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撞见
“怎么了?吓着了?”
“嗐,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姑娘你别介意,听听就过了,当没这回事吧。”
赖大娘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也太过让人出乎意料,文莉一时没反应过来。
赖大娘看她发怔,加上文莉又生得娇,脸嫩,以为她是没经过事,吓着了,赖大娘心里失望,最后摆一下道。
“你老远的找过来也不容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把知道的告诉你。”
“不是,大娘,我不是吓着了,主要是没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您能和我详细一下嘛?”
文莉回过神,见赖大娘满脸的失望,精神气似乎都散了一些,一副没力的样子,她赶紧道。
“您们的钱怎么被厂子给吞了呢?是被拖欠工资了吗?”
文莉问着,心里却觉得不太可能。
械厂再怎么样,他也是杭城的几大重工厂之一,这么大一个厂,效益怎么差也不至于到拖欠工资的地步,不然上面早派了调查组的人下来调查了。
而且,要拖欠了工资,刚才那张大爷肯定也不会不了,这可是悠关他自己利益的。
投诉无门的情况下,看到有人寻访,怎么可能放过。
就像赖大娘,见她一个人来问访,都直接把事情了。
文莉念头刚闪过,赖大娘就摇了头:
“不是,拖欠工资这么大的事他们还不敢。”
“那是什么情况呢?”文莉疑惑了。
但这会儿赖大娘却犹豫了,大概因为先前误会文莉那遭,她现在已经从最开始的胡乱抓救命稻草里醒过神。
“是个比较复杂的情况,姑娘,这事就算了,不了吧,你还是个学生呢。”
“刚才也是大娘有点莽了,其实就算你们认识报社的人,也没什么用的,先前啊,我们中也有人试图联系过报社那边,他们,因为取证困难,事实不符,不能刊登这事。”
看来是很严重的事了。
文莉黛眉轻拧一下,他们下来是为做关于经济的问卷,似这类问题涉及到厂子内部可能贪腐的问题,确实不在他们范畴。
也不是她们目前能管的事。
但既然遇到这事了,连了解都不了解下,心里总感觉有个疙瘩。
而且,江元的新职务也和经济还有下面单位挂钩,了解下总没错的。
于是,文莉又看向赖大娘道:
“大娘,究竟是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大娘,我确实只是个学生,又刚来杭城,对这边不太熟悉,不过我们教授呢,他是比较厉害的人,属于上面的人,您把事情和我,我回去和我们教授反应反应看看。”
“这事来话长,姑娘,你不介意的话就屋里坐坐,我和你仔细。”赖大娘想了想,觉得也就耽误会儿功夫的事,死马当活马医医了,就邀请了文莉屋里坐。
“哎,行。”
文莉点头应下来,跟着赖大娘去了边上她们的屋子。
赖大娘家在靠里侧的屋,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但和城南城西那边家属楼的情况都差不多,很挤。
中间只留了大概半米过人的过道,别的位置不是安了床,就是各种收纳的柜子,装满东西的藤筐。
虽然已经尽量摆放整齐,但家就这么大点,想弄清爽都是没办法的。
“家里窄,你别介意。”
赖大娘拿了一张板凳过来给文莉坐,又要去给文莉倒水。
她脚还没好利索,走路有些拐,文莉见状赶紧拦到她:
“赖大娘,水不用倒的,我包包里带着水的呢。”
文莉着,就从包包里把水拿了出来。
这回出门,江元给她收拾的包包,给她准备了水,可能会用到的香烟,还给她拿了一件防身物品。
虽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大家一块儿,但难免有上厕所什么的落单的时候,江元是不太放心她的。
在车上的时候和她了好些需要注意的和防身的技能,更提醒她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一类。
文莉知道他的顾虑,这年头拐子挺多的,她当然一切心了。
就是来找赖大娘,她过来的时候,路上也照江元的留了记号,以防万一。
“那行,那我就不给你倒了。”
赖大娘见她有水,也没坚持,拎了根板凳过来,也坐下了。
“大娘,您先前,厂里没拖欠工资,那这钱是怎么回事呢?”
