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有声剧 在心里暗暗可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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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里暗暗可惜了一下,他一扭头,就看见徒南薰满脸的羞愧,还隐隐夹杂着一些恼怒。

    “这又是怎么了?”傅玉衡有些莫名其妙。

    徒南薰:“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懂事,还没有大局观?”

    傅玉衡:“啊?”

    ——话题究竟是怎么跳到这里的?

    徒南薰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听桐油涨价,我先想到的就是趁赚一笔,没想过朝廷正需要。”

    原来是因为这个。

    傅玉衡失笑,“我就是随口一,哪曾想你已经放在心里了。”

    他赶紧抱护媳妇儿哄,“这天下的商人这么多,也都不归咱们管,咱们只管好自己便罢了。

    等着看吧,若是那些商人不知收敛,朝廷肯定会出的。”

    本朝太-祖倒是和前世历史上的明太-祖一般,皆是出身贫寒。

    但与老朱不重视商人,以至于有明一朝不收商税不一样,本朝太-祖深知商人之害,商税比之从前各朝都要重。

    饶是如此,和他前世的商业税也不能比,只能达到前世一半的水平。

    因为这个,别的商人都暗暗抱怨本朝税太重,傅玉衡却交税交得特别痛快。

    有了前世做对比,他还觉得自己占着便宜呢。

    朝廷本就对商人管控严格,若是太平年月,他们做一些恶性商业竞争,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在这种紧要时刻,他们竟敢倒卖军需物品,并哄抬物价,不是上赶着把脖子往刀上递吗?

    不过,徒南薰是被严格按照本朝优秀公主的标准养成的,对于朝政上的事不太懂,多正常?

    既然皇家不教公主权谋政治,自然就不能要求她们深明大义。

    但为了照顾姑娘的面子,傅玉衡并没有直,而是看似有理有据,实则牛头不对马嘴地安慰了一通。

    被傅玉衡偷换概念一通哄之后,徒南薰果然放下了心思,重新高兴了起来。

    傅玉衡兴致勃勃地:“安南国,势必不是朝廷大军的对。待大军凯旋,咱们可以收集一些军中事迹,编排一出征安南,肯定很多人爱看。”

    两人又细细喁喁了许多,商议好了等黄九郎上映,便一起到郊外去踏春。

    临近中午,红藻来问他们午膳想吃什么,徒南薰便:“想吃翡翠楼的烤羊排和面果子。”

    傅玉衡当即便道:“那中午就不在家吃了,咱们去翡翠楼,让人家现做。”

    一声吩咐下去,自有人收拾安排。不到一刻钟,两人便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马车到了翡翠楼的门口,傅玉衡扶着洗砚的下来,又转身把徒南薰扶了下来。

    这会子正到饭点,大堂里已是客满了。

    伙计眼尖,从衣着举止便看出两人是贵客,立刻就迎了上来,奉承道:“这位爷和奶奶来的真巧,二楼恰好还有个雅间,您二位楼上请。”

    两人点了点头,随着伙计。

    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傅玉衡却发现,柜台前面不远处,竟多了一张长条桌子,不禁多看了两眼。

    伙计见状,便解释道:“楼里新来了一个书先生,因他书得好,又愿意长期在这里,掌柜的便专门给他安排了一张桌子。”

    “书?”徒南薰来了兴致,“什么时候开始?”

    伙计道:“一般都是饭点开始。眼瞅着这个时辰,书先生也该来了。”

    他话音刚落,大堂里便是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有人:马先生来了!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来的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一身靛青圆领直缀,头上裹着同色四方平定巾,一派书生气概。

    徒南薰抬头看了看二楼雅间,又看了看那书的桌子,神情有些犹豫,“大堂里还有位置吗?”

    那伙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解释道:“这位奶奶放心,马先生有独门绝技,他在楼下书,二楼雅间里连最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若非如此,他们掌柜的也不能这么重视。

    要知道,乐意包雅间的,都是愿意花钱的顾客。

    虽然大堂里吃饭的才是收入大头,但那些贵客也不能得罪不是?

    徒南薰这才高兴了,与傅玉衡相携上了二楼。

    伙计先给二人上了茶,这也才问道:“两位今日要吃点什么?”

    傅玉衡问:“有好的羊排吗?”

    “有。”伙计道,“早上现杀的羊羔,那肋条嫩得很,正好做烤羊排。的吩咐后厨,现给二位做一份?”

    傅玉衡点了点头,又报了几样爽口的,末了道:“有精致的面点多来几样。”

    伙计一一都记了,又问道:“二位可要酒吗?我们东家弄来了一批新疆葡萄酒,滋味甘美,别具一格。两位不如尝尝?”

    傅玉衡看向了徒南薰,“你喝吗?”

