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合一
陈玉的目光在忽然出现的红衣女郎身上停留片刻,下意识的越过对方,看向寂静无声的隔间,眼底盛满清晰的困惑。
这是谁?
太子怎么提前在隔间中藏了个人?
书房中的隔间是专门为太子准备,方便随时更换已经染墨的衣裳,总共只有能令两个人转身的大。
通过尚未彻底关上的木门,陈玉能轻而易举的将隔间内的所有角落都收入眼底。
委顿在地的蓝色,应该是不久前,太子令平安找来的包袱。
桌上平铺的绛红色布料,看起来与女郎身上的穿着非常相似。
搭在宽椅处的杏黄色有些眼熟,似乎是殿下的常服。
等等!
陈玉的眼睛猛地睁大,为什么隔间中没有人?!
目光再次回到‘女郎’的身上,从熟悉又陌生的表情,到隐藏在长绫阴影中的脖颈,陈玉满脸恍惚,依旧不敢相信心中越来越离谱的猜测。
这、这肯定是殿下新收到的美人!
“咳!”陈玉佯装自然的清了下莫名干涩的嗓子,主动打破寂静,“你是”
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黑影,他凝神望去,是红衣‘女郎’的裙摆处闪过的鹿皮靴。
黑色、以金丝勾勒出飞龙的形状。
陈玉默默闭嘴,下意识的扭过头,再次看向隔间。
堆积在宽椅处的衣物,只有太子常服,所以他没有看错,红衣‘女郎’确实正穿着太子的靴子。
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茫然,令陈玉完全忘记,他中正端着准备递给岑威的茶水。等他意识到上的力道不对劲,茶盏正呈现义无反顾的姿态奔向大地,在他的注视中炸成遍地碎片。
‘啪’的一声,仿佛是响在陈玉心上。
他从未如此慌乱过,立刻起身,想要以毁尸灭迹的方式收拾突如其来的混乱。如果不是岑威及时拉住他的臂,他已经蹲下,用掌收拢碎瓷。 “对不起,对不起”陈玉被岑威强行拽起来,眼中的乱晃丝毫没有减少,完全看不到焦距。
岑威深深的看了陈玉一眼,心情同样复杂的厉害,张嘴数次也没出能安慰陈玉的话,目光再次消无声息的聚集在面无表情的唐臻身上。
没从岑威口中听到安慰的话,反而令陈玉逐渐回神。
太子穿女装,岑威的脸上居然找不到半分意外的情绪
难道殿下之前叫岑威进隔间帮忙,就是问岑威如何穿女装?
陈玉边胡思乱想,边转头看向站在他另一侧的孟长明,眼中快速涌现恼怒。
孟长明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竟然敢逼殿下穿女装!
察觉到陈玉的怒火,孟长明忽然开口,眼中隐藏的怒火半点都不比陈玉少,冷笑道,“我可没逼他。”
“你”陈玉见孟长明还敢推脱,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盘,抬起就要给对方个教训。
孟长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连武将出身的李晓朝都不怕,怎么可能会畏惧陈玉?
好在岑威的反应足够快,才能避免一场闹剧。
唐臻为了佯装勉强,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脚下。
出来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
也许李晓朝会当场发病,朝晚期狂奔。
也许孟长明会阴阳怪气,故意些难听的话。
也许陈玉因为想要合群,也会出在人意料之外的话。
也许岑威想要缓和气氛,会顺势夸他几句,再打个圆场。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冷漠。
孟长明和陈玉宁愿打架。
岑威明明能轻而易举的拉住那两个与他对比,战斗力加在一起再乘个系数,在百分制的情况下,依旧达不到九的菜鸡。非要做出忙脚乱的模样,刻意的不肯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唯一还算捧场的李晓朝,正满眼空茫的望着他发呆。即使对方没有开口,唐臻也知道李晓朝如今的状态叫做睹‘物’思人。
这令唐臻生出怪异的错觉,他好像不是在穿女装,而是在裸奔!
碍于唐臻在场,陈玉不出太难听的话。脚皆被岑威束缚住,他只能用自认最凶恶的目光凝视孟长明,传递他的恼怒。
然而孟长明从就是人群中目光的焦点,早就习惯被各色目光注视。他不仅不在意陈玉的愤怒,还得寸进尺,故意对陈玉冷嘲热讽,低声道,“你知道什么表情最难看吗?”
