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116章 周三例休不更新 意外……
顾念他们一路走的都是草原,天苍苍野茫茫,辽阔空旷,地广人稀,有时候赶半天路都见不到一个人影,遇到野兽的几率反而比遇到人还多。到斯州附近才略微好了些,偶尔能遇到两个零星的村落。
进了镇北军管辖的范围,越往北走,村落和住户也就越密集。
对比前一个月的草原穿行,让他们有了种边城似乎也很热闹的错觉。
当然这种热闹是相对而言的,跟长安和洛阳的热闹没办法比,但至少路上是看得见其它的路人和车马的,晚上也有投宿的地方了,不用全部风餐露宿的住在野外。
另一个感受就是穷困和艰苦。
在此之前,顾念脑子里对这个时代穷人的具体概念大概就是当初烧蝗时接触到的那些村民,住在没什么装饰的土坯房里,家徒四壁,买不起细布,只能穿破旧短打和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
离开凉州时经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村落也大多如此。
然而,这些边城乡野村民的生活,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里的土坯房明显比长安周围的那些村落又粗糙了许多,痕迹斑驳的墙泥间可以直接看到里面混杂的稻草。
为了省钱,大多数房子都没装窗户,即便是大白天,进去的时候光线也昏暗得要命,更有甚者,只能住在茅草屋里。
他们甚至连粗布都穿不起,他们很多人穿的都是纸衣,盖的是絮芦花的纸被,很难想象,他们到底是怎么熬过冬天的。
顾念的行李里有坛糖果,那是他临走之前特意用糖自己熬制的,一种添加了橘子的果肉,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一种添加了牛奶和花生芝麻之类的果仁。
倒不是顾念嘴馋,而是他担心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可能经常会出现无法按时吃饭的情况,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些能迅速给身体补充点能量的‘能量棒’。
这招是他以前在老爸的公司里跟那些项目组实习的时候,跟一个项目经理学的。有时候没日没夜的忙起来,根本来不及吃饭,饿得头晕眼花,那位前辈就分了半盒巧克力给他,饿到心焦才想起点外卖的时候,可以先吃一块迅速补充些糖分,缓解身体的不适,效果立竿见影。
现在这个时候他自然找不到巧克力,就用这些自制糖果做了替代品。
他当时一共做了两坛,一坛给了顾言,当时让张闯一并带回石城了,另一坛就放在了马车上。
但是之前半路行来都还算顺利,没怎么遇到耽误吃饭的状况,这罐子糖果就基本没怎么用,除了夏初偶尔嘴馋‘偷吃’两颗,基本没怎么动过。
这罐子糖果就成了他们投宿时最受欢迎的东西,饭前抓一把出来,喝喝水吃吃糖,顾念很快就能跟对方聊起天,打开话匣子,从而打听到不少当地的消息。
顾念把这称之为糖果社交。
当然,作为‘商贩’,他也要打听一些山货和皮货的消息和价格,甚至还跟几户人家约定了回程的时候过来收些药材。
五天之后,他们到达了镇北军辖区内的第一座城池。
这个叫做丰录的城到什么程度呢,顾念估算了下,面积差不多只有义宁坊大,站在西边的城门喊大声点,东城门的守卫很可能直接就能听到。
城里的住户看起来比城外的那些人生活略微好一些,至少大多都是麻布衣衫,路上依旧鲜少能见到穿细布的人。
相形之下,顾念他们这几位外地来的商贩,自然也就格外的引人瞩目。
顾念也明白了为什么镇西军安插人过来困难。
他已经打听过了,平洲虽然比丰录大,但其实也没有多大,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五个义宁坊的大。
