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书堂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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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笔。”

    顾佳年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

    幸好他还没磨墨,纸笔捡起来还能用。

    “你那是什么墨,还没磨开就一股怪味儿。”田鸿宝夸张的扇了扇鼻子。

    顾佳年吹了吹墨锭上的灰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十文钱的普通墨锭,你没见过吗?”

    田鸿宝包子脸涨的通红:“你胡什么,十文钱的东西,送给我我都不要。”

    顾佳年将墨锭放好:“这是我的墨锭,为什么要送给你?”

    田鸿宝只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可他反驳不得。

    “方才你撞到我了,下次心一些,不然我可要告诉先生了。”顾佳年强调道。

    田鸿宝冷哼:“告状精。”

    顾佳年才不听他的,学堂里的事情不告诉先生,难道自己憋着吗。

    他越是风轻云淡,田鸿宝就越是生气,明明是个矮个,来的第一天却大出风头,被先生夸张,害得他挨骂。

    忽然,田鸿宝摊开自己的东西:“瞧你那穷酸样,几文钱的东西还怕别人惦记,今天爷我就让你长长见识。”

    “精品狼毫,十两银子一支。”

    “紫霄云墨,二十两一枚。”

    “流沙生宣,一张就比你一刀还值钱。”

    “还有这个,端砚,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顾佳年果然回头一一去看,田鸿宝用的东西,都是一看就很名贵的。

    田鸿宝洋洋自得:“怎么样,是不是羡慕极了?”

    顾佳年真诚的问了句:“用狼毫紫霄云墨写字,是不是能写得特别好?”

    噗嗤!

    后头一位同窗忍不住笑了。

    田鸿宝方才一番话,讽刺顾佳年的同时也让其他学生心生不满。

    毕竟学堂里头,家境一般的多,跟田鸿宝似奢侈才是少数。

    田鸿宝脸黑了,想到自己那一爬字,怒气冲冲的瞪着顾佳年。

    顾佳年不知自己哪儿错了话,还等着他回答。

    “咳咳。”右边的少年打断他们。

    “鸿宝,顾佳年第一天来学堂,年岁比我们都,你不要欺负他。”

    学堂里大多是七八岁的孩童,田鸿宝看着能有十岁,只有一两个四五岁左右的,顾佳年就是个头最的那个。

    “谁让他装模作样扮乖巧,爷最讨厌这样的人。”田鸿宝丝毫不示弱。

    少年皱了皱眉,不赞同道:“若是被先生知道,肯定又会罚你写大字。”

    田鸿宝脸色一僵,勉强道:“哼,大人不记人过,懒得理你。”

    完竟是往最后的位置上一躺,直接呼呼大睡起来。

    少年摇了摇头,温和的看向顾佳年:“在下孙修竹,从今往后就是同窗,若有哪里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在下顾佳年。”顾佳年也客气的作了个揖。

    孙修竹帮他扫了扫笔上的灰,不经意的问:“开学快一个月了,你怎么才来上学?”

    顾佳年无奈的笑了笑,含糊道:“之前病了一段日子。”

    “原来如此。”孙修竹点了点头,又提前了几句学堂的规矩。

    “旁的都罢了,咱们周夫子最重规矩,绝不可学他。”指了指后头的田鸿宝。

    顾佳年自然是一一道谢。

    有周夫子镇着,除了田鸿宝这个插曲,顾佳年的蒙学生涯倒是顺顺利利。

    几天下来,顾佳年就摸清楚青松私塾的情况。

    蒙学班一共有十二人,如今加上顾佳年就是十三人,最大的田鸿宝十二岁,最的就是他,五岁。

    除了田鸿宝之外,其余同窗都还算和善,尤其是孙修竹很喜欢照顾人。

    在蒙学班里头,其他同窗大多不喜欢张扬的田鸿宝,却以孙修竹为首。

    顾佳年后来无意间才听到,孙修竹是县太爷的侄子。

    为此,他还偷偷打量过孙修竹,却没发现他哪里跟县太爷长得像。

    一日上课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两个时辰,顾佳年脚步快一些,便能踩着夕阳回家。

    顾老爹不放心儿子,每次不是他在城门口等着,就是让顾延年来。

    每次一放学,顾佳年总是马不停蹄的往城门口跑,一口气不歇,让想找茬的田鸿宝都没逮住会。

    “大哥。”顾佳年欢喜的喊道。

    “宝儿。”即使每天都见,但兄弟俩还是亲热的不行。

    “包给我,喝口水。”顾延年给弟弟擦了擦汗。

    “我不累,大哥是不是等久了?”每次不管他跑得多快,到地方总能看到爹爹或大哥。

    顾延年笑道:“刚到,你时间算的刚刚好。”

    回家的路上,顾佳年也不闲着,完白天的事情,就开始背新学到的知识。

    顾延年光是听,都觉得自己头大了一圈:“宝儿,咱能不能歇一歇,走路还要背书?”