不需要陈玉的回答,孟长明已经善解人意的给出答案,“无法阻止不想看到的事发生,然后将错处全部归结在别人的身上,会令人不知不觉的显现最丑恶的表情。”
他轻笑了声,看向陈玉的目光毫不掩饰轻蔑。
陈玉狠狠咬牙,竭尽全力的压制翻涌的怒火,总算是没再做出没有用处却丢人现眼的举动。
自从离开渔村,有陈雪的悉心照顾,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恼怒的时候。
即使来到京都之后,因为对太子的失望,他总是悄悄在心中埋怨陈雪,昌泰帝先对不起安定侯,程家后人凭什么继续忠心?也从未有过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的状态。
陈玉终于意识到,他对太子的态度,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孟长明。”岑威警告的看向对方,“陈玉现在的恼怒,来源于他原本对你的信任。”
孟长明冷哼了声,“识人识面不识心,我免费给他上次课。”
岑威摇了摇头,开始怀疑,他坚持要请孟长明回京都教导太子,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边三个人各怀心思的陷入寂静,眼角余光每次捕捉到绛红色的身影,都会下意识的追着浓烈的色彩移动,然后戛然而止,满脸严肃的收回目光。
如此周而复始,神色逐渐恍惚。
好在大家都在出神,谁都不会嘲笑别人。
另一边的李晓朝依旧如同石雕似的立在原地,怔怔的眺望完全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自从这次回京都之后,李晓朝总觉得太子与他的亡妻更加神似。
少年模样的太子虽然体弱多病,看上去格外瘦弱,眉宇间却有寻常同龄人没有的顽强。
如同本该风吹雨打、野蛮生长的幼苗,因为运气不好,只能在温暖的花房中被娇养。即使有最好的花匠伺候,也难以达成最佳状态,竭尽所能,只不过是保持最后的野性。
让人忍不住期待,如果错生花房的幼苗重新回到天地之间,会不会如同蛟龙入海,虎回山林。
李晓朝发自内心的认为,体弱的太子眉宇间仅剩的生才是最像亡妻的地方。
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永远生勃勃。
换上女装之后,太子的脸色被衬托的红润健康,像是本就应该长在花房中的珍贵幼苗,在最适合他的地方,得到最好的照顾,成功长大的模样。
李晓朝不得不承认,少年尚未张开的脸,非常适合做女装的打扮,眉宇间的顽强,竟然能丝毫不违和的转变为娇俏。
像是被人护在心,从不知愁苦滋味的娇儿。
哪怕面无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模样,也由内而外的散发天真、甜美的气质。
很好看,比太子好看,但是不像程宝儿。
李晓朝已经不记得上次想起程宝儿,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她是他生命中最鲜亮的色彩,如今却已经模糊的几乎看不清脸上的轮廓。
浑浊的泪水沿着李晓朝的眼角落下,他立刻捂住脸,想要在辈面前留些体面,闷声道,“臣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再来给殿下请安。”
唐臻挑起眉梢,忽然想做个简单的测试,佯装紧张,故意软着嗓音开口,“可是诗册还没念完。”
李晓朝勉强勾起嘴角,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盛满令人沉溺的情谊,哑声道,“够了,这样就好,对臣来已经足够。。”
“求殿下为臣念亡妻最喜欢的诗册,已经是冒犯殿下,臣怎么能再”他顺势看向光明正大听墙角的孟长明、岑威和陈玉,眉宇间浮现明显的不喜,声音忽然变低,只有距离他最近的唐臻能听见,“纵然臣的私心该以千刀万剐,也舍不得殿下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
话毕,李晓朝不再多言。
他仔细打量唐臻,像是要将唐臻现在的模样彻底记在心中,单膝跪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唐臻挑起眉梢,透过糊在睫毛上的泪水,目送李晓朝的背影彻底走远。
虽然李晓朝的话非常奇怪,但效果出奇的好。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心痛的生而复死,死而复生,通过单循环的方式,彻底实现以最快的效率消磨原主的情绪。
目前来看,能算得上效果显著。
否则他根本就不会觉得李晓朝的话奇怪,只会被困在大将军好可怜,我想安慰大将军的情绪中。
李晓朝的离开,令已经安静许久的孟长明等人,存在感立刻变得强硬起来。
即使从这些人的反应判断,这是次失败的女装,唐臻也不想白费功夫。他擦干眼泪,心翼翼的调整表情,怯怯的看向孟长明。
孟长明同时被岑威和陈玉,以充满威胁的目光凝视,心中委实腻歪他们防贼似的态度,主动道,“我被岑威急匆匆的抓回京都,正疲惫的厉害。殿下要是没有正事吩咐,我想立刻回府。”
陈玉冷哼,终于肯移开视线,冰冷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岑威却不为所动,依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孟长明。
虽然他没像陈玉似的怒形于色,看向孟长明的目光无喜无怒,平波无澜,带给孟长明的压力却远胜陈玉。
“啧”孟长明抬推开岑威,懒洋洋的朝唐臻拱,“等殿下想明白,要在哪方面请我教导,记得让人去我府上传信。在此之前,我要好好休息,免得今日的车马劳顿让我旧病复发。”
话毕,孟长明已经用尽耐心,直接转身离开。
唐臻还没彻底平息被李晓朝牵动的情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长明毫不留恋的潇洒离开。
他不理解,孟长明既然专门为太子准备女装。脑子和思想,必然有不正常的地方,竟然没有对太子的女装发表任何看法?