这么的地方,城内所有的住户几乎都是知根知底的,但凡出现个生面孔,一看就知道。而且必定是几天之内城里人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在这种‘万众瞩目’的状况之下落脚,想搞点什么动作之类的,确实非常不容易。
眼见着平洲越来越近,顾念却不得不按捺着焦急的心情在丰录住了两日,为避免被人看出破绽,几人装模做样的在城里的皮毛和药材铺里转了几圈,直到第三天才离开。
就这样,作为收货的商贩,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七月初十,历经两个月,顾念他们终于到达了平洲。
平洲是镇东军的地盘,也是镇东军辖区的最北端。顾念他们还算幸运,一来这个时间是平洲气候相对比较舒适的时候,外地来的商贩相对会比冬天多一点,二来是就在他们进城之前,恰好有一支百戏杂耍的队伍来到了平洲,全城男女老少的注意力,几乎都被那支杂耍的队伍带走了。
当天晚上,顾念就迫不及待地让吴鸣出去画了暗号,准备尽快跟镇西军之前派过来的人接头,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算算时间,距离塌矿的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三个月了。
他们等到第三天晚上都没有人过来联络,顾念不禁心急如焚。
为了安抚他,夏初又卜了一卦,卦象跟上次没有任何区别。
“你上次就帝星黯淡,这个黯淡到底是指什么?”顾念追问。
“就是他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比如比较虚弱受了伤之类的,一不心可能也会有覆灭的危险。”
顾念:
听起来更糟心了。
“吴鸣,要不你今晚帮忙去府衙那边打探下消息?”顾念转向旁边的吴鸣。
吴鸣下唇微弯,悠哉地吹了吹额前那根寸许长的辫子,“几节故事?”
跟顾念离开凉州城之后,他就恢复了自己比较舒服的打扮,他梳发髻的方法明显跟中原地区的人不同,还喜欢用额发编一根斜向的辫子,辫尾缀着颗黄色的蜜蜡珠子。艳黄的颜色衬着他的脸,别有一种落拓不羁的帅气感。
襴袍也不好好穿,领子最上面的两颗扣袢总是不系,大剌剌地朝下坠开,颇像后世的斜翻领。
“三节!”顾念伸出三根指。
两个月前,要是有人跟他指使天下第一杀干活,最好用的东西不是钱而是故事,他肯定以为那人是在开玩笑。
然而吴鸣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听故事的怪人。
这一路上,他旁敲侧击的打听,大概也明白了吴鸣找上陆昊的过程。
李长风道歉之后,吴鸣心满意足,原本准备离开洛阳,结果恰好就在那一日,他在酒肆里听人起了曲二娘去地府告状的故事,不禁听得津津有味。而后又有了捉蝗记,吴鸣便成了鹿鸣苑舍人的‘书粉’。
他欲罢不能,心急故事的后续,就跑去了售卖捉蝗记的秋浓渡‘打听’。很容易就从掌柜的那边听到了叶九思的名字,然后又在国公府‘打听’到了鹿鸣苑舍人的真身就是陆昊。
一路追到了陆昊家里。
为了能提前知道最新的故事,他每次都会答应帮陆昊办一件事。
顾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简直连连叹气。这人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明明武功卓绝天下,心思却极为直白,特别容易‘拿捏’。
你喜欢听故事你找我啊,从孙悟空大闹天宫到林黛玉荷锄葬花,从动战士高达到平民英雄蜘蛛侠,从变异人到外星人,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热血的,玄幻的,励志的,惊险刺激的,哀怨纠结千回百转的,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我没有啊?
真是便宜陆昊那个子了!