看她坐下,文莉主动开口问道。
“这钱是拿来买家属楼的。”
赖大娘回道,须臾,她眼睛扫了下自己家的屋子,和文莉道:
“我家你也看到了,这房子啊,还是我和我们家老头子刚进械厂的时候分下来的,那时候啊,家里的五个孩子还,五十多坪的房子,那是完全够住了。”
“可这耐不住家里孩子会长大啊,我这肚子呢,也是不争气,生的五个孩子全是儿子。”
“他们呢,算能耐,也不算能耐,各个都凭自己本事上了中专,进了械厂,也各自娶了妻,还多有工作,日子过得凑合。”
“唯独呢,一个房子的问题,把我们困扰了不知道多少年。”
“五十坪的房子,我和我们家老头占了八个平方,剩下的他们几兄弟平分隔开的,在上面搭了个阁楼做孩子们的房间,原来孙子孙女们,这么住也还将就,但现在,大孙子大孙女各自长大,都到了要嫁人娶老婆的时候了,不能再凑合下去了。”
“一年多前,同样也留在了城里的大孙子,回来给我,他看上了一个姑娘,对方家里条件也还不错,对我们家,对他都挺满意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他们结婚了,住哪儿啊?得有间屋呀。”
“我们就和厂里申请了房子。”
“但厂里这些年吧,厂子里的规模在扩大,但这效益呢,也就够给工人发工资的,根本就拿不出多的钱去造新的职工楼,有哪里有房子给我们分咯。”
“没房子分不行啊,厂里也不止我们一家遇到这个问题,那是十家,上百家都遇到相同的问题了。”
“我们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厂里了,这基本的住的问题,厂里不能不给我们解决的啊。”
“为了解决这问题啊,我们就轮番的去找厂里领导这事。”
“一次又一次,最后那怕事儿的厂长直接请病假给躲了,把这事扔给了周副厂长处理。”
周副厂长。
文莉知道这个人,就是袁月的外公。
文莉感觉,事情可能就出在这周副厂长的身上,她不禁问道:
“那周副厂长给处理这事了吗?”
“处理了。”
赖大娘起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狠咬了一口老牙。
“他倒没像厂长那样当缩头乌龟,也没有不给我们解决问题,他很快拿了两个方案出来给我们选。”
“一个,是和大家一起排队等,等厂里效益上来了,有钱了,就开始建房,但这个是没有确切时间的,只能慢慢等。”
“还有一个,就是建集资房。”
赖大娘到这里,看向了文莉:“姑娘,你知道集资房吧?”
“恩,知道。”
文莉点点头,集资房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不清楚,但衢县那边最近一年多分配到职工的房子,大部分都是集资房。
她前世的时候也听过,这个年代造了不少集资房。
“就是由上面批地,你们拿一部分钱出来,再厂里拿一部分钱出来造房子,到时候房子归你们,但是产权是厂子里的。”
“对,就是这个!”赖大娘应道。
“周副厂长,我们只需要出百分之四十的钱,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造房的钱由厂里出,每家每户限购五十平。”
这听起来倒是挺合理的。
“所以,大娘你们是选了造集资房?那,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可出了大问题了。”
“我们家里急缺房子,等着结婚呢,当然不能漫无目的的等厂里有钱造房了,我们家是第一个签字交钱要建集资房的人。”
“有我们开头后,接着和我们家近的几家也签字了。”
“再然后,人越滚越多,厂里已经有二百多家签了字。”
“结果呢,我们字签了,钱也交了,到现在一年多了,那房子就造了一个底出来。”
文莉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是签字造房的人家太多了,超出了厂里的预算,现在厂子效益越来越差,拿不出多余的钱来维持后续了。”
赖大娘道这儿,摊了下,苦笑一下。
“我们当初是相信厂子里,才把这么些年攒下的钱都拿去买了集资房。”
“结果没想到是这样子,我们去找周副厂长,周副厂长就一个字,等!”
“等厂子里条件好了,再继续造。”
“那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事没和上面反应吗?”
文莉记得,这种事是有上面兜底的。
“反应了啊,所以我为什么投诉无门呢,我们和上面反应了。”
“但上面也没办法,主要是在由我们厂里带了头要造集资房后,很快边上的钢铁厂,水泥厂,轮胎厂也紧跟了上来,现在他们那边也停着。”
“大家都停着,上面要兜底的话,就得一次全兜了,可哪有那么多钱啊。”
赖大娘道这儿,顿了一下,她朝外面看了看,最后道:
“其实吧,要这事真确实是厂里拿不出钱来,我也不会有这么大怨气。”
“姑娘,你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多,还各个都在械厂上班,那是每个工种都有,我们啊,是会算账的啊。”
“厂子里生产了多少东西,它有多少效益,我们能给他算得清清楚楚。”
“这厂子里啊,它帐不对。”
“哪怕它做的再平,它也是有问题的。”
“但我们吧,拿不出具体的证据。”
“因为啊,这事不是这姓周的一个人干的。边上几个厂穿着连裆裤呢,他们啊,还和我们造房子需要用到材料的水泥厂,砖头厂那里沟通好了,那帐做得,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
这是一个特别大的事了。
“大娘,您确定吗?”
