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姿1势不对,起来重睡 所谓太平盛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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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太平盛世,只是这话的人看不见人间疾苦罢了。

    林茈玉起身的动作顿住:“皇上怎么?”

    “干旱祈雨不是首例,皇阿玛已经定了年后前往五爷庙祈雨,至于灾民暴动则派太子前去,拨银拨粮先让百姓把年过了。”

    马上要过年,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适合动用武力。林茈玉点头:“那叛乱呢?”

    “还不知道情况呢,只是据传有人隐瞒不报,皇阿玛把相关人员都骂了一顿,他已经秘密派人前去调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若情况属实,谁都别想跑。”

    冷笑两声,胤祐端起桌上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早年皇阿玛每回出巡都喜欢四处转转,他们这是看着皇阿玛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微服出巡。”

    “天高皇帝远,总会有人想着能瞒天过海。”林茈玉从榻上起身,坐到桌边。“今年这么些事?”

    “也不单单是今年,不过因为今年都赶在年下了而已。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出去一趟,若湖广那边真的需要派兵,爷要把这个差事拿下来。”

    “好,先吃饭。”

    等候在门口的雪容等人立刻传膳,一顿早饭吃得像午饭。饭后胤祐没有停留,换了身衣裳就匆匆忙忙出去。

    雪容指挥着人将碗筷收走,将热乎的炉拿进来:“福晋担心外头?”

    “外头不好,京城也不怎样。你看这么大一场雪,没两天就没了,可见天气多干燥。”林茈玉又把窗户打开条缝隙,探着头往外看。

    “福晋的几个陪嫁庄子都施恩下去了,用主子的名义,底下人都高兴,也是给主子积福。”

    雪容将炉递过来,又拿来毯子,确认林茈玉不会着凉才后退两步,但眼睛还是盯着窗户,只要感觉风变冷,就立刻过去关上。

    林茈玉还是瞧着外头:“虽然是我的陪嫁庄子,但之前都是母亲派人管,这几年的数量怕也有虚有实。等木香成亲之后,叫她往庄子上去盯着。”

    派去庄子上和罚去庄子上不一样,木香是林茈玉身边的贴身丫头,她过去之后地位能比肩庄头。而且也不用在庄子上长住,每年去巡视几趟足够,再加上原本就每年去庄子上巡视的人,几人传回来的消息互相对比,除非他们都沆瀣一气,否则庄子的真实情况瞒不住。

    “事情赶在年下,看来今年很多人家都过不好年了。年下的赏赐多备些交给赵诚,宫里宫里也加一成。”

    “是。”

    看着外头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的雪,林茈玉叹一声,把炉抱紧。

    年过后京中新年的氛围更加浓烈,四处欢声笑语,外头的民生疾苦都被隔绝在京城之外,仿佛从未发生过。

    林瑾早早就过来拜年,穿着红色披风十分符合新年氛围:“年后我约了几个朋友,还要往西林觉罗家那边去,就提前过来。长姐感觉如何?”

    “吃了睡睡了吃,还能有什么感觉?年前父亲可有另外传信来?”

    “你是担心江南?那边倒还好。”

    林如海管着江南粮道,所以林瑾对那边的情况比较清楚,虽然这两年粮食产量略有减少,但尚不到欠收的程度,更不到山西那边那样严重。

    但他的话刚完,林茈玉就摇头:“还是心谨慎,早做准备为好。”

    “长姐的意思是我知道了。我不能进宫去看二姐,准备明日请十二阿哥出来,长姐可有什么吩咐?”

    “没有,他们这样挺好的。”

    居住在皇宫,日常生活有内务府保障,上面还有苏麻喇姑护着,虽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这难不倒林黛玉。

    “那长姐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本来是欢欢喜喜想过来提早拜年,结果收到地动仪预警,林瑾还得忙着回去和林如海互通消息。

    不过信送出去之后并不影响京中节奏,年下仍旧是一片喜庆。

    林家的年礼送到荣国府,明明白白这是孝敬贾母一人的,与贾家无关。赖大想收了年礼送客,可为首的林安却执意要亲自将礼单送到贾母中。

    “赖总管勿怪,三爷命我来送礼,还嘱咐我定要问候老太太,替老爷、太太给老太太请安,这若事完不成,回去我也没办法交代。”

    “林总管笑,那就里头请吧。”

    “多谢赖总管。”

    两人客客气气在门口几句话,然后带着大箱子箱子往荣庆堂去。

    贾母装聋作哑好些日子,到年下各处往来才端起老国公夫人的架子替家里撑着,听闻林安要来,挥叫鸳鸯:“你去将人带进来。”

