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那条粘腻胳膊伸入枕头之下时,林随意浑身都绷紧起来。胳膊带来的腥臭气味,熏得他几乎呕吐出来,他赶紧捂住嘴。
那条胳膊在他们的枕头下摸索,搅得他和楼唳都不安宁。好半天过去,胳膊并没有如约找到它们想要找的东西,像是发泄一般,大力抽出他们的枕头。
枕头突然被抽出,林随意脑袋要跌下时,一只修长的垫在了他脑袋之下。这只轻轻地拨了拨,林随意脑袋就埋在了楼唳肩侧,或许是靠得近,檀香变得馥郁,冲淡了林随意鼻腔里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他这才敢呼出一口气。
那些东西还没走,来枕头下翻找的不止一双,来了更多。可枕头下空空如也,它们并未找到要找的目标物。像是不死心,它们开始往别的地方摸索,林随意能听见掌摩挲的诡异窸窣声。
从头顶开始,摸到了他的头,粘腻沾到他额头的皮肤。
下一秒,他又被带了带,整张脸都靠在了楼唳肩头。
后背被楼唳箍住,以至于林随意只感觉到了那只修长的贴在后背的灼热,而忽略了粘腻掌一路摸索下来的不适。
覆在身上的被子被轻易扯去,屋里响起被子被扯碎的声音。然后是他们的鞋被拿起又丢在地上的声音。
整间屋子都在被糟蹋。
大概是离楼唳很近,馥郁香气冲淡腥臭的同时给林随意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林随意心地睁开眼,他躲在楼唳的肩胛之后,缓慢地转动眼珠去看那些一直没有被证实是什么的东西。
一眼看过去猝不及防和楼唳身后的东西对上,林随意下意识把脑袋埋下去,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战栗,只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轻轻拍了拍。
过了好一会儿,林随意才后知后觉是楼唳轻拍自己后背以示安慰。
不过林随意倒不敢再冒险去看,刚才是他仗着楼唳带来的安全感才望去一眼,现在他理智被吓得拉起最高等级戒备,戒备之后就不敢再乱瞟乱看,就怕暴露了布条的位置,那会害了他自己与楼唳。
林随意就这么靠着楼唳,听着那些东西糟蹋房间的动静,其中包括楼唳散落的黑发,也被那些东西用肮脏的拨弄着。
他心中充满了愧疚,愧疚哽在他喉间,在这一刻,林随意忽然很想变强。
这一晚比前面几晚都要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到极限,而警惕却不能松懈一分,稍有不慎这间屋子就会成为那些东西获胜的战场,活人会沦为悲惨的战利品。
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和遥遥无期,黎明在筋疲力竭的紧绷中姗姗来迟。
等房间安静下来许久后,林随意才坐起身。
他忙取出咬在嘴里的布条,想去问楼唳情况。
可咬了一晚的布条,口腔早就麻木,林随意连怎么话都不会了,他只能拖着自己毫无自觉的下颌发出两声哼哼。
楼唳随之坐起,伸捏住林随意的两颊,在面部某个穴位摁了一下。
一阵酸胀蔓延开,林随意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生理性的眼泪花都要下来了。楼唳摁过他的穴位后,拿出一张干净丝帕擦了擦他从嘴角流下的唾液。
“结束了。”楼唳皱了下眉:“放松点,林随意。”
林随意用力搓了把脸,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楼先生,我很抱歉。”
他把昨晚上那些东西找上门的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神经大条没把那根碎布系成漂亮的结,也许昨晚就会风平浪静。
楼唳身上也不会被那些东西弄脏,墨一样的长发也不会被糟践,弄得毛躁不发尾还卷了腥臭的海藻。
对于林随意的这一声充满愧疚的道歉,楼唳并未作答
。他看向林随意中的布条,深深地拧起眉:“脏。”
林随意捏了下心里的布条,道:“我一定洗干净。”
楼唳的眉头皱得更紧:“我是它脏,不是指被你弄脏。”
林随意道:“不脏。”
楼唳沉默下来,将林随意看了许久。
半晌后,他从床上下来,一边用丝帕清理自己发梢一边问:“看清那些东西没?”
