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此0时不作更待何时 大概是这个嫡子盼得……
大概是这个嫡子盼得有点久,从那日拍肚子之后,张妈妈每天像盯贼一样盯着林茈玉,但凡她有一点要抬的苗头就立刻出来制止,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嫡子如何如何要紧。
前几天还好,后几天林茈玉直接耳朵听出茧子:“奶娘,咱们来打个赌吧,我这胎是个格格。”
“福晋慎言,这话可不能乱!”张妈妈赶紧打断,神情要多慌张有多慌张。“奴婢知道福晋喜欢大格格,但福晋总要先生个嫡子才好,家中无嫡子坐镇,才是霍乱的根源。”
这倒是实话,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如果没有一个嫡子居中镇着,很容易有庶子们为争夺家产掐死对方的事情发生。不过有嫡子也不是万能的,康熙有嫡子,还不是九龙夺嫡?林家没有嫡子,也比有嫡子的贾家更安稳。
林茈玉便道:“奶娘此言差矣,皇上有中宫嫡子”
她想举例明,但例子还没出来就被张妈妈捂住嘴:“福晋慎言。”
“什么呢?”胤祐顶着风雪进来,满脸笑容。“冬月初你还今年怕是下雪比去年还晚,但你才刚诊断出有孕没几天就下这么大雪,我可听闻钦天监的几个老头子跟皇阿玛是祥瑞之兆。”
张妈妈连忙接话:“竟有这事?方才福晋还这场雪下得好,想要生个格格肌肤胜雪呢。”
从心底来讲她的确想让林茈玉先生嫡子,但生男生女是上天定的,人力了不算,她们了也不算,最要紧的是,要先试探一下胤祐的态度,如果他只想要嫡子不想要嫡女,那可要提前做准备。
“大格格长得也不黑,怎么这么?”意料之外,胤祐的关注点居然在肌肤胜雪上。
“是,咱们大格格也白净漂亮呢。”张妈妈松口气。
只要胤祐不在乎,那就不用担心了。
虽她重视嫡子,希望有嫡子来稳固福晋的地位,进而稳固她的地位,但她对林茈玉的心,却更胜生过对嫡子的重视。
林茈玉心中温暖,笑道:“大格格自然漂亮,这不是怕生出来长得像爷吗?”
“什么意思,你嫌弃爷长得不好看?”胤祐的脸拉下来。
其实爱新觉罗家的人都长得不怎么好看,只能用“不丑”来形容,至少胤祐和林瑾站在一起的时候,拥有探花郎基因的林瑾完胜。
“没有啊,爷听岔了。”林茈玉不认账。
“你”看看她尚不明显的腹,胤祐暂时把这口气咽下去。“等孩子生下来爷再跟你算账!我刚从宫里出来,额娘你刚诊断出有孕,到年下未满三个月,年节时就不要进宫了,人多眼杂的,让那拉氏带着孩子进去。”
未满三个月和七个月之后是可以光明正大偷懒的阶段,这样的会可不多,林茈玉连连点头:“那拉氏进过宫,让她带着孩子们去拜年吧。宫里那位可有消息?”
“没有,皇阿玛对他到底是偏爱的。”
索额图被检举谋逆已经不是秘密,但康熙只是惩大诫之后就将这件事轻轻放下,再次证明太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远不是其他皇子可比。想要废太子还差点。
虽然九龙夺嫡早就已经在暗中展开,但真正拿到明面上竞争还是在第一次废太子之后,既然康熙还想保太子,那就再苟几年。
林茈玉摸摸肚子:“皇上还没有什么时候让十二弟出宫建府?”
“没有,爷出宫建府的年纪算是兄弟们中最的,十二弟有苏麻喇妈妈,怕是要等到二十岁才能出宫。后院那几个格格不是总来找你话,怎么,你嫌闷?”
“她们经常过来解闷自然是可行,但有些话还是得有个贴心人。天这么冷还有雪,我又不能出门,还不能找个人来话?”
贴心人可没那么容易找,林茈玉在江南长大,京城中并没有熟悉的帕交,林黛玉又不能经常出来,想找个人贴心话很容易理解。
胤祐拧着眉头想想:“贾家你不是还有个表妹尚未出嫁?把她接来。”
惜春?算了算了,不想听她念经。
林茈玉摇头。
再想想,胤祐换个建议:“林瑾的未婚妻子如何?她是你未来弟媳,来陪你话也使得。”
那更不行,林茈玉可没有使唤弟妹的爱好,不然人家还以为她这个大姑姐有多难相处。
于是她再次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能贴心话又不担心传出去,真正利益共同体的姑娘就这两个了。胤祐想不到:“那你想找谁来?”
