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弘历降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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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归如何狼狈,又如何用三寸不烂之舌挽回弘历的信任且不多,只胤禛看到供词时,自我怀疑倒比恼怒更多些。

    “十三,你,朕是不是这辈子都赶不上皇阿玛了?”胤禛有些低落地道,“皇阿玛幼年登基,不过亲政年纪就能运筹帷幄,斗鳌拜、平三藩、等都能举重若轻,朝堂之上也是信拈来。朕年过四十登临大位,如今也有五年,尽管日日埋首案牍,却仍觉得心力交瘁,对朝堂诸公也不能如臂指使,反而时常有泥足深陷之感。朕比皇阿玛远远不如。”

    “政事比不过皇阿玛半龄所为不,如今就连子嗣也远远不如,你我兄弟二十多人,哪个不是出类拔萃、文武双全。可朕的这些皇子,能力不有多少,竟个个贪财享受至此!”

    胤禛感觉口中泛苦:“朕不管为君为父,都失败至此,也不知道皇阿玛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将皇位传给朕。”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自误!”允祥听着这话心都要跳出来了,若不是眼前人是他的亲亲四哥,但凡换成皇阿玛,他现在该想的就是余生会被圈禁在哪里,“在臣心里,您的文治武功或许现在还比不上皇阿玛,但那也是因为您登基时日尚短,平定青海、准噶尔叛乱,收复岭北行省全境,这些功绩与和平定三藩相比并不逊色多少,臣相信,总有一日,您会和皇阿玛比肩的。”

    岭北行省,元朝十大实控行省之一,辖地包括今内蒙古、黑龙江部分以及蒙古国和西伯利亚南部,在元灭后,中国实际已经此地的主权,部分被鄂罗斯人占去,部分被少数民族部落占据独立。今次与鄂罗斯谈判后划定的边界线,实际比原岭北行省略有超出,不过面积不大,所以多被省略,大臣们上书歌功颂德之时也只是夸耀收复岭北全境之功。

    “至于几位阿哥的问题,皇上,这并不是您的错,而是外间那些乱臣贼子在蛊惑人心。三阿哥四阿哥在潜邸、在皇宫之时,哪个不是学识出众、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他们会在出宫后被人引诱犯错,盖是因为年纪尚轻、还不能充分辨别人心,等年纪再大些、经验多了,自然就会懂得如何分辨人鬼。三阿哥不就是吗,臣听,三阿哥如今日日赶赴郊外,为一群弃婴启蒙,皇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况且,您还有弘书,六阿哥之天资之禀赋,为臣平生所见之最,我们兄弟在这个年纪哪个能比得上,便是曾经的二哥,也比弘书少了一份灵心慧性。”允祥苦口婆心地道,“弘时、弘昼是您的孩子,弘书难道就不是了?您教出如此出色的皇子,皇阿玛若能泉下有知,只会觉得将皇位传给您是传对了。”

    明明这些话并不新鲜,胤禛这段时间三五不时地就能在大臣们的奏折里看见一两句,但当这些话从他最信重的十三弟口中出时,胤禛还是十分感动:“十三,你真的如此想吗?”

    “当然。”允祥斩钉截铁地道,“弟弟何时对四哥您过违心之语。”

    这一句四哥险些将胤禛的眼泪叫出来:“好,好,十三,朕希望你能叫朕一辈子四哥。”

    允祥当然不会让胤禛失望:“四哥。”

    兄弟俩推襟送抱了一会儿,胤禛波动的心情才平静下来,自嘲的笑笑:“你的对,朕其他儿子虽然不成气候,好在还有个六能撑起大梁,甚至朕这个皇帝,有时候还是靠着六。就你方才的那些功绩,哪个没有六的功劳?”

    他不由得摇摇头道:“朕之前甚至苦恼,该赏他些什么才好。十三,你,六这次立下这般大的功劳,朕只赏他一些财物和属人是不是太轻了?会不会让人觉得朕不看重他?”胤禛难得地有些纠结,“可若给他封王朕又怕太早了,怕给人借口要他分府出宫,万一有人提议这个,那个臭子一定会顺势答应的。朕若不准,他肯定会来找

    朕闹,这个臭子就没有安分的时候,天天想着往宫外跑,上书房和上驷院的课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的”

    允祥耐心听着他四哥罗里吧嗦的抱怨儿子,完全没为他四哥这幅话痨的样子感到奇怪——作为最亲近的兄弟,他早就见识过了。

    “十三,你,朕该不该给六现在封王?”胤禛抱怨了一大堆,最后居然还能拐回到最初的问题,真是不忘初心。

    允祥丝毫不敷衍,认真想了一会儿后,道:“臣觉得现在还是不宜封王,弘书的年纪太了,即便他聪明灵慧,但终究人心叵测,只怕他阴沟里翻船。”

    胤禛点点头:“你的有道理,朕再想想。”

    处理完突如其来的自我怀疑情绪,他又想起弘历之事还没法,恼怒情绪被一并平复掉的胤禛淡淡地道:“弘历之事,还是由十三你来负责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传唤、审问、指认,只要合法合规,就不用担心,朕希望此事能在封印之前有一个结果。”