林随意目光钉在楼唳中丝帕上,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没看清。”
他那偷觑的一眼实际并没有和那些东西对上,那东西是背对他的:“那些东西有头发。”林随意回忆道:“都还穿着衣服,我想我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了。”
楼唳应了声,问:“是什么。”
林随意:“有源,有花衬衫,有花衬衫带进梦里的金主和诱饵,还有其他的人应该不算上人了,我觉得来房间里的那些东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
他并没有看见昨晚来房间的那些东西的正脸,但是他看见了它们身上的衣服。
“楼先生。”林随意想了想:“我有一个对凶煞的想法。”
楼唳:“看。”
“凶煞是社婆”顿了一下,林随意看了眼门后人脸,土楼的人把人脸也喊做社婆,林随意特意区分道:“我的这个社婆只是一个指代,指代向祭祀老人传达需求的那个东西,这个东西要吃要喝还有交际而且还要每晚害人,所以它不可能是神灵,应该是鬼怪之类。”
楼唳向林随意看过来:“这是你的想法,不必每句话都等我置评。继续。”
林随意便继续往下:“惹凶煞的方式就是满足社婆需求,也可以看作答应鬼怪要求。”
他完这句话仍然又看了楼唳一眼,一时半会儿他还是改不了一句等楼唳应一声的习惯。
正要继续,楼唳应了声:“嗯。”
林随意愣了愣,发觉楼唳竟然将就了自己,他有些受宠若惊。于是不敢墨迹,紧接着道:“死亡方式是,成为伥鬼。”
事实就是如此,那些被害死的人,成为了在夜晚帮着社婆寻找‘凭证’的人。
“楼先生。”这次林随意主动:“我想解解看。”
楼唳:“好。”
“周公解梦中对梦妖魔鬼怪有解释,妖魔鬼怪变幻莫测,凡梦妖魔怪鬼者多是心中局限、思维消极、恐惧而忽略自己直觉或丧失理智。梦见鬼,便是生活中有让自己害怕的困扰。”
林随意道:“社婆这个凶煞,就代表着吴阿伟的困扰。”
只是他们仍旧不知道社婆究竟是什么鬼怪,也就不能深入得解下去,只能以大方向来解。
“惹凶煞的方式是满足社婆需求,既可以看做应了鬼怪的呼召,答应了鬼怪的要求。梦林玄解中有解,梦神鬼呼召,主警告、主指授,须要以鬼怪的具体要求来解,而梦中社婆看似提出需求实际是为吃人,鬼怪呼召既是向鬼怪献出生命,被鬼怪杀死,而梦被鬼怪杀死预示与亲密之人发生矛盾。”
林随意又自己的话解自己找出来的凶煞:“死亡方式是成为伥鬼,梦中沦为鬼本来应该是吉兆,预示运势好转财运颇佳。虽成为伥鬼是死亡方式,但源和花衬衫并没有真的死去,所以可以看做运势好转和财运颇佳并不是真的,而是一场迷惑,受了迷惑的吴阿伟以为自己走了运,实际等待他的是运势斗转之下,当一个人没了运,也就没了命,吴阿伟正落入危险陷阱。”
在楼唳一声‘嗯’后,林随意把自己的这些都串联起来,解释道:“吴阿伟与亲密之人有过矛盾,或许这个亲密之人重新找上了他,吴阿伟恐惧亲密之人再次离开,听信亲密之人的话,哪怕他自己都
能感觉到奇怪,但是他选择忽视这份奇怪,甚至到丧失理智的地步。但实则亲密之人回来身边并不是要与吴阿伟重修于好消除矛盾隔阂,亲密之人装出来的表象让吴阿伟误以为自己好运到来,其实不然,亲密之人是想害死吴阿伟,等吴阿伟死后就会带走他的钱财。”
“楼先生。”林随意郑重道:“我解好了。”
“我想知道您怎么想。”林随意:“只是想听您的想法,没有旁的意思。”
楼唳闻言,停下清理头发的动作,道:“很详尽,我没有要补充的。”
林随意激动道:“那楼先生也是认可我找的这个凶煞了!”