“找不到也没事,我就在家里待着找些玩的吧,爷在外头看见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给我买来。”
“那么些人陪着你还嫌闷,你们女人怀孕真是麻烦。”
胤祐兄弟姐妹众多,但能贴心话的其实一个都没有,连亲额娘都隔着一层,对林茈玉这种出身和谐家庭的人的行为,实在不大能理解。
“麻烦?那不生了。”林茈玉也顾不得张妈妈还在旁边,抬腿就踹过去。
“福晋心!”张妈妈连忙过来将她拉住,开始喋喋不休。“虽然现在月份没有感觉,但过不了多久就会身子重,福晋可不能不心,往后要仔细着。更不能生气动怒,对身子不好,对孩子更不好。”
完一大串,她就扶着林茈玉进屋,把胤祐忘在外边。什么贝勒爷不贝勒爷,哪有她从奶大的姑娘要紧?
胤祐因为在皇子中不显眼,与兄弟们相处经常被人忽视,但在自己府上被人忽视还是头一回:“她想跟爷动,还是爷的错了?”
越想越气,背着就走。
走两步又回来,把伸进怀里:“雪容。”
“爷请吩咐。”雪容应声过来,就见一个盒子从前方抛过来。她连忙伸慌乱接住,再抬头胤祐已经背着走了。
看这盒子巴掌点大,应该装不下什么东西,雪容莫名其妙进屋:“福晋,这是贝勒爷留下的,您瞧瞧。”
林茈玉正被张妈妈连哄带骗按在榻上:“什么东西?打开。”
“是。”雪容走过来,将盒子双举到张妈妈面前。
张妈妈先拿毯子过来给林茈玉盖上腿,然后才打开盒子:“呦,是串。”
雪容捧着盒子蹲下身。林茈玉这才看清,里面竟是红宝石串,每颗红宝石都被雕刻成了石榴籽的样子。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难怪张妈妈看见这么高兴。
但林茈玉立刻黑了脸:“不要,收起来。”
“怎么了,福晋不喜欢石榴?头前鲜榨的石榴汁福晋还喝了两杯呢。”雪容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盒子盖上。
石榴汁是石榴汁,石榴是石榴。不知道是不是元春“榴花开处照宫闱”在前,总觉得石榴不太吉利。
“不喜欢,收起来吧。冬日里穿这么些衣裳,再带着首饰岂不累赘?”
这理由勉强还能接受,雪容和张妈妈对视一眼,将串拿到梳妆台,收到最里面一层。
张妈妈转脸堆上笑:“不喜欢就不戴,福晋高兴最要紧。今儿下雪,福晋最喜欢吃锅子,咱们今晚煮锅子吧,把侧福晋她们都叫来,人多热闹,不要贝勒爷。”
“好。”这个提议很好,林茈玉很满意。
于是到晚上,一屋子女人加上半屋子孩子,摆上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边开窗赏着雪景,一边热热闹闹用饭。
只有胤祐被赶到前院,自己跟自己吃饭。
好不容易吃完饭女人孩子都散了,胤祐咬着牙到正屋:“你是仗着肚子胡作非为啊。”
“对呀。”林茈玉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然后扯着他就往里间走。
“你真是”胤祐牙咬得咯吱响,但是又不能干点什么,最后只能气得咬了她两口泄愤。
作怡情大作伤人,不趁这个时候作一下,更待何时?
