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蒸汽机,我来了
“陶掌柜,我们真的有必要花八百两在京城周报上打那个什么广告吗?”郭源很焦虑,他年纪轻,如今不过才十五岁,若不是父亲突然得急病去世,他此时本该在准备大婚,而不是独自撑起偌大家业,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因为他若不能撑住,族中某些心狠的狼是不会放过他们孤儿寡母的。
可他虽然也跟着父亲学习过如何管理家业,但毕竟年纪还,学的并不深入,自他接家业以来,因为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不敢继续父亲原本往外拓展的计划,将家中产业往回收拢,只求守成。
守成也不简单,郭源就很仰仗父亲临走前交代的几位老人,陶掌柜就是其中之一。
陶掌柜名叫陶益,是郭家的家仆,与郭父从一起长大,主仆感情很好,一直负责冬月斋,短短六七年时间就将一个点心铺子做到中等规模,在竞争激烈的京城都闯出了不的名声,可见能力。可惜,再往上,想和那些成名已久的点心铺子争锋,不只是货物好就行的,还得有深厚的势力和财力,陶益和郭父便不强求,将眼光放到京城外面,原本打算今年往外拓展开分店,但郭父一朝去世,计划自然只能搁浅。
“有必要。”陶益很坚定的道,“少爷,冬月斋做到现在,要么往上成为和五梅记、禾黍香、金鼎斋一样的驰名老字号,要么往外开分店,否则便不是止步不前那么简单,京城点心铺子众多,大家明争暗斗,很容易就会被人拉下去,咱们这几个月来越来越少的流水就是明证。”
“开分店目前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只能试图往上。之前我和老爷没有考虑这一点的原因,是因为往上所需要的财力和势力不是咱们家能支撑的起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京城周报,它在京城的影响力少爷你应该是有切身体会的,咱们家不就定了十来份年报吗。”
“八百两一篇文章,实话,这个价格是咱们占便宜了,您不知道。”陶益道,“就京城周报第一期登的那篇母告儿不孝的文章,里面的某某斋其实就是咱们铺子,虽然报纸上没写明咱们的名字,但有人看了报纸专门去打听,然后上咱们铺子买点心的,人还不少,那几天咱们铺子的进项远超平日。”
“这还是没明写,若是专为咱们写一篇文章,就现在全京城都看的情况下,咱们冬月斋立刻就能名扬京城,短时间必能跻身五梅记、禾黍香之列,只要咱们稳住,或者多投几次广告,今年内上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郭源承认他的很有道理,但巨大的压力还是让他不敢轻易答应,八百两可不是一笔钱。
陶益知道他的心结,对准症结下药:“少爷,八百两不算什么,就算达不到预期咱们也不会伤筋动骨,顶多拮据一些罢了。若是老爷还在,哪怕要花一千五百两,老爷都一定会去做的。”
这句话令郭源下定决心,自从接家业以来,郭源在外没少听虎父犬子之类的闲话,虽然他现在还在保住家业的阶段,但哪个儿子不希望能超越父亲的功绩呢。
亏就亏了,大不了血本无归,他心里发狠:“好,那就去做。”
“八百两,唉,挣钱可真不容易啊。”允禧叹道。
依旧和他挤一个办公室的弘暾调侃道:“禧叔你也太不知足了,八百两还嫌少?忘了您的年俸是多少了?”
允禧恼羞成怒,将一张废纸团成团扔向弘暾:“你怎么也跟着六学坏了!”
弘暾轻松躲开,呵呵直笑,他从报社退出后,面对允禧就少了原来的一些心,不再刻意相让低调,反倒让两人的相处更加轻松愉快起来。
正当叔侄两人忙里偷闲玩笑的时候,他俩的贴身随从匆匆进来,禀报道:“爷,有消息三阿哥病危。”
“什
么?!”
弘书惊讶道:“三哥病危,三哥什么时候生病了?”
匆匆来找他的朱意远道:“奴才也不知,三阿哥府上下人在宫门口求入宫之时是这么的,如今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弘书立刻起身赶往养心殿,虽然这几年阿玛对弘时基本是忽视状态,但怎么也是亲儿子,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阿玛心情起伏之下别闹出什么毛病来,他还是去看着点。
谁知进了养心殿,看到的胤禛却没有一点惊讶担忧,反而是怒火冲天的样子。
不是吧,阿玛对弘时的厌恶已经如此之深了吗?听到人有事不难过就算了还生气?