    徒南薰道:“先来一壶尝尝,若是当真好,回去的时候便多买些,也带给公公婆婆尝尝。那个酒不易醉人。”

    傅玉衡便点了点头,对伙计道:“就这样吧。若还要别的,就再喊你。”

    “好嘞,二位稍等,的这就去催后厨上菜。”

    这时候,一楼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接着就是清亮的声音念了一首定场诗。

    徒南薰眼睛一亮,“书的这是要开始了?”

    随即又疑惑道:“这定场诗听着怎么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那书的到了正题,徒南薰脸色一垮,满是失望。

    原来,人家的不是别的,正是前段时日大火,如今又因海报回炉的倩女幽魂。

    傅玉衡“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个发展,他也委实没想到。

    徒南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你方才就没有半点期待?”

    “期待。”傅玉衡立刻端正了神色,“就算是现在,我也很期待。”

    徒南薰以为哄她呢,忍不住鼓了鼓脸颊,老大不高兴。

    傅玉衡却道:“就算是同一个故事,不同的人讲出来,也有不同的感觉。

    更何况,书与讲故事又不一样。与话剧相比,更是另一种表现形式。

    倩女幽魂都火了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多人来听书,想来这位先生,定然有别样的演绎。”

    一番话又把徒南薰的兴致勾了起来,“我倒是要仔细听听,他能演绎出什么样来。”

    傅玉衡笑了笑,他也想仔细听听。

    至于侵权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就不要想这些了。

    一是如今的人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二是好多传统文学作品都是借鉴前人的经验,三就是民众娱乐匮乏,傅玉衡也不想因此节外生枝。

    话剧虽然形式新颖,大多数人都喜欢,但真正舍得花钱买那个票的,最少也是中层阶级。

    底下的民众想来对倩女幽魂闻名已久,只是生活艰难,没有闲钱满足精神娱乐。

    因而,以书这种形式重新演绎,在这种环境下是必然会诞生的。

    能给底层百姓增添精神娱乐,还能让更多书先生有碗饭吃,傅玉衡就觉得,没必要过多纠结了。

    这位书先生果然不同凡响,不管是朗声的念白,还是人物之间的喁喁私语,他们在这二楼包厢里,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便是故事的整体内容没有多大改编,傅玉衡二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他们要的面点先上来了,随后几样配菜和烤羊排也都送了过来,一起的还有一壶葡萄酒。

    一段故事完,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

    偏巧伙计拿着茶盘,来替书先生收赏钱。

    傅玉衡却不给赏钱,只对伙计道:“劳烦再整治一桌好菜,我想请这位先生喝一杯水酒。”

    怕他不肯来,傅玉衡又道:“若先生推脱,你便我有些书的建议,要与他探讨一二。”

    伙计虽然不明所以,但傅玉衡是客,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得不得赏钱不重要,伺候好客人,不得罪人才是最重要的。

    因而,听了傅玉衡的话,他立刻就点了点头,去给马先生传话了。

    很快,马先生就跟着伙计上来了。

    那伙计另带了一个伙计来,两人脚麻利地把残羹剩饭收拾好,了一句“两位稍等”,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此时,徒南薰早就退到了屏风后,马先生不着痕迹地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就装做什么都没发现。

    毕竟他是个外男,本就不好和人家的女眷相见。

    “马先生,生斗胆相邀,多有冒昧,还请先生恕罪。”

    那马先生浅浅一笑,浑不在意,“公子不必如此,生听闻那伙计,公子对书一道也有些见解,这才厚颜前来叨扰。”

    这还是个一心追求艺术的?

    傅玉衡心思略转,面上不动声色,“方才听先生书,不但女子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且不同人物还有不同音色。

    再加上阴风阵阵,兵铁交鸣,听在耳中让人犹如身临其境。冒昧地问一句,先生可是善口技?”

    马先生也没遮掩,点了点头,“人这些年为了谋生,的确是学过不少东西,口技也是其中之一。”

    傅玉衡点了点头,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先生看过话剧吗?”

    马先生微微一怔,也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敢问公子贵姓,可是单人傅?”

    “免贵正是姓傅。”傅玉衡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马先生立刻起身请罪,“原来是写出倩女幽魂的傅五爷当面,生马义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傅五爷赎罪。”

    看得出来,这马义成绝对知道他的所有身份。

    但无论是状元郎还是三驸马,在他眼中,都不如倩女幽魂的作者重要。

    这倒是让傅玉衡羞愧了起来,连忙摆道:“其实倩女幽魂非我原创,我只是看不惯原本故事的某些东西,遂改编了一番,搬上了舞台而已。”

    “哦?”马义成露出些诧异之色,追问道,“不知道最原本的故事,傅五爷可否告知?”