文莉神色凝重起来,先前几个厂子不让他们进去,她就感觉到哪里不对。
如果赖大娘的是真的。
那她大概知道为什么那几个厂子齐了心不让他们去做问卷了。
因为那些砖头厂,水泥厂,她们先前早从工人那里问道了切实的数据,再结合这边的数据,很容易就能算出他们这平平账里的巨大漏洞。
“当然是真的,那周副厂长,地基花费太高什么的,纯属狗屁,那一车车钢筋,水泥拉进来,具体有多少,我们不会算吗?”
“一算就算出来不对了。”
赖大娘到这事,心里就恨得不行,像是想起什么,她又冷笑一声:
“不过这周副厂长也是个聪明到顶的人,上个礼拜,他把我们叫去了,你猜是为了什么事?”
文莉摇了摇头。
“他啊,给我们拿出了新的建房方案。”
“新的方案?”文莉疑惑一声。
“对,姓周的和我们,现在厂子里确实没多少钱,要想建那么多的房子出来,难如登天,现在的办法呢,有两个。”
“一个呢,是我们想办法,帮厂里垫资,把房子给造起来,然后厂子里再每个月每个月慢慢的把钱还给我们。”
!!!
“如果厂子里真的能做到这个,倒也是个法子。”文莉想了想回道。
她得承认,这位周副厂长脑子还是挺活的,要是不动歪心思,他可以做个很好的厂长了。
“问题就在他做不到啊?”
“而且,我们现在也不信任他,谁知道这次我们扔进去的钱够不够造吃钱吃血的房呢。”
文莉大概理解赖大娘的想法,账务不透明,谁都不敢信。
“那还有个方案呢?”
“还有个方案就是,现在厂子里还能拿出一部分钱造房,但不够造那么多的,也希望大家能一起分到房子。”
“现在的话,就是我们也要承担公共设施部分,然后每个人缩造房面积的大。”
“也就是,原来造六层的房子,现在造三层,然后原来我们买的本来该是五十平的房子,现在有二十五平的实用面积。”
“另外那二十五平,算在走廊,过道,阳台,房柱这些地方上。”
赖大娘得太气了,气着气着,她都笑了:
“姓周的还给那算在我们头上的二十五平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公摊面积,是我们应该承担的,毕竟也是我们在使用,走动。”
“那个狗东西,他就是笃定了,我们最后会为了不所有的钱打水漂妥协!”
“也不知道这波他吞了多少钱,该被吃花生米的畜生。”
公摊面积?
这时候有这玩意儿吗?
文莉听得微怔,她记得这是十几年后那个谁先搞出来,然后被拿来用的吧,人可没少挨骂。
看来那个周副厂长不简单啊。
文莉若有所思,片刻,她抬起头看向赖大娘:“大娘,您您家里人在每个工位上都有人上班,还算过帐,那您这里应该有一定的记录对吧?具体数据能给我抄一份吗?”
“你要这个来做什么啊?”赖大娘没东西她有没有,只拧着眉不解的问道。
“您不是您拿不出证据吗?”
“其实您们计算的东西,它就是证据之一啊。”
文莉知道知道这事事关重大,赖大娘一家人都在厂子里上班,要没有十足的服力,赖大娘肯定不会把数据给她。
“不瞒您啊,我们这个任务组,在来械厂来之前,已经把城南那些厂子跑过一遍了,从许多工友那边问道了一份大概的数据,现在已经拿回去做了汇总了,如果再加上您这儿的数据,我们肯定能从里面找到问题存在的。”
“我们教授现在接到的任务,也是在研究能怎么把经济搞好的,他要知道这事肯定不会不管的。”
“我是这么觉得的啊,房子的事,其实出在管这事的人,等把最终的蛀虫抓了,那所有的问题,肯定都能得到解决了。”
“你们教授有那么厉害吗?”