弘书绕开地上还没来得及打扫的碎片,走到胤禛身边,一边伸帮他顺气一边委婉道:“皇阿玛,三哥虽然糊涂了些,也是您的亲子,现在这样,还是先将人救回来要紧。”
他真怕阿玛一气之下将太医都叫回来,那不是又要落个杀子的名声。
谁知道胤禛听了这话却更加生气:“救什么救!他自己既然都不想活了,朕就成全他!”
所以弘时不是病危,是自杀?不能吧。弘书微微皱眉,要是想死早在阿玛要把他出继给允禩的时候就自杀了,哪会一直等到现在。虽然不能和他们这几个兄弟比,但弘时的生活也不差,内务府每年的用度也没克扣他的,不能让他挥金如土,但日常生活绝对没问题。
何况这时候自杀可是大不孝,皇子自杀死后连皇陵都入不了,弘时但凡有点理智,顾念着点宫里的齐妃,都不会选择这条路。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弘书道,“三哥不会做出不孝之事的。”
“有什么误会!”胤禛怒道,“他府上下人亲口的,将下人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醉醺醺的泡在浴桶里抱着酒坛子喝,不是打着把自己溺毙的盘算是什么!”
“”
弘书万万没想到,弘时竟然是因为这个‘病危’的,嗯,病危这个借口应该不是下人自行决定,该是三嫂特意嘱咐的,毕竟皇子沐浴喝酒差点把自己淹死什么的,传出去叫人知道未免太丢人了些,也就比那位掉进粪坑淹死的晋景公强些。
弘时要是以这样的结局名留史书,阿玛怕是要呕死。
费了好一番嘴皮子,才算将胤禛给劝的消气了些,弘书犹豫了一下后,征询道:“儿臣去三哥府上探望一番吧。”
不只是为了做样子表现兄弟友爱,也是想着他从养心殿出去,某种程度能向外界表明阿玛的态度,还是关心弘时的,不是任由儿子生死不知,显得冷漠无情。
胤禛阴着脸没话,弘书知道这就是默认了:“您休息一会儿,儿臣确认三哥脱险便会回来。”
来到弘时府上,发现弘历弘昼已经在了。
“六。”弘历脸色凝重,“皇阿玛如何,可有受惊不适?”
弘昼悄悄翻了个白眼:“六,是皇阿玛让你来的?”
“嗯。”弘书简单答道,“皇阿玛没事,三哥如何了?”
弘昼皱眉:“太医还在救治,尚不知情况。”
他们俩来了后就被请到前厅坐着,也没能见到弘时的面。
弘书看向弘时府上的下人:“三嫂可在?请通传一声,皇阿玛担心三哥的情况,可否叫我过去瞧瞧。”
下人自去通传,很快回来:“六阿哥,福晋请您过去。”
弘历起身道:“老五,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下人有些为难,福晋只让请六阿哥一人,但他也不敢反对。
弘昼坐着没起身,耷拉着眼皮道:“四哥,里头想来正忙乱呢,让六一个去看看就行了,毕竟他还要回宫禀告皇阿玛,咱们就没必要去添乱了吧。”
弘昼不配合,弘历也
不好再强求,虽然他直觉弘时这场‘病’来的奇怪,但到底不过一个废人罢了,病的再奇怪又能有什么用,难道濒死一回皇阿玛就能看重他了?
弘书随着下人来到弘时住的地方,董鄂氏面容憔悴的迎上来见礼:“六弟。”
“三嫂。”弘书回礼,“三哥如何了?”
董鄂氏抿了抿唇,猜弘书已经知道真相,便道:“水已经吐出来了,呼吸也有了,就是醉的太深,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因为溺水的时间不短,太医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别的损伤,如今正在想法子让他快些醒酒。”
弘书点点头:“我能进去看看吗?”
董鄂氏让开。
弘书进入屋内,发现屋内的太医都是熟人,带队的正是吴谦。
“六阿哥,您怎么来了?”吴谦正愁的挠头,一抬头看见弘书,犹如看见了救星,“快快,帮臣想想,有没有什么不伤人的法子能让三阿哥快些醒酒。三阿哥喝的太多,臣等想的法子都没起多大作用,您那个化学有没有办法?”
