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接踵而至 随着何子萧死而复生……
随着何子萧死而复生,并摇借尸还魂了御史,观众们皆是一阵欢呼。
就连先前嚷嚷着传宗接代和追逐爱情并不冲突的男宾们,此时也希望这两位不要折腾了,赶紧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大不了日后从族中过继一个孩童,继承祖宗香火也就是了。
傅玉衡在三楼雅间里听得发笑:这古人的底线,弹性可一点不比现代人啊。
坐在他旁边的徒南薰嗤笑了一声,冷笑道:“若是只看到这里,何子萧当真是个义夫。”
来蹭包厢的贾敏听了,急忙朝她看过来,“怎么,难不成还有别的内情?”
原是今日林如海当值,林老夫人年纪大了,也懒懒地不爱出门,贾敏觉得自己单坐一个雅间没意思,便想着邀请娘家大嫂一起。
但张氏月份大了,偏前些日子又动了胎气,贾敏想到这些,也不敢再打扰嫂子,只好约了徒南薰,和他们夫妻俩坐在一起了。
对此,傅玉衡是巴不得呢。
真的,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害怕和老婆单独相处了。
老婆对他的诱惑力与日俱增,偏偏他又干不出三年起步的事,到最后,苦的不还是他自己吗?
如果今多了一个贾敏,有人陪着徒南薰话,他就能专心观察二楼观众的反应,顺便看看首演的效果了。
贾敏好奇地询问,徒南薰却不肯,只是道:“你往后看不就完了,保证结局你意想不到。”
莫是结局了,如今舞台上的发展,她就已经意想不到了。
因着一封书信,黄九郎的母亲带着表妹急急忙忙来探望表哥,是要把黄九郎接回去休养。
那表妹果然生得玲珑貌美,瓌姿艳逸,仿佛神妃仙子。
有些人认出了红杉,登时一阵惊呼,没想到红衫姑娘还有这样一面。
坐在三楼的傅玉衡听见动静,微微皱了皱眉,心下已有了计较。
再舞台上,何子萧一见之下,顿时惊为天人,眼睛都粘在表妹身上拔不出来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心思敏锐的观众,比如贾敏,就已经察觉出些许端底了。
当然了,贾敏还比别的观众多一条线索,那就是徒南薰对何子萧的不屑和鄙夷。
在看到何子萧指着门外,诈称驴子跑了,黄九郎就拉着母亲去追驴,把中了药的表妹单独留给何子萧的时候,女眷席骂声一片。
就连男宾席位上,也有许多义愤填膺,跟着一起骂的。
如果不是舞台前面提前安排了保安,有好几个性子冲动的男宾,甚至要冲上台去,把演何子萧的那个揍一顿。
——实在是太欺骗感情了!
我以为你是个绝世痴情的义夫,都已经接受你为个男人不顾祖宗香火了。
结果呢?
就这?就这?
这tmd哪是个痴情种子呀,分明就是个色中恶鬼!
他是痴情黄九郎吗?
分明就是馋人家身子,下贱!
如今又来了个更好看的表妹,你就又馋人家表妹,不顾表妹的反抗,执意对人家搂搂抱抱,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要知道,表妹可是个良家女子。
虽然在座的男宾有不少狎妓的,但平白无故的,有几个色胆包天,敢沾染人家良家女子的?
就算是有强抢民女的,也得事先找个由头,逼着民女的父母“自愿”把女儿卖给他。
不管是真的不齿何子萧的行径也好,为了维护自己的人品骂得更大声也罢,反正观众们的口径特别统一。
更有那心思敏锐的,联想到前面黄九郎接近何子萧,就是为了替自己母亲讨药。
如今又是黄九郎的母亲带着表妹一起来的,很难不阴谋论一下:这母子二人为了继续讨要续命之药,就是在拿表妹做套。
还有人在电光石火之间,终于想起黄九郎出自己真实目的时,何子萧脸上露出的轻蔑之色。
——好你个何子萧,好你个黄九郎,果然是一对男盗男娼,没一个好东西!
傅玉衡笑得特别欢快。
贾敏微微皱了皱眉,忍不住质问:“不知驸马爷在笑什么?”
像何子萧这种人渣畜生,谁看了都应该谴责,笑是几个意思?
傅玉衡解释道:“我看到众人皆谴责何子萧,觉得欣慰,故而笑了。”
贾敏闻言,顿时羞愧,急忙起身拜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驸马爷恕罪。”
一旁的徒南薰赶紧起身扶住,嗔怪道:“咱们好友之间一起看个剧,话,何必如此较真?”
贾敏解释道:“不是我较真,而是方才我心里误会了驸马爷,十分过意不去,故而行此大礼。”
若是简单的讨论剧情,她也不会如此。
傅玉衡摆了摆,只道无妨。
其实傅玉衡之所以笑得这么欢快,除了方才那个原因之外,就是因为黄九郎这部剧演到了这里,话题终于引爆了。
再加上前面何子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做派,等狂骂何子萧的劲头过去之后,必然会有人替他翻案话。
话题这种东西嘛,不就是越争越热,越炒越热?
