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合一
不知不觉间早就对唐臻言听计从的程守忠闻言,难得面露迟疑,“红莲”
“哪来的红莲?!”唐臻的掌拍在程守忠的肩上,发出极响亮的声音,冷笑道,“暂且不提红莲想要从京郊杀入皇宫,需要经过多少道关卡。难道驻守在宫门各处的羽林卫都是聋子、瞎子不成?眼睁睁的看着红莲在后宫作乱,竟然不知道前来报信。”
即使李晓朝被绊住脚,来不及从京郊赶回来。京都还有陈国公和三省总督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进宫,查看昌泰帝和太子是否安好。
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连红莲已经进入京都的消息都没收到,就猝不及防的被红莲杀到脸上。
短短几句话,令程守忠和连滚带爬冲过来报信的羽林卫惊出满身的冷汗,即使身处黑夜,脸色也透着苍白。
如果他们带着昌泰帝和太子避让红莲,必定要留下很多人断后,慌忙之间或许刚出宫门就会落入新的圈套。
程守忠狠狠咬牙,抬脚踹在愣在原地的羽林卫屁股上,厉声道,“没听见殿下的吩咐?还不快去报信!如果他们只是想出宫,令驻守宫门的人给他们开个侧门,放他们离去。”
“是、是!”羽林卫骤然回神,立刻沿着原路返回。
直到亲眼看见昌泰帝的寝殿在层层重兵的把守之下,依旧是他带太子离开时的安宁模样,程守忠终于能彻底放下悬在嗓子眼的心,狠狠的松了口气。
唐臻利落的从程守忠的背上跳下去,立刻朝寝殿的门跑去,他得亲自看到昌泰帝才能安心。
昌泰帝似乎感觉到正有人在看他,平静的面容忽然浮现挣扎的神色,睡眼懵懂的看向唐臻和程守忠,眼底满是迷茫。
“臻儿?守忠?”
唐臻为昌泰帝掖了掖被角,漫不经心的道,“我暂时回不去东宫,来看看你,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程守忠垂下眼帘,默认唐臻的隐瞒。
外面的事,给陛下听,陛下也未必能听懂。别是与太子比敏锐,恐怕连他都比不过,何必因此平白令陛下担心?
昌泰帝看了眼不肯与他对视的程守忠,目光再度转到唐臻的脸上,问道,“外面正在闹什么?我好像听见”
尖叫、怒吼、密集的脚步然而看唐臻若无其事,程守忠只是愤怒没有慌张的神态。昌泰帝难免迟疑,觉得这些声音只是他的错觉。
“没什么,忽然飞来好多的鸟,羽林卫正在驱赶。”唐臻轻描淡写的敷衍昌泰帝,故意起另外的事,吸引昌泰帝的注意力,“我刚才去见娘娘,娘娘我来就是有缘,没拒绝我下次再去见她。”
昌泰帝闻言,眼中浮现无奈,倒也不执着于知道外面的事,长长的叹了口气,“是我害她。”
“陛下何出此言?”程守忠闷声闷气的开口。
“当年如果不是您心善,愿意带娘娘回宫,娘娘不定已经”他感受到唐臻的目光,临时改口,“随着流民去开荒。”
唐臻见状,不再提仙妃,转而问起昌泰帝平日如何用药调养身体。
昌泰帝还不知道,他的只剩两年的谎言已经被戳破,始终平静的眼底终于染上紧张。
程守忠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自觉不妙,恨不得在昌泰帝的寝殿中找个裂缝藏身。
唐臻似笑非笑的打量昌泰帝和程守忠的脸色,任由昌泰帝敷衍过去。
昌泰帝因为今晚即将与唐臻见面,已经夜不能寐数日,精力大不如从前,了会话,眼中再度浮现困意,不知不觉间完全没了声音。
另外两人见状,轻轻脚的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京都岑府。
岑戎亦步亦趋的跟在岑威身后,眉宇间满是困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愿意回河南?”
岑威遥遥望向北方,漫不经心的道,“我回去难道不是好事?”
