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团老樊满意地走了,闻昭非也继续将他之后要和陶老交接的东西,同护士吴方交代好。

    比平时稍晚些，快六点时，闻昭非推着自行车从医疗楼离开，没骑多远就在红石场外的必经之路,遇到一桩值得一看的热闹。

    两个军人和两个场办警卫科干事扭送着鼻青眼肿的沈晖往红石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场办仓库管理员的刘来青几人。

    “闻医生，您这是下班了呀。”刘来青主动来和闻昭非打招呼,快两个月了，农场没生过病的人也知道闻昭非被调来红石场帮忙了。

    闻昭非点点头,难得八卦问一句，“嗯,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晖做什么了？”

    被他问道的沈晖扭头看来,目光凶狠又满满不甘，不等他同闻昭非什么，就给红石场军人扭回去,加快脚步带到红石场大门边的警卫亭里去。

    刘来青继续明,“嚯！您在红石场这边还没来得及听！这子！我咒他八辈祖宗,我他娘”

    他一提起来又想喷脏，但对着文质彬彬的闻昭非又着实不好太多这样的脏话,忍了又忍终于忍下去了。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犁地坏的事情,当时您和简老提醒我时,我还半信半疑。简老大抵是看我太没用了,又亲自去和红石场的樊副团长了。”

    刘来青声音低了许多,“从那之后，红石场一直安排人和我的人轮流盯着仓库和送出去用的设备。今儿下午大山闹肚子，我来帮他替会儿班”

    “好家伙！这子果真藏了坏心,他要弄坏收割！人赃并获，给我抓个正着！”七月底开始到之后的九月就是农场的丰收农忙季，这个时候随便坏哪个家伙，都能把人的头愁秃了！

    他们这儿可是国营农场，有任务指标，干系着未来两年多少人的温饱问题。出点什么差错都不是他这样的人物能担待起的。

    刘来青差点儿没打死沈晖，还是红石场安排来的便衣军人听到动静，才来分开地他们。

    这个事情的性质已然无法留给场办的警卫科解决，在刘来青和两个红石场军人的坚持下，他们一起往红石场这里来了。

    “我想打死这子！器坏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一而再地”刘来青被气到面色涨红，嘴唇泛青。

    闻昭非打开随身背包从药盒里取出两颗自制的解暑药丸递给他，“吃了。到红石场后找警卫员要杯水喝，衣服不要穿太多，如果之后还有发烧的情况及时去卫生所看。”

    “谢谢闻医生，”刘来青也感觉自己热得慌，他还以为是气的，原来还真是病了，不敢耽误，他立刻把药丸送到嘴里咽下，又赶紧去摸裤兜里的钱包。

    “不用给，我师母自制的药。”

    闻昭非扬扬，目光看去已经进到红石场大门前的沈晖几人，他语气冷淡又清晰地道：“你跟上吧，情况如实，樊副团不会放过任何危害国家、破坏国家财产的人。”

    “诶，好！多谢闻医生！”

    刘来青停步目送闻昭非先骑自行车离开，他砸吧砸吧嘴，药丸返上了一股极为清凉的气息，他感觉自己胸口脑袋都清醒许多。

    他忍不住感叹道：“同样是读书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危害国家，可不就是危害国家嘛！”

    ——

    闻昭非没有在路上继续停留，加快速度骑回赵家院。

    “昭非，你师母回来了，佩佩去陈老那边了，你去接她回来准备吃饭，”赵信衡抱着半颗大白菜从厨房里出来，和闻昭非完，又走回厨房继续煮饭，寇君君刚回来不久在浴房洗漱中。

    “好，”闻昭非将车停好，又将背包放回侧卧，再去洗了就往陈会宁老教授住的大院走去。

    闻昭非走到半路，陈会宁教授同院住着的、上周刚下乡来到农场的项姓知青兄妹一起送林琅回来。

    “三哥！”林琅加快脚步跑过来，再转身看向知青兄妹，“谢谢你们，我三哥来接我了。”