楼唳道:“如果昨晚的那些东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我可以认可。”
林随意也不敢把话得太满,毕竟他没有看见那些东西的正面,他带着一点点不确定:“应该是的。”
随后他:“楼先生,我去给您打水来清理。”
他们两个人一身糟糕,尤其是楼唳。这样出去难免会成为人群焦点,在土楼里,成为焦点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楼唳道:“我自己”
林随意道:“楼先生,你让我替你打水来吧,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楼唳道:“好。”
林随意去打水了,他们昨天把多余的纸钱烧掉,好在土楼打水并不需要用钱。林随意弄来好几盆热水,又去旅馆老板那里要来毛巾——给旅馆房间每日提供干净毛巾,是每个旅馆的责任与义务。
还有袋装的洗发露。
他给楼唳勾兑好了温水后,问楼唳:“楼先生,您还需要洗澡吗?”
楼唳转头看他:“怎么洗?”
屋里环境就这样,腥味熏天,洗了也是无用功,况且也没有洗澡的条件。
林随意想想也是。
“那我去找点水来把房间清理干净。”林随意。
他们现在囊中羞涩,没有办法去更换房间,房间虽然一团乱,但他们还得继续住下去。
凶煞还没找完,吴阿伟和亲密之人的矛盾是什么,亲密之人会用什么方式杀掉吴阿伟都还没搞清楚。且吴阿伟的这场梦还没醒,他们还得继续待在梦里,房间也得继续住下去。
“不急。”楼唳:“我很快就好,屋里狼藉我同你一起收拾。”
林随意还是任劳任怨地去打水收拾屋子了。
楼唳可是楼先生,让楼唳跟他一起打扫卫生,林随意浑身难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做卫生。
等楼唳清理了一些沾到的淤泥,没有那么显眼后,林随意和楼唳就要出门。
经过昨晚一遭,林随意可以确定‘社婆赴仙会’的重点在于‘打扮’,他们这些活人中,梦的发夹也符合‘打扮’。
不知道梦的发夹有没有被找到,更不知道梦现在什么情况,林随意还是着急去查看的。
梦是和大竹竿住在土楼一层,去梦房间会经过大竹竿的房间。林随意和楼唳刚经过,竹竿就把玻璃窗推开,朝他们喊道:“楼先生,随意哥。”
林随意转头去看,竹竿一脸焦急,屋子里除了竹竿,叶之悬和胡瑞也在,看他们的表情是等他和楼唳许久了。
林随意目光往房间里瞅,瞅到了玥却没看见梦。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一下就漫出来。
他看看楼唳,楼唳道:“进去。”
林随意点点头。
他们去到大竹竿的房间,虽然已经预感梦出事,林随意还是开口询问:“梦她”
竹竿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林随意愣了下,他以为得到的答案只有‘出事’或者‘相
安无事’,但没想到会得到‘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答复。
“什么意思?”林随意不安地问。
“天亮后我就和程崖去了梦房间,梦没在屋子里。”竹竿道:“我们翻窗进去后,发现她的房间有淤泥,但没有翻找东西的印。我想,既然没有翻找的痕迹,就没办法明那些东西找到了她的发夹。”
叶之悬和胡瑞是早起后来找大竹竿的,听见竹竿的法后也去土楼四处转了转。
叶之悬:“没看到人。”
胡瑞道:“屋里没有翻找痕迹确实不能直接证明梦出事,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梦也可能是把发夹藏在了屋外,所以屋内没有留下翻找痕迹。梦有没有出事,要看看她的发夹有没有被那些东西找到。”
只剩玥一个女生了,她脸色惨白地坐在床尾,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不知道不知道梦把发夹藏在哪里,她没有告诉我。”
因为要先找到发夹的藏匿地才能根据实际情况判断梦的人身安全,大家都不知道梦把发夹藏在哪里,白天的时候梦和玥一直待在一起,解梦师们以为梦至少会透露向玥透露一点。
不然土楼这么大,梦藏匿发夹的位置还没找到,祭祀老头又会开始宣布今天的社婆需求。
“我知道。”林随意开口。
众人都朝着林随意看来,包括楼唳。
“只知道大概方向,具体不知道在哪里。”林随意:“梦太过不安,她透露了一点,我猜她应该是想要得到安慰。”
玥也是害怕的,梦无法在玥那里得到想要的安慰,在所有人中,林随意是最随和的人。
“在哪?!”