岑戎轻笑,“当然是好事,自从我抵挡京都,父亲和伯父每次来信,至少有少半的篇幅都用来反复提醒我,劝你早日回河南。”
当初岑威非要亲自来京都,岑壮虎和岑壮牛迟迟不肯同意。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陈国公、三省总督,还是广西巡抚、两广总兵等人,皆愿意将家中辈送到京都,肯定有他们尚且不明白的用意。
既然如此,借着给皇帝和太子请安的名头,让善于交际的岑戎去见见世面,未尝不是好事。
仅限岑戎,绝不包括岑威。
岑壮虎和岑壮牛没有偏心的意思。
他们只是觉得,岑戎在京都住,远比岑威留在京都安全。
毕竟岑戎名声不显,又是岑壮牛的独子,从善于交际,走到哪里都有朋友照顾。只要别触碰到不为人知的隐秘,即使行差踏错,不心得罪人,看龙虎军的面子,别人也不好擅自对岑戎下。
岑威却不同。
他虽然少年老成,从不意气用事,从某种程度看,远比痴长三岁的岑戎更能靠得住。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岑家村都是粗人,彻底占领陕西和河南三府之后,眼睛都盯在武将的职位上。岑壮虎是龙虎副将,岑壮牛是陕西指挥使,岑威是龙虎少将军,岑戎是龙虎少将军的副将。余下众人,也大多是武职。
如今陕西与河南最大的倚靠,莫过于龙虎军。
岑壮虎自认天赋和本事皆不如儿子,心甘情愿的为儿子让路,空出龙虎将军的位置。对外是为表达对曾经统治河南的龙虎将军魏和的尊敬,实际上完全是在为岑威考虑,避免‘父且在,子居上’的尴尬。
龙虎军无龙虎将军,只有少将军,理所应当是由少将军做主。
因此岑壮虎和岑壮牛什么都不肯让岑威进京。
冒着惹怒龙虎军的风险,杀了龙虎少将军的堂兄,也许是赔本的买卖。
然而不惜代价的将龙虎少将军永远留在京都却稳赚不赔!
即使龙虎军为此勃然大怒,战前失主帅的军营,又有何惧?
众所周知,龙虎军的将领中,大部分人都更擅长守城,岑威是龙虎军最锋利的矛。
失去岑威,近年来名声鹊起的龙虎军,只能仰仗又厚又重的王八壳。
能应付各方势力的趁火打劫,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难以预料,是否还有精力去调查岑威的死因。
可惜岑威能年纪轻轻成就龙虎少将军的威名,自然不是会轻易被长辈左右想法的性格。虽然岑壮虎和岑壮牛担忧很有道理,但是岑威对此只有三个字做回应。
他不怕。
气得岑壮虎提着长鞭追着岑威跑了三条街,最后选择眼不见为净,放话让岑威立刻滚蛋,不要再去烦他。
从此之后,烦不胜烦的人就变成岑戎。
除了赶往京都的路上,岑壮虎和岑壮牛念及他新婚燕尔,没有在信中催促,令他快些将岑威劝回河南。
岑戎抵达京都之后收到的每封信,都是在替岑威承受来自父辈的压力。
如今终于等到岑威愿意回河南,岑戎反而满脸不快,直截了当的问道,“是不是太子做出过分的事,给你气受?”
他们兄弟无话不,父辈不知道岑威执意前往京都的原因,岑戎却对此一清二楚。他愿意为岑威扛下来自岑壮虎和岑壮牛的压力,也是因为希望岑威能在京都找到答案,扫清心底的疑惑,继续做龙虎军的战神。
否则岑威就要孤身前往北地拜访陈国公,岂不是比在京都停留更像肉包子打狗?
岑威敷衍的勾起嘴角,反问,“我会受气?”
“你会生气。”岑戎没好气的道,“从就是狗脾气,生气却不能发火,还不算委屈?”