这一场大雪后天气骤然降温,真真正正让人感受到冬季寒冷,随之而来的就是年下。
腊八前后府上事情增多,以往林茈玉都要过问,但现在情况特殊,张妈妈以及府上另外两个管事嬷嬷就把事情都揽过去,等定下之后口述汇报。都是有先例的事,不用担心会出乱子。
后院暂时交给那拉氏,就是些谁屋里炭火不够,谁屋里损坏了什么之类的琐事,那拉氏也能处理的来。
这两样事情都分出去,只要没有变故,需要林茈玉耗费心神处理的事情就没几件了,每天吃吃喝喝、看书看戏以及睡觉,就成了她的任务。
这一日阳光不错,风也不冷,林茈玉便在院子里坐着,穿着厚斗篷,像个球似的。
雪容院门口听人汇报,片刻后进来:“福晋,荣国府派人送了年礼来。”
“嗯。”荣国府每年都会派人送礼,林黛玉那边也送,不是稀罕事,林茈玉眼睛都没睁。
“比往年厚了三成。礼单中还夹着二太太的拜帖。”
“嗯?”林茈玉睁开眼。
雪容道:“听闻二太太前些日子给宝二爷亲,但京城中门当户对的人家都婉拒了。宝二爷年过二十,年纪相当的姑娘几乎都已经定亲,余下要么是十七、八岁家里宠爱舍不得发嫁,要么是十二、三岁尚未到年纪。”
贾宝玉这个条件,确实是高不成低不就,他没有爵位没有功名,正经权贵肯定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原著中还有个薛宝钗兜底,现如今薛宝钗都在东宫里,也难怪王夫人急了。
林茈玉把往袖子里缩缩:“每年三月份,宫中会放出一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虽然都是包衣,但出身并不低,更听闻其中还有几位娘娘的侄女。”
“这,二太太怕是不愿意。”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两只缩着也不觉得多暖,炉仿佛会漏风似的,林茈玉开始怀念暖宝。“你去拿块皮子过来,兔皮就要两块,我你裁。”
“是。”知道林茈玉是不想管这事,雪容转身给等在门口的丫头使眼色,然后去库房拿皮子。
七贝勒到底是七贝勒,府上每个月收到的帖子比不上别的皇子府多,但也不是门可罗雀,这样的帖子拒了,自然有相应章程回话,主仆两个都没当回事。
王夫人接到婉拒的话之后,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旧难免生气:“当年在咱们家住着,吃喝都是从咱们家出,嫁出去哪年少了她们的礼?如今竟是连个拜帖都不应,真是不把荣国府放在眼里。”
底下两个心腹婆子互相对视,其中一个上前:“太太,七贝勒到底是皇子,帖子递不进去也没法子,十二福晋在宫里,帖子更不好递进去,咱们还得想个别的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若不是为了宝玉,我何必去找她们?如今没了娘娘,真是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再拖几年,难道真要宝玉迎娶那傅秋芳之流不成?”
“太太不必生气,七福晋那里不好话,不是还有画眉吗?”
“画眉?”王夫人一怔,思索片刻才想起的确有个贾府的丫头跟着陪嫁去七贝勒府了。“画眉可是家生子?”
“正是,那画眉自灵,是和鸳鸯她们一起被选中服侍老太太的,不过因为几岁只做了二等丫头。她的父母却不如鸳鸯的哥哥嫂子体面,所以太太不知道。”这婆子如数家珍,若不是对府上事物十分了解,就是提前做了调差。
王夫人难看的脸色缓和不少,半垂下眼眸:“可有把握把话传给她?”
“太太放心,画眉逢年过节都会托人给她父母送东西,马上就到年下,想必送东西的人很快就要来了。太太只管把她父母叫来话,有什么事还怕她办不成?”
“速速将她父母叫来。”
“是。”婆子答应一声,和另一个婆子交换视线,两人并肩出去,到门外悄悄嘀咕。
“你找画眉干什么?七福晋不给话,难道画眉话就好使?”
“那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忘了大姑娘当娘娘的时候?不大姑娘,你看宝二爷屋里的袭人姑娘,有什么事是她办不成的?画眉这丫头,在贝勒府里风光无限,保不齐早就眼馋了,咱们推她一把,她还要感谢咱们呢。”
“得也是,这些蹄子们哪个不是带着想法的?我听有几个丫头想往琮三爷那边去,虽然比不上宝二爷,但琮三爷也是秀才公呢。”
“哎呦,你这样我也要抓紧,把我那几个干女儿也塞过去两个。”
二人着悄悄话走出荣禧堂,去找画眉的父母不提。
而画眉压根不知道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作为七福晋的陪嫁丫头,她在贝勒府里虽然不是掌事,但也仅次于雪容,里里外外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便是几个格格都不敢随便给她摆脸色。
前些日子,雪容告诉她和木香等几个心腹丫头,福晋问她们有没有心意的人。若是有,只管告诉那男子,让他找贝勒爷或福晋求恩典,他若有胆有诚心,福晋就同意。
都是年轻姑娘,谁能没有春心萌动的时候?不过她们都在内院服侍,见到男子的会实在少之又少,比较熟悉的就是贝勒爷身边的侍卫和林家常往来的厮。
皇子贴身侍卫都是有官职的心腹,很多家里都是做官的,她们这些家生子的丫头配不上,即便放出去也难配。
至于那些厮,还真有。
从林家派到京城常来往的人中有一个叫林苏的,他父亲是从姑苏老家带出来的人,几代都是林家家生子,忠心可靠,林苏本人更是时候就和木香认识。
林茈玉的话出来没几天,他正好来送消息,木香将这话告诉他,回去他就求林瑾去了。林瑾又来告诉林茈玉,两人的事已经定下来,就等着木香满十八岁放出去成亲。
想到此处,画眉倚在围栏上一声长叹。
“好端端怎么唉声叹气的?福晋想吃山楂糕,你快到厨房要去。”雪容匆匆忙忙过来,吩咐一声又匆匆忙忙走。
画眉赶紧起身:“这就去。福晋可晚上吃什么?我叫厨房提前准备上。”
“福晋还没,晚些吧。”雪容已经又回屋去,声音隔着门传出去。
“知道了。”画眉再答应一声,才沿着路去厨房。
自从福晋有孕,口味一天三变,厨房早有准备:“画眉姑娘请稍等,再等一刻钟就有了。姑娘先坐坐吧,我给姑娘端茶来。”
“有劳。”作为福晋的贴身丫头,被别人巴结是常态,画眉挑个不打扰他们的干净地方坐下,喝着茶慢慢等。
不一会又来个丫头:“核桃酥好了没,李格格要呢?哎呦,画眉姐姐在这呢。”
丫头赶紧过来问好:“这大冷天画眉姐姐怎么亲自过来,可是福晋要什么?”