    “是,臣遵旨。”

    已经背好沈归传授的辞的弘历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御前奏对和皇阿玛的诘问,而是十三叔在刑部的传唤与审问。

    “十三叔,侄儿是皇子、是贝勒,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应该在刑部大堂受这种讯问吧?这是对皇家的羞辱!”弘历面色铁青,允祥派人来传唤他过刑部衙门时,他就不太想来,还是沈归劝怡亲王乃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无论如何都该给一个面子,去见一面、态度好些,给怡亲王留个好印象,请怡亲王帮忙在皇上面前几句好话比什么都强。

    什么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还是皇阿玛的亲儿子呢,允祥再是怡亲王,能比得过皇子的身份?居然还让自己低三下四地去请托!弘历对沈归将他放在允祥下位感到不满,但当时有允祥派来的人在不远处,他不好发火,沈归又再三劝,他才不情愿的来了。

    没想到来了之后,他预想的幽静雅间、两人独处、客气亲近一概没有,反而像是三堂会审一般的讯问。

    这让弘历觉得十分恼火难堪,虽然他现在不心犯了点错误,但他还是堂堂的四阿哥、大清的皇子,是这天下除了皇阿玛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这群奴才,有什么资格审问他!

    面对弘历的质问,允祥拿出最公事公办的态度:“四阿哥,传唤你来刑部大堂问话,乃是皇上面授给本王的口谕,四阿哥若不信,本王可先等你入宫询问。”

    弘历十分想不信、想入宫去问,但他最后的理智告诉他,即便去问结果也不会如他的意。满朝都知道,皇阿玛有多宠信眼前这个十三叔,即便是允祥真的做错了事,皇阿玛也不曾过一句重话,而是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去。

    从来只见大臣给皇帝背黑锅的,何时见过皇帝给大臣背锅?

    弘历虽然自傲自负、却也懂得审时度势,势在他人,他只能憋屈的接受‘侮辱’。

    好在允祥问的问题大都在沈归提前准备的辞范围内,即便偶有一两句超出,弘历又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傻子,自然能不漏破绽地回答。

    弘历在被‘侮辱’完后离开,允祥则快马加鞭地根据他的‘口供’调查取证,然后入宫面圣。

    胤禛翻看完弘历的笔录和允祥查到的佐证资料,表情平淡地道:“所以,弘历和曹頫并无私下往来?那笔银子也不是曹頫托他私藏的家产,而是用来购买他中周臣画作的?”

    周臣,明朝著名画家,后世大多数普通人或许没听过他,不过一定听过他的学生,没错,就是唐伯虎。

    允祥道:“就目前查到的证据来看,是这样的,曹頫的辞和四阿哥一样。而送银子过府的下人也,这件事是早就定好的,曹頫突然出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擅专,就依原

    计划送去四贝勒府了。”

    “哼。”胤禛脸色沉了些,“他倒是有眼通天的本事了。”

    允祥沉默不语,只凭弘历才出宫不到一年的底蕴,自然不可能办到如此迅捷无漏的地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定然另有他人。

    虽然弘历的辞几乎没什么漏洞,甚至证据都很齐全,但胤禛想要给他一个警告,甚至不需要理由。

    写条陈:“皇四子贝勒弘历,行事不谨、性情放纵,着降为贝子,以示警醒。”

    弘历跪着听完圣旨,只觉得天都暗了,为什么、为什么他都证明自己和曹頫没有关系,皇阿玛还要如此罚他?行事不谨、性情放纵?这可是曾经给弘时的评语,难道在皇阿玛心里,把自己同弘时一样看待了吗?不!不可能!皇阿玛不会如此的,他比弘时强百倍千倍,皇阿玛怎么如此他,一定是写圣旨的人矫诏!

    因降爵而险些发狂的弘历被下千辛万苦的拦住,避免了因为强闯宫廷再次被降罪的下场。

    弘书听到弘历被降爵的消息时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四哥真被降爵了?”主要是上辈子乾隆顺风顺水的印象太深刻了,从皇子到亲王到皇帝,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

    “是的。”朱意远肯定地答道,“听皇上本来还要革了四阿哥修书的差事,但修书副总裁梁德庸大人出面,四阿哥负责的那部分正在关键期,换人影响会很大,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这才作罢。”

    弘书挑眉,梁德庸?这个名字倒是没怎么听过。

    朱意远像是知道他会疑惑这一点,凑近低声道:“奴才打听了,这位梁德庸大人,是马齐大人为主考官之时考中进士的。”

    座师啊,在这个时候,也算是不下于同年之间的关系了。

    弘书摇摇头,皇阿玛不会不知道这一点,马齐还是着急了,也不知道他这幅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样子还能保持多久。

    算了,为这些人操心作甚,他还是赶紧去给未来的自己人请功吧。

    弘书拿着谈判之事的叙功折子往养心殿而去,美滋滋的想。

    这次,大家都能升几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