好家伙,您这脑洞真大,化学醒酒怎么醒,合成个纳络酮给弘时灌下去吗?那可能本来没事都能有事了。
弘书微微摇头,他可不敢给什么醒酒偏方,万一吃出点什么事来他满身是嘴都不清。
吴谦失望的叹气:“唉,要靠三阿哥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的过来,到时候即便有点什么损伤,耽误的时间也难治了。”
“尽力而为吧。”弘书道,“我会给皇阿玛明情况的。”
吴谦点点头:“多谢六阿哥。”他就怕到时候三阿哥留下什么后遗症皇上迁怒,如今有六阿哥帮忙明情况,皇上应该不至于太过责怪他们。
弘书安抚好太医们,走到床边去看弘时的情况。
弘时满脸胡茬不知多长时间没刮,仿佛野草丛生一样狂野,因为溺水的缘故脸色青白、唇色微微发紫,头发散乱着,瞧着落魄的很。
唉,曾经也是意气风发过的少年,弘书想起大婚时候的弘时,骑在高头大马上颇为气宇轩昂,谁能想到不过几年时间就变成这般模样呢。
哦,不对,他能想到。弘书面无表情的想,他早知道弘时的结局,被过继给允禩、玉牒除名然后抑郁而终,历史上弘时是哪年哪月去世的来着?他记不清了,但就目前来看,弘时的命运应该是被改了,没被过继给允禩、也没有玉牒除名,只是还是抑郁,那今日这一遭会不会就是他原本的死劫?
很有可能。
希望这一劫度过了弘时的脑子能变得清醒些,然后否极泰来吧。弘书心里叹气,阿玛要强、也重感情,弘时要是能回头是岸,父子俩也不是没有重修旧好的会。对于弘时弘昼这些没有威胁的,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和阿玛保持一个较好的关系,这样阿玛心情好了,不定能多活几年。
至于历史不能改变什么的,弘时都能改变命运,阿玛肯定也能。
看过弘时,弘书出来见董鄂氏:“三嫂,府中如今可有什么难处?”
董鄂氏摇摇头:“多谢六弟关心,并无什么难处。”这府里除了她,就两个妾室,平日吃用都不多,凭内务府给的份例够了。
弘书便道:“那我便先告辞,回宫复命。府上之后若有难处,三嫂只管使人去雍和宫找二十一叔或者怡亲王世子,他们都会帮忙的。”
董鄂氏自是答应不提,送走弘书后,走进屋内坐在弘时床边,眼睛虽看着弘时,内里心神却茫然不知落在何处。
应付了弘历弘昼几句后,弘书回宫去见胤禛,如实回报:“如今瞧着倒是没有大碍,就是醉酒太深,吴太医他们正在想法子醒酒,等醒酒后才能知道是否有不明显的后遗症。”
“知道了。”胤禛声音冷淡的很,头也全
程没抬,一直在忙碌着批阅奏折。
弘书无奈,只能道:“您别太累了,适当歇歇,儿臣告退。”
出了养心殿,永寿宫首领太监张永福在必经之处等着:“六阿哥,主子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弘书知道额娘估计也是想问弘时的情况,就没什么,跟着走。
张永福提醒道:“齐妃娘娘、熹妃娘娘几位也在。”
弘书脚步顿了一下,微微皱眉,齐妃在就算了,熹妃她们来干什么,她们在的话,那他就不能把弘时的真实情况出来,还得编个瞎话,真烦。
“儿臣参见皇额娘,见过几位娘娘。”
“平身。”乌拉那拉氏招叫弘书过去,“出去看过你三哥了?情况如何,脱险了没有?”
齐妃满眼焦急的看着弘书,恨不得上去抓着弘书问。
弘书点点头道:“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如今就是等人醒来,太医,最迟明天晚上就能醒来。”
齐妃大喘一口气,几乎摊在椅子上。
其他人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熹妃问道:“不知是什么病症,怎会来的如此危急,从前从未听过三阿哥身体有何不足。”
这人,知道结果就行了,非要追根究底干嘛。尽管不耐烦,但对方是长辈,弘书只能回道:“是心脏方面的问题,这种毛病平时看不出来,只会突发。”
熹妃担忧地道:“这样吗,那以后还会突发吗?”
