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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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至自觉给朱雄英让位子,朱雄英一眼扫过后,轻声道:“这是激励将士的奏折?”

    “是,也不尽是。你再仔细看看。”太子让朱雄英再仔细看看,看清楚再话。

    朱雄英方才粗略一看,太子提醒,他便仔细看起来,道:“生前死后之名,自来都是人毕生的追求,爹爹是要收尽天下将士之心。更为战死沙场的将士正名。”

    太子重重点头,眼中尽是赞赏道:“不错。活人重要,死人难道就不重要?尤其是为我大明战死的将士们,大明朝繁荣昌盛,更应该让他们知道。”

    太子目光变得幽深,眼中藏着感激之情,轻声再道:“能有大明今日,亏了他们不畏生死冲锋在先,哪怕那个时候的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活。他们都是为大明而战死于阵前。大明得记住这份恩情,凡我大明存世一日,都要刻在骨子里。”

    朱至得,这就是作为一国太子该有的胸襟气度和远见。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别人对你死心塌地,你就得对别人好,更得让别人相信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朝廷也是同样的道理。”太子看透本质,更用心教导朱雄英,希望他一定记住。

    “这个时候,爹爹的折子送到爷爷的案前,爷爷要是同意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掩盖锦衣卫的事儿。”朱雄英更是指出另一层用意。

    太子一时哑然,哪怕促成建陵园,提高武将身份一事,太子一开始更多冲的是马皇后,但对前朝的影响,很明显相对内宫还要更大一些。

    “可以预见,文臣们肯定要吵。皇帝是不是太看重武将了?原本淮西功臣就已经让文臣们忌惮,再加上推行这一番政策,大明朝是要重武轻文?往后这天下可还有他们文人的容身之地?”朱雄英已经把朝堂上可能会发生的争议道明,也是要问问太子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又如何?难道大明治理天下只能重文轻武或者是重武轻文?就不能两者兼行?不管前朝怎么治国,到了我们大明,大明就得因时因势而制宜。”太子这番话更显霸气,反正不管怎么着,谁也休想对他们父子治国指画脚。文臣们的心思多的很,就盼着朝堂能重文轻武。

    他们盼他们的,上位者须得明白,文臣和武将只是分工不同,不能厚此薄彼,以令朝堂失重。

    “只是如此一来,淮西功臣们尾巴又要翘起来了。”朱雄英将另一层后果道来,淮西功臣居功自傲不是一两天的事,饶是朱元璋杀了不少居功自傲,无视律法的功臣,至今依然有人仗着自己的功劳沾沾自喜。

    “功是功,过是过。他们自恃有功却不知自律,最终必将自食其果。”太子不操这个心。

    要闹腾,想闹腾的人,不怕死的只管闹,朝廷绝不会因为他们的功劳放过他们。

    太子问完儿子,没有忘记旁边的女儿,“。”

    朱至冲太子一笑接过道:“我先看看,没看过爹爹都写了什么,我什么?”

    朱雄英第一个把奏折递到朱至里,朱至迅速阅览,公祭日、烈士园,她今天大概一,太子直接具体到选址,甚至迁葬,以及对此可能对百姓造成的困扰。种种解决方式都有了。

    征地建陵一事,朱至只补充一样道:“百姓的田地是他们的命,朝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征百姓的地,也得为百姓解决他们的困难,补钱或是补地,该给百姓选择的余地。而且得有标准。”

    太子之所以把朱至叫来,就是知道朱至肯定有补充,意示朱至下去。

    “补钱,看皇爷爷的意思,也得户部算一笔账,合适不合适,弄一个试点就能知道结果。”朱至的意思还是得试,先试了一个点,确定办法可行,再慢慢推广下去。

    初衷必须是好的,又得确保不会有人借助此事闹事。

    太子抚过袖子道:“再没有比应天更合适的试点。”

    聪明人嘛,一点即通,各自明了。三人又聊了聊朝廷上文臣武将那点事,不难看出太子对文武百官的了解。

    朱至又旧事重提了,“什么时候才让我跟魏国公学兵法?”

    太子瞟了她一眼,终是道:“明日让你皇奶奶领你去一趟魏国公府。”

    耶!朱至大喜过望,差点蹦起,朱雄英举道:“我也要去!”

    开玩笑,他能不去?平定云贵他被拦下也就算了,要是跟魏国公学本事一事还被拦下,他要闹了啊!

