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宴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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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七这日自天色微亮开始,太子府里就一直都很热闹。

    男女宾客都是分开的,虽是家宴,却也是兄弟们在前院话,妯娌们在后院相聚。主要是皇子们已经有四个进了朝堂,虽然还没至于跟九龙后期那般针锋相对,但大阿哥和太子之间总有些嫌隙,总归会话及朝堂,女眷听了不好。

    茶水房一早就在忙着了,虽皇子们还没来,她们也要提早准备着。

    元夕的泡茶功夫虽然已经练出来了,可她是西点师傅,令儿的艺还不太能见人,她要忙活着做点心,自然不能泡茶。

    朱砂虽没明言,但基本就是让她拿出自己的拿好戏,除了一些常规点心,更是别忘了前些时日惊艳众人的胶冻。

    “若非是天气凉了,沉香熟水拿出来也是极好的——不行,沉香熟水太盛行了,倒落了俗套胶冻倒是好,可是之前太子爷用得好也献给了万岁爷,宫里还派人还跟你学做法,估计阿哥们都吃过了,或许也不觉得新奇”这是前几日朱砂的话语,虽然她着是家宴,明显还是想着要盛大隆重。

    于是元夕才默默地提出了奶油,准备用到宴席上。

    我国早在公元前就出现了使用黄油的记录,在明朝也出现了现代奶油的雏形,所以元夕做出奶油时,朱砂姑姑也只是觉得她下做得更为精美,倒也没觉得奇特。元夕初入太子府就做过鲜奶泡芙,只是后来的事情太多了,做奶油又麻烦,渐渐的她便忘了。

    这回既然要想着点心出挑,自然需要奶油来弄些花里胡哨的。

    只是

    元夕想着之前蜜桃冻的事情,还是先做了一份样品进献太子爷,虽然她还是不确定太子爷是否有独占欲,但是万一呢。

    太子倒是难得在元夕里见到如此华丽的点心,是的,华丽。约半掌高的蛋糕上裹着厚厚的奶油,其间点缀着青绿的葡萄,又有些色泽鲜艳的玫红果酱,细闻似是玫瑰的味道。

    倒是难为她了,巴掌大的一块蛋糕里竟塞了那么多东西。

    果酱和葡萄与奶油很好的交融,丝毫不腻,太子爷用得很是顺心,也猜到了元夕的意思,满意道:“宴席那日可上,后院女眷点心与前院一致。”

    “是。”元夕得了首肯,便可放心安排了。

    “若无家宴,你便想不出这道点心了?”胤礽突然道,惊得正要扯点心碟子的元夕一抖,险些摔了碟子。只是她也磨练出来了,及时稳住,将碟子放回托盘,边动边回答。

    “奴婢自然是不敢的,为太子爷效力是奴婢的荣幸,便是有家宴,也是因着皇子们来到太子府才可品尝罢了,还是沾了太子爷的光。奴婢们只是想着,太子和兄弟们相聚,兄友弟恭,最好是能吃得更好些。”

    元夕低头仍感受到太子目光深沉,又找补道:“要奴婢来,太子爷内心诚挚,便是请兄弟们吃些家常菜也是极好的,只是底下人总是想着要尽善尽美些。”

    书房内一片静默,元夕站在书桌旁,距离太子不到一米的距离,仿佛在猛虎旁一般,这会儿子她脖颈之上仿佛也起了细密的疙瘩,因为恐慌。

    半晌,太子才开口:“倒是口齿伶俐。”

    这句话更像是讽刺,元夕只觉头皮发麻,不敢想太子接下来会什么,她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性命微如蝼蚁。

    “下去吧。”这位爷似是终于高抬贵。

    她这才基本维持着镇定退出,心里却又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元夕端着托盘走到抄游廊时,将托盘放在宽栏上,自个儿也坐在上面,开始认真地反省。

    有时不是她想怂,除了偶尔触底反弹的反抗之心以外,她更想好好活着。她这样的人,有时在大学课堂里讲个ppt都要提前做好心理预设,如何能抵挡住太子威势。

    所以啊,那些古早穿越里能冲上去给皇帝甩个耳光的,她敬她们是条汉子!

