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重归于好
“以后你就住这里,要做什么方才都和你了,明日开始上工。”
带她过来的嬷嬷急匆匆走了,云映蝶一身穷苦打扮、拎着装有自己全部家当的破包袱站在窄窄的门头里发愣。
几日前,她还是寻芳楼最红的清倌人,被无数达官权贵追捧,甚至就连当今四阿哥都垂眸于她。清倌人虽然卖艺不卖身,但身在其中的人都知道,哪有什么真的卖艺不卖身,只要银子到位,下一秒她就能被送上床。因此当妈妈欢天喜地地来跟她,有大人物瞧上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被决定了,她虽心有抵触,但也无可奈何。得知大人物是四阿哥的时候,她心中的抵触消了些,想着这等人物应是不愿自己沾染过的女人留在风月场所的,她若能得了他的喜欢,也不求能进府,哪怕在外置个宅子安置她呢,不比留在寻芳楼迎来送往的好?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美梦还没开始做就破碎了,第二日醒来看到脸肿成猪样的四阿哥,她差点没吓死,而四阿哥醒来后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淬了毒,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被拖下去‘处理’了,还是刑部的人来的及时,吴书来没时间了,四阿哥才发话让赶紧把她遮掩住送走。
结果就是那么不巧,她被送出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头上的帷幕突然掀开,当下就被人叫破了她的身份。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四阿哥狎妓了。
虽然全须全尾的回到了寻芳楼,但接触过不少官员的云映蝶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不少人想让她这个四阿哥的‘污点’彻底消失。她想跑,却连屋子都出不了,就在她满心绝望等死之时,有人来给她赎身。
云映蝶不信这人真是来给她赎身的,肯定只是想用合理的借口将她带走,然后弄死抛到乱葬岗,她不想走,却被人连着屋内细软塞入马车,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子。
“拿钱隐姓埋名离开京城自己去讨生活,或者我给你安排个差事,自己选一个。”面白无须、长相清秀的男人轻缓道。
不、不杀她?云映蝶呆了许久,才有绝处逢生的实感,而那人竟也一直耐心地等她回答,没有催促。不管哪个行当,能走到最高处的就不是傻子,云映蝶大着胆子道:“爷为奴婢赎了身,奴婢自是要在您身边伺候以便报答。”
“呵。”男人轻笑,“那可要叫你失望了,我却没有能叫女子欢愉的能力。”
“!”他、他是
最后她选择了由男子安排,来到了这处育婴堂,差事便是照顾被遗弃的女婴们。
云映蝶从回忆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她就叫云娘,从前种种,便都与云映蝶这个名字一起埋葬吧。
“把人安顿好了?”弘书疲惫的揉揉眉心。
他才和太医商讨完咖啡该怎么入药,虽然他记得上辈子的方子,但咖啡可是目前大清没有的东西,他若是一得到就拿出成熟的方子,未免也太不将别人的智商放在眼里,只能绞尽脑汁把太医们往那个方向引导,耗费不少心神。
“是。”章元化恭声道,“奴才亲自去见了,那云映蝶是个聪明的,选了对她最好的那条路。”
弘书点点头,拉云映蝶一把不过他一句话而已,一个被时代压迫的可怜人,也算是间接帮了他的忙,否则想削弘历的贝子爵、破坏他踩着额娘刷的名声还得另费一番功夫。
“育种呢,这个时候应该都移苗了吧?成活率如何?”皇庄去年拿到,弘书便安排着把多稼如云的育种都挪了过去,不过去年拿到的时间晚,只安排了少量耐寒的品种,今年开春,才大规模培育。
章元化自是详细汇报不提。
皇庄、矿山、书局、报社、印刷、火器营、太医院弘书忙的像个陀螺似的停不下
来,不过每天还是雷打不动地早中晚都去探望额娘——要不是永寿宫是后宫不方便他见人办事,他都想住在永寿宫算了。
这天晚膳,弘书又匆匆而来陪额娘用膳,没想到阿玛也在。
父子俩自从中暑那次之后就没见过面,此时再见面竟有一丝不自在。
“哼。”胤禛从鼻子哼出一个不明显的气音,不仔细听还以为是他呼吸重了。
弘书摸摸鼻子,上前见礼:“儿臣见过皇阿玛。”
“免礼。”胤禛不咸不淡地道。
弘书不知道该什么,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您吃了吗。”
“”胤禛面不改色地道,“没有。”
“噢噢,儿臣也没用,那您就留下来,儿臣陪您和额娘一起用?”弘书试探道。
胤禛用鼻子‘嗯’了一声。
又没话了,弘书还从来没觉得,他和阿玛之间的气氛有一天会这样难捱。
好在还有乌拉那拉氏,她因为胤禛来,换了正式一些的穿戴,才请父子俩进去。
弘书对此有些微词:“额娘,累不累?”