    林琅想起来闻昭非和知青兄妹还不认识，她这个稍稍认识点儿的人就该为他们互相介绍，“他们是项宜同志和项菲同志。”

    闻昭非微微一笑，主动和这俩人介绍了自己，“我叫闻昭非，是林琅的丈夫，目前在农场卫生所工作。多谢你们送我爱人回家。”

    “闻医生你好，我们听陈老过你，”项宜和闻昭非点了点头，再看向林琅和项菲，“林同志，我和菲菲就回去了。”

    “好啊，麻烦你们了，”林琅再次道谢，再和闻昭非一同目送他们回往不远处稍显破败的大院。

    从八月初到现在，农场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知青，原本还有空房的几所知青大院住不下了，项宜兄妹在内的十来人被安排十里屯这边的空屋子来。

    在近来的农场，下放的前学者和前教授们待遇基本赶上知青了，老知青在内都不再排斥被安排来十里屯。

    新来的项氏兄妹也很适应在陈老院里的生活。

    “今天怎么上到这么晚？”闻昭非问着牵住林琅的，他们也往回走。

    林琅晃晃她和闻昭非交握的，笑笑道：“明天我们不是要搬走了嘛，陈爷爷喊我过来拿课业，布置着就上起课来，项菲姐姐点了煤油灯送进来，我们才反应过来。”

    农场的时间一进入八月，这天就黑得越来越快，加上今儿的天要下雨那般云层乌泱泱的，才过六点就和入夜了一般。

    “简爷爷被场办的人喊走了，我出来碰到陈爷爷才随他过去，当时就挺晚的了。陈爷爷原本要亲自送我，项菲姐姐她和项宜同志帮忙送我，唉，这么点儿路，我自己是能走的。”

    林琅肯定是不用人送的，但陈老坚持，林琅就只能接受项宜项菲兄妹的好意，让他们帮忙送一段。

    “如果以后不想麻烦陈爷爷他们，多等会儿，我和老师就来接你了，”闻昭非也不太放心在天黑后让林琅自己走，即便是这不远的路。

    农场上原本就不上有多安全，近来不仅有知青送来，红石场那边也有来人。前几天红石场里就有劳改犯试图跑出来，已经跑到最后一道门禁才被逮住，为此副团老樊生了很大的气。

    闻昭非继续和林琅起红石场前几天的闹剧，和不久前他回来路上看到的八卦，“依我推断，沈晖免不了要在红石场关上半年一年的。”

    “才半年一年啊，太便宜他了吧！”林琅听着就跟着生起气来，她近两个月经常陪简老一起去修车保养器等，很清楚这些器械对农场的重要。

    若没有它们，纯靠人力，万一遇上天气不好时，不知要累病多少人，再严重点儿，是有可能出人命的。

    何况操作一个被人为损坏的器本身，也是有生命风险的。可以沈晖这一而再的行为已然犯了农场众怒。

    “对于沈晖来，便只有一个月的红石场生活都会叫他终生难忘，悔不当初，”闻昭非揉揉林琅的头发，语气肯定地告诉林琅。

    林琅点点头按下怒气，又道：“难怪五点多了爷爷还被场办的人叫走，应该是和这个事情有关。”

    沈晖犯罪闯了祸，还要简老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来给他善后。

    回到赵家院，闻昭非和林琅一起将沈晖的事情提了提，赵信衡和寇君君听了一样是无语又生气。

    器坏了，农场劳作的人可能大批地被累坏，寇君君和闻昭非所在卫生所的工作量也跟着增多，后续还会有多环受到影响。

    晚饭后，赵信衡家里也待不下去，他骑上自行车往场办去，又没多久就回来敲侧卧的门，“昭非，佩佩，你们没睡吧，简老喊佩佩过去帮忙。”