    “去。”太子想了想朱雄英书读得不错,在朝政上也慢慢上,不是个糊涂的人,他想学的让他学去。

    朱雄英终于高兴了,朱至戳了一记他的,朱雄英收到。

    太子能注意不到他们兄妹那点官司?爽朗道:“何事?”

    朱雄英拇指按压了食指好几回,最终才鼓足勇气道:“娘有意为我选郡王妃一事,孩儿,孩儿太了,是不是太早了?”

    太子确实没有想到朱雄英和朱至来此是为此事,呆了呆道:“我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和你娘定的亲。”

    朱雄英!!!

    按太子的法,他再坚持称太早,似乎,好像不过去了啊!

    可是,可是,朱雄英道:“儿子只是觉得,觉得,儿子自己都没能长成,女方家怕是也对儿子多以观望,未必能成,不如放一放,等儿子大一些,做出些成绩再。”

    太子笑了,神色间尽显愉悦道:“单你在凤阳的行事,已经令无数人明白你纵然年纪尚,行事果决,铁面无私,有胆有识,将来必成大器。”

    听着太子夸赞,朱雄英一顿,夸他的话朱雄英没少听,不过朱至一贯跟他,好听的话就是糖衣炮弹,专门用来蛊惑人的,为的就是让人松懈,最好深陷其中,打从心底里认定自己是那天上有,地下无的难得人才。实际上,这都是为了让人骄傲,甚至让人堕落才有的夸赞。听可以听,永远别放在心上。

    为此,朱雄英早已养成被夸也只当平常,很难入耳。

    “爹,您别夸我,夸得我不好意思。”可是,太子夸他虽不是第一次,用了那么多赞许的词是第一次啊!朱雄英都有一种夸的不是他的感觉。

    不好意思的朱雄英摸了摸脖子,越发觉得不合适。

    太子更愉悦了,儿子没有因为夸赞而骄傲,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好事一桩。

    朱雄英至今的表现太子是相当满意的,同样,太子也很担心朱雄英骄傲自满,长着长着被人奉承歪了,太子得怄死。

    因而太子时时刻刻都在注意朱雄英的状态。

    总的来,朱雄英没有为他的夸赞而得意,叫太子更满意。

    “你能明白夸赞之言可腐蚀人心很好,再好听的话,你都只能信一分。”太子谆谆善诱,盼的是朱雄英能够牢记。

    朱雄英连连点头,余光瞥到朱至也在认真听得直点头,眼中尽是温柔。

    太子站起来走到两人面前,看着两个已经长到他肩膀的孩子,太子欣慰之余,又感慨于时光流逝。轻轻抚过他们的头。

    “生于皇家,既享有了旁人追求一生不可得的荣华富贵,同样也肩负着旁人所没有责任。权利和责任,有多大的权利就肩负着多大的责任,这是相互的。

    “因此,好听的话少听,多听那些耿直之言。有错而改,谨言慎行,须知有时候因为你的一句话,也可能造就旁人一生的悲剧。

    “既然你觉得议婚太早了,那就晚些再。如今你正是读书识字的时候,我也不希望别的事扰了你的心神。”

    太子是尊重儿子的,无关紧要的事放一放也无妨,重点是朱雄英能够静下心。给他一些时间,想必朱雄英以后不会再觉得选妃一事很难接受。

    听着太子前面的话,朱雄英都要以为求助亲爹放一放某些事不可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太子竟然答应放一放!

    欣喜若狂的朱雄英连连冲太子点头道:“爹,我就是一下子没转过来,您再给我些时间。”

    “好。以后碰上难事,我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出来,你不,为父怎能知道你的想法?”太子更高兴的是父子间的亲近,朱雄英什么话都愿意跟他。他更希望继续保持下去。

    朱雄英更不好意思了,方才朱至已经跟他过类似的话,只不过他也不确定太子是不是觉得他长大了,再不想听到他不听话,甚至出不懂的字眼。

    可如今亲耳听到太子的话,朱雄英心中大石落下了,“爹爹放心,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跟您。”

    “好。时候不早了,明天既然想跟你妹妹一道出宫,课业不能落下。”太子有言在先,他是不要求儿子跟状元一样,也必须读书识理,否则将来岂不是让人忽悠得团团转?

    朱雄英应得爽快,视线瞟过朱至,朱至赶紧保证道:“哥哥放心,我虽然暂时不用上课读书,你别忘了我们的菜,这些日子都是我领着两个弟弟浇水施肥,我不比你闲。”

    真以为菜种下来就能丰收了?