傅玉衡不怕他们吵,就怕他们半点都不争执。
当然了,这一点只他们夫妻二人知道就罢了,拿出去炫耀,不好。
在后来,表妹因被何子萧污了清白,不得不下嫁时,几乎所有观众都义愤填膺。
但愤怒过后,大家也都觉得:事已至此,表妹一个弱女子,除了认命还能怎样呢?
而后,表妹就亲自告诉他们:你们睁眼看着,我还能怎样!
表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慢慢软化。
甚至何子萧得到表妹之后,又开始思念黄九郎,表妹也做主将黄九郎请到家里,做足了贤淑乖顺之态。
众人看了,虽觉得惋惜,却又觉得这样的发展在情理之中。
不然还能怎样呢?
转眼数年后,他们二人一直没有孩子,何子萧急了。
表妹也表现得很着急,向何子萧推荐了自己的另一个表哥马介甫,他最善治疑难杂症。
此时正逢黄九郎有事外出,何子萧也没有商量的人,当即便恳求表妹,让她修书一封,请马介甫前来。
表妹欣然而应,写了书信之后,就在院子里和这香烛纸马一起烧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表哥马介甫就来了,还带了一条狐皮大氅给表妹做表礼。
表妹抱着那条大氅,脸上露出快意之色。
贾敏微微一怔,碰了碰徒南薰,“公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黄九郎就是个狐狸吧?”
徒南薰脸上,露出了和演员如出一辙的快意,“你没记错,那黄九郎就是一只狐狸,一只狼心狗肺的狐狸。”
于是,贾敏也笑了,“那可真是活该。”
果然善恶到头终有报,也不知道这何子萧的报应什么时候来?
表妹和马介甫合力灌醉了何子萧,等他第二天醒来,家中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表妹痛骂他的纸条。
何子萧捏着纸条走到院中,仰天高呼,“苍天呀,您怎么就不开眼,劈死那个贱人呢?”
下一刻苍天开眼,一条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何子萧应声而倒。
这个结局委实出乎意料,观众都愣了半晌,才从女眷席开始,发出阵阵欢呼。
“真是老天开眼了!”
“这个人渣,畜牲,就得老天收了他!”
“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呀!”
“黄九郎变成狐皮大氅,何子萧被天打雷劈,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什么,那狐皮大氅是黄九郎?”
有的观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众人嗡嗡嗡地讨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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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真是痛快!”贾敏畅然抚掌大笑,“我原本还在暗暗思索,表妹是个弱女子,被欺辱之后也已经认命了,这何子萧究竟该如何恶贯满盈?”
莫不是他得势之后恶性不改,又做了别的恶事,触犯了律法,有钦差御史秉公执法,将他明刑正典?
但如此一来,何子萧虽然恶有恶报,但表妹所受的屈辱却会被人忽略。
甚至于,因着她是何子萧的家眷,何子萧落之后,她还会受到牵连。
这份正义不但来的迟,还会让观者无比憋屈。
但这也是时下话本里最流行的套路,暗含着对当朝者的歌功颂德,还有书生们对高官厚禄、大权在握的向往。
何子萧遭报应的套路她也想到了,但她想的是何子萧身患恶疾,受尽折磨而死。
和前面那个猜测相比,这个结局就显得顺应人心了。
但总是不那么痛快。
许多人都和贾敏一样,万万没想到,最后何子萧的结局竟然是天打雷劈。
好一个天打雷劈,好一个老天开眼呀!
贾敏的笑容单纯是畅快,徒南薰的笑容里,除畅快之外更,多了些与有荣焉。
“我也觉得天打雷劈好极了!”
而傅玉衡则已经走出了雅间,正扶着栏杆观察底下观众的反应。
总体来,在他的意料之中。
忽然,他若有所感,往西南角看去。
西南角的座位上,正有一白衣秀士仰面看来。
两人目光相撞,皆微微点了点,随即便若无其事地错开。
对于这人,傅玉衡并没有太过在意,自然也就没看到,那人低头的一瞬间,脸上闪过明晃晃的疑惑。
——是巧合吗?这剧里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还有,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多了一个姓皇甫的表妹?
不过这话剧中演绎的自己,倒是令他颇为满意。
如此不平之事,若是被他遇见了,哪怕受害者不是他的表妹,他也定要伸管上一管。
听这部话剧的剧本,乃是当朝三驸马所编,日后若有会,一定要会一会这个奇人。
此时他全然不知,方才于楼上和他对视的那个,就是他心心念念想会一会的三驸马。
等观众讨论尽兴,陆陆续续散去之后,这人才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再傅玉衡这边,看完话剧之后,徒南薰和贾敏三言两语便商定,一起去逛脂粉铺子和银楼。
老婆要和闺蜜逛街了,在这个不适合跟着拎包的年代,傅玉衡只好委屈巴巴地自己回去了。
却没想到,回到家里还有一个比他更委屈的等着他呢。
却他到了家门口,刚从马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把缰绳递给来迎接的家僮,门房处的青衣便上前禀报,“五爷,徐二爷来了,已经等您半天了。”
傅玉衡微微挑了挑眉,“你没告诉他我去京城大剧院了?”
