮和床弩的位置似乎都有点近?他原本以为是为了方便烧毁,才推到了近处,现在再看,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灯火,这些藏在城墙阴影里的兵卒,明显就是早有准备。
他疑惑地望向年深。
“兵不厌诈!”年深在箭雨之中意气风发地朝他挑了挑眉,揽腰将他跳下门楼。
顾念:
“在这儿等等,我去去就回。”把他心的藏进弓箭射不到的暗角,年深纵身跃下城墙,直取对方将领。
火光四溅,刀枪争鸣,年深中长枪疾若流星,横扫千军,气吞山河。
寒光闪处,不断有契丹人倒下,偌大的春明门被他挡在身后,护得密不透风。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杀!”箭雨停下之后,城门开启,一队兵卒高举刀戟,大喊着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