    朱至瞅着地里的菜苗,考虑的是,化肥什么的,她是不知道,但东西都是研究出来的啊,能不能找人搞出来?

    想,不能一味的想,朱至每天领着朱允炆和朱允熥浇水什么的,朱允熥朋友最常问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菜还是那么?

    菜苗嘛,能不吗?

    这些天菜苗的精神头好得多,已经很是难得。

    朱至就得问问了,再如今施肥用的都是什么肥?

    这个问题,明显宫里都不种菜的人答不上,问他们,不如直接问马皇后。怎么马皇后也是亲自种过田也种过菜的人。

    “无非是鸡鸭等粪类,或者枯草烧过的余料。”马皇后得了太子提醒,今日出宫带上朱雄英,就一样,逛着逛着往魏国公府上走一走,请魏国公多收两名弟子。

    被朱至问起肥料,大抵就几样,变来变去也不过如此。

    “朝廷没有想过改进改进肥料吗?”朱至单纯问一问。马皇后已然疑惑相询:“怎么改?”

    是的啊,怎么改?马皇后对于这个问题显得迫切。

    朱至是知道化肥,但是化肥怎么合成的,她也不知道啊!

    值于这一刻,朱至才意识到,好像她的上辈子对她来完全没有帮助,她不过就是多了一辈子的记忆,识多几个字,比同龄人多懂点道理。还真是,挺白活了!

    “试试让懂行的人改改?”朱至唾弃自己同时,马上试探问问。

    朱雄英在一旁道:“看见稻田养鱼,你让人别只养鱼,可以试试别的。随军出征看到火铳,你又让人改进,这回种个菜让人改进肥料?”

    是的,朱雄英言外之意无非指朱至过于天马行空,让人赶不上的啊。

    “那你看田里不仅可以养鱼,还能养螃蟹,养鸡养鸭养鹅,多元化发展,是不是让更多的人富起来了?”朱至对天马行空什么的,不能接受。她可是见过实物的人。各种各样的枪和大炮了解一下。

    朱至本来是不想太早把社会带入现代武器的时代,然而火铳都出来了,大炮都有了,不过是没有大面积推广,两样武器比起现代的差得远了点。可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有些事阻止不了。倒不如干脆把大明变成强中强国,让别人怎么拍马都赶不上。

    因此,别管朱雄英怎么她天马行空,她要把种子种下来,省得将来中国被人欺负。

    朱雄英不能否认这一点,毕竟朱至关注民生,商民融合,生意做得好不好,银子到,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

    现在好了,朱至想到肥料,朱雄英很难想象肥料要怎么改进。

    “会比现在好?”马皇后毕竟是种过田,又一向关注民生,朱至一提,她是立刻想到不是不可能。

    毕竟不同的肥用下去,收成不一样,收获的时间也会有所不同,马皇后也是不确定。

    只不过这件事要去弄,怎么去挑这个头?

    “会的。就是得有这方面的人愿意尝试。钱方面我可以出。”朱至财大气粗,有钱就是这么方便,重点是利于民。

    马皇后知道这是利于百姓的大事,岂有反对的道理。问:“想好找谁做这件事了?”

    “齐老五。”朱至连想都不用想,已然有了对向。

    齐老五是个勇于创新的人,这些年跟着朱至混,日子越过越好,他并不是甘于平凡的人,再如今已经开始弄起果树来了。

    肥料的事想必齐老五肯定也愁。

    正好,朱至也为这事儿考虑着,接下来嘛,她出钱,齐老五出力,帮忙找几个能干事的人,一起合计合计,试试嘛。

    “那就先去一趟齐家村,再去魏国公府。”马皇后拍板,朱至也领她往齐家村去看过,别是齐家村了,就是整个应天其实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了。

    至少马皇后能看到百姓们脸上洋溢的欢喜,眼中都有了光亮。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才有的光亮。

    因而马皇后也在想,或许朱元璋不是一个顶顶好的皇帝,但他确实是一个心怀百姓的皇帝。

    朱至重重点头,跟齐老五碰头,大概起肥料的事,她是提议齐老五可以把粪放在一起,放一段时间,再尝试会不会比一般的粪要好。

    至于可不可行,可以先用菜来试,不同的粪施在不同的地方,有没有用总能比较出来是吧。

    齐老五对朱至提及的事,不同当年初见朱至时,以为不过是朱至在玩笑,如今朱至有提议,他是立刻去办。

    “要是试得好,兴许能让大家的收成更好。”朱至懂人心,唯有利益才能令人心动,齐老五既是种田的好,不会不明白增加收成是件多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齐老五立刻重重点头道:“郡主放心,我一定用心做好这事。要是真能做出增加大家收成的肥料来,可就太好了。”