那青衣“哎哟”了一声,“人哪敢随意透露主人家的行踪啊?我只五爷有事出去了,午后方才回来,请他下午再来。
但徐二爷执意不肯,什么都要在传达室等着。人哪敢如此怠慢,只好往里头了通禀了老爷,如今老爷正陪着在东大院话呢。”
看这架势,明显是有急事呀。
傅玉衡先是拍了拍那青衣的肩膀,赞赏道:“今日做得不错,到账房那里领二两银子。”
从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傅玉衡非常注重自己的隐私保护,更不喜欢家里下人随意向人透露他的行踪。
而家里的下人经过上次芸娘的乌龙之后,明显皮子更紧了,嘴巴也更严了。
那门房暗暗松了口气,满面欢喜地谢恩,“多谢五爷赏,多谢五爷赏。”
“行了,忙你的吧。”
傅玉衡摆了摆,便带着洗砚进去了。
进了二门之后,得到消息的润笔便迎了上来,低声禀报,“徐二爷大概是家事不谐,来找您诉苦的。
恰巧您不在,他又执意不肯走,是老爷接待的他。
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的,半个时辰前老爷让的们上了酒,如今爷俩都已喝得烂醉了。”
听到这里,傅玉衡愕然地顿了一下脚步,“他和我爹能到一块去?”
润笔点了点头。
傅玉衡满脸八卦之色,“那他有没有酒后吐真言?”
“呃呵呵。”润笔干笑了两声,讪讪地点着头,“徐二爷他的确是酒后吐真言了。”
看润笔这神情,情况不大对呀。
傅玉衡心念略转,追问道:“那他了什么?”
左不过也就是与河阳公主的二三事吧?
但润笔却干笑着:“徐二爷您诓他。”
“嗯?”傅玉衡一头雾水,“我怎么诓他了?”
润笔道:“就是您上次给他出的主意,徐二爷全是诓他的。公主非但没与他和解,反而更加恼怒了。”
“我给他出的主意?”
傅玉衡先是疑惑,继而恍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这不是上元夜的事吗?
都过了多久了,要谈崩也早该谈崩了,徐二哥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些。
正当他疑惑时,还没来得及领赏的门房便跑了过来,“五爷,柳三爷来了。”
傅玉衡心道:来得正好!
便吩咐,“快请进来呀,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诶,的这就去。”门房退了出去。
不多时,便听见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哈哈哈哈哈五弟,五弟,哥哥特意来感谢你啦!哈哈哈哈哈我五弟在何处?”
伴随着门房的应答声,“五爷就在前面等着您呢,柳三爷这边请。”
这可当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哎哟,五弟,你可太客气了,居然到这里来迎接我了。”
柳长州大步跨过门槛,上前一把将傅玉衡抱了个满怀,用力拍着他的背部,浑身上下都写着真情实感。
“五弟呀五弟,哥哥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的好。”
此时的傅玉衡满脸茫然,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放,重获自由之后才问道:“三哥这又是干嘛?平白无故的,这”
他指了指跟在后面进来,抬着三口大箱子的青衣,调侃道:“这不年不节的,三哥怎么想起来给我送礼了?”
柳长州挽着他的,一边轻车熟路的往里走,一边满面笑容地:“若非五弟指点迷津,为兄哪有今日之乐?”
等傅玉衡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年前别院那次,柳长州听了他的话,在心里揣摩良久,决定试一试。
于是过年的时候,家里大大的事,他都抢着帮忙。
哪怕是送信迎客等管家们要做的事,只要交给他了,他都端正心态,认认真真地完成。
理国公夫人牛氏连连感慨,她的老儿子长大了!
等到过完年,及至上元节过后,他又以“想要公主刮目相看”为由,从他娘那里讨了两间铺子,一间绸缎铺子,一间绒线铺子。
牛夫人家底丰厚,见儿子有心上进,就把这两个不上不下的铺子给了他,权当让他练练。
哪曾想,这两个月下来,两间铺子非但没有像她预料中的那样业绩下滑,反而略有提升。
这一次,牛夫人不得不正视儿子的成长了。
“州儿,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能自己顶门立户了。”
就在柳长州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要自己的五个庄子时,牛夫人就直接把地契和账本全给了。
“娘,您这是”
柳长州有些羞愧:难不成我的心思被娘给看穿了?
看着儿子的神色,牛夫人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知子莫若母。你的心思,为娘如何看不出来?”
“娘”
牛夫人抬截断了他的话头,“好了,你先听娘。”
柳长州乖乖闭嘴了。
牛夫人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按理早该让你自己打理。
只是前些年你实在是不成样子,酿怕你把家底败光了,这才代为掌管。
如今你既然大了,做事也有章法懂体统了,你的东西自然该还给你。”
到这里,牛夫人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只是前几年庄子的收益,却只能给你一半。”
此时柳长州已是欢喜不尽,前几年的收益他根本没见过,自然也不在意,连连道:“无妨,无妨,都给娘也使得。”
牛夫人见状,更想叹气了,“不是给我的,是堵你两个嫂子的嘴的。
刚夸你长大了,这会子怎么连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