    闻昭非来开了门，他和林琅敢洗头洗澡回来，正准备睡了。

    “您稍等，我们换身衣服就出来。您在家陪师母，我送佩佩过去。”

    闻昭非对简老还算了解，若不是非去不可，他不至于让赵信衡回来喊林琅这个点儿过去。

    “行。那边一共四台大家伙出故障了。场办陪着去红石场的人回来沈晖什么都不肯交待，红石场肯定是要熬夜审讯的，但明儿几块地方都等着用。看看这天气，真下雨了，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今儿是没下雨，但这阴沉沉的天气不准就下了，下一两天还好，下三五天以上就要愁死人了。

    人力抢收哪赶得上器有效率，现在农场上稍微听点儿风声的都睡不着，场办广场那边聚了好多人。

    房间里的林琅已经去衣柜拿衣服，闻昭非带上门后，她就换上外穿的衣服。闻昭非换好衣服后，就帮忙提上林琅的工具箱，他们一同出来。

    先将工具箱放到自行车前的置物框里，闻昭非抱起林琅到后座坐好，他揉揉林琅的头发，低语道：“不要有太大压力，我们去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好，”林琅点点头，自觉搂住骑上自行车的闻昭非，他们在摸黑沉闷的夜色中往场办广场附近的械仓库去。

    林琅闻昭非走不久，一样愁得睡不着的赵信衡寇君君也往这边来，他们给还没顾上吃晚饭的简老带了些拌饭过来。

    械仓库里，唯二的两盏大灯开起来，简帛举着场办主任贡献出来的电筒，正在检查其中一台收割。

    仓库里的四台器都坏了，工作量太大，其中还有几个老维修师都搞不定的外国货，简老不得不把林琅闻昭非喊来帮忙。

    看到林琅闻昭非进来，简老朝角落里的主任副主任几人摆，“你们出去吧，别在这儿给大伙增加压力，有消息会喊人出去和你们。”