    这些时日她好像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约莫是和太子微摊牌开始,她证明了自己是有价值的,便开始有些轻微的敷衍起来。即便是拿出了沉香熟水,其中有多少原因是因着她自己喜欢呢。点心一直是之前拿出来的不断重复,若非这回是朱砂重视,反复提点,恐怕她许久也懒得弄奶油吧,因为打发奶油确实疲累。

    元夕深吸一口气,她以后不能再如此了。

    仔细想想,她如今也拿出了粮种一物,还未能证明她有多有价值,毕竟此物是这时代已有的,万一太子稍有不满痛下狠呢。

    毕竟元夕若只是一个普通宫女,应该还在宁寿宫混日子呢。如今能年纪便成为茶水房的宫女,自然是因为太子察觉到她身份有异。

    若是太子觉得她无用了,又容不下一个知道他重生的女子

    *

    家宴这日是个好日子,已至夏末,天气不再酷热得令人烦躁。因着是晴天,天空也蓝得那么干净,白云如丝如烟,看着都令人心情愉悦。

    元夕素来是喜欢晴天的,以前有时间伤秋悲春时,觉得雨天令人心情烦闷;现在成了宫女,偶尔跑腿时遇到雨天,即使打伞也难免弄湿衣裙,这些倒是容易烤干,打湿鞋袜才是浑身难受,脚浸润在湿漉漉的鞋袜中,常常也没时间去换,只能撑到夜里回去休息才能解放自己的双脚。

    宫里不用午膳,因此皇子们在太子府算是用了顿晚些的早膳,这会儿也都饿了,故而元夕带着宫女们去上点心。

    每个人都捧着装点丰富华丽的蛋糕,青色、粉色、玫红等颜色点缀在一个蛋糕上,如此五彩缤纷的糕点,让前来上点心的宫女们初见都惊呼出声,个个的夸赞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羞得元夕满脸通红。

    “好了好了,快去上点心吧。”朱砂姑姑素轻扬,“若是主子们等急了,心规矩!”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敢闹了,元夕赶忙带着她们一起去上点心。

    虽然论年岁,元夕是其中最的,实岁十三岁,但是论身量她却已经和几个十七八岁的宫女差不多高了,不仔细看,谁知道她才那么年纪呢。

    尽管在这年代,十三岁也有当娘的。

    这会儿子皇子们在花厅,元夕赶忙带着人往花厅去,她一边快速端着,心里暗暗想着,宫人们都是磨练出来的了,只要上不是满满的汤羹,都能走得又快又稳。今儿个可千万不能出差错,那可就是丢脸丢到别的府里去了。

    走到花厅附近,便可见几个厮分散着站在回廊上巡逻,见过的太监和厮久了,元夕几乎轻易就能分辨出来二者的区别,虽然二者因为都是仆从,时常弓着腰,但太监更有阴柔气,厮则因着没经历过内务府的规矩,行为上会稍显粗犷。

    见得多了,也就容易分辨。

    掌事们总是严格管控着丫鬟和厮的往来,唯恐闹出丑事。

    有时就是不能得意忘形,元夕眼瞅着花厅近在咫尺,心下松懈,忽觉脚底一滑,踉跄两步,托盘里的蛋糕登时便飞了出去。

    霎那间,元夕想到了很多,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她完了!

    电光火石间,距离元夕约莫两米远的厮接住了盘子,右腕一抖,平稳地把蛋糕碟稳住,左则扶住元夕里地托盘,让她借力稳住。

    厮客气道:“姑娘心些。”

    元夕端好托盘,看着盘中造型如初的蛋糕,千恩万谢:“实在感谢。”奈何时间耽误不得,她只得满怀感激地看了厮一眼,忙带着其他面有余惊的宫女一起进去上点心。

    “难得能出宫真好!多谢二哥在汗阿玛面前求情,不然我们兄弟几人怎么能出宫?”

