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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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怪物,这样的怪物,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世间?

    百余年前的继国缘一是如此,百余年后的竹之内见月亦是如此,既然上天选中了我,让我成为唯一有希望达成永恒不灭的究极生命,又为何要让这种怪物来阻拦我呢。

    在被这一线刀光割断脖子之际,这是鬼舞辻无惨唯一的想法。

    细细的一线刀光,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线,下一刻,那血线就像是有生命般,从他的脖颈处蜿蜒而下,如草木的根系一般,在他体表纵横出可怖的血线。

    “嘭——”

    他的身体,竟是在这一道攻击下,直接四分五裂开来,成为一块块碎肉。

    雪地已经完完全全转变为血壤,大量的鬼血浸染透地面,大雪还在继续,又一寸一寸,将这血色掩埋。

    “为何会如此?”

    鬼舞辻无惨的意识附着在每一块血肉之上,他不明白,明明只是一线攻击,为何会诡异强劲至此,简直比血鬼术都要难以捉摸。

    虽然只是极为微弱的一句呢喃,见月还是听见了。

    当然,商业密,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甚至还要气一气对方,

    “道上的事你少打听。”

    这一句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敷衍话语,成功让本就遭到重创的无惨,身心一同受到伤害。

    和继国缘一一样的天赋惊人,凭借凡人之身,却能修炼出堪比怪物般强悍的实力。性格却要比对方恶劣上许多,简直能够直接凭一张嘴气死别人。

    这一道月之呼吸的拾柒之型是见月结合上辈子的念线攻击段,创造出来的独属于她自己的月呼新一型,可以,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无人再能使出这一招。

    结合月呼的杀伤力、破坏范围和念线的奇诡攻击方法,才有了让鬼舞辻无惨应接不暇的这一招——拾柒之型一线血月残红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道血线,其实由数以万计的极细念线组成,覆以赫刀的灼烧效果,借用月呼的破防能力,在成功接触到鬼王的血肉之时,这些念线便会被触动,由一化万,直接在对方体内爆破开来,绞杀撕碎被缠绕而上的猎物。

    看着满地蠕动却依旧“活力满满”的肉块,见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做好了对方可能被砍头而不死的心理准备,可她没有想到,都碎成饺子馅了,鬼舞辻无惨居然还有余力叫嚣。

    该不愧是鬼王吗,这苟活能力也太强了些,别叫鬼王叫苟王得了。

    “不过你这脑子和心脏也太多了些吧,七个心脏五个脑袋,你把什么器官顶替掉了啊?”

    一时拿对方没辙,见月只能选择守候在这,等到天亮,直接借助阳光消灭对方。

    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浅浅嘴贱一下吧。

    “不过也没啥用啊,光长脑子不涨智商,光多心脏不多点心眼子。”

    死亡的阴影就笼罩在头顶,极度的恐惧和紧张之下,鬼舞辻无惨压根儿没有听清见月再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逃走。

    可惜众多附着他本身意识的肉块还没有完全动起来,就隐隐觉得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该怎么办,一定得想想办法,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完成进化为完美生物的夙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雪逐渐停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可见月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雪下得太大,厚厚的云层将阳光完全拦住,天地间雾蒙蒙一片,只能从逐渐亮起的天色,看出确实已经是早晨了。

    看来是无法凭借阳光将鬼王完全消灭掉了。

    没办法了,她咬咬牙,转过头,重新看向碎成一地

    的鬼舞辻无惨。

    操纵上万根念线对念能力的负担极重,她先前已经数次同时操纵万根念线发动攻击和防御,精疲力尽至极,连脑仁儿都隐隐作痛,现如今念线能做到的,也只有起到牵制之效。

    新创的拾柒之型对念线的把控更是需要精确到登峰造极之境,以见月现在的累积和心力,堪堪只能使出一次。

    既然天时不利于她,那她就只能,凭借人力来弥补!