    简帛之外，农场的所有维修师们都在这里，各种类型的收割原本就很占空间，还三五个闲人边上杵着，确实是碍碍脚的。

    “佩佩昭非，你们先看明书，老李老秦来和我把这个拆了，”简帛给林琅指了指离他最近驾驶位上的两本外文明书。

    这四台收割里有两台和上次林琅参与修过的那台犁地，属于同一批送到农场的外国货，明书也是俄文为主。

    它们其中一台用于收割玉米，一台用于收割麦用的，收割麦的这台也能适用于水稻田。

    今天化冰时间比往年都要晚，如此往年七月就能收获的春麦推迟到了八月中下旬，已经全面进入收获季，再耽搁不得了。

    “闻医生和大侄女儿来了，你们来这边坐着看，”刘来青跑来和林琅闻昭非打招呼，再给搬了板凳，但同时他也是被简老赶外面的人之一。

    闻昭非点点头，林琅早已经拿着明书仔细翻看起来了。

    刘来青打过招呼又跑回去和场办主任、副主任们低声明上次修犁地的事情，人家才不是和他们一样只能干瞪眼，夫妻俩都懂俄文，能帮忙翻译明书。

    原本有点儿意见的副主任之一面色讪讪，不再开口，脚步跟上选择听从简老指挥的场办主任黄玉平，他们到械仓库门外等消息。

    械仓库内，闻昭非看简老那边不缺人打下，他就安心留在林琅身边，帮她一起翻译明书，他近来也有跟着林琅补充械类俄文的词汇。

    林琅还有跟着陈教授在学德文，在械制造方便，德文也是必学语种之一，林琅的语言天赋得益于记忆力的加成，进度飞快，让陈教授几人频频感叹天才世界的参差不齐。

    二十分钟后，闻昭非拿出纸笔，林琅口述，他来将翻译的明书内容要点写下来，又二十分钟，他们完成一份明书的全部文字翻译。

    闻昭非将写好的明书送来给简老，又很快回去帮林琅翻译出第二份，第二份进度自然快于第一份，只5分钟就翻译出来了。

    “爷爷，您一边看明书一边吃点儿饭吧，我也来瞧瞧，”林琅戴着口罩和套，脑门上还戴着她自己改造出来、稍显丑陋的头灯。

    “好，”简老点点头，往赵信衡和寇君君那边走去，他们在帮闻昭非一起将翻译明书多抄录两份。

    五六个维修师傅围着，只两份翻译好的明书不够用。

    闻昭非将抄录工作交给老师师母，他也戴着口罩套，过来给林琅打下。

    “这是台器用都没用过，按理不该有大问题三哥你扶我一把，我上去看看，”林琅对着这到她大腿处的驾驶位台阶无语片刻。

    闻昭非将林琅半扶半抱上去，他转头看向扬试图阻止他们的李维修师，“您放心，我们不会捣乱。”

    李维修师默默闭嘴，不是看在闻昭非的面子，而是看在九点了才顾上吃晚饭的简老面子上。

    但转过身后，他还是连连摇头，闻昭非太宠媳妇，简老也太纵着孙女儿了。这里哪儿是适合姑娘玩耍的地方啊。

    李维修师傅走出几步，耳边却听到“突突突”的启动声。

    戴着头灯，略刺目的林琅从驾驶窗户探出脑袋来，朝远处地简老明，“爷爷，这台没坏！是安全栓没打开！”

    这台就是纯纯的新器，安全栓都没打开用过的那种。

    器根本没坏，简老和李师傅几人检查再多遍电路、发动，自然是发现不了问题。

    “这乌龙闹的”李师傅一边儿高兴，一边儿感觉老脸烧得慌，“郑有为怎么回事，他不是这台启动不了嘛！”

    “安全栓没打开，确实是启动不了。这台子一共有两个安全栓，日常是只要打开右边的这个就行，但第一次启动时，要把副驾驶侧的安全栓也拔了。”

    林琅基本确定农场上的驾驶员们接受的培训都很粗糙，还有就是分配器的人也挺不负责，不给培训就算了，怎么能连中文的明书都不给一份儿呢。

    那边听到动静的简老放下饭盒走过来，他拿着原明书的图解对照着林琅发现的地方看了看，点点头，“还是佩佩心细。”

    林琅笑了笑道：“您慢慢吃，我和三哥再看看其他几台。”

    “吃饱了，我们一起来，早点弄完早点睡觉，”简老着走去他之前让人打开盖子的那台。

    闻昭非将林琅从驾驶位接下来，他们也跟上简老。

    “基本能确定被搞破坏的是这台，”简老五点多被喊来到现在也有三点多时，不是毫无收获，但发现问题不代表就能修好。

    在简老发愁，林琅一样有些无从着时，闻昭非轻声道：“要不换个角度想，沈晖要高效快速地完成破坏，且还有办法修好，应该是有投取巧的部分。”

    闻昭非从破坏者的角度给林琅简老非提意见。他记得上次的犁地，沈晖就跑来他能修。沈晖搞破坏的初衷，其实是想“立功”，肯定不会弄到最后让自己也变成一场笑话。

    林琅和简老对视一样，俩人几乎同时有了想法，简老往发动走去，林琅却是蹲下身，探头探脑地要往里头钻。

    “佩佩把头灯给老李。老李，你钻里面听我指挥，”简老余光一偏，立刻喊住要里头钻的林琅。

    摆摆，他也不用闻昭非，有维修经验的老李更容易配合他。

    老李接过闻昭非帮林琅摘下来的头灯戴上后，灵活地钻到车底，仰躺下来，“简老，您！”