    顾佳年笑了笑:“反正是用脚走路,就当打发时间了。”

    顾延年对弟弟竖起大拇指:“咱宝儿这么用功,将来肯定能当状元。”

    “哥,你想不想学,不如我教你吧。”顾佳年提议道。

    顾延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哪儿有时间,还不如多开几块荒地。”

    他生怕弟弟逮着自己不放,还:“喜年喜欢这个,你教她就好。”

    顾佳年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回家教二姐去了。

    姐弟两人在院子里头写写画画,也成了顾家的一道风景。

    很快,顾佳年就习惯了每天起早上学的生活。

    早晨入学后,周夫子会先对前一日的教导内容抽背。

    背得出的没有夸奖,背不出的就打心,田鸿宝几乎每次都被打,越发嫉妒不用挨打的顾佳年。

    但他也只敢偶尔动作,不敢太过分,怕被周夫子发现。

    顾佳年才不怕他的动作,左右没几句话,田鸿宝总会自己气得要死,却拿他没有办法。

    抽背之后,便是授书。

    所谓授书,就是周夫子先范读,学生跟着读,一字一句的进行模仿。

    周夫子通常会读三遍,然后再看着学生们继续读书,发现谁错了就会纠正。

    等周夫子觉得学生们读熟了,才会开始讲书,讲解字义,偶尔也会引经据典,讲起故事来。

    顾佳年尤其喜欢这个,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回到家中,他还会不厌其烦的讲给家人听,就当是巩固知识。

    讲解了字义,学生们就得继续读书,一直到能够背诵流利为止。

    这对顾佳年而言太容易了,通常只需要一遍,他就能记一个大概,三遍下来便能倒背如流。

    可这对于其他的孩子而言,显然并不简单。

    尤其是田鸿宝,就没有不愁眉苦脸的时候。

    等到下午,周夫子会对早上教授的内容进行复讲,以免学生们忘记。

    讲解完毕,便是学生们背书练字的时间。

    周夫子会坐在课堂之上,谁要是觉得自己能背了,就可以背给他听,背完就可以自己练字,字帖也是私塾提供的。

    在顾佳年来之前,每次第一个背会的都是孙修竹。

    顾佳年来之后,第一个便成了他。

    此刻就是如此,顾佳年再一次流利的背完,一个疙瘩都没有。

    周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你记性好,但也要多读多背,切记不可骄傲自满。”

    “学生记下了。”顾佳年自然知道。

    “回去练字吧。”周夫子点头道,“你的字还需要多练练。”

    “是。”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顾佳年爱惜的磨墨,便宜的墨锭味道不好,还容易散开,但顾佳年一点都不嫌弃。

    现在他们还不能自己写字,多是临摹。

    顾佳年写字的时候全神贯注,生怕笔下弯弯道道写坏了。

    “碰!”

    一下撞击,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毛笔在纸上画出一道黑,一张大字彻底废了。

    顾佳年脸颊一鼓,回头看过去。

    田鸿宝正朝着他龇牙咧嘴:“不好意思啊,我不心撞了你一下。”

    顾佳年没瞧见周夫子,大约他有事暂时离开,所以田鸿宝才敢放肆。

    “要不你撞回来?”田鸿宝故意笑嘻嘻的喊。

    顾佳年自然不会撞回去,反倒是慢条斯理的将那张写污的纸叠起来,好好放在一边。

    “待会儿先生问起来,我会如实回答。”

    一句话,田鸿宝的脸就僵住了。

    他气哼哼的喊道:“就会告状,你是没断奶的孩儿吗,还读什么书,回家吃奶去吧。”

    “田鸿宝,都是同窗,你别太过分了。”孙修竹冷声提醒。

    田鸿宝却忽然跳起来:“哼,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

    “我爹都打听过了,顾佳年半路能插班进来,就是走了县太爷的门路,怎么滴,你俩还是亲戚啊?”