乌拉那拉氏虚弱的靠在床头,微微笑了笑:“不累。”完就咳嗽了几声。
弘书眨了眨眼,让自己忽略那几声咳嗽,假装抱怨道:“不累也别折腾,您还专门换身衣裳,儿臣来可不见您换。可见,在您心里,儿臣果然比不上皇阿玛。”
乌拉那拉氏没什么力道地瞪了他一眼:“别、胡。”
胤禛眉目不易察觉地松快了些,道:“他也不算胡,朕又不是外人,皇后不必如此多礼。”
乌拉那拉氏眉毛下弯:“您别宠他。”
谁宠他?/谁宠他!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眼神不由自主向彼此飘过去,恰好接触上,愣了一下迅速移开,假装无事发生。
了会儿话,用了膳,乌拉那拉氏累了,父子二人便离开让她休息。
走出永寿宫的弘书心情有些沉重。
胤禛没忍住问道:“为何如此情状?”
弘书叹道:“皇额娘方才话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是乳癌中期的又一症状。”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别担心,皇榜已经送到各地,很快就会有各地大夫来京的。”
希望吧,弘书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有不出世的神医出现。
胤禛又道:“福建的顺天圣母陈靖姑,专保女子儿童,听颇为灵验,朕已经遣人前去为皇后祈福了。”
“多谢皇阿玛。”这种时候弘书也不想这是不是封建迷信了,只要能让额娘好,他就信这位顺天圣母。
“皇后是朕的妻子,朕做这些是应该的,无须你来谢。”胤禛淡淡道。
弘书心下有些复杂,他对古人的相敬如宾是恩爱还是不能理解,不过也明白,站在额娘的角度,阿玛这样的作为已经是好夫君了。
“是,是儿臣错话了。”
胤禛顿了顿,问道:“你的化学一书呢?不是要朕做序。”
弘书回道:“儿臣还在整理,快了。”化学他这几年没停下研究和试验,记录有一大堆,不过想把它出书,目前最难的还不是整理那些记录,而是概念性的东西和那些名词。他自己研究当然不需要做什么改变,但想要当下的人只看文字就能理解那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就必须要把它们和当下的知识体系统合链接起来,每个名词都要写明出处和取意,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
“五三呢,情况如何?”胤禛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弘书想起允禧的汇报:“多谢皇阿玛的帮忙,如今那些诋毁之人不敢再公开大放厥词,只敢暗地里些酸话。”阿玛把五三
赏给心腹大臣,这些人自然也闻弦歌而知雅意,陆续在公开场合夸赞几句,就将风向扭了过来。
胤禛淡然道:“你是朕的儿子,自然没有叫那些人欺负的道理。”
话到这里,弘书觉得自己再不表态阿玛就要怒了,他干脆伸,挽住胤禛的胳膊,笑道:“是,有您真好,您就是天下最好的阿玛。”
胤禛嘴角翘了翘,斜睨他:“话倒是的好听,你但凡少气朕一回朕都能相信。”
“儿臣哪里气过您?!”弘书开始睁着眼睛瞎话,耍赖不认账了,“儿臣明明最是贴心贴肺!”
“你贴心贴肺?”胤禛哼道,“朕看你分明是没心没肺!”
“您又反话”
弘书一路‘甜言蜜语’地将胤禛送回养心殿,嘱咐他早些休息、不要熬夜批奏折后才离开。
苏培盛笑眯眯地道:“奴才这就去给您打水洗漱。”
胤禛横他:“狗奴才,你也敢自作主张了。”
苏培盛弯腰笑道:“奴才可不敢,只是六阿哥吩咐,奴才想着您应该会叫奴才照做。”
胤禛眼睛一瞪:“长胆子了,还敢打趣朕。”虚踹他一脚:“还不快滚。”
“哎。”苏培盛麻溜地滚去备水,浑身轻松,真好,皇上终于让六阿哥哄好了。
去掉那点不自在、和阿玛重归于好的弘书也感觉心里轻松不少,这么多天终于睡了个好觉。
谁知翌日就接到个坏消息,弘暾病情恶化了。
弘书匆匆赶到怡亲王府,见到太医劈头就问:“不是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恶化了!”
太医很无奈:“天气炎热,世子这病不能受冷,晚间盖被子中暑导致高热,病情恶化。”
弘书一口气梗在喉咙,不知道该什么,他只能转而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有些危急。”太医道,“皮色转红、局部已经开始胖肿,这是成脓了,必须尽快排脓,否则湿热瘀滞于骨,热盛肉腐骨败,情况就不妙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弘书道,“还不快排!”
太医有些迟疑地道:“目前排脓,只能将肉切开来”多的不必再,当下人对动刀刮肉之事还是接受度不高,“而且切开后,发炎感染的几率很大,后遗症可能不。”
弘书来回走了两步:“十三叔呢?”他只是堂弟,这事他却也不好越过人家父母做主。
怡亲王妃出现:“他今日在郊外办差,已经使人去找了。”她给弘书见礼,“六阿哥,太医都跟我了,不用等王爷回来,我做主,直接做。”
她一脸刚强地道:“即便发炎感染,最多也就是当个瘸子,总比丢命的好。这些药,都是积年老药,你们看看,能不能用得上。”她作为亲额娘方才不在,就是去翻库房了。
弘书定下心,安抚道:“婶娘放心,发炎感染的几率也没那么大。”他转身对太医道,“那就准备,让人回宫去取酒精,有多少拿多少,还有抗生素,去问问吴谦,抗生素对发炎症状的试验如何了,如果有效果就一并拿来用上,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弘书虽然不是医生、也没有主刀过,但他做过脊髓炎的术,知道一些术的细节和常识,在他的指挥下,大清第一个趋近现代的简陋术室布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