    简老和李师傅交流着，林琅拉着闻昭非一起进到驾驶位和副驾驶位，进行协助。

    械仓库外的场办主任、副主任们听到“突突”声，也待不住进来了。赵信衡寇君君也走到近前来看，他们看简老这样大抵是找到维修方向了。

    众人围观的半时后，简老喊了李师傅出来，再对驾驶位置上的闻昭非点了点头。

    闻昭非点头，余光看去副驾驶位上眉心微蹙的林琅，轻声安抚道：“很快结束了。”

    换平时这个时间，林琅都睡着好久了。

    闻昭非尝试启动一次，却没能成功，在他要继续尝试第二次启动时，给林琅冰凉凉的紧紧抓住。

    “不能再开了！”林琅抓住闻昭非继续去转钥匙的，肯定地摇头，“三哥，不能再开。”

    闻昭非看林琅面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也不坚持，“好。我不动。”

    “爷爷，您过来一下，”林琅放开闻昭非，对简老摆。

    简老走到林琅那边的窗前，举着电筒看林琅在笔记本上给他画线路图和发动地构造图再进行明。

    “爷爷，这个子很明显是要被淘汰的型号，它的安全性很有问题，被弄坏过一次后风险指数上升。如果强行点火，存在可能导致爆炸。”

    林琅在拿到明书时，就觉得有问题，之后再随简老看了车头里的诸多构造，那种违和感始终还在。

    车里是她和闻昭非，车外是简老和他们的老师师母等人，林琅无法让自己忽视这种违和感。

    简帛在看林琅画出来的图时，就也发现了，他点点头，“你们下来，老李把头灯给我。”

    面对这种风险，简帛也无法信任李维修师，必须自己去确认一眼，启动过一次后的发动接口是否存在林琅所的风险。

    简老很快从里面出来了，存在林琅担忧的风险，但大抵不会在今晚发生，而是在使用二三十次后。

    如此就愈发显得沈晖这种半桶水的搞事情，过于可恶和不负责任。

    闻昭非已经扶着林琅从车上下来，林琅也没走远，在简老出来后，他们直接动将发动拆出来，从这个型号发动上标注的诸多数据来确定它的安全性，从理论层面，它就是需要被淘汰的产品。

    “简老，修不好吗？”

    场办主任黄玉平过来询问，他们进来就听到其中一台其实没坏的好消息，却又见这台的维修进度卡住了。

    “现在不是修不修得好的问题，是修好了也不能用，谁的命都是命，”简老摇摇头，看一眼黄玉平，他拿过来林琅的笔记本，将他们的发现和黄玉平明一遍。

    “这可怎么好，农场上一台器都少不得，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申请下来的，今年的指标比去年多了好几个点！”黄玉平额头皱出褶子，眼下对场办来追究沈晖都是次要，主要还是把器尽快修好。

    “原本没被损坏，用是没问题，现在必须要有符合规格的配件替换上，才能保证它的安全性再着急也不能拿人命去开。”

    简老依旧摇头，修肯定是能修的，但需要调来合格配件，少也得一两星期。

    “可没有器，这个秋天不知道多要人要累病！”黄玉平也不想为难简老，但事情就是这般严峻。

    “二三十次或许我们可以控制在它彻底坏前，”黄玉平话没完，就在简老的目光下不下去，“唉，我也不想如此”

    简老被黄玉平的无知气到，但还是开口明，“二三十次只是理论上数值，现实里是可能是第一二次就引发爆炸，也可能继续用到上百次、数百次才出问题。”

    “反正我是给不了这个具体数字，你去找能给你这个数字和保证的人去！”简老面色黑沉，方才林琅和闻昭非可就在这个有几率爆炸的子上！

    “您老别生气，别生气！”

    黄玉平不敢再强求地要用它，又长叹一口气，他往秦维修师们还在修的另两台子走去。

    在简老还在沉默着生气时，林琅凑过来，“爷爷，或许我们可以拿家里的那台发动来顶着用？”