    “是,老太太。”

    如今荣国府里,完完全全听老太太吩咐的,就是鸳鸯等人,连曾经最信任的赖大都要往后排。

    鸳鸯亲自出来迎接,赖大就不好跟进去,笑道:“有劳鸳鸯姑娘,那我就在门口候着。”

    “赖总管辛苦,老太太怕是想话,林总管也不是头一回来,稍后我叫人将他送出去就好。”

    “那就辛苦鸳鸯姑娘。”

    笑着目送鸳鸯和林安进屋,赖大脸上笑容收住,看向旁边厮:“你在外头守着。”

    “赖爷爷放心。”

    留下个厮在院门口守着,赖大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绕过回廊,往荣禧堂那边去。

    而荣庆堂里林安给老太太请安过后奉上礼单,替林家众人请安问候,又新年吉祥话等等,一套拜年流程走过,忽然道:“琏二爷托人给老太太请安。”

    漫不经心扫视礼单的贾母忽地抬起眼眸,慢吞吞将礼单合上:“他们夫妻两个今年还不回来?”

    “琏二爷向老太太请罪,明年定回来。”

    “人都没回来,请罪有什么用?明年回来,这是定下了?”

    贾母居高临下审视着林安,林安却把身子压得更低,没回话。

    “罢了,话已经传到,你去吧。”

    “是。”林安再行礼,跟着鸳鸯出去。

    屋里只剩下贾母,她摩挲着礼单,眼睛半眯,心里什么都清楚。

    贾家在京城的脸面还需要她撑着,但贾家的孙辈已经不用她撑着了。若是贾琮能起来自然最好不过,即便不能,有他和贾琏也不至于让贾家败落到底。

    长舒口气,贾母倚在榻上,她撑着贾家的担子被两个孙子分去了一半,着实轻松不少:“今年吃年饭,叫大太太在我旁边服侍吧。”

    鸳鸯正好送完林安回来,听闻此言道:“那宝玉呢?”

    “叫他们兄弟在底下吃。”

    长辈和未出嫁的姑娘是家里最娇贵的人,从前贾宝玉都是跟着贾母和姐妹们坐,今年姐妹们大多出嫁,连他也被从上首席位上赶下去了。

    聪明如鸳鸯,立刻就明白这是贾琏和贾琮给大太太带来的体面。以前都是宝玉给二太太挣体面,如今他们母子两个谁也不能给谁挣体面了。

    “那我这就去告诉二太太,早做准备。”

    贾母点点头没话,鸳鸯行礼出门。

    不过此时的荣禧堂里,王夫人正忙着。她刚送走赖大,知道林家送年礼的消息,此时此刻正拉着画眉的,笑容亲切。

    “你到底是咱们府上出去的丫头,回来看你爹娘怎得不进来?若不是她们正好瞧见禀告给我,我还不知道呢,咱们府上这么些丫头,你算是最出息的。”

    “太太谬赞。”画眉抽回,福身行礼,一举一动按照宫中规矩来,大气得很。

    这文绉绉的模样让王夫人眉头微皱,但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再次堆上笑容:“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丫头,话都像姑娘们似的。你在贝勒府里过得可好?以前七福晋在咱们家住着就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到了新地方可有什么难处?”

    “多谢太太关心,福晋对我们很好,年前我们伺候的丫头除了轮值还有半日年假,我就是趁着年假的功夫回来看望父母。”

    画眉言辞谨慎有理有据,让王夫人忍不住不停皱眉。

    “你回来她都知道?”

    “是,我们丫头出门只要向张妈妈报备,按时回去,福晋并不会多过问。奴婢早上出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俗话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画眉从前在老太太身边服侍,她的规矩原本就是贾家众下人中最好的那批,后来陪嫁到贝勒府,内务府有专人对她们讲解了皇室的规矩。

    按照眼下的情况,规矩不规矩先放到一边,一个太太可没有理由对丫头这么热情。张妈妈这叫什么来着?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画眉后退两步,福身:“时候不早,太太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先告辞了。”

    她是贝勒府的丫头,还是福晋的贴身丫头,若不能按时回去,贝勒府必定会派人来找。

    王夫人憋着心中怒气却不好发作,微笑点头:“那你就先回去吧。”

    看着她转身出去,一秒变脸:“一个丫头,倒比姑娘姐还金贵,总不如粗粗笨笨的好。”

    全程在旁边的两个婆子连忙上前:“太太是主子,画眉不敢跟您实话最正常不过,不如我们两个再去跟她。”

    “就是,这种有些文采的丫头最是心比天高,虽在福晋身边伺候体面,但再体面哪比得上自己当主子体面?”