    “孙少爷,你家亲戚怎么这么穷,用那么差的墨汁,熏的我都臭了。”

    孙修竹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顾佳年。

    顾佳年只:“墨汁是不好闻,但也不熏人,更不会熏到你。”

    “我熏到就是熏到,太难闻了,难闻的我一顿饭都少吃了一个鸡腿。”

    田鸿宝大声嚷嚷着,只是他那胖乎乎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服力。

    “田鸿宝,你再无理取闹,我可就去喊先生了。”孙修竹喝道。

    一听周夫子的名声,田鸿宝顿时奄耷耷,生怕心再一次被打肿。

    教训了他,孙修竹走到顾佳年身边,看了眼那张大字:“可惜了。”

    顾佳年笑了笑:“虽然不能当作业,但回家还能练字。”

    要知道为了不浪费纸张,他平日在家都是用水在桌子上写字,这样写坏了一笔的纸张,不能交给周夫子,但也绝不会浪费。

    孙修竹打量了他一眼:“田鸿宝不但撞了你,还污蔑你走后门,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顾佳年道。

    “但是读书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在他身上。”

    孙修竹眼神一闪:“你真的是走知县门路进来的?县太爷是我大伯,之前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

    “要是早知道,咱俩也能相互照顾,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我大伯的?”

    顾佳年抬头,这一刻孙修竹的模样,总让他想起秦玉成。

    他笑着回答:“只是一面之缘,幸得大人青眼,不值一提。”

    孙修竹还要再问,却见他低头认真练字。

    憋着一肚子的问题,等到放学时分,孙修竹还想拉住他多几句,可顾佳年又飞一般的跑了。

    作为县太爷的侄子,孙修竹是坐牛车回家的。

    父母双亡后,孙修竹便寄住在大伯家,相当于县太爷的半个儿子。

    晚膳时分,孙修竹有几分欲言又止。

    县太爷放下筷子:“修竹,你可有什么要的?”

    “大伯,我有一位同窗名顾佳年,听他上门求学的时候,拿着的是大伯的名帖。”

    完又立刻解释道:“侄儿担心有人假借大伯的名声,所以才忍不住一问。”

    “顾佳年。”县太爷很快想起来。

    “确实是本官给的名帖,没想到他今年就入学了,他家中长辈是有见识的。”

    “那孩子颇有天赋,湮没在田里地间实在是可惜,你在学堂也可照顾几分。”

    孙修竹心底咯噔一下,有心再问两句,却被知县夫人打断。

    “好啦好啦,吃饭的时候别闲话,食不言寝不语。”

    “修竹,你也多吃一些。”

    孙修竹看了眼大伯母,疑心她故意打断,但也只得吞进了肚子。

    吃完饭,拜别了大伯大伯母,他的面色却不轻松。

    县太爷有儿有女,对他这个无父无母的侄儿尚可,但也只是尚可。

    于情于理,孙修竹都不能忍受再有旁人来抢夺属于他的东西。

    第二天,孙修竹便分外关注顾佳年。

    在此之前,顾佳年果然聪明,却不被他放在眼里,毕竟孙修竹与旁的学生不同,知道读书考功名,靠的可不只是脑子。

    可是想到县太爷欣赏赞许的话,孙修竹心底便满是嫉妒和戒备。

    仔细观察,孙修竹便惊讶的发现,不只是县太爷,就连一贯严苛的周夫子,其实也颇为欣赏顾佳年。

    即使他脸色一贯的严肃,可每每轮到顾佳年背书,那拧着的眉头都会松展一些。

    不能这样下去!

    孙修竹暗暗皱眉,目光落到田鸿宝身上。

    这日放学后,孙修竹叫住他:“鸿宝,大家都是同窗,你不要再欺负佳年了。”

    “要你管。”田鸿宝很是不服。

    孙修竹叹气:“你在学堂里做得这么明显,大家都看着呢,迟早是会被先生发现的。”

    “外面的事情我不管,可在学堂里不行。”

    田鸿宝正要骂他几句,忽然脑子一亮:“不能在学堂,但是外面连先生都管不着。”

    完,田鸿宝兴冲冲的跑了。

    孙修竹看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声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