至于吴鸣就是天下第一杀红莲这件事,其实顾念也是猜的,并没有正面跟他本人确认过。这个猜测基于两点,其一就是当时吴鸣自己脱口而出的杀人天下第一那句话,其二,是萧云铠当初过,红莲的轻功冠绝天下。
不过,吴鸣现在的状态,确实像是一个‘退休’的闲得无所事事的杀,不缺钱财,只缺乐子,随心所欲,毫无顾忌。
“成交。”吴鸣满意地站起身来,正要推窗出去,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来人正是镇西军过来跟他们接头的,而且还是顾念的半个熟面孔,杜岭。
异乡想见,两人俱是一怔,表情都有些感慨。
杜岭也算是个灵的,当初平洲战乱,他混进来之后虽然有段时间失了联系,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后来那几个镇西军探子留给年深的暗号,反倒是先跟他联系上了,杜岭相对他们已经算是城里的熟面孔,便再次做起了跑腿和打听消息的工作。
杜岭的确带来了不少消息,却让顾念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他们找到了还在做苦力的杜泠,并且想办法跟对方艰难地通上了消息。
年深他们三人当初到了平洲后,被刻意分派去了不同的地方,萧云铠去开垦荒地了,杜泠去修葺城墙,年深则被派去挖石炭矿。
根据杜泠所,年深的确早就猜测有人会在矿里对他下,也提前知会过他和萧云铠,如果听到他出事不要惊慌,他已经想到了将计就计的办法,会借逃出去,然后再跟他们联络。
所以根据杜泠的这个消息,年深应该是提早做了什么准备的。
坏消息是,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三个月,年深却音讯全无。
按道理来,如果他真的成功逃出去了,这个时间也应该足够他悄悄回来找会跟杜泠他们联络了。
杜岭也特意去当日发生事故的石炭矿那边打听过,根据当地附近的村民所,发生事故的当天,他们听到石炭矿的方向传来声巨响,地动山摇,还冒出了极浓的黑烟。
吓得很多人都是山神发怒了。
顾念皱了皱眉,这么,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总之,石炭矿当天发生了爆炸。
村民们倒是一开始都热心的聚过去,想帮忙挖开坑道救人的。反而那些在矿山看守的兵卒们不太上心,敷衍了事的带着他们挖了两日,宣称继续再挖下去有危险,就结束了‘搜救’工作。
吴鸣晃悠着半翘的左脚,“会不会是受了比较重的伤,所以暂时没办法回来?”
杜岭叹了口气,“我们后来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前些日子已经想办法在矿山附近的那几座村子里打听了一圈。但大家都最近村子里没什么外人来,更别提重伤卧床的了。”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吴鸣摇了摇头,“他其实没逃出来。”
众人之中,他是跟年深接触最少的人,也没什么感情,想到什么,自然就实话实。
杜岭咬了咬牙,没有接话,老实,他们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实在是无法接受。
倒是顾念依旧不肯相信,不死心地追问,“附近是多近,你们有再往稍微远些的地方去找吗?”
年深这人性格稳重,思虑周全,既然提前跟杜泠打过招呼,那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稳妥的办法,就算遇到了爆炸的意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他不信。
“就是那座矿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那里是离开石炭矿的必经之路。”杜岭解释道,“而且,年少卿如果真的受了重伤,肯定也没办法走远吧?”
至于更远的地方,他们也的确还没来得及去找。
“你知道那边的大致地形么?麻烦画给我看看。”顾念飞快地在桌案上摊开一张纸,示意杜岭。
打听消息的事情是杜岭经的,也明里暗里的去过几次,所以他对那边的状况相对还算了解,没一会儿就将石炭矿周围的地图画了出来。
他画画的水平不怎么样,但配上解释,也足够让顾念等人大致了解状况。
“这边去找过么?”顾念指了指与出矿道路相反的方向。
杜岭道,“那边都是荒山野岭,没什么人烟的。”
“未必吧?我听这里有不少采药的人家和猎户会单独住在山里。许久才会下山一次。”顾念路上听到过好几个这样神秘的‘人家’,据是税负太重被逼得受不了了,就躲到了深山,因为常年游走在山里,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地方,他们里的药材和皮子也会更好。
杜岭抿了嘴唇,这样的人家倒是也有,但非常难找。
“而且,出矿的那条路太显眼了,如果他真的想要诈死逃出去,他应该不会走那条路。”顾念又补充道。
杜岭怔了怔,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真笨,居然没想到这点!”