    两人一唱一和,王夫人揉揉眉心,挥:“那你们就去吧,这样心大的丫头,我再是不想见。”

    当初金钏儿、晴雯被赶走逼死,不就是瞧着她们心大?来还是袭人那样的好,憨厚老实。

    两个婆子连忙行礼,出去追画眉。

    “哎呦画眉姑娘,怎么走这么快?到底咱们才是一家的,太太刚才不过是关心问两句,你急着回去干什么?”

    “不是要去看你爹娘?还没到时辰呢,走走,我们陪你去看你爹娘去。嗐,你爹娘年纪大了,你不在身边孝顺,这两年他们过得也不大好。”

    画眉原本不想理她们,但听到与父母相关的事,脚步不自觉慢下来:“李嬷嬷,王嬷嬷,我每次回来爹娘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们果真不好吗?”

    上钩了。

    李嬷嬷垮下脸:“他们两个年纪大了才有你这一个女儿,本来你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给他们长脸,但如今你走了,他们身边没有人孝顺,怎么能好的了?”

    “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除了儿女还能指望什么?他们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可不是就只能指望你吗?可惜你不在,唉。”王嬷嬷跟着唉声叹气。

    画眉的脚步停住,声音低了许多:“不能在父母身边侍奉,是我不孝。两位嬷嬷,你们在太太跟前都是能得上话的,还请你们帮忙照顾我爹娘,我必有重谢。”

    着她就将上一对玉镯摘下来,强行塞到两人中。

    李嬷嬷、王嬷嬷连忙推脱,趁着画眉不注意对视一眼。

    王嬷嬷清清嗓子:“不是我们不收,而是我们自己年纪也不,就算能帮忙也帮不上多少。他们还是只能指望着你。”

    “你看看宝二爷屋里的袭人姑娘,虽然在家不是独女,但他们家里的田产、房屋,哪样不是她拿银子回去置办的?要我,你和袭人姑娘一样。”

    “我和袭人一样?”画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你不能在家孝顺,袭人也不能在家孝顺,但袭人得宝二爷重视,这点倒比你强些。若是你也能像袭人姑娘似的,你父母不就有指望了?”

    终于将话题引过来,两个婆子得意地互相使眼色。

    画眉陷入沉思。

    李嬷嬷趁把镯子拿过来揣进怀里,乘胜追击:“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姑娘还有会,丫头们不就是这么回事?到了年纪都等着配厮,能像袭人姑娘那样不容易。”

    另一只镯子被王嬷嬷直接戴在上:“你父母年纪比我们还大,再过两三年连差事也当不了,不还是要指着你?我们都是过来人,奉劝你一句早做打算,也是为你好。”

    作为老来女,画眉是被父母宠着的,当初能被选到老太太身边服侍,除了她自己灵,父母也使了大力气。如今父母年纪大,她不能在身边侍奉,实在不孝。

    “多谢两位嬷嬷,我知道了。”

    “哎,这就对了。像你这么聪明漂亮的姑娘,最招男人喜欢。”

    “可惜我儿子不成器,否则我都想把你娶回家当儿媳妇。”

    两个婆子再次一唱一和将画眉送出去,然后美滋滋去找王夫人讨赏。

    只是她们没想到,画眉回到贝勒府后直接跪到林茈玉跟前:“福晋,奴婢想求个恩典。”

    林茈玉正抱着刚蒸好松松软软的乳酪往嘴里塞:“大年下的,你求什么恩典?”

    “启禀福晋,奴婢父母年事已高,尚在荣国府服侍。奴婢斗胆,想求福晋去求求老太太,允许奴婢为父母养老送终。”

    “进门就跪下,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什么事。孝顺父母乃为人子女的本分,你能有此心明你是个孝顺孩子。起来吧。”

    林茈玉边边将最后一块乳酪塞进嘴里:“不过求老太太倒不至于,最多两年,自然会让你将父母接出来。”

    “多谢福晋。”画眉再叩首起身,欢欢喜喜去外头守着。

    而王夫人以为事情办成,脸上不仅没有欢喜,反倒满是嫌弃:“果然丫头不能选灵的,才几句话便暴露心思,这样的人若在宝玉身边,定然赶出去。”

    “太太为宝玉选的自然是最好的,不过现在画眉已经答应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

    “哼,这样心比天高的丫头有了往上爬的借口,自然会迫不及待行动。你们只管盯着她父母,等什么再送东西来约莫就是得,到时候有她父母在,不怕她不帮宝玉话。”王夫人胸有成竹。