    他求知若渴,也顾不得冒昧了。

    傅玉衡也不介意,点头道:“自无不可。”

    偏在此时,伙计送了新的酒菜进来。

    等所有菜都上齐之后,傅玉衡便吩咐伙计,“暂且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与马先生有要事相谈。”

    那伙计躬身应了,退出去关好了门。

    傅玉衡亲自给马义成斟了杯酒,“马先生,我敬你一杯。”

    马义成盯着酒杯看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明显是不大想喝。

    傅玉衡察言观色,立刻便把自己的酒杯撤了回来,笑道:“要倩女幽魂原本的故事,也不是一点不好,只是让我不喜欢而已。”

    见他并没有逼迫自己饮酒的意思,马义成松了口气,眼中露出些感激之色。

    “愿闻其详。”他不着痕迹地把酒杯推得远了一些。

    看来,对于酒水,他是真的很忌讳。

    傅玉衡暗暗记在心里,想着日后与马义成相处,酒就可以免了。

    正好,他这辈子也不大喜欢酒了。

    “原本的宁采臣,在入兰若之前是有家世的,树妖被燕赤霞杀死之后,他将聂倩的骨灰带回家里,埋在了自己书房的窗外,两人可以算是朝夕相处。”

    马义成点了点头,“原本的聂倩,可是成了宁生的妾室?”

    似乎这样的发展,才是如今世面上流传的那些话本里的主流。

    许多话本里的书生,贫寒之时便已娶妻,但高中之后,却又另娶高门。

    偏偏他们原本的妻子竟也丝毫不怨,皆是自言鄙陋,甘愿低头做妾。

    可能寻常男子看了会觉得妻贤妾美,是梦中的齐人之福。

    但马义成多年游历四方,所见之人,所经之事不知凡几,对此只是嗤之以鼻,给了四个字的评价。

    ——痴人梦!

    若是一个男人,连“糟糠之妻不下堂”都做不到,谁人又敢将重任交付?

    而对于一个注定不得重用的人,那些高官莫不是被驴子踢了脑袋,否则怎会将精心培育的女儿下嫁?

    因而,听到这里,马义成便觉得有些索然。

    “那也怪不得五爷看不惯要改了,原本这个故事,真可谓俗不可耐。”

    傅玉衡却笑道:“别急呀,我还没完呢。”

    马义成示意他接着。

    傅玉衡便道:“宁采臣的妻子体弱,并不能操持家事,其母早就苦不堪言。

    如今聂倩来了,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砍柴挑水,家里家外皆有人承担,宁母对聂倩一万个满意,将她收为义女。

    又过了半年,宁生的妻子病死,宁母便做主,让宁生续娶了聂倩。”

    马义成有些呆了。

    ——这个发展还真是不落俗套。

    不过,他听着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傅玉衡可顾不得他的心情,接着:“后来宁生高中,聂倩成了官太太,又帮宁生纳了一房妾室。宁生妻贤妾美,高官厚禄,安稳地过完了一生。”

    马义成:“”

    ——当中,勿扰。

    瞥见他的神色,傅玉衡不由闷笑。

    ——不能让我一个人受荼毒。

    怀着这样的坏心思,傅玉衡祭出了终极杀招。

    “而在这个故事的最初,宁生信誓旦旦——此生不二色。”

    “哗啦!”

    一声脆响自屏风后传来,傅玉衡一惊,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片刻后没有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这会子他也顾不得幸灾乐祸了,赶紧给人赔礼,“内子无状,还请先生见谅。”

    至于让徒南薰亲自给人赔礼,那是不可能的。

    再怎么她也是公主之尊,不让马义成给她行礼,就已经是看在傅玉衡的面子上了。

    好在马义成也不在意,摇头道:“无妨,嫂夫人也是性情中人。”

    方才那句话落入耳中,便是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无语,更何况是年岁不大的女子?

    “傅五爷,这故事你改得好,改得太好了!”

    若不是看了倩女幽魂的话剧,他也不会心血来潮,到这酒楼里给人书。

    实在是被傅玉衡改编之后,无论是宁生还是倩,都被赋予了独特的魅力。

    两个人都不完美,甚至缺陷很明显,但这些缺陷都不能掩盖他们的优点。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呀!

    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会让观者有代入感。

    傅玉衡笑了笑,给他倒了一碗茶,“既然先生善口技,不知道还认不认识其余善口技的人才?”

    马义成疑惑道:“难不成,五爷是想让我引荐一二?”

    想到傅玉衡开办的京城大剧院,需要各类艺人,也是应有之意。

    但傅玉衡却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先生口技如此精妙,若是单单用来书,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五爷不妨直言。”马义成更加疑惑了。

    傅玉衡便道:“不知先生有没有想过,利用你所学的口技,可以从书,发展出另一种艺术形式?”

    “就像是五爷从戏曲中,又发展出了话剧一样?”

    “不错。”傅玉衡微笑着点了点头。

    马义成立刻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拱道:“还请五爷指点。”

    傅玉衡直言道:“这种新的艺术形式,可以命名为——有声剧。”

    是的,就是前世在各大听书软件和短视频软件都占据一席之地的有声剧。

    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年代,若是口技精湛,有声剧能表达的东西,比话剧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