“福晋近来口味多变,我们总要跑几趟,你也坐下吧。李格格这是饿了?”
“哪啊,是二格格要吃。”
两人都等着厨房出餐,便坐在一起闲话,丫头满脸笑容十分热情,明显对画眉带着讨好的意思。
不一会山楂糕就端出来:“画眉姑娘拿好,您慢走。”
等画眉走了,厨房才把核桃酥拿出来:“这核桃酥早好了,只是不好比福晋那边先。”
“无妨,多谢了。”丫头见怪不怪,带着核桃酥回去。
虽然林茈玉对府上格格们很是宽容,但有些东西不是宽容就能盖过去,细枝末节处,处处都是计较。
腊八过后,临近年下,又下了一场大雪,将廊下的台阶都没过半截。林茈玉从窗户探头瞅一眼,又缩回去。
“这么大雪,不适合出门。”
胤祐已经穿戴整齐:“不适合也得出去,年前朝会皇阿玛想必会许多事。宫里额娘已经禀告过贵妃娘娘和太子妃,除夕你就不用去了。”
“早去早回,等你回来一起吃羊肉汤。”
“行,爷走了。”伸在还不明显的肚子上摸一把,胤祐捂着帽子出门。
雪容过来把窗户关上:“今儿风大,福晋在屋里坐吧。”
“没那么娇弱。”虽然这么,但林茈玉还是回到里屋,拿起雪容缝了一半的暖套袖。“是不是有点,炉能放进去吗?”
“是量好了的,福晋放心,炉正好能放进去。”
“嗯,等做成了你再做一个,给十二福晋送去。”
“是。正好还有两块兔皮,跟这个是一样的。”
林茈玉惦记着给林黛玉送东西,林黛玉也惦记着给她。
刚诊断出来有孕,宫里就陆陆续续送了七八次东西出来,凡是孕妇有可能用上的东西林黛玉几乎都给送出来,其中不少还是苏麻喇姑给她预备的。这一番操作让林茈玉哭笑不得,最后又送回去不少。
江南那边听闻消息更是直接来了条船,上面有江南特产,有布料、药材等等,还有贾敏早些年做的但是没用上的孩衣裳,乱七八糟贵重的、不贵重的装了半船。
前前后后这么些,让林茈玉感觉生孩子就是为了发财。
“给我也拿个花样来,闲着也是闲着。”把暖套袖递给雪容让她继续做,林茈玉翻出个花样,准备做褥子。
朝会天不亮就开始,参加完朝会才是回家吃饭的时候,林茈玉慢悠悠边做边等,等到饿了也不见胤祐回来。
“福晋要不要先吃两块点心?”
“再等等吧。”
继续缝几针,等到平常吃饭的时间,胤祐还是没回来。林茈玉感觉肚子咕噜叫,放弃挣扎:“还是把点心拿来吧。”
雪容忍着笑端过来点心,还端了碗羊奶。
吃饱喝足的林茈玉不想干活,就靠在榻上打瞌睡,但瞌睡都醒了,胤祐还是没回来。
不对劲啊,这还不到后期,康熙就开始在朝会上骂人了?
“雪容,派人去看看。”
“是。”雪容放下中东西站起身,刚走到门前就转回身。“福晋,爷回来了。”
话完房门正好打开,胤祐带着股寒气进来:“等久了吧?”
“还好,我先吃了两口。今日朝会上有事?”林茈玉从榻上坐起来,瞌睡劲还没散,眼睛都眯着。
胤祐面色嘲讽:“皇阿玛骂了不少人,耽误了些时间。据山西大旱,近两年减产严重,似乎有农户暴动,直郡王请旨镇压,太子请旨祈雨。湖广那边还有人冒死上奏,苗民叛乱官员隐瞒不报,已经致使不少伤亡。这都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