文莉的话有条有理,语序清晰,几乎是把事情直接掰开了给赖大娘听,赖大娘听懂了,她脸上有松动之色,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姑娘,不是大娘不信你啊,主要是你也知道,前几年,那大学教授,就是”
“你应该懂的啊。”
心里有顾虑,赖大娘话没完,只看着文莉示意了下。
文莉先前在学校见过两个刚从下面回来的教授,她几乎没怎么思索就懂了赖大娘的意思。
估计赖大娘这些年在城里见过不少类似的事,如今才高考恢复,许多事情还不算明朗,赖大娘心里有担心也是正常。
“我懂,大娘,但是我们教授吧,不是一般的教授,他是有另外职务的人。”
“我和您保证,这事肯定有后续的。”
实际许教授如果为明哲保身不插这事,还有江元呢。
作为他上任的第一把火,这事能给烧得足足的了。
“你真能保证?”
赖大娘将信将疑,她先前心里一直记挂着自己攒了那么多年的钱,最后全扔进去了,才换来一半大的房子,有些病急乱投医。
如今这医告诉她,这病能除了,她又忍不住担心,不踏实起来。
“姑娘,你也知道的啊,我们肯定是希望事情能彻底解决,厂子能好的,但,姑娘,你应该知道,我们全家上下都在厂子里上班,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我把东西给你是没问题,就怕你们拿到东西最后事没做成,还走漏了风声,让周副厂长知道我们在背后做的事,只怕要给我们穿鞋勒。”
“工会他女儿把着,我们是想诉委屈都找不到地儿的。”
“我懂,不过您也不用太顾虑这事,我不是了嘛,我们是组一块儿下来做问卷的,一共十几个人的,我走到您这儿,我的伙伴则去了其他厂里职工那里做问访呢。”
“您也了,厂里有二百多家人交了钱呢,她们心里肯定也有委屈,肯定不会瞒着这些数据。”
“有句话怎么的,法不责众嘛,就算周副厂长最后知道了,他也没办法,相反,他可能还会怕嘞,他再怎么,也就是个副厂长呀,又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足以让杭城抖几抖的人物。”
“那,那好吧,我去给你拿。”
赖大娘最终被动,起身去了最里间拿了东西。
在厂子里干了几十年的人,对厂子的事都了解得透透的,他们做的数据,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那也清晰得很。
而且人做的还不是这一两个月的数据,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在记录了。
那造房子打地基用了多少钢筋,拉进来多少包水泥,一共多少车,上面都有。
看得出来,这一家人从建房子开始,就在关注着了。
文莉抄了好半天,之后又把许教授要确切了解的那份问卷拿出来问了赖大娘,做了记录。
“好了,赖大娘,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等我回去给教授汇报了这事后,有结果了再来和您。”
“都中午了,留这儿吃饭吧?”
文莉先前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抄录数据的时候,赖大娘一直在边上看着,她看出来文莉是真心想帮她,想到这么久了她水都没给人喝一口,更别提瓜果这些招待了,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就想留文莉吃饭。
“我孙子孙女他们去上学了,儿子媳妇儿他们白天上班都在厂子里吃的,中午我就一个人,你要不介意粗茶淡饭的,就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吃餐便饭。”
“大娘,下次吧,我的同学他们还在等着我去会和呢,今儿是不能耽搁了。”
文莉着,起身把她抄好的数据放到了包包里,摸到包里的那半包糖,想了想,她拿了出来:
“听您家里还有孙子,孙女,我来这儿也打扰了半天了,这糖拿着给他们吃吧。”
“诶唷,使不得,使不得,你进屋半天了!我都没拿什么吃的招待你,哪能再拿你的东西啊。”
“你可千万别这样,不然大娘心里该难受了,本来我就该拿点吃来招呼你的,但这段为了房子的事焦头烂额,我是啥也没买。”
赖大娘愣了一下,赶紧推到,她坚决不收。
两人互相推着,最后各让一步,文莉抓了一把糖放桌上,让她孙子他们尝尝,赖大娘心疼的,收了下来。
从赖大娘这里离开,文莉直接去了国营饭店,挺出乎意料的,这会儿组的人竟然一个都还没过来。
已经是饭点儿的时候了,担心他们是先到了没看到她人,才各自去找她了,文莉想了想,去国营饭店里找人打听了一下。
