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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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被红仪欺凌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纵然劳累,可却轻松自在,望着眼前清艳逼人的女子,昕文却莫名喉咙一阵梗塞。

    “主子不该将我从浣衣局救出来。”

    或许那里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是她自己不中用,配不上这舒坦的日子。

    沈榆面无表情,“她拿捏了你什么把柄。”

    每个人都有弱点,昕文的弱点绝非财富或者地位,而是脑子不清醒,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定是去行宫的这段时间,让人钻了空子,有些人的确会见缝插针。

    铁架上的人突然哭出了声,好像再也坚守不住内心的脆弱,“奴婢逃出了家里,我可以不管父母兄弟,但我不可以不管八岁的幼妹,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听从她的吩咐行事。”

    “我也不想背叛主子,可我没有办法!”

    听竹眉头一皱,“那你为何不出来,为何就不愿意相信主子一回?”

    昕文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提高,“那主子又何曾信任过我,你们有什么事都背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分明就是觉得我愚笨,所以才不告诉我!”

    “让我出宫也是害怕我拖主子后腿,我知道自己什么资质,我是不配待在主子身边,也没有本事办好事情,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主子要如何处置我都心甘情愿!”

    木炭烧的噼里啪啦响,火光映红沈榆半边轮廓,她静静的望着铁架上的人,终是闭上了眼,疲倦的揉了揉额心。

    听竹也是眉间紧蹙,这宫里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主子一直在替昕文打算,不曾想竟还是变成这样。

    倘若不是主子事先察觉,今日便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纵然皇上有心护着,但证据确凿之下也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是我对不起主子,我死不足惜,可是我那幼妹是无辜的,求求主子替我救救她!”昕文突然激动的哀求起来。

    沈榆忽然站起身,没有多言一句,径直迈出了牢房。

    听竹看了眼铁架上的人,眉心轻拧,“你死了,你妹妹自然也就安全了。”

    倘若再多此一举把人杀了,反而会落下痕迹,贤妃娘娘岂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许是看见她们出来,狱卒连忙迎上前,欲言又止望着里头,以为人已经死了,当即连忙保证道:“娘娘放心,晚些时候奴才会一把火把尸体烧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听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人还没死,主子顾念旧情,劳烦大人给她一个痛快。”

    闻言,狱卒怔了下,连忙又反应过来,“奴才明白!肯定不会给她有何痛楚!”

    这折磨人的功夫他们有,痛快的法子自然也不缺,只是没想到这兰婕妤如此心慈软,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也还存着旧情。

    等出了典狱,外头风和日丽,沈榆一路回到了颐华宫,先是洗了,继而更衣坐在软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低垂着眼帘,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口,神色有些晦涩难懂。

    “主子已经给了她会,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您已经仁至义尽。”听竹上前宽慰道。

    虽不知昕文在主子心中的份量,可这个时候主子还愿意给对方一个痛快,可见还是留有旧情,只是昕文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走上一条不归路,果然愚笨之人留在宫中只会害人害己。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沈榆揉了揉额心,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纵然是她也无法插他人的人生,哪怕有心救昕文一把,但是就算让昕文出宫,难保不会让人有可乘,利用对方曾经服侍过自己这一点,来唆使昕文大做文章。

    其实结局都是一样,思维不同,她能做的也只有

    这些。

    贤妃这一的确是天衣无缝,倘若自己未曾提防,那么今天就真要栽了,可如果她能化险为夷,那么昕文就会反咬陈妃,这样进退自如,无论是她或者陈妃遭殃得利的都是贤妃。

    对方怕是默默的在暗中窥伺她已久,逮着会自然不会放过,如今陈妃纵然洗脱嫌疑,也难免被皇后斥责,皇后又不想管后宫之事,今后这六宫大权又会重新落入贤妃中。

    到时候自己的吃食住行无疑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对方想做什么脚都是轻轻松松,无疑让她陷入了被动。

    不过对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这宫里头争的还是皇帝的宠爱,旁的只不过是附带的加成。

    “启禀主子,皇后娘娘派人来了。”

    屋外响起宫女的通报声,沈榆眼帘微抬,听竹自然而然出去将领进来。

    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纤云,进屋后立马屈身行礼,“奴婢叩见兰婕妤。”

    沈榆笑脸相迎,“不必多礼,可是娘娘有何吩咐。”

    纤云看了听竹一眼,好似知道她是对方的得力心腹,便也没有避讳,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派人给德妃娘娘赐了鸠酒,但是德妃并不遵从,还声称要见兰婕妤一面,只有见了兰婕妤才会顺从旨意自裁,德妃乃是上了金册的皇妃,皇上也未曾降位份,届时还是会以妃位下葬,所以这最后一程能体面点还是体面点,故而皇后娘娘想请兰婕妤去一趟,也算帮了娘娘一个忙。”

    沈榆沉默了下来,倒没有一口应下。

    见此,纤云又跟着道:“听闻兰婕妤想接母亲进宫团聚,皇后娘娘已经给尚宫局下达了懿旨,这人明日便可进宫。”

    “德妃娘娘尽早自裁,无论于谁都是一桩松快事,您对不对?”