众人着急问道。
林随意指着一层的某片区域:“应该是在那些树下面,具体是那棵树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是在树下,我看见梦上有刨土的痕迹。”
众人便根据林随意所指的区域去找。
一层不像其他楼层没有中心,土楼一层很大,整个围成圈的土楼占地面积就是一层的面积。
有廊道有祭祀台,还有不少的树。
不过他们是找梦藏发夹的位置而不是要去藏,只要一棵棵树下瞧一瞧,看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就可以找到梦发夹的藏匿位置了。
寻找发夹大约花了半个多时,楼唳轻喊一声林随意:“在这。”
林随意赶紧招呼其他人一同过去瞧。
这是一棵很普通的树,树根的泥土被刨出一个洞,刨出来的泥土上有腥臭味,也残留着海藻。
除此之外洞中空空,什么也没有。
众人就明了了,发夹被找到了,梦出事了。
林随意盯着树根下的洞,洞口漆黑像是把人都装进去了一样。他一时不知道该些什么,失语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那样也被找到了吗”
房间外竟然也不安全。
楼唳道:“去她房间看看。”
林随意点头。
虽然竹竿他们已经去过梦房间,但自己没有亲眼所见,单听竹竿他们描述难免会有缺失。
竹竿听见楼唳要去梦房间,忙去带路。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梦房间后,林随意看了眼屋里,心里的不安骤然被拔高,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提起来,双脚无法落到实处,不安就变成惶恐。
他看向楼唳:“楼先生。”
“有人在监视我们。”林随意艰难开口:“并且把我们的动向汇报给了社婆。”
林随意的这个推论并不难理解,事实上,他一出这句话,其他人都瞬间明了。
梦房间里没有翻找的印,那些东西从房间里生出后就直
奔了梦藏匿发夹的位置。
“甚至是全天监视”林随意喃喃开口。
他想到了昨晚上他把布条塞进枕头,那东西也是直奔到床前,伸探进枕头里。
可林随意到底没有把布条放进枕头之下。
因为他想到胡瑞和叶之悬的衣服,他们两人的衣服上有翻找的印,这明那些东西还是找到了他们的衣服,但那些东西的目的是水,找到衣服没有用。
可昨晚那些东西要找的是布条,藏在枕头底下终究会被找到。也就是在昨晚舟楫登岸声传来的电光石火间,林随意藏在被子里把布条塞进口中。
叶之悬:“若是全天监视,那它们来我们房间那一晚也并没有直奔着衣服去啊,而是在别的地方找了一会儿才去找我们的衣服。”
胡瑞道:“衣服弄湿后,我们是先把衣服搭在沙发上,后来才叠好放在枕头下面。它们的目标不是衣服,是水。湿衣服搭在沙发上,沙发上也会有湿意,所以那些东西才会先奔去沙发,只能算我们侥幸,沙发上的湿意在它们出现在房间后干了。”
叶之悬整个人一僵,后怕的情绪席卷而来,他想什么又不知道什么,最终惨淡一笑:“还真是侥幸。”
可侥幸并不是什么好词,在这土楼中能侥幸一次两次,难道还能一直侥幸下去吗?
“操!”竹竿骂道:“土楼这么多人,谁他妈在监视我们?!”
没人能回答竹竿这句话,正如第三视角梦一样,他们至今不知梦主在借谁的眼睛观梦。
“楼先生。”林随意看向楼唳,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楼唳把更多注意力放在门后人脸上的原因:“会是人脸在监视我们吗?”
虽然林随意得极其不确定,众人还是猛地一顿,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后的人脸。
已经几天过去,此时门后的人脸更加**。他们之前找不到人脸贴在门后的原因,现在却得到了答案。
人脸若不是监视他们,那么贴在门后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总不会是装饰。
“不清楚。”楼唳开口。
不过这次他的‘不清楚’并不冷淡。
林随意便知道楼唳是真的不清楚,楼唳怀疑过人脸没有死透,且用发夹戳破了人脸皮肤,得到的是人脸没有丝毫反应。
不清楚也意味着楼唳没有否定,竹竿道:“要不要撕下来?”
着竹竿就想将门后的人脸揭下来。
“你疯了?”竹竿狠狠地打掉竹竿的,喝到:“这东西邪乎,别乱碰。不然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惹了竹竿生气,竹竿不敢话。
竹竿骂他:“入行也有几年了吧,别乱动梦里的东西还要我提醒你?”