    见月拔出刀,开启赫刀的月呼日轮刀即使是在白昼,也依然弥散着鲜艳热烈的光晕。

    她就这么提着刀,一步又一步走向满地的碎肉。

    木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应和着雪花从树上落下的“簌簌——”声音,本该是极为惬意慵懒的白噪音,在鬼舞辻无惨听来,却不啻于死亡的预兆。

    “你不能杀我,我是上天选中的,最终能达成完美进化的生物,我不能死!”

    他终于忍不住了,血肉上忽然长出数张锯齿利嘴,近乎癫狂地朝着见月吼道,同时,散落一地的肉块纷纷暴动起来,硬拼着被念线伤及己身,也要向着四周飞射出去。

    “糟糕。”

    见月暗骂一声,没有想到对方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有余力挣扎,她一时不察,居然让他挣脱开了念线的束缚。

    更关键的是,无惨的大半肉块,都向着灶门家的屋而去,而见月的念线此时已经疲乏,无法再战!

    千钧一发之际,

    “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

    清冽而又平静的男声在雪中回响,一抹耀目的蓝忽然出现在这漫天的雪白中,平静无波,像是天空投射在大地上的眼睛,神性而苍渺。

    虽然没有完全拦住鬼舞辻无惨的攻击,可仅仅只是半个呼吸的凝滞,也足够见月赶来救场的了。

    她以极快的速度挥舞着上的日轮刀,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一块肉块上,刀影纷飞,渐渐已经看不清刀身,只能见到这雪地圣洁的一抹蔚蓝中,还酝酿着丝缕赤色。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哇,哥哥!”

    义勇为了挡住鬼舞辻无惨的攻击,只能移开房门,使出他自创的水之呼吸第十一式。

    骤然大开的房门,使室内的温度大幅度降低,原本安眠的六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醒。

    尚且年幼的他,透过房门,看见自家院子里那血腥恐怖的一幕,顿时吓得大哭出声,急切地想要寻找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长兄。

    祢豆子在六太喊出声的那一刻,就伸出想要捂住他的嘴,可惜终究还是来不及,他已经发出了声音。

    也正是这一声,吸引了无惨的注意力。

    灶门家的木质地板忽然被一根管鞭穿破,直指年幼的六太,四散开来的木屑飞溅而下,祢豆子将六太紧紧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道攻击。

    “唰——”

    情急之下,见月直接丢出中的日轮刀,远程切断了这一根管鞭。

    祢豆子紧闭双眼,久久没有等到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只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面前。

    她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根血肉模糊的狰狞管鞭正落在她身前,而不远处,正是一把发着清融暖光的武士刀,

    她认得这把刀,这是竹之内姐姐的刀,方才她还看见对方拿着这把刀,攻击着那些恐怖恶心的肉块。

    祢豆子怔怔地看向见月的方向,却发现她正朝着自己跑来,眼里带着严厉和焦急,似乎在喊些什么。

    她在什么?

    祢豆子集中注意力,却还是什么也听不见,世界仿佛被放慢了一般,一切的感知都变得麻木而迟缓

    。

    良久,她才感觉胸口传来些许异样。

    祢豆子低下头,不知何时,粉红色的和服已经被染成了深红,一根鞭子从她的胸口穿透而过,贪婪地在她胸口吞噬血肉。

    咦,奇怪,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痛?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看到的是见月已经跑至她的身前,温暖的撑住她即将倒下去的身子。

    这一次,她总算听到了对方在什么。

    “别害怕,我在。”

    见月也没有想到,鬼舞辻无惨的管鞭,不止明面上那根,竟然还有一根,一直潜伏在暗处,等待她松懈的那一刻,伺而动。

    她眼神一暗,看着在那贪婪地吞噬血肉的管鞭,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随即,她抬起,用念线划破掌,将还留着血的伤口,直接覆盖在这根管鞭之上。

    果然,如她所料,鬼舞辻无惨对她的忌惮和恨意,让他放过了祢豆子,转而将吸食血肉的目标放在见月身上。

    等到他将盘踞在祢豆子胸口的管鞭收回,见月便直接狠狠抓住这根管鞭,不顾伤口处血肉流失的痛意,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鸣女!”