岑威目光复杂的看向岑戎,提醒道,“如果你不再提这件事,也许我能早点忘记委屈。”
其实算不上委屈,如果能让岑戎闭嘴,他愿意承认这样的污蔑。
岑戎摇头。
不仅生气,恐怕还是气得不轻。
“你与太子计较什么?”岑戎满脸疑惑,“我们在山中挖菜寻果子,想要填饱肚子的年纪,他恐怕连每日的吃喝是从何而来都不知道。早就被圈养废的傻子,分不清好坏也是他的损失。你能及时抽身,难道不是好事?”
“他才不傻。”岑威嗤笑,同情的看向岑戎。
又一个自以为聪明却被‘傻子’骗得团团转的大聪明。
太子怎么可能傻?
自从他成为太子的伴读,亲眼看着太子以各种方式改变众人对他的看法和态度,短短的时间内,越来越像真正的太子。
东宫的变化最明显,原本的宫人尽数被遣散,各家送去的仆人恨不得用出浑身解数哄太子开心,明争暗斗不断,相互盯着反而令东宫前所未有的安稳。
与此同时,太子对东宫的掌控也远胜以往。
内阁从瞧不起太子,变成千方百计的奢求太子分给他们些目光,为此不知道搜罗多少异域美人送到东宫。
沈思水和太子来往逐渐密切之后,各地纷纷有效仿之意,送到京都的请安折子逐渐变得厚重。最不喜欢写折子的陈国公,也亲自动笔,询问太子近况可好。
岑威眼中的深沉逐渐浓厚,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也许太子最近的作为不是忽然犯蠢,而是因为特殊的缘由,故意疏远他,想要与他撇清关系?
处于太子的位置,还有什么比龙虎军的支持更有诱惑力?
岑威自认,从未表现出对任何人的排斥,也就是,太子可以在选择龙虎军的同时再选择其他。
然而太子却以不留退路的方式,狠狠的推开龙虎军。
难道龙虎军的支持,会令太子与真正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
岑戎眼睁睁的看着岑威中的玉麒麟响起清脆的声音,然后从额头正中央裂开条细缝,快速向脑后和脖颈蔓延。他顿时觉得牙酸的厉害,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岑威忽然转头看向皇宫,双撑着比腰还高的栏杆,猛地腾空而起,悄无声息的落在草地,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哎?”岑戎立刻跟上,跑追上岑威,正想问对方想要做什么,岑威却主动停下脚步。他满头雾水的问道,“怎么了?”
岑威眼中尚未消失的不甘彻底散去,面无表情的道,“想要养只海东青,既然他不愿意就算了。”
岑戎高高的挑起眉梢,若有所思的看向岑威眺望的方向。
相比陕西与河南,北地受到异族影响,更喜欢养海东青,龙虎军中也有,只是养法与北地和异族大不相同。
龙虎军从不熬鹰,会专门寻找幼年失怙的雏鸟,搬到附近,在野外陪幼鸟长大。
如果幼鸟能飞行的时候愿意与龙虎军走,从此之后就再也不会离开,会发自内心的将哺育它的人当成亲人。
这样捕获的海东青无需禁锢自由,也不用三餐投喂,只需要在海东青找不到食物或立下大功的时候,准备些海东青格外喜欢的肉。
天上地下,人和鸟永远是最坚固的盟友。
如果长成的幼鸟不愿意与龙虎军走,也没人会强求。
人各有志,鸟也一样。
“你想要海东青还不容易?”岑戎搂住岑威的脖子,笑嘻嘻的道,“神风正有窝蛋,整个营地都在盯着。你这几日就启程回去,肯定来得及。”
岑威点头,顺着岑戎的力道回花厅,笑道,“如果没有海东青,养只渡鸦也不错。”
虽然在空中的搏杀能力不如海东青,但胜在聪明漂亮,也是不错的帮。
岑戎胡乱点头,苏迪雅最喜欢白鹰,等回河南,他肯定要找只羽毛洁白、模样英俊的海东青。
至于岑威,武力值比他还高的弟弟,他才不管岑威养什么。
毕竟是亲兄弟,岑戎还是有些兄长的责任心,特意令人准备丰厚的宴席和少见的美酒,非是提前为岑威践行。
苏迪雅见到岑威回府时的冷脸,立刻找理由避去内宅,此时也没出现,推今日不知为何疲乏的厉害,已经睡下了。
岑威见状,只能领下对方的好意,让人先分出饭菜先送去内宅,免得苏迪雅夜里醒来犯饿,又要等厨房开火。
岑戎亲自为岑威倒满酒,煞有其事的道,“我也懒得再提,这半年来,究竟替你背多少黑锅,总算你还有些良心,记得家中老父。”
岑威端起酒杯,在岑戎的目光中做出保证,“京中有些友人需要告别,三日之后,我就回去。”
“一言为定?”岑戎喜上眉梢。
岑威点头,“一言为定!”