    元夕带着宫女们刚进入花厅就听到一个少年爽朗的声音,一个穿着红色蟒袍的少年端着茶盏正侃侃而谈。

    他年岁不长,应该还没过变声期,听着是干净中带着两分稚气的少年音。

    花厅四周皆是雕梁画柱,又摆放着夏末繁花。花厅中间摆着个敞口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箭,应该是皇子们先前在玩投壶,东西还没撤下去。

    “汗阿玛也体谅你们读书辛苦,放你们出来松快松快。”太子在正位上着,元夕从没想过太子爷能有这么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一面,也是这会儿她迈着步子意识到,自己的腿居然还有些颤抖,“等晚点消食,我们兄弟就去街市上逛逛,我可知道你们有人托太监买东西还被坑了钱。”

    “不会吧。”红色蟒袍旁边一个略有些白胖的少年道,“还有人敢骗爷?”

    他们俩看着年岁差不多大,虽然半年多没见,元夕还是想起来这两位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其中白胖的那位便是九爷。元夕原来看清穿还挺喜欢看男主是毒蛇九,然后在宁寿宫便看到了白胖的九阿哥。

    告辞。

    这回来了七位爷,十阿哥往下年纪就太了,大阿哥那边据是大福晋身体一直不好,打南边来了位名医,他便没来,请名医给大福晋看病去了。

    元夕算着,大阿哥的四千金都出生了,嫡长子还没来,而现如今康熙的长孙还没出生,历史上太子长子弘皙应该是长孙,可这会儿弘皙估计还在李侧福晋肚子里,大阿哥可不就着急嘛。

    他这一着急,大福晋和他夫妻一体,本就因为连年孕育而导致身子不好,如今可不就又病了吗。

    五阿哥胤祺道:“诚如太子二哥所言,之前我和四哥一起去过街市,我们幼时喜欢的一些竹编玩意儿,托太监买大抵花了十两银,人家贩却只要一百个铜子儿。”

    元夕内心反驳,她也是托人买过东西的,太监宫女之间彼此都清楚收入,那些做采买活计的太监没怎么坑她,所以五阿哥的那些竹编玩意儿,估计只要十几二十个铜板吧。

    所以,那些贩见他衣着不凡,应该还是偷偷加价了。

    其余的纷纷扰扰与她无关,元夕恭敬地端起点心,克制着颤抖的,将点心放在太子跟前,然后带着人退下。

    临出花厅,便听得里边人对这点心赞不绝口,不知是谁还要让御膳房的人也来学学,估计还是十阿哥吧。

    元夕想向方才的厮道谢,只是他不知巡逻到哪里去了,她也只能趁着之后有会再答谢对方。

    一行宫女走得离花厅远了,元夕后边的宫女才松了口气:“方才可是吓死我了,若是在花厅门口摔了碟子,惊了太子爷和各位皇子,我们可就完了。”

    元夕作为当事人,回想起来仍是后怕:“刚才确实是太可怕了,幸好那人接住了,否则”

    “快别了,我可不敢想了。元夕姑娘,以后这上点心的事,还是我们这些送惯了菜的宫人们来吧,您还是好生歇着。”年长的一位宫女和元夕比较熟悉,因此她才直言。

    “以后我也不敢了啊。”

    宫里素来是连坐,若是元夕自己一个人摔了碟子,被罚她是认的;可是若因为她导致所有宫女都被罚,她可就承担不起了。

    一个宫女奉承道:“元夕姐姐今日做的点心可真漂亮啊,阿哥们可是人人都夸呢。”

    元夕虽自己也觉得今日的点心从颜值上也远胜往日,但还是要谦虚:“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好看,今儿个膳房的菜才是香飘十里,膳房的宫人经过我身边我都能闻到那股子沾在他们衣服上的香味。我的这点浅薄艺和方公公自是没法比了。”

    也不是她妄自菲薄,她做美食博主时,想着是争奇斗艳,更多要美、要奇、要吸引眼球,每次越是做难的美食,翻车次数多之后再成功,观众就会越受触动,越喜欢。而对于宫里和府里的厨师来,艺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们想的往往不是创新,而是要精,将自己会的东西做到最好。

    像元夕在宁寿宫时,一道饽饽,王公公不时就想着研究改进。

    所以她凭什么和人家比。

    人贵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