    没有人会不希望大家的收成好,日子越来越好过。齐老五为自己,也为乡里乡亲们。

    “试,不要怕错,重点是试出好的结果来。钱的事你要多少跟沈公子,你们要是能研究出这样的肥料来,朝廷更有重赏。”别的事朱至不敢打包票,朱元璋一向最重民生,正因如此,凡利于百姓的事,朱元璋从不吝啬奖赏。

    “好勒!”旁人的话或是大话,朱至的话,齐老五百分百相信。这么些年,朱至怎么领着他们一村,不,是十里八村的人富起来的,齐老五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再清楚不过。

    有了朱至的话,齐老五立刻找人合计。

    要各家的粪啊,谁都当了宝似的,毕竟家里的田地,稻谷也好,青菜也罢,都指着这些好种出更多的果实。

    朱至的想法一,齐老五回去就跟自家老爹起。

    齐老爹一大把年纪了,种田种了一辈子,听着道:“郡主也知道田里的事?连粪都知道?”

    “别的郡主怎么样我是不知道,这位郡主您也是看着长大的,她可不是啥事不懂瞎指挥的人。她肯定也读了一些书,知道里头有些弯弯道道,才让我们试试。爹,肥料的事您比我懂,您咱们要不要试?”齐老五相信朱至不假,奉承亲爹的话,该得。毕竟他指着亲爹帮忙。

    “做,为啥不做。你也是种田的人,田里施没施肥能一样?施不一样的肥收成都不同。”齐老爹马上拍板定下,事得做。

    “那要不要再给您找几个帮?我看郡主好像有心把事做大,做好。”齐老五瞅明白了,朱至喜欢办大事,有想法就好好办,绝不往里弄。

    “暂时让我先试试,你和家里人搭把就行了。”齐老爹摇头拒绝,“有了眉目之后可以多让几家试试。郡主也了,有什么事她担着。”

    齐老五爽快应一声是。

    “去挑几担粪来,我看看。”齐老爹也是干就干的人,马上让齐老五干活去。齐老五赶紧听话照做。

    至于从齐家村出来,马皇后欣慰同朱至道:“当初本以为你是一时兴起闹着玩,没想到几年下来,十村八乡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你真正做到惠于百姓。”

    朱至不太好意思,她就是一个动嘴皮的人,真正做事的是种田种地的人,甚至是沈彬,她就是一个挑头的人。

    “能挑起头,联合各方,让他们一道得利,这就是你的功劳。人都在这儿,怎么别人就不能把他们串连起来?”马皇后一看朱至的样子,便知道朱至在想什么,依然肯定告诉朱至,她大可不必不好意思。做事的人从来不少,却不一定能有人看到他们做的事,甚至把他们串连起来,形成规模,影响数千人。

    “奶奶,您千万别夸我了,夸得我要骄傲了。我不过为自己挣点零花钱,顺便带大家也一道挣一点。”朱至眨巴眨巴眼睛,她纯粹为自己花钱自由而奋斗的,没想到真成了。

    朱雄英同马皇后道:“奶奶,至儿眼光极是不错是吧。”

    “然也。”不管朱至的初衷是什么,现在的结果是应天的百姓得利。不,或许不仅仅是应天。马皇后记得朱至之前在朝廷和沈家之间牵了一条线,当时朱元璋把事情交给朱至来办。

    朱至行事,没有做成的事少,甚至不。

    但交代她办的事,她一向办好。

    “往后再接再厉。”马皇后对朱至寄以厚望,盼她继续下去。

    朱至就知道,马皇后夸她哪里单纯只为夸,果然有下文。重重点头道:“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干得比现在更好!”

    马皇后高兴抚过她的头,道:“冲你在齐家村做的这一切,我一定让魏国公对你倾囊相授。”

    哎哟,真是亲奶奶啊!