    林琅感觉这个“畸形”家伙还比不了她陪简老修好的那台“废品”发动呢。至少他们家里的那台发动，不会有如此严重的安全性隐患，对于零配件的需求也不难就近找全。

    简帛扫一眼黄玉平的背影，就看回林琅，眼神和语气都明显柔和下来，“你仔细和爷爷。”

    林琅点头，却是跑去从黄玉平身前，从他里抓住自己的笔记本，“您好，这是我的笔记本。”

    “哦，”黄玉平面色讪讪，连忙放。

    林琅拿回笔记本，闻昭非给她递来钢笔，她和简老蹲在赵信衡给他们搬来地凳子侧，在已然昏暗头灯的亮光下，林琅继续画图进行明。

    总的来，理论上是能将发动进行替换使用，但代价是要牺牲它的性能，原本它一天能跑上百亩地，用了他们的发动最多就只能跑七八十亩地了。

    和闻昭非一样，蹲边上默默听着的赵信衡忍不住插嘴道：“就算只能跑七八十亩地，也相当于七八十个人一天的工作量了。”

    眼下这天气确实是不能多耽搁，林琅所认为的缺点、不足，在他看来完全不妨碍。

    简老思量着点点头，“明天早上我们搬家伙来换试试，这台就这样了。佩佩，我们去看看另外两台的情况。”

    简老面色稍显复杂，不是舍不得家里的那台发动。而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老了，脑筋没有年轻人转得那般快了。

    另两台子是农场原有的老设备，去年求收结束就没用过它们，有些地方生锈出了点儿问题，几个维修师已经在进行保养维修了。

    简老和林琅过来再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其他问题，时间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了，林琅自己做的头灯完全没电，自动关了。

    简老走去和黄玉平、刘来青几人简单交代一番就提出告辞，他没林琅提出的方案，否则以这些人的心急，怕是要连夜去他家里搬家伙。

    而要替换成功，不是换就能换，至少还要一天的时间来完成。

    那边赵信衡和闻昭非分别推了三轮车和自行车，过来仓库门口等着了，林琅跑去闻昭非推着的自行车侧，给闻昭非抱上后座。

    场办回赵家院的路大家都很熟悉，也没有什么特别陡峭不平稳的地方，简老也不要求林琅和他换一换座位了。

    闻昭非载着林琅跟在前面，简老上到三轮车，赵信衡就骑起来，

    简老看向面有疲色的赵信衡和寇君君，“今儿也辛苦你们了。”

    寇君君摇头，“我们不过来也是在家里干着急，还不如来看看。”

    “是啊，家里哪里待得住，”赵信衡看事情有解决思路，心里也是狠狠松口气，四台器光系甚大。

    最直接关系到他们农场所有人劳作大半年的收成，这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未来这个冬天都难过了。

    等着这里米粮上市的地方百姓日子也要难过。

    他们从场办广场回赵家院的一路骑得尤其慢，一路都有三三俩俩聚着聊天的知青和当地百姓，简老也是一路告知过去。

    “三台修好了，剩下一台还在想办法，都散了吧，”简老扬扬和过来问的不知第几波了。

    他们在路过陈会宁教授的院子前又停了会儿，才继续回到赵家院外。

    “都累坏了吧，快去睡吧，”简帛和林琅闻昭非完，有看去寇君君他们，“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闻昭非点点头，“您也是。我连休三天，搬家的事情不着急，我和佩佩明儿陪您再过去，”三天休息日足够充裕，他和林琅能陪简老一起将这个事情解决，再继续他们的搬家计划。

    “对，”林琅附和着点头。

    简帛略迟疑就点了点头，“行，等你们。也不用太早，八点前过来就行。”