究竟是太子的女装过于丑陋,令孟长明兴致全无。还是孟长明的思想比较正常,真正问题严重的地方是脑子?
在岑威和陈玉也立刻告退,如同身后有饿虎捕食似的恨不得一路跑之后,唐臻不得不承认现实。
也许他的女装真的很可怕。
怀着好奇的心思,唐臻隔门拒绝宫人想要为他上茶的请求,径直走向八宝架,从最下层的箱子中翻找铜镜。
他到要看看,究竟能丑成什么样,竟然能让恨不得打出狗脑子的人,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四散逃命,跑得一干二净。
铜镜虽然远远不如唐臻曾经用过的镜子明亮,但胜在打磨的足够光滑,除了肤色失真,也算还原。
镜中人眼似寒星,鼻如玉石,遮面的长绫已经在走动中落下大半,彻底露出下半张脸,绯红的眼角在第一时间吸引走所有的注意力,成功掩护了对于女装来,显得有些粗糙的眉毛。
薄而偏的嘴唇虽然没有上妆,但胜在与长绫的距离足够近,仅仅是被衬托出的颜色就能做大不显得违和。
唐臻左看、右看、怎么看,这都是娇俏可人的美人。
怎么会吓走四个壮汉?
这也许是他的判断有误,他的审美根本就没融入时代。
意料之外的挫折完全没被唐臻放在心上,毕竟他不是女装爱好者。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跑路,带着昌泰帝、仙妃和程守忠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至于平安唐臻还在考虑。
女装的余温远远超过唐臻的预期。
自从他私下穿过女装之后,不仅李晓朝和孟长明彻底消失,再也没出现在唐臻面前。岑威和陈玉也连续告假,再加上早就开始神出鬼没的梁安和胡柳生,再次回家养病的施承善,东宫竟然忽然变得空荡起来。
正好方便唐臻为跑路大计做准备。
唐臻与程守忠并排坐在福宁宫外的石阶处,居高临下,能将周围所有的动静收入眼底。
在他们的正上方,福宁宫的顶端,还有羽林卫藏在琉璃瓦之间,悄无声息的观察附近的动向,据最远刚好能看到东宫。
“沈思水越来越急,最好不要拖太久。”唐臻回想与沈思水的通信,眉间的褶皱逐渐清晰。
错过这个时,沈思水也许不会立刻离开鱼钩的范围,但是已经上头的情绪冷却之后,肯定会变得更加谨慎。
沈思水是见到太子以东宫诏书和传国玉玺褒奖四川巡抚之后,第一个上钩,想要以同样的方式,从太子这里谋求相同、甚至更大利益的人。
然而通过双方的文字交流,唐臻已经确定,沈思水并不是急功近利的人。恰恰相反,以沈思水如今的地位,他的所言所为皆能称得上心谨慎。
想要让谨慎的人变得急切,远比让急切的人变得谨慎更难。
后者可以利用对方的自信、恐吓对方前者却需要以不能引起对方的警惕为前提,频繁的戳中对方的得意或懊恼。
即使唐臻自认在这方面能算得上老,也在这件事上耗费大量的心思,最后甚至只能冒着失败的可能,选择铤而走险。
他通过在话本中看到的故事,向沈思水暗示,册封苏迪雅为郡主之后,愿意主动与东宫来往的朝臣和勋贵越来越多,光是近两个月,给他送仆人的官员就有两位数。
这是从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是不是家族兴旺,真的有利于掌权者?
众所周知,唐氏皇族只剩下福宁宫中的昌泰帝、东宫的太子和宗人府中的老亲王。既然苏迪雅成为郡主被太子视为家族变得兴旺,那么太子想要让家族更加兴旺,是不是会继续册封宗室爵位?
沈思水倒是没太贪婪,他还不至于因此生出奢望,觉得自己能乘上这股东风,成为郡王或亲王。但是在此之后,他第一次在请安折子中提起他的侄女,也就是随着沈思水的同胞姐姐去河南生活的沈婉君。
他没有亲生女儿,沈婉君虽然只是出嫁女的女儿,但已经上沈氏的族谱,完全可以是布政史家的姑娘。
沈思水在请安折子中狂吹沈婉君与苏迪雅相见恨晚,非常投缘,习好基本完全相同
蒙古贵女和湖广贵女习惯相同?