这会儿国营饭店里正忙着,店员在忙着上菜,文莉等了一会儿才把其中一个店员拉到了边上,抓给她一把糖,然后问了她有没有看到一大伙人进来。
文莉还大概形容了下组成员的穿着年纪。
一大群同学本来就是很瞩目的,加上衣着,店员如果见过,肯定会印象很深刻,店员仔细回想了下,最后很确定的回答了文莉,他们没来过。
文莉闻言,心里有些担心了。
怕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谢过店员,文莉赶紧出去了,她打算沿着往他们先前走的方向过去找一找。
这样路上也不容易错过。
组的人先前是走的主街的方向,从这边穿到付大妈她们住的九栋会近一些,文莉也沿着主街去找。
这边的主街还是挺热闹的,有供销社,还有专门卖菜的商店,米粮店,远处还有家挂了合营牌子的裁缝铺。
不是周末的天,哪怕到饭点,街上也没多少人,左右都稀稀拉拉的,从各个商店进出来人都能看得清楚。
还不到八十年代开放的时候,这时候大家的穿着颜色还是相对简单,黑白灰,女性的话会多一些颜色,豆绿啊,浅杏啊,水红这些,不过可能中午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家里做饭,街上男人居多,女性相对少。
文莉几处看看,慢慢收回了眼。
这时,远处那家裁缝铺里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女子穿着鹅黄的裙,头发用了一根鹅黄的发带缠着,歪在左肩一侧,脖子上围了一条米色丝巾,顺着头发的那侧披下来到胸前,在这个年代,还是比较亮眼的。
文莉今天为了搭布鞋,穿的最简单的毛衣配米色短外套,黑色长裤,看到人穿裙子,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隔得远,看得不算特别清楚,但女人细眉,瘦长脸,高鼻梁的大致长相,文莉还是瞧清楚了。
是个清丽美人。
文莉瞧着瞧着,莫名感觉那女人看着挺眼熟的。
但在哪儿见过,她又一时想不起来。
文莉脚步一顿,想再看清楚些,但那女人左右看一眼,就往拐角去了。
下意识的,文莉追上去几步,这时,边上就传来一声喊她的声音:“文同学。”
文莉转头看去,就见龚学姐和廖学长他们从另一边街过来了。
“龚学姐,廖学长,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我还从这边去九栋那边找你们呢。”
龚学姐估计是走路急了,这会儿正喘着气,来不及回文莉,边上,廖学长回道她:
“我们去找付大妈,没找到人,听是回乡下看亲戚去了,就问了在九栋那边的另外几户在械厂上班的人,他们了蛮多信息的,恰好有两个还在轮胎厂和钢铁厂有亲戚,还就住这边上,于是我们和他们问了路,就去边上的重华路找钢铁厂还有轮胎厂的职工了。”
廖学长完,脸上又出现些遗憾:
“不过不是周末的天,在家休息的人不是很多,六十份问卷还差一半。”
“已经很不错啦!”
文莉原本以为他们今天能把械厂这边能走完都不错了,没想到组的人这么给力,把另外的两个厂都问了一些。
文莉脸上的笑容加深,看大伙累得有些头上都冒汗了,她赶紧道:
“到饭点儿了,大家也辛苦了,我们先去饭店吃饭吧。”
“嗯,行。”跑了大半天,大家确实累了,跟着文莉一块儿去了国营饭店。
吃饭的时候,龚学姐和廖学长问道文莉在赖大娘那边的情况。
“还算顺利,不过我这边发现了一个情况,可能需要赶紧回去和许教授汇报。”
同是一个组的,文莉不能什么都不,但赖大娘反应的情况事关重大,为避免有第二个袁月存在,文莉到底没仔细只笼统的了下。
“下午我可能要先回去一趟,学长学姐,你们看是和我一块儿回去,还是留在这边把任务继续做完?”
廖学长和龚学姐相互看一眼,最后决定下来:“要不我们留在这儿把后面的问卷做了吧。”
“总共也没多少份了,其实也是意外之喜了,要是我们一家家厂子跑去看,那些工人忙着,理我们的时间都得等半天,现在这样快多啦。”
“嗯,那行,那辛苦学长和学姐家还有各位同学们了,我会和教授这事的,我今天算是比大家清闲了。”
文莉笑着道。
相处这么久,多少有些熟悉了,起客套话来也自然许多。
组里的人纷纷表示没什么,不过因为文莉那句会和许教授,他们脸上的笑也更大了些。
吃完饭,文莉把大伙下午回去坐车的钱交给龚学姐,就一个人去站台等车。
等车的时候,她想着赖大娘的担心,不知道怎么的,她也突然犹豫起来。
这件事实话挺大的,城东那么些厂子牵连其中,要上面一点没发现什么猫腻,其实是有点不太可能的。
要是发现了却迟迟没动作,那是不是明对方在上面有人呢?