竹竿沉默着,没敢是因为楼唳之前碰过人脸,他这才想着去将门后人脸揭下来。
“那些东西从房间出来,也有可能与人脸有关。”楼唳早已对人脸失去兴趣,他看向大竹竿:“怀疑是人脸监视你我,那就找东西遮住它。”
随后他到重点:“人脸不是根源。”
众人抿着楼唳的话,林随意也低头思索着。
就算人脸是监视他们的东西,人脸也不是根源,根源在于社婆的需求,他们如果在人脸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只会一天天的被动下去。入梦的这几天以来,他们一直在躲避社婆的需求,唯一的进度也是因为昨晚林随意的惊慌一瞥,就连解梦进度也是被动得来的。
谁也不知道吴阿伟何时醒来,也无人知晓这场梦到底还要持续多少天,再这样被动下去,社婆的需求迟早会害死他们。
楼唳得对,人脸不是根源。
根源是提需求的社婆,社婆他们至今
还没亲眼见到,但却是每天都在见祭祀老人宣布社婆的需求。
换算下来,根源在祭祀老人上。
胡瑞领悟到了楼唳的意思:“楼先生的意思是”
叶之悬道:“让祭祀老头闭嘴。”
竹竿问:“怎样让那老头闭嘴呢?我们不能主动杀梦里的人。”
这是林随意第一次听见这个法,竹竿憋着气给林随意解释道:“就像不能让梦里人知道他们不是人一样,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人那就真不是人了,我们杀掉他们,他们也不再是人,还会来找杀掉他们的人索命。”
林随意点头,正好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锣鼓声响,他看向窗户外的祭祀台:“楼先生的意思是,毁掉老人的牛头骨。”
今天的祭祀又开始了,但今天楼唳并没有出门去看,想来早在昨天他已经远远地看过祭祀老人的牛头骨了。
此时,祭祀老人跳完祭祀舞,他举起牛头骨眼睛看向牛头骨内里,好像里面刻着什么文字一样,随后他宣布道:“社婆要与人话。”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极度不安的恐惧,更有甚者往祭祀台去,似乎是想求饶,但被那两个赤膊大汉挡住步伐。
也只有聚集活人的房间里保持着冷静,林随意昨天分析过社婆不会让土楼所有人都在一夜间死去,所以‘社婆要与人话’的重点一定不是嘴或者舌头,因为土楼里每个人都有口舌。
“牛头骨在他房中。”楼唳开口:“敲锣两人守在门口,老头更是寸步不离,要想毁去牛头骨要费一番功夫。”
林随意敬佩地看着楼唳,敢情他们还在因社婆需求不明所以时,楼唳已经先人一步想到毁去牛头骨。
“寸步不离?”竹竿骂了声:“这就难办了。”
楼唳道:“先想怎么活过今天。”
比起毁掉祭祀老人的牛头骨,此时更重要的是抿出社婆的需求。今天祭祀老人已经宣布了社婆需求,就算毁掉牛头骨也来不及了,只有先确保自己在今天平安无事,才能去为明天的安危做努力。
众人开始讨论‘社婆要与人话’,叶之悬讽刺道:“既然能与社婆上话,条件必然严苛。”
“会是生辰八字吗?”竹竿猜测:“鬼怪最喜欢有纯阴之命的人。”
林随意赶紧问:“什么纯阴之命?”
竹竿:“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
竹竿道:“那是因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八字轻,好得,而不是鬼怪钟爱。”
林随意忽然想到楼唳他八字轻,忙:“我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
这话让楼唳皱了下眉,心这也能把自己联系上。
其他人听到林随意这么都表现得讶异,叶之悬:“纯阴命格并不常见,我看你不像纯阴之人,是不是搞错了,你把生辰一下。”
林随意与玄学接触得少,没有养成八字不轻易与外人道的习惯,停了叶之悬这么,就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还有被楼唳算出来的时辰。
叶之悬当即一笑:“随意,你果然搞错了,你不是纯阴之人。”
林随意怔愣片刻,他看向楼唳,楼唳背过身去在看门后人脸,并未看他。
楼先生过他八字轻呢,所以去医院时还给了他一张护身符箓。所以现在,林随意听见八字轻就以为自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
他搞不明白楼先生的用意。
搞不清楚索性也不去琢磨了,楼先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林随意很快服自己,然后加入与其他人对于‘社婆要与人话’的讨论中。
“我有一个想法。”林随意刚刚看楼唳身影时有了灵感:“昨天社婆赴仙
会,想必社婆把自己当神仙看待,一般神仙都有座下童子。”
就像他觉得楼黎就是楼唳的座下童子一样。
林随意道:“土楼的人都是社婆的口粮,只有座下童子才有资格与社婆话。”
“有道理。”竹竿恍然:“那社婆这次的需求是童男童女?”