    两个婆子满口恭维:“太太得是。”

    一个误会让双方皆大欢喜,很快三日后就是除夕。

    林茈玉一会犯困一会犯饿,不能进宫就干脆在阁楼上摆着锅子听书,饿了吃两口,困了眯一会,睡醒再继续听。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辰,脖子里仿佛被人塞进冰块,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就看见胤祐伸着跃跃欲试。

    “醒了?去屋里睡,别在外头睡。”

    “这么早你就回来了,那拉氏呢?”林茈玉瞪他一眼,用自己热乎乎的揉揉被冰的地方。

    “她带着孩子回去了。今年皇阿玛没心思热闹,祭祀完早早就散了,明日后日估计也不会太热闹,你别管了。”

    胤祐边话边看四周,见夜色下道路看不太清楚,放弃将人抱起来的打算:“爷扶你?”

    “你提着灯。”

    “成。”

    从雪容里接过灯,胤祐一提灯一扶着林茈玉,另一侧雪容和张妈妈四只眼睛紧紧盯着,打远看着乌泱泱一群人从阁楼下来。

    明天初一要进宫,胤祐洗漱完毕就准备睡,但林茈玉刚刚被他冰醒现在非常精神。

    “爷,你困了?”

    “不困,但明儿要早起,早点睡。”

    “你给我讲故事吧。”

    “?讲什么故事?”

    “你时候奶娘不会给你讲故事吗?”

    “不会,奶娘会管着睡觉,像你现在这个姿势,奶娘会把你叫起来重睡。”

    对话暂停几秒,林茈玉继续:“但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我们干点别的事吧?”

    “太医了,三个月前避免房事。”

    “不是这个事!我想玩游戏。”

    “大晚上什么游戏?”

    “那我想玩。”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林茈玉卡壳。人在怀孕的时候脑子会不太正常,有人会阶段性有异食癖,有人会性情大变,但她不一样,她只想玩。

    “就是把鸡烤熟,然后拿在里啃,就叫鸡。”

    “”胤祐是没玩过,不是没有脑子。“赶紧睡觉,不然爷去书房了。”

    “哦”

    半分钟后,林茈玉伸往被子上戳戳:“爷,你睡着了吗?”

    胤祐的耐心终于被消耗完毕,掀被子起身:“来人,叫厨房烤只鸡送过来。爷去书房睡!”

    刚进入梦乡的厨子半夜三更被莫名其妙叫起来烤了只鸡,还被要求切成能拿在里啃的块。

    于是林茈玉在大年夜玩了半宿“鸡”。

    第二天正午,晚睡晚起的林茈玉脑子恢复正常,捂着脸:“昨日厨房谁当值?赏。”

    雪容顶着两个黑眼圈:“贝勒爷早起已经赏过了。今早进宫前贝勒爷还过来看了看您,吩咐厨房一个月不许买鸡。”

    果然习惯早睡的人不能熬夜,更不能在晚上做任何决定,哪怕是最的决定。

    没脸见人了。

    林茈玉深呼吸,努力勾起嘴角:“以后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鸡。”这辈子都不想玩了。

    早膳后胤祐回来,看过来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将昨晚发生的事写在脸上。

    假装看不出他的表情,林茈玉尬笑着保持冷静,直到十五之后这件事才被掀过去。

    不是因为这件事被忘了,而是胤祐开始忙外头的事,林茈玉也要准备月底直郡王迎娶继福晋的贺礼,以及三月初十四阿哥迎娶嫡福晋的贺礼。

    要让人忘记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件事把这件事盖过去。

    除了这两桩婚事,胤裪的两个格格分别在二月、三月生下一子一女,十二阿哥的后院也子女双全了。

    林茈玉用指甲盖猜都知道八福晋的脸色有多难看。

    不过这都是事,年前康熙命人去查的湖广动乱在三月底传回确切消息:的确是有人隐瞒不报,而隐瞒不报的官员,正是之前太子外派出去的官员。

    消息传来时,太子刚随康熙从山西祈雨回来,直接跪在殿门外。

    “皇阿玛明鉴,儿臣并不知晓此事。”

    殿内康熙盯着奏折上一字一句来回细看,眉眼间尽是怒气。身旁李德全等近身侍奉的人知道这是大怒前兆,半个字都不敢。

    隔着殿门,还能听见太子的声音传进来:“皇阿玛明察,这些官员虽是儿臣旗下,却并非事事向儿臣汇报。请皇阿玛允许儿臣亲自前去调查,若情况属实,儿臣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