两人尚未碰杯,忽然有人闯入,急匆匆的禀告,“少将军!宫中有火光,看位置,应该是东宫。另外还有大批宫人从东门冲出皇宫,口口声声称有红莲作乱。少部分人已经不顾宵禁,慌不择路的离开,大部人依旧在宫门附近徘徊。”
岑戎闻言,险些气得将酒杯扔在报信的人头上。
这是急着给谁上坟?
以他对岑威的了解,无论京都发生什么事,只要饮下这杯酒,岑威就会坚守承诺。
岑威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毫不上心,挥示意报信的人出去,冷淡的吩咐道,“夜里都警醒些,守好门户。”
岑戎面露犹豫,试探道,“宫中出现这样的变故,你不去看看?”
“你希望我去?”岑威反问。
岑戎立刻闭嘴,重新举起酒杯,郑重的强调,“践行酒,喝下这杯酒,三日之后,你就离开京都。”
岑威点头,抬与岑戎碰杯,一饮而尽。
岑戎见状,终于能彻底放心,自觉的将酒壶推至远处。
京中还有预料之外的变故,他和岑威也得警醒些。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向来不喜欢饮酒的岑威,竟然拿起酒壶又为自己倒了杯酒,昂头饮尽。
察觉到岑戎的目光,岑威解释道,“践行酒。”
“嗯?”岑戎看向空杯,眉宇间浮现犹豫,难道京都的践行酒要喝两杯?
他思索半晌,正打算问问岑威,忽然发现岑威已经推开酒壶和酒盏,正以恐怖的速度,悄无声息的席卷桌上的佳肴。
岑戎立刻加入战场,彻底忘记令他后悔不已的犹豫。
吃至半饱,又有人敲门。
还是刚才急匆匆来报信,险些惹怒岑戎的人。
“少将军,太子有令,召您进宫护驾。”
岑戎嗤笑,不假思索的道,“少将军醉了,起不来。”
东宫太子还挺有趣,难道以为龙虎军的少将军,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来人应是,讨好的笑了笑,立刻起身离开。
“等等。”岑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筷子,正拧眉看向皇宫,忽然道,“先前起火的是东宫?”
来人愣住,“不知道,看位置像,少将军和副将军都不在意,属下就没令人再去打探。”
“火势如何?”岑威追问。
来人知道自己又办错事,难掩愧疚和心虚,绞尽脑汁的寻找合适的形容,“最严重的时候几乎映红半边天,现在虽然已经些,但是依旧能看到火光,至少大半个东宫都要遭殃。”
岑戎忽觉不妙,疯狂朝前来报信的人使眼色,“你马上就要离开京都,关心这么多做什么?”
岑威对岑戎的话置若未闻,追问道,“来召我进宫护驾的人是谁?除了我,是否还要召见别人?”
报信的人终于等到一个能够对答如流的问题,狠狠的松了口气,立刻道,“是平安公公亲自来传信,分别召陈国公世子、龙虎少将军、孟首辅、施大人、梁大人、陈大人、胡大人进宫护驾。”
岑戎眼睁睁的看着岑威头也不回的离开,面无表情的给自己蓄上满杯的酒,咬牙切齿的低喃,“一言为定?”
混子,最好别骗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