“不一定。”胡瑞开口:“从这几天社婆的需求来看,社婆确实在针对坠梦者,咱们还有一位坠梦者,今天这个‘社婆与人话’的需求肯定也会针对玥。”
玥痛苦掩面。
“玥你多大。”胡瑞问她。
玥的声音从指缝轻飘飘漏出:“十八。”
“十八已成年。”胡瑞:“那么童男童女还有另一种解读。”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异常尴尬。
童男童女还有另一种解读,未经人事。
胡瑞咳了下道:“虽然这个话题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且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就不要隐瞒了。我们之中还是童男的人就举个,我们一起想办法看怎么度过今晚。”
之前是藏东西,现在是藏人,难度有了质的飞跃。
林随意举了。
竹竿举了。
其他人看着林随意和竹竿举起的。
林随意和竹竿也看看自己举起得,然后看看对方的。
林随意:“”
竹竿:“”
“咳。”针对于林随意怀疑的目光,竹竿解释道:“道教可以有道侣,解梦一行对解梦师的私生活也不作干涉,只要不沉迷**即即可。”
竹竿好奇:“虽然但是,哥你”
竹竿呵斥道:“现在在梦里,不是八卦的时候。出了梦,你想问什么,我统统告诉你。”
林随意对竹竿的私生活没有好奇,他看向楼唳。
嗯?楼先生还在看门后人脸?楼先生没举啊?
一定是没听见。
林随意好意提醒:“楼先生?”
楼唳转过身,一眼就瞅到林随意带着探究和思考的目光。
楼唳语气淡淡:“我听见了。”
林随意抿了抿唇:“哦。”
胡瑞对林随意和竹竿:“要不这样吧,今晚你们俩一个屋。”
林随意和竹竿没有异议,他们现在符合社婆需求,不能害了别人。
玥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度过今晚?梦把发夹都藏在了外边却也被找到,屋内还有人监视,要怎么躲过今晚?!与其担惊受怕,我不如自己结束生命。”
“虽然我的安慰有几分不负责任。”胡瑞对玥道:“至少我们今天有了发现,把门后人脸遮住,然后藏起来。我不能保证这个办法一定见效,但未尝不能救命。”
玥看着胡瑞,胡瑞道:“试一下吧。”
叶之悬看着林随意和竹竿,虽然人脸没有耳朵,他还是压低声音道:“你们打算躲在房间里还是房间外?”
林随意同样声道:“房间里。”
竹竿声:“我和随意哥想的一样。”
林随意和竹竿点头,梦把发夹藏在屋外都能准确找到,明监视他们的眼睛看得很远。
屋外几乎没有可以藏匿身形的地方,屋内倒还是有几处藏匿点,比如衣柜和床底。他们俩可以躲进去,让其他人帮忙封住,不让来到房间的那些东西用带蹼的摸索到他们。
大家都很声话,生怕人脸听去了他们的谈话。
竹竿问玥:“玥,你呢,你怎么想?”
玥痛苦道:“我也也躲房间吧。”
竹竿又问
她:“你躲床底还是衣柜?”
房间能藏住人的地方也就这两个地,竹竿道:“你要是选择床底,随意和程崖就躲去衣柜。”
玥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
胡瑞解释:“今晚大概率那些东西会来你和他们俩的房间,我们没办法保证去到两个房间的那些东西是否是信息相通,若那些东西在床底发现随意和程崖,很可能也会到床底寻找你,所以我建议你们错开躲。”
玥咬着唇:“床吧。”
竹竿转头去问林随意和竹竿:“那你们俩躲衣柜里,没意见吧?”