许教授身份虽然高,但其实他并不是这一系统上的,万一
文莉想了想,原本要坐车直接回学校的,最终,在回家的那路车开过来停下的时候,她上了车。
她要先回去找趟江元,和他商量下这事才行。
——
江元送完文莉回来,先把院子收拾了下。
文莉两个多礼拜没回来,先前一直拜托文兴民和齐娅给她的花浇水,不过他们两口子都不是什么会养花的人。
院子里的花已经枯了一大半。
昨晚回来的晚,早上又走得匆忙,文莉没发现,他得趁这时间把这些花该补救的补救,不能救的,赶紧买了新的来替换上。
杭城的第一家花店就在附近,去买起来也方便。
弄好院子里的花,再整理收拾了一番家里,已经到了中午。
文莉不在的日子,江元吃饭都是随便对付的。
这回也不例外,他菜都没炒一个,就着早上的剩饭和剩下的鸽子汤给吃了。
吃完,他去把早上买回来放在了笼子里的活鸡逮出来杀了,给文莉炖了个红枣参鸡汤。
鸡汤刚炖好,他就听到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出来一看,是文莉。
江元一愣,他抬看一眼表,才下午两点多。
“你怎么这会儿自己回来了?”
江元问一声,几步走向了文莉:“出什么事了?还是脚痛,吃不消了?”
江元低头看一眼文莉的脚,就伸去打横抱起了文莉。
他动作太快了,文莉都还来不及,她下意识环住江元的脖子,才和他道:
“我脚没事,是有件重要的事回来和你商量,我等下还得赶回学校呢。”
“什么事?”江元闻言,也没放下她,他反关了院门,问道她,又抱着她往屋里走。
她脚上还有泡,又走了大半天,不检查下重新上药,他不太放心。
“就是”
文莉把进械厂被拦,去赖大娘那里做问卷的事一点点的给了江元听。
“你,这事我要找许教授出面吗?我有点担心连累到他。”
江元这会儿已经把文莉抱进了屋,放到了床上。
他没想到文莉去趟城东,就发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实际这次上面给他安排这个职务,也是察觉到杭城这边各大厂子的问题日益趋严重。
看似繁华的背后,有些尾大不掉的危害。
“你既然是在做问卷的时候发现的问题,就得和你教授汇报这事,至于他到底是选择明哲保身还是什么,那都是他的选择。”
江元想了想和文莉道。
城东那边的问题他既然发现了,那这事势必就要查下去了,许教授怎么做都不要紧,这样的话,文莉还是当个乖学生比较好。
江元总是能三言两语的点拨到文莉,她恍然一下:
“你得对,那我这会儿赶紧回学校和教授。”
文莉着,就要下床走,江元这时候拉住了她:“回都回来了,这么着急做什么,先给你脚重新上个药再回去。”
“等下我陪你一块儿回去。”
“哦。”
文莉闻言没动了,乖乖坐在床上等江元给她打水来洗脚换药。
换药的时候,文莉不由又想起周副厂长干的那些事:
“那个周副厂长胆子还蛮大的,他怎么想到联合几个厂子干出这事的啊,他那脑子,实话挺活的,要用在正道上绝对是工人的好厂长,前途不可限量。”
“他也是挺会想,也挺能算计的,居然能想到公摊面积这事,要知道在我上辈子,这还是”
文莉着着,她脑中忽然划过一抹什么,她不由停了下来。
“还是什么?”
江元刚给文莉的脚清洗干净,捂了一上午,她脚上的挑破的泡有些泛白了,还好没化脓,估计再上几天药就差不多了。
他也是头一回听到公摊面积这个法,耳朵也注意听着,发现文莉突然停下来,他不由抬头看向了文莉。
文莉正发着怔,她脑袋里再次划过中午见过的那个女人身影和脸。
“我想起来那个女人为什么眼熟了”
“她长得很像祝倩啊。”
文莉似喃喃一声到,须臾,似想起什么,她立即看向江元问道:
“祝倩已经被放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