    简单交流后，他们也不再耽搁，分开两边回去。

    赵信衡和寇君君去厨房洗脸洗就能去睡，林琅和闻昭非需要简单冲个澡才能睡。

    重新躺回床上已经接近一点了，闻昭非感觉怀里林琅依旧精神得很。

    “太过分了，居然把应该淘汰的型号高价卖给我们！卖就卖了，还没给基本的安全操作培训，”林琅之前不好和简老吐槽，这会儿越想越生气，就没忍住。

    “就算是新器也不靠谱，不能排除他们拿我们的人命给新子试错！”林琅对这批器的生产供应方充满了怀疑，最好希望俩方永远不要再合作。

    但现实是他们的国营械厂和国外大公司之间依旧存在差距，完全闭门造车也不行。

    闻昭非揉揉陷入“忧国忧民”情绪里林琅的脸颊，“你的都对，但现在你不睡觉，明儿起不来，我是不会喊你的。”

    在他的立场，林琅的睡眠和健康比去场办仓库给简老帮忙更重要，那边他可以替林琅顶上，也还有李维修师他们，林琅不是非去不可了。

    林琅瞪圆眼睛看闻昭非，轻轻叹气，又贴脸过来蹭蹭，“我马上就睡。”

    其实她还有闹钟能用来着，但闻昭非话里的重点其实不是她能不能起来，而是闻昭非会因为她睡不够而担心、生气。

    “乖，我会叫你的，”闻昭非立刻就改变了话锋，低头，他在林琅唇上吻了一下，“我会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唯一的前提是你要健康、平安。答应我，好吗？”

    林琅给简老讲述时，他也在边儿上听着，自然也反应过来他和林琅在驾驶位置上的某个时刻是多么的危险。

    在他没有感觉的时刻，林琅和他与死亡擦肩而过。

    林琅在生气，闻昭非此刻抱着人却是在后怕，害怕死亡本身，也害怕他把林琅带来农场，却没有实现承诺，让她遭遇了这样的危险。

    但这个世上几乎不存在没有任何风险的工作和人生，林琅渐渐展现了她对器的天赋和热爱。

    即便他是林琅的丈夫，也没有权利阻止林琅朝着自己的热爱前进。

    林琅沉默了片刻，再用力回抱住闻昭非，她应声道：“好，我答应你。”

    林琅会越想越生气，也是因为这个子的风险已然危及到闻昭非和简老他们，她也比过去更明白，安全性之于一台器的重要。

    “乖，”闻昭非又往林琅的头发前额吻了吻，再低低道：“佩佩晚安。”

    “晚安，”林琅蹭蹭闻昭非就将眼睛闭上，她脑袋里的思绪依旧混乱复杂得很，但又在闻昭非有节奏的拍抚中，快速沉淀和安静。

    十分钟后，林琅沉沉睡着了，没多久，闻昭非也一同睡沉。

    ——

    清晨六点半，林琅和闻昭非先后在闹钟响前醒来。

    睡觉前林琅定的闹钟是七点，简老了是八点前过去，他们太早去反而会打扰他老人家休息。

    照常是六点起来的赵信衡和寇君君已经在煮早饭了。寇君君走来摸了摸林琅的额头，又捏了捏林琅的腕脉搏。

    “怎么不继续睡会儿？场办那边不让他们着急会儿，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寇君君当然希望器能修好，但依旧认为有必要在修好前，让场办管理方多着急会儿。