    这一段插曲不过持续数个呼吸,鬼舞辻无惨用这两根管鞭牵制住见月,

    另一边,已经开始召唤鸣女,准备逃脱。

    他也不知道竹之内见月使出了什么段,不止束缚住了他的血肉,甚至连他和他麾下转化之鬼之间的联系,也都隐隐被其限制住。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才召唤鸣女出来救场的原因。

    “铮——”

    清脆的一声琵琶音响起,一扇门忽然凭空出现在原地,漆黑的门洞大开着,不知通往何方。

    那些尚未被见月斩碎的血肉,此时纷纷向着门洞内遁走,急于逃离这差点让他被彻底斩杀的战场。

    看着还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被他的管鞭吸食血肉的见月,鬼舞辻无惨梅红的眸子里除了深深的恐惧忌惮,还有令人心惊的癫狂恶意。

    “竹之内见月,你不是很想消灭鬼吗?那若是你拼命保护着的人变为鬼,你当如何?”

    肆意跋扈的笑声回荡在雪林中,惊起一片鸟雀。

    “若你变为鬼,你又当如何?”

    人类啊,终归不过是脆弱而易碎的生物,即使本身如何强悍,还是会被那些可笑的亲情和虚无的责任感捆住自身。

    百余年前的继国缘一是如此,现在的竹之内见月也是如此。

    他将黑死牟转化为鬼,使得继国缘一至死都抱憾终生,而这一次,既然你蠢的为了救一个毫无干系之人,用自身血肉作为诱饵,那也就不怪他趁此会,将你一同转化为鬼了。

    让身为鬼的你,亲杀死自己曾经保护着的人和并肩作战的昔日队友,想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见月低头看了看伤口,她自然能够感知到,除了吞噬她的血肉外,这根管鞭,还将其他东西,通过伤口送进了她的体内。

    暴虐、嗜杀、凶残、麻木,种种负面情绪,都随着这种物质的输入变得清晰而明显。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眼前场景似乎变得虚幻起来,像是隔着一层烟雾一般,仿佛将感官抽离出自身,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这人间蝼蚁。

    她喟叹一声,缓缓握住受伤的这只,下一秒,坚硬无比的管鞭竟被直接捏碎。

    多么熟悉的状态啊,她本以为已经忘记了那样的自己,可当这种状态席卷重来,见月才发现,原来,它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从不曾消退。

    黑暗大陆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啊,不仅仅可怕在于那些不在人类认知中的生命形态,更可怕的是,它对精神三观的碾碎重组。

    上一世,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和她同船前往黑暗大陆探索的那一批冒险家皆相继死去,而她又疲于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灾害诡异。

    生存到最后,她有时都搞不清自己还算不算一个正常人。

    不过现在她明白了,自己那时应当是不太正常的吧,毕竟鬼舞辻无惨将鬼血送进她的身体里,唤醒的负面情绪竟是她上辈子所熟悉的状态,还真是命运的恶趣味啊。

    见月看向已经逐渐关上的无限城大门,唔,是叫这个名字吧,似乎她套话套出来了?

    诶呀,不管了,应该是叫无限城吧。

    她像从前一般甜甜一笑,模仿着记忆里她笑起来的样子,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状。

    那双漆黑的双目却没有一点光彩,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呼唤。

    无惨啊无惨,身为鬼王,你还真是一点派头都没有,还不如让我来当呢~

    见月随用念线将自己的日轮刀捞了回来,握在中,下一秒,整把刀身便被染成了红色。

    不同的是,先前的赫刀更为鲜艳明亮,朝气蓬勃。

    而此时的这把红色刀刃,却像是经由一层又一层的血液洗礼,干涸凝固成不详的红褐色,只一眼,便让人胆寒不已。

    见月轻轻一笑,举起中刀刃,在无限城大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又是一刀——一线血月残红。

    “若我为鬼,则我的疆域内,永夜无昼,只知鬼,不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