    “奶奶,要求不能太高,我只要能得魏国公指点一二就行。”朱至觉得,人不好求得太多,有时候该见好就收就得见好就收。

    马皇后笑了,她总怕朱至仗着她一身力气胡作非为,可事实上朱至并不是那样的人。甚至,她是个知足的人。

    “行,指点一二也可以了。魏国公府。走。”祖孙三人已然到了魏国公府门前,不过,一眼看到门前停着的车驾,朱雄英道:“四叔和四婶。”

    是的,车驾上走下来的正是燕王和燕王妃。

    朱至伸想打招呼,马皇后拦下道:“看来今天不是好时。”

    啊?朱至一愣,马皇后拉过他们两个的,竟然转身就走。

    行吧,虽然朱至纳闷无比为何马皇后转身就走,她断不会自己去的啊。

    “我记得上回你跟我提过一个黑衣的僧人,叫什么名字来着?”马皇后拉着孙子孙女转头走,想起另一件事。

    朱至虽不解马皇后为何突然问起此人,却道:“姚广孝。”

    “对,姚广孝,这个人有意思。”马皇后意味深长感叹一句。

    “人还在应天?”朱至想到上回要查姚广孝的,但太子认为姚广孝和她碰上了面,断不会再留下,朱至又只见过一回,并没有放在心上,结果迎面马皇后突然提起,自然让她诧异。

    “前些日子去的庆寿寺。是离开了应天又回来了。”马皇后看似风轻云淡起,然而能让马皇后放在心上的事有多少?

    “奶奶。”朱雄英也是这般想法,因而唤一声,无非希望能从马皇后嘴里打听更多的消息。

    马皇后抚过朱雄英的头道:“有些事用不着你们知道太多,姚广孝此人,我会处置。”

    处置二字更证明情况不一般,朱雄英和朱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

    既然今日是不方便去魏国公府,马皇后似乎也有要事须得回去处置,便带朱雄英兄妹回宫了。

    朱雄英和朱至回到东宫,同时得到一个消息,朱元璋下诏,命太子于应天建烈士陵园,以令天下铭记为驱逐元人,定大明,安天下的义举。

    漂亮!朱雄英和朱至昨天看完太子的奏折,今天朱元璋便下达诏令,速度之快叫他们兄妹忍不住拍掌叫好。

    此时的东宫,因朝堂上关于建烈士陵园一事的争议都吵完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太子为何有此提议。淮西的武将们呐,再也控制不住往东宫凑,何尝不是因为高兴。

    一直以来朱元璋处处压制他们这些淮西的功臣,天知道他们心里有多郁闷。冒头的文臣眼看似乎要跟朱元璋一个鼻孔出气,一股作气要把他们全解决,也让他们心里直发毛。

    关键时候亏得太子出面。太子得多好啊,为驱逐元人,多少将士惨死,能活下来的又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浑身是伤。

    可是最近的朱元璋又因为胡惟庸的案子对着淮西功臣磨刀豁豁,直叫淮西功臣们心里直发颤。

    现在好了,建烈士陵园啊!

    这不就是对他们这些功臣的肯定吗?

    因而此时的东宫那是聚集满了淮西功臣们,就为同太子讨一句准话,好知道朱元璋往后是不是不再拿他们功臣耍着玩了?

    句实话,朱至和朱雄英进门看到被拒之门外的个个朝臣们,没能忍住摇了摇头。

    该怎么评价他们才好呢?

    他们不怕死吧,朱元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们比谁都急。

    他们怕死吧,多少功臣因为贪赃枉法死于朱元璋之,他们不知道?偏个个自恃功高,愣是蔑视律法。

    句不好听的话,他们蔑视律法,难道不是在蔑视朱元璋?

    这才是最让朱元璋无法容忍的事。

    太子哪怕上了折子,他在静养中啊,没有上朝,对于前来东宫的人,他们全堵在门口又怎么样,一概不见。

    一群见不着太子的人啊,怎么都不肯走。全堵在东宫门口不断交头接耳着话。余光扫到朱至和朱雄英回来,凉国公第一个冲他们唤道:“雄英,至儿。”

    一个箭步冲上来,凉国公二话不捉住他们道:“可算等到你们了!”

    别那么激动是吧,大家都挺熟的,突然那么激动,让人挺不适应的是吧。

    朱雄英被凉国公紧紧捉住双臂,浑身上下都写满抗拒。无奈凉国公好不容易捉着他们,哪能放过他们兄妹啊!

    连东宫门都进不去,这事哪能就这么算了?

    “舅公,舅公。有话好,先松开我哥。”可是,凉国公想不放就能不放吗?他是把朱至忘得一干二净了?