林随意摇头:“没有。”
竹竿:“哥,还有钱吗?我和随意现在就躲进去,你们去买把结实的锁锁住衣柜。”
竹竿还是担心竹竿的安危,道:“我多买几把。”
竹竿:“行。”
一切都商量好了,众人这才去问楼唳的意见。
楼唳看了眼林随意:“那便这样。”
剩下的时间不仅要去找结实的锁和找封住床底的物件,还要想办法遮住人脸。他们找来几枚钉子和不透光的布,用这张布盖住人脸,布的四角由钉子钉进门的木板内。
玥躲进了床底,他们就找来木板,玥不用呼吸,他们把床底四周牢牢封住。
林随意和竹竿躲进的衣柜是那种老式的衣柜,竹竿怕衣柜不牢固,把剩下的木板沿着衣柜一周钉起。
然后在衣柜落了三把锁。
因为衣柜上了年月,合起来后还有一条缝隙,这条缝隙足够林随意和竹竿呼吸。
门锁配了多把钥匙,竹竿里一把,楼唳一把,林随意和竹竿里也有一把。虽然他们根本没办法开锁,但至少他们有钥匙,在遇到危险不至于束就擒。
“现在睡一觉吧。”竹竿站在衣柜缝隙外道:“晚上别睡。”
叶之悬道:“你俩都惊醒一点,明天我们一起想办法毁掉祭祀老头的牛头骨。”
林随意的声音从缝隙里透出来:“好。”
其他人便往外走。
林随意透过缝隙,看见楼唳走在最后,在楼唳即将离开房间时,楼唳朝他看过来。
都门缝看人会将人看扁,林随意却瞧着楼唳好像比刚认识时圆润了些,没有那么瘦削了。
楼唳好像知道林随意透着缝隙在偷觑自己,他在屋里站了许久,已经出门的人也不敢催。
一条缝隙,楼唳在外林随意在内。
楼唳看不清林随意,林随意却看得清楼唳。
虽然楼唳什么话也没,林随意却感受到了楼唳的担忧。
胡瑞担心玥。
程案担心程崖。
楼先生在担心他。
最终楼唳还是离开了,门轻轻地被掩上。
林随意这才撤开眼,衣柜并不大,虽然他和竹竿都不胖,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衣柜还是有些勉强。
没一会儿脚就麻了。
竹竿道:“希望咱俩都能活到明天,不,活到离开梦境,我还想听我哥八卦。”
夜晚悄无声息而止。
林随意和竹竿都睡过一觉,他们放缓呼吸听着动静。
哗啦啦——
哗啦啦啦——
又是水上行舟的声音。
这是林随意第四晚听见拨动水声的动静,第一晚和第二晚水声很空泛,难以找到是从哪里传来。
第三晚虽然无法分辨声源,虽能听出水声的靠近。
而今晚,水声就在他们的耳畔响起,好似就在他们的身后。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随意猛地抬起头。
竹竿被林随
意吓了一跳,伸扯了扯他的衣服,无声询问。
林随意这会儿顾不上自己话会不会把那些东西吸引过来了,他急切地拉住竹竿:“衣柜上是不是贴着一对对联。”
竹竿道:“好像是。”
“不是好像是,我和楼先生的房间、叶之悬和胡瑞的房间,还有你和你哥的房间,除此之外,源的房间、梦的房间还有玥的房间,我们所有房间的衣柜都贴着对联。”林随意差点咬了舌头,他问:“程崖,你还记得对联内容是什么吗?”
竹竿在回忆。
林随意道:“顺风顺水,出入平安。”
竹竿猛地顿住。
他们开始疯狂地去推门,去拍打门。
竹竿:“钥匙!钥匙!快,随意快!钥匙!”
林随意把指从缝隙伸出去,已经伸到极限,也只能把五个指头伸出缝隙,而掌却卡在缝隙内。
竹竿:“快啊!!!”
林随意急得冷汗都下来了。
衣柜为什么要贴‘顺风顺水出入平安’。
因为那些东西乘舟而来,水上行舟就要顺风顺水。
那些东西不是凭空出现更不是凭空消失,而是从衣柜出入。
因为对联还写了:
出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