    沈晖能在农场搞这么多事情，场办高层里肯定有人和他达成合作，给予方便。适当的着急能让他们意识的这种放纵的后果，进而采取必要的改进措施。

    “我和三哥下午都没事儿，我们去了回来再睡吧，”林琅轻轻摇头，她心里有事儿睡不踏实，她提供给简老的意见只是理论上的可行，具体还得试过才知道。

    “师母放心，我会陪着佩佩，看着她和简老的，”闻昭非自然也是决定陪伴到底。

    “嗯嗯，有三哥陪着我，您放心，”林琅点点头，再挽着寇君君往堂屋走去，她已经洗脸刷牙，吃了饭就能准备出发了。

    他们四人在堂屋里吃了饭，农忙已到，赵信衡收拾收拾就必须上工去了，寇君君和他一起出门。

    闻昭非陪林琅在后院整理自己的工具箱，听到隔壁的动静，他们就过去敲门。

    简老一样是早早起来，早饭随便吃了吃，就去检查后院大棚里的“废品”发动。

    “来了，发动没问题，我们弄过去试试能不能适配，”简老也不再废话，他和闻昭非一起将发动转移到三轮车上。

    闻昭非用自行车载着林琅跟上，他们在八点前来到依旧愁云惨雾中的场办械仓库外。

    一夜没睡的刘来青立刻给简老三人放行了。

    早上七点后，仓库里的新旧收割全开出去工作了，一下子显得里面宽敞很多。

    “您这是想到什么法子了吗？”刘来青顶着两个黑眼圈满含期待地看着简老，或者，他在内的场办高层眼下最后的希望就是简老了。

    子人为破坏出问题，进而影响到整个农场的指标进度，上头或有处罚下来，他们所有人都逃不了，此外也是关系到农场集体荣誉的问题。

    消息一旦传出去，他们整个七四三农场被批评上报纸都是有可能

    “你把这个拿去给黄主任签了，我们才能动试。”

    简老将在家里提前准备好的授权书交给刘来青，这个器关系重大，必须要有授权，他和林琅才能动对他进行大改造。

    “您等着，”刘来青拿着授权书飞快地跑了，这个仓库里外都有红石场那里派来的军人守着，器被人为毁坏后，守着的人直接超过0个。

    没多久刘来青和黄玉平一起来了，在简老明了维修方式后，主任黄玉平利落地签了字，他的想法和昨晚发表过意见的赵信衡一样。

    在零配件调来前的每天七八十亩对他们来不可或缺，最快两周时间，那就是近一千五百亩地的，他们得填多少人力进去才能抵得过一台器的缺席。

    “简老，这里就拜托你们了，需要提供什么帮助只管和刘来青。”

    黄玉平经过一晚的焦虑态度明显谦逊许多，简老点头后，他又拉过刘来青多番叮嘱，才离开去处理其他后续问题。

    随后一早上都没被怎么吩咐的刘来青一边频频点头地打瞌睡，一边看简老和林琅在红石场军人们的帮助下，将整个收割都拆解了。

    零零碎碎，几乎叫人无从落脚，也不敢擅自闯入那方区域。

    “爷爷，可以开始了！”

    林琅一再确认她重新画出来的图纸后，朝简老肯定地点头。

    简老赞赏又欣慰地点头，“好，佩佩再辛苦会儿。”

    随后又是十来人一起动，但却是主要听从林琅的指挥。

    三个时后，他们将拆开的零部件成功组合回去，有多余出来的线头和零件，但从外观上看不出这台器和它被拆解前有何区别。

    又是闻昭非上到驾驶位置，在简老和林琅的点头下，他将子成功启动。

    “老刘去喊人来开去地里试试，”简老终于喊了已经完全不瞌睡的刘来青。

    刘来青又很快喊来收割的驾驶员，开出去后，好半天都没再开回来了。

    简老和林琅这边也不继续等了，他们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直接回十里屯，他们到家没多久，刘来青骑了自行车来报消息。

    “怎么？哪里出问题了？”

    简老蹙眉，林琅从理论上确定，他从维修经验判断他们拆开又重新组合的这台收割，不存在操作风险才对。

    “不不不，不是啊，是太好了！速度完全看不出差别，您可太谦虚了！”修理好的收割已经在麦地上岗工作了，他和黄玉平看了许久，没看出这台和另一台有速度上的差距。

    “刘还操作比老子顺当对了，黄主任要给您奖励！还有您孙女儿和闻医生！”

    刘来青是太高兴了，一路骑太猛，才半天不出来话，让简老往不好的方向去猜测了。