    凉国公死死捉住朱雄英双肩的时候,朱至伸出,一捉住凉国公的一只中指,不用,凉国公能控制住没让人看出他的痛苦已然很不容易。

    “松,松。”凉国公指都快被朱至掰断了,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盼着朱至下留情。

    朱至轻飘飘又一用力,提醒道:“舅公,该您先松。”

    凉国公痛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背对着一干同袍,谁也没有看见,他赶紧道:“我松,我松。”

    松就松!凉国公为了自己的两根指,半点迟疑都没有。

    他都松了,朱至也利落松开,凉国公得以自由,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先抱哪根指缓缓气才好。

    “凉国公?”凉国公一下子没了声音,正等消息的人一时等不及了,往前凑去,正犹豫要抱哪根指能止止痛的凉国公立马站住,冲着朱雄英和朱至道:“陛下今天的诏书已经下达,什么意思问不到太子,问他们也一样。”

    立时间一群人就要冲上来,大有要问个清楚。

    朱至不由分挡在朱雄英面前,面对冲过来的这些武将,用力一挡,没让他们往前,突然的大力挡住他们的去路,前头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朱至已经开口道:“意思有什么好问的,字面上的。”

    此话落下,凉国公顾不上抱缓缓,转头抢话道:“我们就是不明白字面上的意思,所以才要问。”

    得,有了凉国公开口,一干不怎么喜欢动脑的武将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

    “舅公?”朱至往前迈一步,准确无误的踩在凉国公的脚上,凉国公差点要跳起来,偏朱至稳稳的踩着,凉国公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拔不出脚,一瞬间凉国公痛得恨不得咬上自己一口。

    “别踩。别踩!”凉国公从牙缝里挤出字,恨不得朱至赶紧把脚移开。

    “字面上的意思都弄不明白,那我们继续跟您什么?今天天气怎么好?吃了几碗饭?”朱至稍稍一用力,同时往朱雄英一旁瞟去。

    找理由揍凉国公?用不着找,看,凉国公不就送上门了吗?

    朱雄英立刻收到,配合无比在凉国公的另一脚上一踩!

    哪怕朱雄英力气是没有朱至大,被踩能好受?

    凉国公瞪大眼睛,两只伸了收,收了伸,亏得他能记住不能伤了朱至和朱雄英,一则是上回在朱至里吃过亏,他打不过。二则,伤了朱雄英绝不好收场!他现在惹的事不少,再闹事怕是更没办法收场了啊!

    “痛!”凉国公是真痛,控制不住翻白眼的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朱雄英无奈问:“舅公知道痛,可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痛得已经怀疑人生的凉国公闻言傻眼了!

    “就是。别管陛下下什么诏令,该让您帮忙的时候会找您。没让您出面的时候,您怎么就蹦跶得那么欢实?”朱至补充一句,同时扫过一旁的武将问:“探听君心。怎么,诸位将军就那么想弄清楚我皇爷爷到底想做什么?”

    方才朱至对凉国公动他们没看见,此时此刻兄妹二人踩在凉国公的双脚上,长眼睛的人都看见了啊!凉国公挣扎不开的痛苦样儿,他们是觉得其中莫不是假的。

    闻朱至的话,有人想到朱元璋的可怕,连连摆否认,“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那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朱雄英配合相询。

    “旨意下达,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就是。诏书写得不够清楚?要你们来东宫问明白?你们究竟是要问个明白,亦或者是想要一颗定心丸?”朱至话顾忌没那么多,也不乐意跟他们绕弯子。

    眼前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太子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因此才不乐意见他们。

    好些话太子已经三令五申,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听不进去也就算了,又自恃有功,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反倒一件都没有落下。

    太子不想理会他们,借着养病谁也不见,他们还堵在门口不动,要太子此时最想招呼的人必是凉国公无疑。

    朱至和朱雄英为父分忧,不把凉国公整治服帖绝不罢休。

    朱至话得不客气,偏又中他们心中的想法,一时间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答。

    “有话,有话可以放开我脚后再吗?”凉国公痛啊,他是觉得再让朱至踩下去,他的脚得废了。

    “别啊,你们不是挺多话想的。看看是诸位将军先把话完,或是舅公的脚先废了。”朱至又一用力,凉国公脸已经抽搐上了,忍住痛没喊出来,已然是他最后的尊严。

    “走,都走,快走!”凉国公终于聪明一回了,懂了朱至的意思,为了他的腿,凉国公无二话,挤出话让人走,赶紧麻利的走。就为了他的脚啊!

    “凉国公。”可是,舍不得走的大有人在。

    然而凉国公已经痛得受不了了啊,大喝道:“走啊。”

    不走,看情况是要跟凉国公结仇了。眼前一群以凉国公马首是瞻的人,不二话,走,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