“所以咱们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去这片区域搜索。”顾念用指在矿山的另一边画了个圈,心里却在猜得年深现在的状况,无法按照原来的既定计划跟杜泠取得联系,只能明年深现在没办法跟人联系,是因为那场爆炸受了什么重伤,昏迷不醒,还是暂时被困在什么地方回不来?
接下来的几天,顾念以进山收货为借口,带着吴鸣等人从矿山对面的另外一个方向进入了那片深山,跟杜岭他们分头开始寻找年深的踪迹。
那片山林也确实是太大了,他们走了数天,别年深,连人影都没看见一个。
猛兽倒是不少,野猪,野狼,豹子不,甚至还有老虎。
要不是有吴鸣在,他们恐怕在进来的第三天就被狼群生吞活剥了。
不过,也正因为他们那天为了自保杀了几只狼,那群狼一直跟在他们,伺报复。
这天傍晚,井生抱了堆柴火回来,衣袖上又沾了血迹。
夏初过去接过柴火,“你又被那群狼偷袭了?”
“不碍事。”井生把受伤的臂往身后藏了藏。这群狼聪明得狠,在吴鸣上吃了几次亏之后就学会了偷袭,一击得就跑,毫不恋战。
“过来让我看看。”顾念不禁有些担心,拿出医药包,准备帮他敷些止血药。
吴鸣站起身就朝井生刚才回来的方向走。
“你去干嘛?”夏初见他面色不善,连忙问道。
“你别管了,我去去就回。这个哨子你拿着,有事情的话,立刻吹哨。”吴鸣把烤到一半的野鸡塞给夏初,又摸出个半指长的骨哨,拍在他里。
野鸡眼看着烤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背后的林子里传来了响动。
夏初还以为是吴鸣回来了,回头一看,却只看到双绿油油的眼睛,下一秒,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就从林子里探出了头,一个跃身就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老虎!”夏初吓得边大叫着朝顾念和井生示警,边朝旁边的树上爬去。
“快找棵树!”顾念推了井生一把,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跑开,这种时候,只能分开才有活命的会。
顾念正想找棵合适的树爬上去,身后一阵冷风袭来。
那只老虎追着他来了!
一只巨爪拍在顾念的肩头,登时将他扑倒在地。
老虎张开嘴巴,朝顾念的肩颈咬了下去。
腥臭的气息近在咫尺,顾念猛地想起了自己的那支暴雨梨花笔。他忍着剧痛,摸出那支笔旋开,一把怼进了老虎的嘴巴,按动关。
老虎惨叫着从他身上退了下去,顾念捂着肩膀,慌张的逃走。
受伤的老虎被激怒了,一甩尾巴就朝他追了过来。
顾念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咬着牙朝前面飞快的狂奔,耳后是老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顾念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只老虎果然收住了脚步。
什么情况?顾念正在疑惑,脚下突然一空。
靠!
悬崖!
顾念摔下去的时候才明白那只老虎停住的原因!
身体疯狂下坠,失重感袭来,就在顾念以为自己这次完蛋了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抓着树藤朝他飞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
顾念被勒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一抬头,却看到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帅气而熟悉的脸庞。
年深!!!
顾念又疼又惊,看着眼前的人瞪大了眼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激动得一时不出话来。
那人搂着他的腰,利落而熟练的顺着那根树藤滑落到了谷底,然后轻轻将人放了下来。
“嘶!”肩膀的伤口一阵抽痛,疼得顾念面目扭曲。
“你没事吧?”对面的人表情平淡,眼底半分没有重逢之后的欣喜,只有萍水相逢的陌生和探究。
顾念:???
“年深?”顾念皱眉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眉目舒展,温和地一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吴穷。”
我还叫吴尽呢!你tm该不会是失忆了吧?顾念看着对面那人锁骨上的x字母状的伤疤,郁闷得直想爆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