这个问题也是齐妃最关心的,她向前探着身子,紧紧盯着弘书。
弘书摇摇头道:“太医,这种毛病突发是有诱因的,只要处理好诱因,就不会再突发。至于诱因是什么,还得等三哥醒来细细问过才知道。”唉,为了合理真是他也真是拼了,等吴谦他们回来还得去对对口供,对外的法要一致,可别露馅了。
乌拉那拉氏看出儿子不太愿意应付熹妃她们,就道:“好了,既然三阿哥已经没有大碍,你们就先回去吧,齐妃留一留。”
“是。”熹妃、懋妃、裕妃等人离开。
弘书示意额娘将下人都支出去,才道:“方才我的有真有假,其实三哥”
听过真实的情况后,齐妃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落跪下:“主子娘娘,求您求您”
她也不知该求什么,求皇后在皇上面前给弘时求情吗?陪伴皇上时间并不比皇后短多久的她,如何不知道枕边人的性子呢。弘时此次,即便只是为了不让这种丢人之事传到外人耳里去,皇上也不会罚他,只会更加漠视他,权当没他这个儿子。这种情况下,便是皇后求情又能怎么样呢,皇上心中对弘时的观感不会改变分毫。
“呜臣妾臣妾”臣妾怎么这么命苦啊!但即便是情绪崩塌至此,齐妃也不敢出这句话,从一介包衣之女走到后宫四妃之一,任谁看来,都不能叫命苦。
乌拉那拉氏看着失声痛哭的齐妃,倒是能理解她,两人都是失去过孩子的人,自己好歹只有一次,齐妃却是接二连三的失去了两子一女,如今唯一的儿子还是这般情况,怎能不叫她情绪失控。
“你回去吧。”先叫儿子离开,乌拉那拉氏才安慰起齐妃。
离开永寿宫的弘书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真是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过,今日叹气的次数真是比他以往几日加起来的次数都多。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可要未老先衰了。
别想这些了,还是想想正事吧。
弘书步履匆匆回到毓庆宫,将今日允禧和弘暾送进来的事情处理完,见还有时间,叫来章元化、曹康等几个最早跟着他的人。
“主子。”
“嗯。”弘书一一打量过去,七
八年过去,他从稚童长成少年,章元化几人也从十几岁的少年长成二十多岁的青年,日益稳重成熟。
“皇阿玛前些日子赏了我一些皇庄和矿山。”弘书开门见山的道,“我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们,算是对你们的考验。”
章元化几个立刻振奋精神,这几年他们其实没少忙,从最早的蜂窝煤、玻璃到后来的印刷,每一个里面都有他们奔忙的身影,但大多都是跑腿,始终没有独挡一面过。
主子现在的意思,是要让他们独立办差了?
“这些皇庄和矿山,原来都是内务府在管,里面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是内务府安排的。”弘书敲敲桌子,“不用我,你们自己应该也都知道,内务府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货色,皇庄庄头欺压百姓、窝藏逃犯等种种罪行甚至惊动过皇阿玛,虽然皇阿玛清洗过内务府不少次,但这种吸血虫,从来都是清理不干净的,我不信赏给我的这些里面没有蛀虫。”
“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挨个将这些皇庄和矿山的情况摸清楚,从庄头总管到下面的丁壮,但凡有违法犯罪、欺压百姓、贪污受贿、挪用亏空等情况,都要给我一个个揪出来。”
“我可以先告诉你们,如果通过考验,等收拾完这些蛀虫,我就会派你们去管理这些皇庄和矿山,以后你们能不能顺利接管、掌控上下,就看你们这次的努力程度了。”
“奴才等必将尽心竭力,不负主子所望。”章元化几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去将那些庄头总管送进慎刑司。
弘书点点头,警告道:“你们在我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每一份罪证我都要实实在在的,若有谁胆敢伪造证据、诬陷他人,我可不会念什么旧情,必会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章元化等人神色一凛,齐齐低头道:“请主子放心,奴才等绝不敢弄虚作假、欺瞒主子。”
“如此最好。”
挥退章元化几个后,弘书开始做新的计划书。
“多稼如云的地方还是太了,培育了三年成效也不大,这次得的几个皇庄面积倒是不,等收拾干净,就把多稼如云的人和地全挪过去,扩大培育规模,效果应该能好些。”
“嗯,各地优质种粮的收集不能停,范围还得扩大,国外的优质粮种也得让人想办法搞回来。”
“不止粮种,牛、羊、猪这些牲畜也得从国外搞些不同的品种回来才行,现在蒙古那边养的羊还是不太适合纺线,得搞些绵羊品种回来”
想了一会儿蒙古放牧的事,弘书意识到自己思绪跑远了,拉回来继续列矿山的计划书。
“高炉炼铁、焦炭炼铁、灌钢法现在都有了,不过都是古法,效率还不够高,那就先改进、提高效率提高效率最重要的还是蒸汽,欧洲现在倒是有古早蒸汽了,不过问题大得很,还得改唉,这么一算,钱根本不够啊。”
弘书抱着头,为贫穷的自己落泪。
“算了,蒸汽还是要搞的,最多慢慢来,顺便培养工匠,刚好这次的改进跨度没有那么大,我不能再参亲力亲为,老是这样搞会有技术黑箱的,就只制定改进的方向和目标好了,其他都让匠人们自己来,培养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弘书越写越亢奋。
蒸汽,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