    沈榆淡淡一笑,语气温和,“既是娘娘吩咐,嫔妾自然照办。”

    闻言,纤云也点点头,“毓宁宫外的禁军已经撤了,兰婕妤想何时去都可以,只是莫要拖太久,不然皇后娘娘也不好交代。”

    沈榆瞥了听竹一眼,后者立即把人给送出去。

    片刻后又走了进来,似有忧虑,“主子当真要去?”

    这个时候能尽量和那边划清界限自然最好不过,可若是送走了德妃,难免不会惹人闲话,毕竟主子曾经也算是德妃提拔上来的,如此一来反而会被指忘恩负义之辈。

    “为何不去?”沈榆抿了口清茶,目光清明,“皇后娘娘吩咐自然要照办,他人如何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

    是德妃要见自己,而不是自己非要送对方一程,倘若这个时候忙着避嫌反而透着心虚,不如大大方方,德妃是怎么倒的,霍荀心里岂能不清楚,她是绝境下挣扎求生,而非为自己谋利,但陈妃就不一定了。

    在她里走的人多了,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

    皇后的对,德妃早死对谁都是一件好事,所以她并没有拖沓,当即便去了毓宁宫。

    如纤云所言,毓宁宫外头的禁军全撤了,往日光鲜亮丽的宫殿此刻人烟萧条,只有主殿门口守着一队禁军,以及送鸠酒的太监。

    “奴才叩见兰婕妤。”太监看见她连忙行礼。

    沈榆微微颔首,“公公将这个给我即可。”

    自然知道德妃要求见兰婕妤,先前送去的鸠酒都被打翻了好几次,如今看见对方过来,太监自然是连忙把这个烫山芋递给听竹。

    迈入内殿,里头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片以及破碎的桌椅,显然被幽禁的这段时间德妃把气都撒在了这些东西身上,毕竟也没有人给她来折辱了。

    此刻贵妃椅上正靠着一名华服艳丽的女子,发髻上是华贵万分的珠翠,身上穿着流云锦裁量的铅丹捻金鸾鸟朝凤宫

    装,凤眉细长,盛颜万千,好似依旧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一遮天的德妃。

    “嫔妾见过娘娘。”沈榆屈身行礼。

    德妃忽然抬眸,眼中全是嘲弄,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被她一提拔起来的女子,时至今日,对方与当初一如既往的谦逊恭敬。

    “此时还要惺惺作态。”她目光毫无温度,声音充斥着讥讽。

    从一个卑贱的宫女,在她身边虚与委蛇这么久,如今一跃成了炙可热的宠妃,这如何能不算一份本事。

    倒是她一朝养虎为患,让这贱婢给反咬一口,不然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若无娘娘提拔,嫔妾岂能有今日。”沈榆神色认真,“娘娘往日种种教诲,嫔妾时时刻刻都谨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德妃五指逐渐紧握,目光冷厉,“奴才就是奴才,你一天是本宫的奴才,这辈子都是本宫的奴才!”

    空荡荡的内殿一片狼藉,沈榆迈过碎片,自顾自坐在了软榻上,随拨弄桌上的棋盘,“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结实成,那么多棋子,往往都是一子定输赢,其实并无任何不同,只要结局令人满意即可。”

    死死的瞪着女子,德妃突然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听竹立马脚步挪动,似乎怕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沈榆摆摆,继而率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德妃目光冷然,却还是耐着性子放下一颗黑子。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望着这黑白交错的棋盘,德妃握紧拳头,面上全是痛恨与讥讽,犹记得这个贱婢当初不会下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在包藏祸心伺而动。

    “经大理寺彻查,周元奇已经被定罪,周尚书也在种种铁证下伏法,人心似铁,官法如炉,皇上也已经下旨革职查抄尚书府,相信不日便会有处置结果。”

    忽然一颤,德妃呼吸一滞,那张努力维持平静的面容此刻僵硬紧绷,终是猛地将棋盘扫落在地,面目狰狞的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皇上”

    棋子散落一地,发出阵阵玉石之声,可事后又响起一道悲戚的痛哭声。

    德妃瘫坐在地,仰着头费力的呼吸着,双目早已猩红,如何能不明白,光靠陈妃那点段,怎么可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不过是皇上早已有除掉父亲之心,才让陈妃那个下作胚子得逞。

    “呵呵呵你以为这样就能踩着本宫上位?”德妃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满目讥笑,“一个卑贱的奴才,你以为自己能走多远?”

    沈榆拿出锦帕拭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淡淡一笑,“登高必自卑,涉远必自迩,嫔妾的前程无须娘娘操心。”

    她招招,听竹立马端着鸠酒上前,眼中也毫无温度。

    “娘娘要见嫔妾,嫔妾也来了,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间最后一丝情份。”她目光平静,“娘娘生前遗志,嫔妾一定会替您完成。”

    早点送贤妃下去,让她们这对死对头早点团聚。

    听到父亲伏法,德妃好似彻底泄了气,最后一丝希望也荡然无存,此刻只是瘫坐在那痴痴的笑着,眼角泛起一丝泪渍,不知是心疼父亲还是心疼自己。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为家族做了那么多事,可最后却还是一场空,她都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她自以为不是绪妃那种蠢货,可到头来下场却还不如对方。

    这么多年,皇上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自己

    花榕她的花榕

    她苦笑一声,端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没有半分迟疑留恋。

    “香露是不是你刻意为之。”德妃目光如炬。

    四目相对,沈榆目光清明,“娘娘觉得呢?”/52gg,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