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有主见。”皇帝淡淡抛下一句，并听不出他的喜怒。

    姜忠良想必已经得了皇帝的吩咐，上前从御案上接过摊开的一册奏章，呈到云姝面前，话中竟是带了对待客人的尊敬之意：“请云姝姑娘过目。”

    请？姑娘？

    这称呼倒是叫云姝很不适应。

    这是越归侯的上奏，云姝登时有些嫌恶，蹙着眉头看下去，这些虚伪的字词险些没叫她当场吐了出来。

    奏折上李元辉自述，未曾想到兄长李元昭仍有遗孤在世，一朝得知，触动万分情肠，希望能将云姝接回越归侯府安养，以慰兄长的在天之灵，全兄弟足之情。

    若非此刻在含元殿面对皇帝，云姝早便将这份恶心的奏章撕成了碎片。

    皇帝问道：“你看到了这份奏折，心里是如何想的？”

    云姝抬眸看着皇帝，他神色冷峻，分明不是真心想询问自己的意见，必是已经有了决定。

    云姝不愿做些无谓的事情，将奏折还到姜忠良中，只：“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皇帝果然道：“既然越归侯言辞恳切地求了，你也确实是南越公主，朕许李元辉侯府之尊，自没有叫你沦为宫婢的道理，便依越归侯所求，许你回侯府，享侯府女眷之尊。”

    云姝叩谢再拜，皇帝在奏折之上写上御笔朱批，便叫云姝拿去，收拾东西，次日便回越归侯府去。

    姜忠良终日跟在皇帝身边，对于南越国破之事自然有所耳闻，与云姝相处时间虽不长，但到底有几分情谊在，此刻也不免忧心。

    云姝走后，姜忠良为皇帝奉上一盏茶，随口叹道：“也不知这越归侯，能不能好好对待云姝这个侄女。”

    皇帝呷一口茶，吐掉入口的茶叶，“依你之见呢？”

    姜忠良的腰更弯下几分，“奴婢不敢胡乱揣测。”

    “朕不怪你，但无妨。”

    有皇帝这话，姜忠良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奴婢愚见，越归侯此人奸险狠毒，对足亦可无情屠戮，云姝归府，怕是于她自身不利。”

    皇帝深邃的眸子瞥一眼姜忠良，“你是朕送羊入虎口？”

    姜忠良大骇，“奴婢不敢，陛下恕罪！”

    “朕和你笑的。”皇帝叫他起来，指着桌上高高的一摞折子，“今年半年还没过去，朕这御案上，弹劾越归侯的折子又多了几本，朕有心要料理，可他毕竟曾是南越一国之王，朕善待他，就是善待南越郡，只有他过得好，南越郡的子民才敢相信朕会一如既往善待南越，不必日夜忧心存亡，以致存了反叛之心。”

    姜忠良忙道：“陛下良苦用心，诸位大人必然省得，只是奴婢愚钝，不知此事与云姝归府有和关联？”

    皇帝笑笑，却没有直接回答姜忠良的问题，只拿中的朱砂笔指一指他，“朕知道你担心她的安危，只是你总该记得她是怎么来的含元殿，能够从暴室出来的人，你见过几个？”

    云姝回到庑房收拾东西，陶严不免担忧，“越归侯如此迫不及待要你过府，怕是有所图谋。”

    云姝淡然地：“他的图谋，无非就是我监视我，免得我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在宫里做些对他不利的事情，当然最好就是我能命绝侯府之内，那便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既也知道他的意图，还决心要回去将自己置于险境？”

    云姝道：“我记得你，越归侯府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我在含元殿伺候的日子虽浅，却也扎扎实实见过几次弹劾他的奏折，而陛下却一直未有动作，如果我继续等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会见越归侯府大厦倾颓。”

    陶严虽懂她的心思，仍是不免忧虑，“可你孤身一人，周围虎狼环伺，我很不放心。”

    云姝轻轻哼了一声，“谁是虎狼，还不定呢。”

    陶严见她决心已定，亦不再多言乱她心神，想帮她一道收拾东西，可看了看她的衣柜，不屑道：“这些宫女的衣服都用不上了，也别收拾了，不如出去买几身便是。”

    虽然这些头饰衣服，等去到越归侯府都用不上，可云姝仍然仔细归置。

    毕竟这间房不会就此空置，很快又会有人住进来，她可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更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人随意丢弃，便取笑着他：“陶将军高官厚禄，金缕阁买几身衣裳自是家常便饭，哪知人俸禄微薄的苦？”

    “的这是什么话，几身衣裳罢了，你等着，我叫顾瑀买来就是。”

    他到做到，即刻着人叫顾瑀去办了。

    顾瑀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噗”的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什么？他特地叫人在我休沐的时候来找，就为了叫我帮他给女人买衣服？”

    顾晚柠刚走进院子，便见兄长口沫横飞，她不满地挥一挥袖子，散去兄长的浊气，“谁叫你买女人的衣服？哪个女人？”

    “还不是陶严看上的那个宫女云姝吗？这个见色忘义的东西！”顾瑀狠狠呸了一口，又啧啧惊奇，“不过晚柠，你知道吗，那个宫女竟然是南越公主，不日就要进越归侯府当姐。”

    顾晚柠还不知道云姝这号人物，只摇摇头：“我不认得。”

    “你见过的，就是陶严父母回京那天，那个处变不惊跟独眼龙交涉的姑娘。”

    顾晚柠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那天她一簪子杀了独眼龙，果敢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着实有些胆色，难怪陶严喜欢。”

    厮过来通传，是宫里来了人，顾瑀受宠若惊，忙叫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宫人服饰的清秀女子施施然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宝琴。

    宝琴笑吟吟看着顾晚柠，“这位便是晚柠姐吧？”

    随行人介绍过宝琴的身份，顾晚柠忙福了个身，声音轻软，“宝琴姑姑。”

    “顾姐姿容出众，蕙质兰心，果真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