唐臻捂住眼睛,信了沈思水的鬼话。
总之,通过唐臻的百般努力,沈思水已经为利益上头,认为郡主的封号是沈婉君的囊中之物。
只要唐臻突然反悔,令沈思水的打算落空。然后再戳一戳沈思水的痛处,不愁沈思水没有报复的心思。
在沈思水眼中,太子愿意与他交心,本质是因为对红莲的惧怕,想要求他将红莲彻底留在湖广,不要影响到京都。
那么沈思水觉得自己被太子戏耍,想要报复的时候,自然也会想起红莲。
程守忠面露苦笑,“该有的布置,我已经提前交代下去。只是李晓朝始终不见人影,我总不能单方面发疯,忽然针对他。”
唐臻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平安对李晓朝的排斥。
如果让平安来与程守忠聊聊,程守忠能不能有单方面发疯的理由?
想要将风险降到最低,除了利用红莲调开李晓朝,也要想办法削弱李晓朝对京都的掌控。
在这方面,没有人比程守忠更有发言权。
毕竟程守忠当初没有与李晓朝争夺京营,不是因为不能。他想守在昌泰帝身边,无法信任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选择默默放弃京营。
如今的京营,早就不是当年安定侯统领的京营。其中除了依旧愿意信任程守忠超过李晓朝的中层将领,还有各方安插的钉子。
程守忠想要给李晓朝找麻烦,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唐臻眼中浮现笑意,拍了拍程守忠厚实的肩膀。
算了,平安对太子没有那么好,都能被李晓朝气得去太医院抓药。
程守忠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能忍心,让程守忠生那么大的气?
“这几日我随便找个理由,让人请李晓朝进宫,你专门去堵他。”唐臻轻声道。
程守忠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殿下千万别因为我骂得狠,心疼那个杂种。”
“你放心,孤肯定站在你这边。”唐臻摇头,郑重的做出保证。他忍不住问道,“你和陈玉为什么如此讨厌李晓朝?”
李晓朝回京那天,唐臻曾清晰的感觉到,陈玉有想要杀了李晓朝的念头。
程守忠叹了口气,闷声闷气的道,“我们没有证据,能够怀疑他当年曾参与刺杀陛下,陷害老侯爷。”
唐臻愣住,这不是程守忠和陈玉讨厌李晓朝的理由。
这是程守忠第一次在与他话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左顾言他。
“殿下不必因为我们,改变对李晓朝的看法。您很快就会离开,再也不会与他相见。”程守忠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满是慈爱和期盼,为唐臻整理碎发的虽然粗糙,但很温暖。
正是因为记忆中鲜少能得到的温暖,令唐臻失去往日的警惕,明明感觉到程守忠话中有未尽之语,他依旧心甘情愿的忽略心中的异样,高傲的转过头,“你不想,我就不问。”
程守忠露出笑容,主动出另外的秘密哄有些生气的少年,“程锋在广西落脚之后,立刻想办法与我恢复信件交流,我告诉您的很多事,尤其是与陈玉有关的事情,消息都来源于程锋,但是陈玉不知道。”
“陈玉不知道?”唐臻果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只是没从程守忠口中,问出无关紧要的事而已。这是他宽容大度,不愿意逼迫程守忠。唐臻愿意相信,只要他坚持,程守忠肯定会为他退步。
陈玉可是被他思念又敬仰的义父,干干净净的卖给程守忠。
程守忠看着唐臻眼角眉梢的笑意,心中忽然酸涩的厉害,殿下这么好哄,并不是因为他哄人的本事有多好。
在陛下看不到的地方,可怜的殿下不知道吞下多少苦楚。
陈雪不愿意告诉陈玉太多,并非是不信任陈玉,恰恰相反,他对这个孩子投注太多心血。即使让陈玉成为太子伴读,为太子效忠,也从未具体的要求陈玉做到什么程度。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提出要求,哪怕十死无生,陈玉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如果福宁宫遭遇无法挽回的灭顶之灾,陈玉知道的越少,逃离的时候才能越轻松,不会被不属于他的感情和想法挟持,做出傻事。
陈雪对捡来的儿子,尚且如此用心,陛下怎么可能不为殿下计深远?
殿下肯定能实现愿望,彻底逃离吃人的沼泽。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殿下,明日辰时三刻,你悄悄过来,我专门找了个与你身形相似的少年。”程守忠眨了眨眼睛,含笑道,“你最少可以在里面停留半个时辰,陛下最近身体还好,足够应付你。”
唐臻怔住,下意识的看向福宁宫巍峨的大门,抬搭在胸腔的位置,清晰的感受到越来越快的心跳。
念念不忘已久的事终于得到回应,他最诚实的想法却不是兴奋和期待。
心口充盈的情绪分明是惧怕和担心。
他在担心什么?
唐臻不愿深思。
“等我能带父亲离开那日,再见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